第23章 破土而出
“你說算不算?”程謙陽一哂,反問道,“難道不是從你向我告白開始就算了嗎?”
“咳……我再說一遍,我沒有向你告白,我是答複你!”陸安城尴尬地咳了咳,低聲道,“雖然是遲了點吧。”
“沒關系,在我心裏,咱們十七歲之後就在一起了。”程謙陽又笑,“你看,我們雖然沒走流程,但情侶間該幹的可都早幹了好些遍。”
陸安城一把扯過枕頭砸到他腦袋上,紅着臉支吾:“老子……大發慈悲!你強迫我我沒告你強奸就不錯了!還敢在這跟我說屁話!”
“我說什麽了?”程謙陽把枕頭扯下來抱懷裏,滿臉寫着委屈,“我們是什麽都幹過啊,一塊兒逛街啊,一塊兒吃飯看電影啊,彼此家長都還見過了吧。”說着又莞爾一笑:“十多年前就一起幹過的,安安,天注定咱倆就得是一對啊!”
“你怎麽不說我和王燚良,沈博裕,啊還有好些人都幹過這些事兒呢?就知道扯——”陸安城翻了個白眼,“我要都和他們天生一對,早犯重婚罪了。”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被人重新緊緊鎖進懷中,随即肩膀一沉。
“沒人說天生一對就非得在一起啊。”程謙陽悶着聲,将腦袋埋在陸安城肩窩裏,“你不知道吧,其實我以前特別不自信,老覺得自己是後來的,得比其他人更努力才能靠近你,所以才一直追着你,相信你能對我日久生情。”
“我這追得也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是在追,習慣成自然,甚至都連有沒有個結果都看不明白了。幸好老天是終于看見了我的努力,成全了我。”
陸安城沒想到程謙陽原來想得這麽多,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話,畢竟對方這場漫長的追逐,有一半的錯都在自己這折騰人的臭脾氣。
“瞎說什麽,你……你優勢大着呢,你知道你這種網絡上叫什麽嗎?叫天降竹馬,就天上掉下來白送的,加分得很,主要吧,是他媽攤上我了。”陸安城用肩膀頂了頂程謙陽的腦袋,“喂,程謙陽,你後悔過嗎?”
程謙陽頓了頓,沒有立即回話,只是笑了聲,悄悄挪了挪腦袋,蹭上陸安城的脖子。
“你說什麽呢,你不說攤上你了嗎?我就躺着不走了,我要在你心裏安家落戶。”
“……你土不土。”
程謙陽一頭卷毛,柔軟不刺,但被這樣蹭着也好受不到哪兒去。陸安城晃了晃,企圖把他從肩上甩開,可程謙陽跟長在他身上似的。
“安安,我現在真在你心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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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城一愣,他不僅沒想到程謙陽想得多,心裏還這麽不踏實,越大越缺乏安全感,皺着眉不輕不重地彈了下程謙陽的腦門。
“你怎麽屁話那麽多。”他低聲罵道,“在在在,打小就在行了吧,要不刨開給您看看啊?”
“那不必了,我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在你心裏分量多重。”程謙陽搖搖頭,收緊了手,“只是你自己算清楚了麽?我在意的,是這裏頭有多少算愛情。”
程謙陽這一問,讓陸安城失了神。
是啊,自己從來沒有覺得程謙陽在心裏不重要,他太重要了,甚至在自認為對他擁有的“愛情”幼芽般終于經過他漫長的澆灌破土而出後,自己便迅速決定接受了他。
但這份愛真的是最近才滋生的嗎?還是它一直悄悄埋在心裏最深處,默默生長,只是自己沒注意,如今掀開了蓋在它頭頂的那層布——那層名為焦慮害怕、惶恐不安的破布,又挪走遮擋住它的“竹馬情誼”,讓它見到了陽光,它才開始貫穿身體般地瘋長?
“我算不清楚。”陸安城怔了會,誠實地說。可他很快反問道:“可你就算得清嗎?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你不可能說對我所有的感情都是愛情吧,那——”
他頓了頓,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那你他媽也太早熟了!”
“還成吧,不過我自己明白,起碼十三歲之後對你的感情都叫愛情了。十三歲之前就算沒有,也是頂喜歡頂喜歡的。”
程謙陽忽然擡起頭,陸安城只感覺柔軟的發離開了肌膚,但随後又被貼上了對方濕熱的唇,在自己的下颚角與耳垂間流連。
“如果不是,春夢怎麽會都是你呢,安安?”
程謙陽輕輕吮吸過他的耳朵,溫熱的氣息鑽進他的耳蝸,激得他一個哆嗦:“瞎鬧騰!”
“從小我就覺得你香香軟軟的,可愛死了,怎麽看怎麽順眼,誰都比不上,我就最喜歡你,就最樂意跟着你,這不是愛是什麽?”
程謙陽起勁了,又往陸安城耳朵裏頭吹了兩下,雙手伸進被子裏,漸漸不安分起來。
“既然确認了關系,趕緊來做些正常人處對象會做的事吧!”他興奮地嘬了陸安城臉一口,“真好,以後心裏頭都沒有壓力了,我現在算是合法實行我的權力吧。”
陸安城還赤裸着,被這麽一摸癢得不行,腰立刻軟了下來,有氣無力地罵道:“你他媽鬧我啊,都做夠一個下午了,我肚子還餓着你不讓我吃飯,咋?要搞虐待啊!”
說着被子一裹,死活不肯讓程謙陽得手。
“老子昨晚喝了不知道幾輪,睡眠質量太差,再睡會兒,一會飯菜好了叫我,沒起床氣踹死你算你幸運。”
程謙陽揉揉他的腦袋,倒也沒勉強。
他太高興了,他現在就能摁着陸安城做上八百個回合,死在人身上都情願。但是陸安城剛剛打開了一點心門,他不能操之過急,回頭再把人吓得把門關上。
不過鬧一鬧還是可以的。
“是我忘了,剛才你累昏了,我草草給你清理了一下,屁股還難不難受?沙發那皮也粗糙,膝蓋疼嗎?我給你看看你再睡?”
程謙陽語氣溫柔,要換了別人還真以為他是關心呢。
陸安城蒙在被子裏的臉都快熟透了。
“滾滾滾——”
陸安城此刻其實已毫無睡意,可怎麽,他總不能跟程謙陽說,剛才睡那一小會兒,自己做了個夢,把他各個時期各種樣子都夢了個遍,還和十七歲時候的他跨越時空激情一刻,現在心潮無比澎湃,只是礙于面子不想讓他看出來,萬一真做了自己太過激動怎麽辦吧。
“行吧,我下去了,壞了剛煎的蛋肯定涼了,我吃了再重新給你煎一個。”
程謙陽好歹還是放過了他,腦袋湊過來又吧唧親了好大一口,都快把他臉上的肉嘬了去,才算是走了。
二層再一次靜下去。
在寧靜得連時間流逝都仿佛放慢了的空間裏,陸安城終于不再躁動難耐,他開始靜下心來思考程謙陽說的那句話——
“我在意的,是這裏頭有多少算愛情。”
有多少?該有多少?
而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的?
對啊。
自己究竟是從什麽時候……
陸安城一晃神,他望向窗外,隐隐約約透進來的月光将他的思緒一拉便拉回了八年前。
那年他念大二,經過一年的努力他已經成功靠自己混成了至少是學院裏的大紅人。雖然說話糙了點,脾氣爆了些,但陸安城在交友上無師自通的本領讓他一路開挂,即使在很多人剛入校不知道該如何适應,痛苦磨合的大一,他的社交能力也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只要有局,他随叫随到。
他學會搖骰子,劃拳,泡妞,逛夜店,在抱着馬桶吐光一晚上的酒後,從胃裏泛上來的空虛感直湧進心裏。
他是一個人了。
王燚良早進了部隊,沈博裕出國留學,周家兄弟剛坐上去南方念書的火車。
程謙陽也不在了。
他是被自己逼走的,出國前甚至有好幾個月彼此一句話也沒有說過。陸安城躲着他,恨他,仇視他,對他投去看怪物一樣的眼光。程謙陽還沒有為自己出格的舉動道歉,就也出了國。
他們斷絕了将近兩年的來往。
局終于散了,陸安城蒙着腦袋回學校,颠着步子靠數經過了多少棵樹,和多少輛車來保持清醒。可越數越難過,他失落地想,自己又數過多久沒見過程謙陽,多久沒聽見他的聲音了嗎?
陸安城走走停停,其中一輛停在路邊突然開了大燈,明晃晃地閃了他一下。
“卧槽——”陸安城這一罵酒都醒了三分,瞪着眼去瞧開大燈的傻逼車主。
車主從車上下來了,陸安城越看越眼熟,越看心跳得越快,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他咽了咽還帶着酒味的口水,努力把心壓下去,腳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半步,結果因為醉酒頭重腳輕,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在地上。
對面那人眼疾手快,飛快上前抓住他。
“安安。”程謙陽摩挲着陸安城的手臂,撐住半醉不醉的人往懷裏帶。陸安城滿身酒氣,讓他忍不住皺了眉,“你怎麽喝成這樣?先上車,不回學校了我帶你回家。”
“程謙陽……”
陸安城感覺胳膊一熱,他久違地念出這三個字,眼睛也跟着一熱,眼淚就情不自禁留了下來。
“程謙陽。”
他又叫了一聲,仿佛在确定抓住自己的那個人不是自己産生的幻覺。
“安安?”
“……程謙陽!你他媽是程謙陽!”他終于帶上了一點哭腔,他長這麽大很少哭,上一次帶着哭腔說話,還是那難以啓齒的疼痛的一夜。
但此刻他已經把這件事徹底抛到了腦後。
他反抓住程謙陽的手:
“程謙陽,我胃難受……”
回憶戛然而止,陸安城偷偷縮回被子裏,悄悄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原來不是一瞬間,原來愛從來不是一瞬間滋生出來的東西,它是日久而生,是長流的細水,是自己都不知曉,卻早在心底紮牢了根的樹苗。
現在它終于藏不住,紮疼了主人,告訴它,我要竄成蒼天大樹,枝繁葉茂,直到把這份感情,鋪滿你的整顆心髒。
作者有話說:
人類的本質是檸檬精,我也想有個竹馬啊!昨兒閨蜜說你應該把這份希望轉化成碼字的動力,畢竟他們在文裏是真的,我就啥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