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濁酒敬來路

第二天下了早朝,龍彥昭直接去拜見了太後。

他也不說太多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希望太後能親自出面,給永欣公主指一門好親事。

太後手裏握着佛珠,沉吟道:“哀家倒是也想為永欣做主,只是燕王那邊恐怕不會同意。更遑論燕王遠在惠州,他自是希望郡主能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的,若在京城選婿……”

“那便讓驸馬與燕王一行同去惠州,朕會為他安排好一切。”龍彥昭直截了當地說。

太後:“……”

龍彥昭又說:“母後放心,永欣性子野,恐怕尋常人她看不上,強行指婚她也不會接受。是以朕早就想好了,擇日不如撞日,近期就為永欣郡主舉辦一場比武招親活動。”

“比武招親?”

“對,就是比武招親。”龍彥昭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齒貝,笑容頗為燦爛道:“郡主從小在軍中長大,是飒爽豪邁之人。更何況京中擅長武藝的勳貴子弟數不勝數,便不信就挑不出一個能被她看上的。”

“……”

太後又沉默了,她轉着手裏的念珠,周圍都安靜極了,只有香火的味道在空氣裏蔓延,一點點覆蓋在鼻息之間。

“皇上。”

太後問:“你老實跟哀家說,你這般着急給郡主尋覓驸馬,可是因為顧大人?”

龍彥昭聽了,不置可否。

但其實就是一種默認。

——惠州民間都在傳郡主與顧景願是天生一對?

那他便要舉辦一場盛大的招親活動,越轟動越熱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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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郡主最後選沒選中自己心儀的驸馬都無所謂。

反正過了年燕王便會回惠州。

龍彥昭也壓根兒不覺得她能夠改變顧景願的心意。

他只要堵住民間的悠悠衆口,讓所有人都知道,郡主舉辦了比武招親,且顧大人并不在應征之列、無意競選驸馬便好。

到時候……什麽天生一對。

謠言自破。

可太後卻顯然不認同他的做法。

她頗為嚴厲地說:“身為皇上,你是天子!是全天下的楷模,怎可以如此感情用事?!還是為了一個臣子……哀家都不知道哀家的兒子竟然如此多情軟弱!……”

太後一連串數落了他一大堆話。

龍彥昭也不反駁,只是站在那裏靜靜地聽着。

自己母後的心意,龍彥昭以前一直都摸不透。

有時候他明明做得很好,卻反而遭到一通埋怨。

有時候他泛起混來,太後卻反而不惱了,甚至還會誇獎他、安撫他。

對于母後的“不正常”,龍彥昭曾經一度都看不懂,也很迷茫。

還是後來再長大了一些,他懂得站在別人的立場上去考慮事情以後,才逐漸明白了——

母後也有自己的立場。

比如最初她希望顧景願留在自己身邊,如今卻恨不得自己早點與阿願決裂……通通不過是站在她與她背後的外戚立場上再考慮問題罷了。

她沒有錯。

只是從未替他考慮過。

……如此而已。

任憑太後數落,龍彥昭驟然拎起唇角,整個人都變得邪氣又冰冷。

但那感覺一閃即逝,下一瞬,龍彥昭還是那個恭敬孝順的好兒子。

他說:“前段時日氣溫驟然回暖,朕又忙着朝政,都忘了派人去接昊王回京了。母後覺着,朕這就派人去接怎麽樣?”

他話音一落,太後嘴唇抖了一下,便不說話了。

眼皮半合,嘴唇緊抿。

這是太後在全衡利弊時的表情。

皇上長大了,正是叛逆的時候不說,脾氣也越來越大。

他不召昊王回宮,太後也不敢緊着催促。

畢竟皇上脾氣倔,她怕催得太緊會造成壞的影響。

龍彥昭一直都吃軟不吃硬。

所以太後也在等,等适當的時機再提此事。

如今,皇上明顯就是在跟她談條件。

要她出面說通燕王,為郡主主持招親之事。

太後不喜歡這種被要挾的感覺。

更遑論若是顧景願真的跟郡主走了,皇上便也不會再像現在這般硬氣,到時候會好控制得多……

可她的壽辰眼瞅着就剩半月。

她是極希望壽辰那日能見到昊王的,她年紀已經不小,不知道還能再過多少個壽辰,一個都不想再錯過。

因此……似乎也不得不妥協。

想到這裏,太後半合的眼皮驟然掀開,裏頭閃爍着一片精光。

——其實答應皇上的要求也沒什麽。

就算她不出面為郡主舉辦婚事,看那顧景願的樣子也不可能離開皇上,選擇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

郡主另擇佳婿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燕王早年喪妻,郡主這個嫡女一直沒有母親管教,是以婚事也沒有個能為她做主的人,這次自己莫不如就出了這個面,也好順勢拉攏了燕王……

太後塗滿胭脂的唇重新揚起,露出雍容華貴的笑,道:“郡主年紀也不小了,哀家是該為她操心操心了……那便依皇上的意思去辦。”

“兒臣謹遵懿旨。”龍彥昭說。

事情說完了,母子二人相對便再無什麽話可說。

龍彥昭像往常一樣道:“那母後好生歇息,兒臣便先回去了。”

太後一雙鳳目重新合上。

意思就是默許皇上離開了。

龍彥昭也沒有多做停留,衣擺一晃,直接轉身離開。

只是他人才剛走到了門口,太後的聲音又從背後傳來。

“皇上這些日子對顧大人是不是有些過于上心了?”

“……”

龍彥昭的腳步驟然停住片刻。

太後的聲音很輕,很平靜,古井無波。像她尋常念經時語調,幾乎不像是在說給皇上聽的。

但就是這樣一句話,落進龍彥昭耳中卻讓九五之尊如遭雷轟。

他久久地站在那裏。

又仿佛并沒有多久,時間也僅僅只過去了一瞬……

那一瞬過後,皇上重新邁開腳步,離開了永安殿。

翹起的唇角逐漸拉成一條直線。

九五之尊臉色越來越沉,腳步也越來越重。

待回到禦書房裏,看見顧景願正乖乖地坐在案牍前面,一本一本地認真翻閱着奏章,給他标注重點之時,龍彥昭心情突然複雜極了。

他就站在一旁,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顧景願身上,一聲不吭地看着他。

顧大人五官輪廓其實極為突出,只是面皮過于白嫩,所以乍看上去是清秀俊美的那種類型,不會給人過于鋒利挺拔之感。

但從側面看過去,顧大人眼睫纖長突出,鼻梁高挺,兩片薄唇形狀美好,眉宇間還透着一種英俊剛毅之氣……

無論從哪個角度上去看,這都是一頂一的美男子。

龍彥昭盯着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顧景願眉骨上的疤痕仍舊十分惹眼醒目。

但或許是看習慣了那道疤,龍彥昭有時候,會忽視掉它。

只是單純地看着顧景願。

看他的俊朗飄逸。

他的恭順靜美。

……

這是龍彥昭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

“陛下?”

皇上進屋半天都沒什麽動作,也不出聲,顧景願不解地擡頭看他:“您方才做什麽去了?”

剛剛下了早朝,皇上留下句話,讓他乖乖在這裏看奏章後便走了,別的什麽話都沒有。

顧景願也不真好奇他幹什麽去了,只是皇上身上沾染的一絲香火味已經讓他知曉,皇上是去了太後那裏。

他有此一問,其實是想不到皇上今日怎麽突然去拜見了太後。

但這次龍彥昭卻沒有正經回答他的問題。

他有些敷衍地說:“就出去了一趟。”

“……哦。”

顧景願也不追問,只略點了一下頭,又認真地看起了眼前的奏章。

顧大人有個小習慣,做事情的時候一不小心便會變得極為認真。

無論做什麽事,只要開始了便會想要一直做下去,直到完成時為止。

于是顧大人又一目十行地将自己手中的這本奏章看完。

反觀皇上是更煩躁了。

他也坐在旁邊看奏章,卻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地都要起來轉悠兩圈兒,再回去繼續寫批注。

修長的手指執着朱筆,皇上的言辭比以往都要犀利了一些。

“……連今年宮裏該置辦多少煤炭都跑來問朕,朕養着惜薪監管事有什麽用?!”

“左丞相手底下的那幫人又開始上書抨擊楊有為的人了,怎麽的,當朕瞎嗎?好壞忠奸看不清?!”

“禮部是什麽意思?連太後壽辰要用什麽儀仗都要問朕,這麽點小事……”

對上顧景願一雙清亮無辜的眼,龍彥昭罵不下去了。

顧景願問:“陛下今日心情不好?”

瑜文帝暼開目光,這次未多在他那雙泛紅的桃花眼上多做停留,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龍袍上面繡工複雜的衣袖,道:“沒什麽。”

後來顧景願将所有奏章全部都過了一遍,整理完畢後,便因禮部還有事情要做,申請離開。

龍彥昭沉吟片刻,終究沒有多說別的,只是囑咐:“那朕派人送你去,阿願路上也要小心。”

顧景願輕輕地笑,沒拒絕,直接應了。

顧大人走後,皇上的朱筆在空中懸了半天,愣是一個字都沒有落下。

以往顧景願在時他只會覺得安心和寧靜,可今日卻無端開始心神不寧。

本以為顧大人離開了便會好了。

可人真離開了,他還是覺得煩。

更煩了。

這種煩還不是以往每回都從母後那裏回來後的煩。

這次的煩惱源頭很明确。

……是關于顧景願的。

他喜歡顧景願嗎?

如果以前思考這個問題,皇上大概只會冷冽地笑一笑,表示無所謂。

他們還有那麽多事情要做,要扳倒攝政王,要一起登高遙望、指點江山……

或許對于顧景願來說,他做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喜歡。

但對于帝王來說,喜不喜歡的,從來都不重要。

他從未将感情的事情過于放在心上。

顧景願應該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從未要過、求過什麽。

他們一向都很有默契。

就好像方才,他知道阿願提出離開并不是禮部真的有事要做。

顧景願很聰明。

能猜出他是去了太後那裏,也知道這時候自己往往都會心情不好。

他從不在這時候觸黴頭。

顧景願又不會對自己說謊。

所以說去禮部也不過只是明晃晃的說辭罷了,顧景願說了,他聽了,兩人心照不宣。

這是他們的默契。

一直以來,龍彥昭之所以很少去思索感情、以及他與顧景願的關系,便是因為這種心照不宣。

他們可以貼得很近,再親密不過的距離。

但彼此的心裏又都留有一道空間,默契地不去觸碰對方的防線。

可就在剛剛、就是剛剛被母後問了那麽一句話後,有那麽小小的一刻,龍彥昭下意識地扪心自問,驟然發覺原來不知什麽時候起,他滿腦子裏,想的都是關于顧景願的事了。

仿佛他心裏的那條線不知不覺間都淡去了好多。

……

這很不好。

龍彥昭沉默半晌,還是強迫自己收心去做正事。

直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又夜深人靜,九五之尊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第二日是沐休。

龍彥昭只睡了不到三個時辰,便起身更衣,繼續處理國事了。

今日顧景願沒有入宮。

以往沐休之日,皇上也鮮少會有休息的時候。

但這一天顧大人往往會進宮陪他,兩個人共商國事之餘,還可以做一些膩膩歪歪的小事情,不會叫人覺得累,反而身心都會輕松起來,叫人心情愉悅。

只是今天,自己沒有派人去接。

顧大人便也沒有來。

龍彥昭手裏撚着一本奏折,思來想去也沒有派人去傳旨。

——不來便不來吧。

正好,他現在也想自己靜一靜,不想看見顧景願的那張臉。

奏章看不進去。

上面顧景願勾畫的重點會讓他下意識地想起青年做事時的認真模樣。

會讓人無端心煩意亂。

于是龍彥昭選擇放棄,先休息一會兒,便撚起了一本《國策》看了起來。

……這上面倒是幹幹淨淨,沒有顧景願留下的痕跡。

阿願在他這裏很少會看書,不過他才去過顧景願的家裏,倒确實在顧大人的卧房中便看見了許許多多的書……

龍彥昭狠狠地一皺眉頭,禁止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将思緒強行放在書本上,時間倒是快了不少,臨近晌午的時候《國策》已經被陛下翻了個大半,宮外忽然有人來報,說顧大人在城郊遭遇了一群劫匪……

“你說什麽?!”天子直接把手裏的書卷扔到了一邊,不确定地要他重新說一遍。

前來禀報的侍衛跪在地上,盡量言簡意赅地回禀:“啓禀皇上,顧大人在城郊遭遇了一群劫匪搶劫……”

龍彥昭虎目圓睜:“劫匪?!那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顧景願起了個大早。

因為今日要外出,所以昨天很早便躺下了。

他想早些休息,卻又如同平時一般無法入眠,最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待到卯時一過,他準時睜開了眼。

用冰涼的清水洗了臉,登時清醒了不少。

顧景願換了一身黑色的衣裳,外面亦是裹了件深顏色的大氅,來不及吃早飯,便進了他提前預備好的馬車之上。

隆冬之際,馬車裏面冷極了。

顧景願沒帶手爐,只擁緊罩在外面的大氅,他靠着車體,閉目假寐。

馬車一晃一晃,趕在城門剛剛開啓之時出了京城,直直地向京郊趕去。

京郊有一塊地是楊家的祖産。

楊丞相祖上為官多年,在京城紮根數載,那塊祖産又是塊風水寶地,便被分出一塊,幹脆改成了祠堂和祖墳。

今日并不是個什麽特別的日子。

無雨、無雪、也沒有多少陽光。

天光晦暗,只有呼嘯的北風。

楊家祖墳和宗祠附近都沒有什麽人。

顧景願也沒有驚擾任何人。

他讓車夫在很遠的地方便停了下來,而後自身行走在人跡罕至的荒野中,只只地走到了一個還算嶄新的墓碑前……

而後又在料峭的寒風中靜靜地站了很久。

什麽也不說。

無聲無息。

一站便是一個多時辰,等到冬日的太陽緩慢地爬到頭頂,釋放出一層白茫茫霧一樣的光芒之時,顧景願終于移開腳步,轉身向自己來時的方向回走。

他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遇到劫匪的。

顧景願從小五感敏銳,那夥人還沒靠近,他便已經發現了他們。

一共只有四個人,手裏分別拿着鋤頭或刀,倒是魁梧壯漢打扮,蒙面看不清長相,只是眼底裏多少透着驚慌,看起來不是常做這事的人。

京城附近沒有土匪,大宜朝長治久安,通常來講也不會有打家劫舍的杆子長久存在。

這一夥兒人大概是附近縣城的混混兒,在京城混了一年沒撈到什麽錢財,又快過年了,便做起了攔路搶劫的勾當,打算臨時幹幾票再回去,好對家裏有個交代。

所以面對搶劫,顧景願的反應也很淡定。

他直接從懷裏掏出幾錠碎銀遞了出去。

一身黑衣讓他的身形看起來更高挑削瘦了。

明眸皓齒面白如玉,不抵往日裏那般豔麗耀眼,卻多了幾分深沉和高深莫測。

圍着他的四名匪徒直接愣住了。

——路遇劫匪,主動交出銀子的他們不是沒見過。

可表情這般淡定,腰背挺拔如斯、毫無懼意之人,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但看這個人一身文文弱弱的氣質,還有那削瘦的身板,也不像是個能打的。

且他纖長細白的手指好似蔥根,捏着的那些碎銀加起來看也得有一兩多,又實在不像是不欲與他們計較、随意打發他們走的……

劫匪們看不明白了,攔路搶劫的事情他們做的不多。

但這麽奇葩的還是頭一回遇見!

不過這夥劫匪也是性格各異,有人心思細,喜歡多想,因此反而更忌憚顧景願了。

只覺得他是什麽既很能打又不差錢的大俠。

可也有人根本不喜歡用腦子,見這瘦弱的書生竟然還是只肥羊,立即粗聲粗氣地問:“身上還有什麽東西?甭等爺去搜,自己都拿出來!”

“沒了。”顧景願表情淡定地搖了搖頭,好言規勸道:“若你們現在拿了錢便走,我不會計較。但是。”

薄唇輕啓,顧景願妩媚生姿的桃花眼裏無悲無喜,“機會只有一次。”

“哈哈哈笑話!”那劫匪大笑着對同伴說:“老大,我覺得這白面書生是讀書讀傻了!他身上一定還有好東西,否則不會這麽利索地掏銀子給咱們,要我說咱們還是得搜搜他的身……”

其他劫匪其實本想拿着銀子便走,但聽了同伴這話,又覺得有道理。

更何況這裏是郊外,夏天農種時人來人往的倒是熱鬧,如今入了冬,種田人都在家貓冬去了,哪有人會過來,他們幾個在這裏蹲了幾日,也只遇見這麽一只肥羊而已,這麽放過實在是可惜。

被叫做老大的小混混思襯一番,舉着鐮刀往顧景願那邊遞了遞,問他:“你身上還有什麽好東西?都拿出來!”

“老大,我瞅着他這外面的衣服就不錯……”

“衣服扒了,按住他,咱們直接上去搜得了!”

其他人沒異議,打算上前去按住這個他們眼中的文弱書生。

四名匪徒本身就呈現包圍之勢,且他們一個個五大三粗,也不怕顧景願能趁機跑了,于是便都将兇器丢在了一旁。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變故突生!

顧景願雖然沒有什麽內力、又并非天生神力,但也不是真如表面看起來的那般脆弱。

他有練過武。

小時候練武是為了博得父親的眼球。

後來練武,是因為那個人每日都會晨起練功,他見得多了,便也跟着學了一些。

雖說在真俠客面前是花拳繡腿,但對付幾個混混還是綽綽有餘。

……

宮裏的侍衛回禀皇上:“顧大人什麽事都沒有,那幾個劫匪都被他打跑了。”

“……沒事就好。”龍彥昭吊着的心放下去一些,緊接着又問:“那顧大人人呢?怎麽是你來通報?他人在哪裏?”

“那夥劫匪臨跑走前好像是順走了大人的什麽東西……”侍衛說:“顧大人發現以後便去追了,他随行的車夫報了官,京城府尹已經派人去尋找顧大人同時緝拿那幾名匪徒了……”

“什麽??”龍彥昭聽得直皺眉。

“是什麽東西?”

方才太擔心了所以沒想那麽多,如今想來……阿願竟然出城了?他這一上午沒來究竟去做什麽了?

還有是什麽東西如此重要……竟然能讓從來雲淡風輕的顧景願都坐不住了?!

“這個……”侍衛也說不上來個所以然。

京城府尹前來報信,他不過是個傳話的,細節之處自然通通都不曉得。

不管是丢了什麽,龍彥昭當即對侍衛道:“叫霍林平帶一隊人馬立即去找顧大人,務必将人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是。”

雖說都布置下去了,但龍彥昭還是在殿中徘徊了幾圈,只覺得眼皮突突直跳。

最終他讓洪泰全去找一套他的常服拿過來。

皇上親自來到了京城府尹處。

顧大人在京城附近遭遇了劫匪,又自己一個人去追歹徒了,這萬一要是路上出了什麽事……京城府尹哪裏敢隐瞞,當即就派人去宮裏禀報給了皇上。

可他也是萬萬沒想到,皇上竟然也親自過來了!

龍彥昭到了直接主持大局,總之就是讓人趕緊把顧大人追回來,可千萬別出什麽事。

他又找來了那車夫詢問情況。

車夫只是個趕車的,顧大人又提前很多下了車,他不知道顧大人一個人去做什麽了,只知道在馬車上等了大人一上午後,大人便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還是完好無損的……大人上了車,命他回程。但沒走上兩步,大人便說丢了東西,要他立即趕車回去查看。

那車夫說:“草民跟随大人在鄉間找了很久,什麽都沒看見。大人便說可能是被那幾個劫匪給順走了,草民這才知道大人遭遇了搶劫……皇上恕罪!”

龍彥昭想聽他講述經過,不想聽什麽恕罪。

九五之尊表情十分可怖地問:“然後呢?”

“然後大人便親自去追了,草民攔不住,只能趕緊回來報官……”

“荒謬。”龍彥昭一拍桌子,越聽越覺得不切實際。

他問:“到底是什麽東西?竟能讓顧大人如此沖動?!”

車夫戰戰兢兢地說:“大人說是一枚翡翠扳指,再多的草民真不知道了……”

“翡翠扳指?”

龍彥昭聽得更加雲裏霧裏。

阿願是極度簡約淳樸之人,很少會戴什麽配飾。

龍彥昭的記憶裏,顧景願的身上就沒出現過什麽扳指。

再說到底是什麽戒指那麽重要,還要顧景願不管不顧親自去追?!

龍彥昭覺得莫名其妙,又覺得十分心慌,還隐隐有點頭疼。

他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只覺得在這裏也待不下去、坐不住,于是幹脆站起身來,要親自去找顧景願。

“陛下,陛下您可不能再去了!”京城府尹忙攔着:“京城郊外這麽大,萬一顧大人已經回走,你們又錯開了呢?當務之急還是陛下龍體要緊,臣以為陛下應該在此處多等上一會兒……”

索性就在這時,有府衙回來回禀說顧大人找到了,那幾名匪徒也被另外一隊人馬找到了,大人遺失的扳指也已經被找到。

京城府尹聞言,重重松了口氣,還順帶擦了擦額角即将滴落的熱汗。

……事出不到一個時辰,他這手下便将所有人都找到了,雖說京城附近出現匪徒是他的過失,但如此這般的辦事效率,饒是皇上也說不出個不好來。

他這個烏紗帽今日算是保住了。

龍彥昭這才重新坐下。

皇上也緩了口氣,喝了口熱茶。

得知顧景願遺失的扳指已經從那四名匪徒身上搜出,并且快馬加急地給送了回來,龍彥昭就更好奇了。

他招手:“拿過來給朕看看。”

玉扳指被一塊軟布包着。

京城府尹不敢看,就恭敬地雙手捧着,連同那軟布一起遞到龍彥昭的手裏。

瑜文帝掀開軟布看了一眼……而後便陷入了沉默。

這翡翠扳指他見過。

前段兒時間跟楊二一起吃飯的時候還見到了,就被楊林戴在手上。

龍彥昭認識它。

……很久之前就見過,還見過不只一回兩回了。

這是楊家的傳家寶,一模一樣的,一共有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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