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有毒嗎?------被點擊數吓到的作者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你等着,我馬上過來。”

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周言瞬間覺得,韓铮的形象從一米九變成了兩米二,直逼我國某著名球星。

很久以後他再想起那天晚上,還是想不通自己當時為什麽會腦袋一熱就打電話給韓铮。除此之外,也有點慶幸。其實上天待他還不算太爛,每次覺得整個人生跌落到谷底的時候,總會安排點過得去的人和事,告訴他:別太早死心。

周言平時看着挺淡定一人,但真的遇上什麽事了還是兜不住,這一點,韓铮一眼就看穿了。他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來來回回問了個清楚,最後做出的決定是:報警。

周言看了看手機,表情有點為難:“還沒到二十四小時……”

“這一帶最近有流竄犯。”

韓铮這話紮心,周言覺得胸口一疼,胸腔緊得像被什麽牢牢壓住了。之前這個念頭也曾在他腦子裏一閃而過,可他這人經歷過點事後,習慣了懦弱和逃避,本能地只允許那種想法在自己的腦子裏駐足一秒,然後立刻消失。

這流竄犯之前在臨市犯過幾起搶劫傷人案,後來逃到了他們A市,有多人稱在老城區附近這一帶看見過他,警方也一直在緊鑼密鼓地搜查,但未見任何線索。

好在這流竄犯雖到了A市,但沒再犯過案,給人的感覺是“搶夠了就金盆洗手了”。

他們老住宅區這塊,雖然魚龍混雜,可也沒出過什麽大事,最多就是張家摘了李家一棵菜,趙家的電瓶車蹭了錢家新買的轎車這類不值一提的小事。

孫小珍算得上是第一個在這裏出事的人。

周言全程一根筋都繃的很緊,當然,面皮也是緊繃的,韓铮都擔心他就這麽崩壞了。

周言和韓铮跑了趟派出所,有了韓铮這層關系,加上他合情合理的分析,派出所的人也沒小觑這事,當即就安排人去調查找人了。

這會兒,天剛露出了魚肚白。

周言還穿着平時只有在家裏才穿着的舊長T恤和薄褲子,腳上是一雙拖鞋。風仿佛帶着晨露,吹到皮膚上的時候,他忍不住打了個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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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他旁邊的韓铮轉頭看了他一眼,問:“冷?”

“不冷。”

“哦。”

不冷最好,冷了韓铮也沒衣服脫給他穿。

找到小珍的手機的時候,天已經完完全全亮了。小路上的人不多,路邊的早餐攤已經擺了出來,豆漿、油條、粢飯糕的香氣飄得很遠很遠,聞着人饑腸辘辘的。

周言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一聲。

之前的氣氛都太凝重,韓铮剛想揶揄他一下開個玩笑緩和緩和氣氛,手機卻突然響了。

有一個拾荒的老頭在雜草叢裏找到了小珍的手機,屏幕已經碎了,還染上了一大片凝固的血跡,老頭一看就慌了,想到前不久看到警察在找一失蹤的姑娘,立馬就報警了。

消息很快傳到了小珍媽的耳朵裏,據她家鄰居說,小珍媽當時整個人都懵了,随即扯着嗓子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的,聽着覺得那不是女兒不見了,那是天都要塌下來了。

“小珍對她媽來說,可不就是天。”沉默的周言忽然開口,神情灰暗,韓铮看着他那副樣子,不知道說什麽,只是覺得心裏憋得悶悶的。

從小珍失蹤到現在,周言從面上看一直是安靜而淡定的,也只有一直在他身邊的韓铮才能察覺到那種平靜外表下強壓着的驚濤駭浪。當時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周言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這事說到底怪我。”

韓铮有點理解他的心情。他是最後一個見過小珍的人,盡管對她的失蹤毫無責任,可從情理上,任何一個有點良心的人,都會覺得自己對此事要負有相當的責任。

負罪感會給人造成很重的心理負擔,尤其是當那個人,原本就不堪重負的時候。

草叢裏也有一灘血跡,經化驗,那攤血跡屬于小珍,而且現場有明顯的打鬥痕跡。

幾天後,在不遠處的一座爛尾樓裏,有人發現了小珍的錢包,裏面的現金和□□都不翼而飛了。

B市上頭很重視這件事,特地派人過來成立專案組調查。

到了這個時候,周言已經毫無用武之地,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消息。這個消息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壞的,在得到确切的證據線索前,誰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樣一個結果,就如同薛定谔的貓。

當然,作為衆所周知的最後一個接觸小珍的人,周言接受了多次筆錄調查。

在失蹤事件中,他這樣的角色總是會受到一些懷疑,尤其是,當調查的人發現,他并非一個清清白白的良好市民,而是一個有前科的殺人犯的時候,這種懷疑逐漸上升,就這麽變成了嫌疑。

這事也不知從哪裏傳出去的,總之某天周言心不在焉的下班回家的時候,突然就被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雞蛋砸中了額頭。那道沖擊很大,砸的他整個人都懵了,幾秒後感覺到痛,接着有液體流下來,他擡手抹了一把,一手都是膩滑的雞蛋液,順着他的鼻梁往下流,一直流到嘴唇上,帶着很鹹腥的味道。

他轉過頭,然後看見不遠處站着的一個小男孩,對着他做了個惡心的鬼臉,怨毒地喊了一聲:“殺人犯!”

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孩子的母親趕忙從屋裏跑出來,一把扯過孩子,點着他的鼻子罵:“小崽子你找死啊?!”

擡頭怯怯地迅速掃了周言一言,趕忙把孩子抱回了家。

周言站在路燈下,昏暗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長久地伫立在原地,直到臉上的雞蛋液都風幹了,稍微動一動嘴角,臉上的皮膚就像要幹裂了。

許久,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後聽到一聲口哨聲。

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頭,看見叼着根煙的韓铮。

還沒到六月,他就穿上了大喇喇的短褲短袖,露出結實的胳膊腿,健碩勻稱。周言從來沒見過他穿得這麽随意,再加上歪着頭吐着眼圈,哪裏有點大學教授的樣子?

“愣着幹什麽?”韓铮笑了聲,把手裏的一個塑料袋給他,“啤酒。我們去吃夜宵。”

韓铮似乎習慣做決定之前提前“知會”對方而不是“商量”。那語氣簡直吊的逆天了。不過周言這會兒顯然沒心情去想這些有的沒的,更沒心情喝酒烤肉。

“我不去了。回去睡覺。”

韓铮指了指自己的表盤,看着他說:“才八點。”

“我累。”

周言之前和韓铮說話沒直視他,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才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韓铮也是這時才發現他臉上的雞蛋液,還有一小塊雞蛋殼。

“霜打的茄子一樣,別沒等人姑娘回來你就蔫了。”

韓铮冷冷一笑,扔了包紙巾給他:“擦擦,像什麽樣子。你以為自己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呢?遇事嚎兩嗓子、裝裝憂郁就啥事都沒了?”

“我他媽沒哭!”

周言不知道韓铮平時和自己的學生說話是什麽樣子,不過他現在,剛拿出這副老教授的派頭,自己就不知怎麽慫得像個鴕鳥。被他一瞪什麽傷春悲秋的情緒都沒有了,就是覺得有點羞恥。

燒烤的大排檔坐滿了人,韓铮和老板認識,硬是擠了兩個座位出來坐着,引得旁邊等位的人嗷嗷的抱怨。韓铮拿出啤酒來,反常大方的開了兩瓶,一瓶給周言,一瓶給自己。

“燒烤攤不能自帶啤酒,不然老板賺什麽?”周言話是這麽說了,還是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啤酒,喉結上下滾動,脖頸線還挺優美。

韓铮移開自己的目光,給烤雞心刷了一層醬:“你管他賺什麽?”

兩人起初沒有說太多話,周言這頓時間心情不佳,韓铮本來就話少,兩人幹脆就悶頭吃喝,沒一會兒桌上的筷子筒裏就插滿了木簽,旁邊東倒西歪地放倒了幾個啤酒瓶,場面很是壯觀。

韓铮有點意外,周言的酒量變好了。以前是一瓶不到就醉了,現在可厲害了……

——兩瓶喝完才開始說胡話!

“我他媽不就是弄死了羅進忱那個小崽子嗎?!!!”

周言的聲音反常地大,突然嚎了一嗓子,旁邊的韓铮耳膜都要被震穿了,一個激靈下恨不得大耳刮子扇過去讓丫閉嘴。

可是……

這人看着,雖然欠扁,但也着實挺可憐。

周言喝酒就上臉,皮膚紅得像煮熟的蝦,即使在燒烤攤的節能燈下,也顯出透亮的紅。他趴在桌子上,一邊臉緊貼着桌面,眼神混沌地看着韓铮。

下一秒,醉鬼開始傻笑。

“我跟你說韓铮……要是還能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弄死他!”也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麽好笑的,周言愣是“咯咯”地笑個不停,笑完就接着唱了起來,“我就是個殺人犯~殺人犯啊殺人犯~”

一旁已經有人側目,在這麽喧鬧的燒烤攤故意壓低聲音竊竊私語,不用想就知道在說什麽了。韓铮那一巴掌剛要重重落到周言後頸上,他忽然擡起了頭,直愣愣地看着他。

韓铮也愣住了,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忽然酒醒了,還是醉得更厲害了。

只是被他這麽看着,連韓铮都覺得自己有點醉了。

他确定自己醉了,不然怎麽會覺得,周言這個膝下只有一抔土的厚臉皮猴子……哭了呢。

也不算真的哭,就是眼眶有點紅,眼睛裏蒙着一層灰暗的霧氣,眼神卻仿佛在一瞬間變得清明了。

韓铮算是服了,這醉酒,也能秒醒的……這小子到底是哪個星球來的不明物種?

周言胡亂地揉了揉眼睛,忽然笑了,問韓铮:“你說我是不是個掃把星?”

沒等韓铮說話,他又自顧自說開了:“這麽些年,我過得不好不壞,但也知道總有一天有報應的,就是不知道,會報應到我身邊的人身上。”

他說那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但韓铮覺得挺悲傷,和周言平時那副樣子相去甚遠,好像整個調子都不一樣了,他覺得這種時候自己應該安慰他一下,好歹……好歹就算周言沒把他當朋友,他還是把周言當哥們的。

可話在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說什麽呢?

周言活到現在,過得日子比他少,然而經歷的事、受的苦,比他多太多。韓铮在最難過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是全天底下最慘的人,可這世上,人人都歷着自己的劫。他那些所謂的苦,在周言面前,都不好意思說出來,怕被人家嫌矯情。

韓铮一直相信,沒和別人遭過一樣的罪,就沒資格去嘲笑別人的軟弱,也沒道理去說那些無關痛癢的話做無用的安慰。

周言見他也沒說什麽,只是擺弄着酒瓶,又問:“铮哥,你相信天道輪回嗎?”

“不信。”

“我信。”他看了韓铮一眼,擡起手臂枕在腦袋下,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我特別信命。這世上有些苦就注定是有些人受的,人這輩子,沒遭完這些罪,就別想輕輕松松地翹辮子。”

周言嘆了口氣:“我算是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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