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竹馬變情人
程謙陽的話仿佛有催眠的能力,陸安城在他關燈下樓後又陷入綿柔的夢境。
大概是因為心裏清明了不少,程謙陽居然出現在他的夢裏。
一個一個記憶的片段從夢中的他身側閃過,走馬觀花式的,他就這樣看完了從小到大各個階段的程謙陽。愛哭的,愛笑的,平日裏溫柔的,争吵時冷漠的,跟在自己身後的,牽過自己手走向前方的。
可那只手突然一滑,他險些就握不住。他追上去,四周的景象瞬間支離破碎,頃刻崩塌。
程謙陽不見了。
他不安地摸黑到處找,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就在他瀕臨崩潰的時候,場景忽地一轉,他陷進了十七歲那場沉痛的歡愉之中。
有烏篷船從屋外劃過,潺潺水聲雜着盛夏空調外機的轟鳴傳進屋內,暧昧又溫馨的暖黃色燈光照在他的身上。一切都與那晚如此相似,完美演繹一出昨日重現。
但也有不一樣的。那時候他跪趴在程謙陽身下,痛苦地承受着身後名為“青春”的撞擊,現在他卻躺在床上,面對面摟住了程謙陽。
是十七歲的程謙陽。
夢裏的他對程謙陽說:“程謙陽,你擡頭讓我看看你的臉。”
然後他便在程謙陽充滿痛苦的、隐忍的、懊悔的、不顧一切的,卻又盛滿愛意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
“我決定原諒你了。”
他揉了揉十七歲的程謙陽的腦袋,順滑的手感如同真的一般。
“我們都不要停在這裏了吧。”
“只有你停在這裏。”
“哦,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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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便脫離了夢境。
陸安城不再睡了,他睜開眼,心砰砰直跳。
他用力捏了捏背角,起身下地,光着腳,跑到欄杆邊,朝樓下喊了聲:“程謙陽!”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不穩。
程謙陽端着平底鍋從小廚房出來,擡頭問他怎麽了。
陸安城對上他的眼睛,吸了口氣:“我和你道歉了,你也快給我道歉。”
“什麽道歉?”程謙陽一頭霧水,“蛋要糊了,我先進去?”
“不行!”陸安城撐在欄杆上叫住他,一臉認真,“你就說,你就說一句‘對不起,我錯了,以後都不這樣了’,就行了,快點兒!”
程謙陽莫名其妙,他實在是想不到自己又做了什麽事得罪了陸安城,但也只能乖巧應着:“哦,安安,對不起,我錯了,以後都不這樣了。”
陸安城居高臨下地望着程謙陽。
他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原來只是這一個坎而已,為什麽他會過不去?他為什麽一直在和自己過不去?
他感覺自己做出了一個相當重要的決定。
這個決定推着停滞不前的他開始往前走,往未知的方向去。
他以前一直很怕這樣的改變,但現在直覺告訴他,時間和改變不一定會将他帶去不好的地方。
尤其在他為程謙陽一邊提心吊膽,一邊胡思亂想的這段時間裏,他反而突然清醒,有時候這樣自以為是地僵着,也只會将發展推向更迷茫空洞的世界而已。
陸安城沉默了一會,閉眼換了口氣,然後挺直腰杆:
“好,那我也原諒你了。”
接受原來是件這麽簡單的事。
“是嗎?謝謝。”程謙陽不明白陸安城突然鬧的是哪一出,端着鍋轉身想走,陸安城卻又急急地喊住他。
“喂,程謙陽——”
他只得又擡頭去望。
這一望,陸安城帶着滿面紅暈撞進他的眼裏,是他少見的羞澀模樣。
“就……我想通了……”陸安城眼裏含着星星,小聲開口說道,“……要不咱倆試試呗。”
這是一句程謙陽等了十一年的答複。
煙花在程謙陽腦中炸開,手裏的鍋差點端不穩,他聲音顫抖着問:
“安安,你說什麽?”
這樣的話要陸安城重複第二遍還不如要了他的老命,他羞紅了臉,避開程謙陽的眼睛,嗖一下重新溜回了床上。
“沒聽到就算了!”
然後猛地蒙上了被子。
陸安城果然聽見樓下小廚房一陣鍋碗瓢盆的聲響,緊接着是程謙陽急促的腳步聲,他幾乎是兩步并一步上的樓梯。
噠噠噠——
咚咚咚——
與腳步聲同步的還有陸安城的心跳。
程謙陽越近,他的心髒就鼓動得越厲害。
為什麽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程謙陽的腳步有些不穩,上最後一級的時候還趔趄了一下,幸好手快握住了扶手。他的腳步頓了頓,靜下來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跳出來了。
他緩了口氣,一步步走向陸安城。
陸安城将自己裹得像個蠶蛹,但這并不妨礙程謙陽一把就将他從這個殼裏抽出來,摟進自己的懷裏。
看,這麽多年了,他不是也終于打破了陸安城心裏那道防線,從他嘴裏聽到了最想聽的話嗎?
“安安。”程謙陽半跪在床上,将陸安城撈起來,猛地圈進臂彎,“你剛才跟我告白呢?”
“滾,誰給你告白。”陸安城埋在他衣服裏,上面還有一點煎雞蛋的味兒,他吸了吸鼻子,“我……我是勉為其難答複你。”
程謙陽伸手去擡陸安城的腦袋,陸安城臉還燒着,偏了偏頭,不想看他。
“那謝謝你哦。”程謙陽笑着掰正他的臉,強迫他看向自己,溫柔地說,“謝謝你,真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願意了,但我實在是太高興了。”陸安城甚至能隔着衣服感覺到他狂熱的心跳。
“就是現在突然要我去死我也願意。”
他的聲音竟然有些發顫。
又是死。
陸安城心猛地一抽,伸手按住了程謙陽的嘴唇。
這已經是程謙陽近來第二次對他說這句話了,上次在五漁村,他也說過這種死不死的話。他隐隐約約感到程謙陽越來越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與其說是不管生死,倒不如說他時刻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
“你給我閉嘴!整天死不死的,太不吉利!”陸安城低聲罵道。
他一邊堵程謙陽的嘴,一邊鼓足勇氣去盯他的眼睛:“以往我說的那些……讓你走讓你死的,都是腦子一熱說的渾話,以後都不說了。”
“我知道的。”
濕熱的唇瓣貼上陸安城的臉頰,輕微的顫動讓陸安城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此刻程謙陽都在微微發抖。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程謙陽細細密密地吻着,好像以往任何一次親吻都比不上這次讓他感觸更深,滿足得一塌糊塗。
陸安城終于從永遠不願意走出的那個位置離開,跳進了他的懷抱,真正成為他的人。
“我也知道你剛才為什麽突然說要原諒我了。”程謙陽松開手,“雖然我說過我不後悔,但是我還是要為第一次的莽撞向你道歉。”
“嗯。”陸安城撫摸過他的臉,“可我突然想通了,你不是不後悔,你是不能後悔。我是個什麽脾氣我自己清楚。”
程謙陽垂下眼:“我最開始也想過循序漸進,慢慢讓你明白我的心,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把你推到床上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一個聲音,告訴我,你是不會答應我的,只有這一次,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陸安城回想起十七歲的自己,如果程謙陽真的按照原本的設想,一點點地讓他意識到,程謙陽不止把自己當做兄弟那麽簡單,他會如何?
他一定會裝傻到死,一輩子都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永遠和程謙陽維持着朋友的關系,卻又慢慢地疏遠他,讓彼此保持一個他覺得安全的距離上。
他會松一口氣,當做從未發現過這個秘密。
而程謙陽則會在這樣尴尬的距離中痛苦一生。
“我後來算是清楚了,跟你玩兒循序漸進,估計我到現在都上不了你的床。”程謙陽釋然一笑,“怕是一輩子都是個處,你嘛,你也一輩子都體會不到後頭被開發的爽了。”
“屁——”陸安城低聲罵道,“沒有我,你真的不會找其他人?”
“不會。我性啓蒙前就知道自己喜歡你了,啓蒙後春夢對象都是你,你不讓我碰還讓我找其他人,也太狠心了。”程謙陽嚴肅地捏住他的手,放到胸前,“我不能算是個完全的同性戀,因為我只喜歡你,安安。”
陸安城心裏一頓。
他不能接受程謙陽的原因之一,就是自認為是個鋼板兒直的直男,只喜歡女的。
他曾經被人打趣過,自己也想過,如果程謙陽是個女的,說不定自己早喜歡上他了,哪來這麽多彎彎繞繞?
可如今程謙陽說,他不在乎性別,只在乎那個人是不是陸安城。
他為什麽不能呢?
他不也是只在乎待在自己身邊的是不是程謙陽嗎?
陸安城對上程謙陽盛滿自己的眼,突然就勾上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了一吻。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主動親吻程謙陽。程謙陽一愣,随即伸手貼上陸安城的後腦,稍稍用力推向自己,加深了這來之不易的一吻。
他們在唇舌間交換彼此的氣息,直等到陸安城快要無法呼吸,才默契地結束了這一吻。
“主動吻我和我吻你的時候感覺有什麽不同嗎?”
“……沒有。”陸安城紅着臉抿了抿唇,“感覺差不多。”
“你多多親一親就會感覺出差別的,安安,我希望你以後經常這樣親我。”程謙陽笑道。
陸安城的臉更紅了:“那咱倆現在……算是在處對象了嗎?”
作者有話說:
好忙也讓他們在一起了,落下老母親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