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喜來”營業時間很晚，聽說每天要到早上十點半刁老板才懶懶散散地開門迎客。當初他和周言說的上班時間是十點十五，周言提前了十分鐘到，愣是一個鬼影子都沒見着。
大門上一把超級大的鐵鎖像鎖監獄似的挂着，周言想看看重不重，用手拿起來，結果這麽大一個鎖居然“哐當”一聲裂了。
周言忍不住“卧槽”了聲，頓時傻眼了。
媽的……這都什麽和什麽！
十點四十五的時候，刁老板終于打着哈欠伸着懶腰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看到周言時愣了一下，摸了摸後腦勺：“小夥子，這麽早？不錯不錯，精神可嘉。”
周言指了指地上的鎖：“你這鎖質量不行，店裏早晚被搬空。”
刁老板蹲下來細看了會那鎖，然後擡頭：“牛逼啊，你幹的？”
周言一臉黑線：“……我又不是神仙。”
“也是，瘦不拉幾的，跟小姑娘似的。”刁老板皺着眉搖搖頭，拍拍手，站起來，“鎖都沒了，不進去？”
周言聞言笑了聲：“怕店裏少了東西，背鍋。”
刁老板看了他一眼，鼻子下的兩撇小胡子動了動：“有病吧你。”
周言對別的地方不了解，不過這奇葩店和奇葩老板他估計是很難找出第二家的。老板是第一個到的，後面員工陸陸續續的來，一個個都像是從墳裏挖出來的，困得要死不活的樣子。
“他們這樣真的不會把鹽當成糖嗎？”
刁老板聞言大笑：“當成糖也沒關系，算是本店特色菜，哈哈哈哈哈哈！”
周言嘆氣，這破店能生意興隆地存活到現在，真是奇跡。
今天是小年夜，中午來吃飯的人很少，聽飯店收銀的小姑娘小珍說，晚上人才多呢，都訂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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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珍細聲細氣地對周言說：“你要辛苦啦。”
旁邊立馬有人起哄：“哎喲，小珍妹妹，我們都辛苦，怎麽就沒聽過你說一句啊？”
小珍的臉立馬紅了，偷偷看了周言一眼。
周言笑笑，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他自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周言小時候是個長得特別精致的正太，現在大了就是美少年，以後到了中年就算發福了腆着啤酒肚還是帥大叔。
他也苦惱啊，怎麽就長得這麽好看，好看得如此引人注目……
其實雖然中午沒什麽生意，但他們從下午一點開始就要準備晚上的菜了。人手不夠，刁老板能用的都叫上了，洗菜的、殺魚、切片的，都有。連自己都捋起袖子來殺雞放血，一臉兇煞惡煞的，看着甚是兇殘。
周言正跟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厮殺呢，兜裏的手機突然一震，他恍了恍神，魚跳進了盆裏，濺了他一身水。
“我靠！”他煩躁地罵了聲，把菜刀扔到一邊，擦幹了手，幹脆從兜裏拿出手機來看。
那是一條微信信息，來自HZ0605。
周言看到那個空空的頭像就想笑——韓铮這個老古板。
他的信息和他人一樣直接，言簡意赅：晚上一個人嗎？到我家來過年。
周言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停，剛想打字，旁邊一個腦袋就湊了過來。
“晚上一個人……”
賤兮兮的聲音……周言把手機翻了個身，偏頭看刁老板，皺眉，“幹嗎呢？”
“啧啧，這是女朋友找呢？哎，小年輕，真甜蜜喲。”刁老板笑起來小眼睛眯得都不見眼珠子，特別猥瑣。
周言無語：“不是，一個朋友，男的。”
說完他就後悔了，尼瑪和這老頭子解釋這麽多幹嗎……
周言沒想過韓铮會讓他去家裏過年，雖然他們這一來二去也不生分了，但也沒熟到那種地步。過年嘛，就是和家裏人團聚，吃頓年夜飯的事，重在那種氣氛。人家是一家人，他一個外人，去幹什麽？
等确定刁老板走遠後，周言火速回短信，禮貌地拒絕了韓铮。
“謝了，你們吃吧，我飯店會忙到很晚。”
韓铮可能正好拿着手機，幾乎是立刻回了過來，周言甚至來不及把手機放回去。
“忙完過來。”
四個字，尼瑪還是個祈使句。
韓铮這特麽真當他是自己學生……
周言本想說“不”，但不知怎麽的，手指在屏幕上，不自覺就回了個“好”。等到發送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的山寨機，不知道裝載的是什麽山寨“微信”，連撤回功能都沒有。
周言看着屏幕上自己發出去的那個“好”字，盯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肯承認這個現實。
好吧，就當他……口是心非好了。
去別人家過年這種不要臉的事，他還是第一次做。
不過，凡事都有個第一次嘛。
“一回生，二回熟，我看周言哥平時獨來獨往的，也沒看他提起家裏什麽的，以後讓他每年都過來過年，家裏也熱鬧點。”
秦飛飛一邊對着小鏡子補粉一邊念念叨叨，韓铮瞥了她一眼，繼續看電視，不說話。
她補完粉把鏡子放回包裏，踹了他一腳：“哎，我們什麽時候去接爺爺回來？”
“我讓淩影和淩志去接了，順路。”
秦飛飛聽到淩影的名字就生氣，臉色僵了僵：“你怎麽這麽不上心，我們爺爺，又不是他們爺爺。”
“你閉嘴吧你，有本事你開着你的mini去接。”
秦飛飛聞言頓時不說話了，秦老爺子人高馬大，坐她的車每回都嫌擠，長此以往，再也不想坐了。
其實他們家一起過年的人也沒幾個。秦老爺子、秦飛飛、韓铮、汪婆，再加上每回小年夜會來得淩影姐弟，勉勉強強湊上一桌，秦飛飛還總是不懂事的甩臉色給淩影看。
不過今年，因為得知周言要來，她的心情看上去已經好多了，見了淩影也沒說什麽陰陽怪氣的話。
淩志進門的時候下意識就要點煙，韓铮皺眉：“汪婆和爺爺都在，誰給你的膽子。”
“煩。”淩志抓了抓頭發，略感煩躁，看到他在換鞋，問，“你這是要出去呢？”
“嗯。出去辦點事，我晚點回來，你們先吃，我還帶個朋友回來。”
韓铮的路虎被同事借去了，他沒得開，只好開秦飛飛的mini，他人高腿長，坐着不太舒服，感覺整個人都縮着。
周言那家“喜來”，有點遠，他下車的時候，感覺渾身僵硬，不對勁，可到底不用縮手縮腳了。
韓铮打了個激靈。
啧，秦飛飛這丫頭，真矮。
飯店裏人還真不少，他剛進去，一個小姑娘就帶着笑容迎出來：“先生您好，請問有預定嗎？”
“你好，我找周言。”
那姑娘愣了愣，然後指了指後廚：“他在裏面。我要去叫他嗎？”
韓铮想了想，問：“我能直接進去嗎？”
“啊？”姑娘張嘴，“我……問下老板。”她說完這句話，蹦蹦跳跳地跑到一邊去對一個端菜的幹瘦中年人說了幾句，那人回頭，看了看韓铮，朝他點頭。
韓铮走進後廚看見周言的時候，他正在炒菜。戴着高高的廚師帽，穿着廚師服，身形清瘦挺拔，在一衆的胖子或壯漢面前，顯得格外出衆。
廚房裏煙熏火燎，所有人都在忙碌的幹着自己的事，沒有人有多餘的目光留給韓铮這麽一個“不速之客”。
他走過去，拍了一下周言的肩膀。
周言很專心，第一次沒回過神來，韓铮第二下加大了力氣，周言手臂一抖，差點沒拿住手裏的鍋。
“卧槽！”他穩了穩，回頭看到韓铮，瞪大眼睛，“你這麽早就來了？！”
“我問問你什麽時候結束？我等會正巧去辦點事。”
周言把那盤色香味不全的地三鮮放到盤子裏，然後說：“老板說我們輪着來，明天我要做到挺晚的，今天六點。”
韓铮看了看手表：“沒多久了。我等你吧，我開的車。”他頓了頓，加了一句，“不過是秦飛飛的mini。”
周言聞言愣了愣：“你那輛吊炸天的路虎呢？”
這什麽破形容詞……韓铮微微皺眉，說：“被借走了。”
“啧……”周言沒聲了——到底是住別墅的土豪，連路虎都能随便借。
周言讓韓铮去外面坐着或是車裏等，韓铮琢磨着飯店大堂和那輛mini，無論哪處都擠死人，還不如坐在廚房裏。
周言無語：“行吧，你不嫌煙大的話，愛坐哪坐哪。”
韓铮果真在那邊坐了小半個小時，就這麽看着周言忙忙碌碌，周言真的就這麽晾着他，一個眼神也沒多給。
這小子做事看着比外表靠譜多了……韓铮琢磨着他比秦飛飛大不了幾歲，應該和淩志差不多，可淩志這小子，每天除了在家打怪就是出門喝酒泡妞。
韓铮在坐後門口抽煙，越想越遠。
不過說實話，周言也只是相比較淩志而言，看起來靠譜點。他這人也是沒什麽志向。自己都說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種态度，在韓铮有的學生身上看得見，是韓铮最讨厭的。
好在周言不是他學生，不然那天周言說這種話的時候，韓铮怕自己控制不住反手一個後腦勺揮上去。
抽完幾根煙，打算再點燃一根的時候，周言走過來了。
韓铮問他：“結束了？”
“再不結束你都得抽出肺癌了。”他看了看地上的煙頭，很是無奈。
“要掃嗎？”
“不用，風一吹就都土裏了，潤物細無聲，蔬菜長勢特別好。”
韓铮被他逗樂了，笑着站起來。
那輛mini，周言坐進去也是縮手縮腳。
韓铮問他：“不舒服吧？”
“我怎麽感覺你挺高興的？”
“我心理平衡了點。”韓铮老老實實地回答。
周言看了他一眼，算了，說不過老司機。
一直等韓铮開了一段路後，周言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有點不對勁。
“這不是去你家的路。你沒迷路吧？”
“你把我扔沙漠我都不會迷路。”韓铮目視前方，眼皮都沒多擡半分，“忘了和你說了，我要去個地方。本來打算先去再來接你，不過你下班早，陪我去一趟吧。”
“哦。”周言點頭，“去哪？”
韓铮沉默了片刻。
然後說：“少管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