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邵雲去颠了颠手中的玉墜,盯着董河的眼睛說道:“董河先生可不像是我玄門中人, 但你手裏既然有這樣的好東西, 只能說明你背後那位本事不小。”
董河嗤笑一聲,嘴唇慘白, 兩條腿一直在打顫, 沒有說話。
邵雲去頓了頓, 心中不知怎麽的升起一抹憐憫, 他嘆聲說道:“董河先生還真是狠得下心來, 為了确保計劃能夠順利進行,竟然跟着喝了那幾瓶毒酒, 不惜搭上自己的命。”
铊中毒要治療其實并不難,怕就怕在它有嚴重的後遺症。
智能減退、四肢震顫、失明……更嚴重一點還有可能導致肌肉萎縮,完全喪失行動能力。
董河牽強的笑了笑, 要不是為了應付董湖一家,順便洗刷自己的嫌疑, 加上迫切的想要看見董湖一家的慘狀, 他怎麽會在中毒後, 連深入的治療都顧不上, 就湊上來幫着董湖一家忙裏忙外。
就是為了能讓自己全身而退。
可是現在他恨啊!
如果不是他今天聽說董湖在梁老爺子的叮囑下又請了一位大師回來, 心裏焦躁不安, 所以特意趕過來打探情況。也不會就這麽被邵雲去抓了個正着,原本萬無一失的計劃轉眼就毀了。
他也知道,自己這條命恐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董湖一家絕對不會饒過他, 畢竟死了這麽多董家人。
不過他一點也不難受,他的身體已經都已經垮了,就算能活下去,後半輩子也是病痛纏身的命,反正有董湖這麽多子孫陪葬,他不虧。
沙發上的董湖在劉醫生的竭力搶救下終于醒了過來,他捂着胸口猛烈的喘了好一會兒,這才終于緩了過來。
他一把推開跪在地上一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一邊給他掐人中的董成,轉而看向地上明明狼狽不堪,偏偏笑的開懷的董河。
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心中的憤怒如同漲滿河槽的洪水,突然崩開了堤口,他沙啞着聲音,拼盡了力氣吼道:“為什麽,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他們可是你的親侄子侄孫,你怎麽就下得了手?”
他的三個兒子兒媳,四個孫子,一個外孫女,一個還沒出生的重孫,就這麽全沒了……
“我怎麽就下不了手?”聽見董湖這麽說,董河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表現的比董湖還要憤怒,面帶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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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董柯這一輩子就這麽毀了,我董河斷子絕孫了。”他兩眼猩紅,眼淚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
董湖呼吸一滞,他瞪大了眼,下意識的說道:“董柯不是馬上就能出院了嗎?什麽斷子絕孫?”
董河氣笑了:“也對,我對外一直瞞着這件事呢,你還不知道。”
他冷下臉,不緊不慢的說道:“我比你大兩歲,我們家的情況還算不錯,父母都是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從小到大,我讀書的成績都比你好。我順順利利的考上了當時最好的職業高中,而你初中都沒讀完就辍學去了工廠上班。”
“等我好不容易高中畢業了,正好趕上最後一批次上山下鄉運動,和我們家不對付的人就借口這個原因把我扔到了鄉下。而你因為知識水平不高,還有轉圜的餘地,所以爸媽跑斷了腿四處求人把你送進了軍隊,這才躲過了和我一樣的命運。”
“直到幾年後,國家開始召回當年上山下鄉的人員,而我因為已經和鄉下的妻子結婚,不願意聽從爸媽的安排隐瞞結婚的事實,抛棄妻子。所以失去了回城的資格,在農村一待就是十二年。”
“而你呢,在軍隊裏混的風生水起,得了部隊長官的賞識,還認了他做幹爹。轉業後,又在梁老爺子的安排下順利進入政府部門工作,從此平步青雲。”
“這些,都不算什麽,你自己有本事我沒什麽好說的,我命不好,我認。可我不甘心吶?”董河吶吶說道。
“就為了這?”董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董河,“你忘了是誰把你從農村裏帶回來,是我董湖;是誰借給你錢給你下海做生意讓你起了家,也是我;又是誰一直在暗中幫村你,給你開後門,都是我……我當你是我親哥哥啊!”
越說到最後,董湖眼淚都掉下來了。
“是你,都是你,我能有今天全是沾了你的光。”董河急促的說道,他壓根就沒想過要反駁董湖。
他捂着胸口,又吐出一口血來,聲音也越來越低:“明明我從小到大都比你優秀,怎麽最後你一步登天,成了一省之長,我卻成了滿身銅臭的商人?我們明明是一個爹媽生的,我底下只有一個小時候熬垮了身體的纏綿病榻的兒子,孫子一出生,他就沒了,叫我白發人送黑發人。而你呢,兒孫繞膝,轉眼間就要四世同堂,我嫉妒啊。”
“這些都不算什麽。”他深吸一口氣:“你自問我發家之後對你董湖如何。你做市長那會兒,升遷的政績不夠,是我拼着賠上大半身家的風險拿錢給你砸出來一個拿得出手的政績,這麽多年來,董湖,你有沒有想過,你從我手裏掏走了多少錢?你這別墅,你幾個兒子名下的房車,就憑你那點死工資能撐得起來這麽大一家?”
“沒錯,你董湖清廉的名聲衆人皆知,這是你的政治資本,那是因為你壓根不用收受賄賂,你要什麽直接從我這兒拿就是了。”
“但這些我都沒有放在心上,我記着你當年的情義。我總以為我們兄弟倆算是守望相助,苦盡甘來,有福同享了吧。可我怎麽就覺得不對勁呢?”
他搖了搖頭:“我捧在手心裏的獨孫,到了你家怎麽就變成随便哪個人都可以指使的跟班了呢?”
“是,董梁是你捧在手心裏的小兒子,哪怕再怎麽吃喝玩樂,游手好閑,打上省長家的小公子這個标簽之後,別人就惹不起。你倒是樂呵呵的看着董梁拿我孫子當跟班,指使着他團團轉,想着讓我孫子給他當錢袋子使。還說什麽一家人,能玩在一起是福分?董湖你哪兒來的這麽大的臉。”
董湖憋着一肚子氣,偏偏董河的話句句戳他的心窩子,他沒辦法辯駁。
總不能說他董河能發展到今天,家資上百億,全靠他是省長給他開後門撐腰。他拿董河的錢純粹是各取所需。
可這兒畢竟有邵雲去等人在場,一個董河已經讓他下不來臺,總不能他自己還來打自己的臉吧。
董湖不說話,董河笑得更歡快了,他劇烈的咳嗽了一陣,臉上最後一抹血色也褪去了,“誰讓我是個商人,而你是個官呢,我還得靠你給我撐腰呢。我怎麽敢和你翻臉,只能把話憋回了肚子裏邊兒。”
他絕望地說道:“可是我萬萬沒想到,董梁那個小畜生在會所搶女人搶到了京城來的陳家小少爺身上,對方不讓,他向來嚣張慣了,一氣之下竟然直接動了手。我孫子董柯明明喝多了昏睡過去什麽都不知情,陳家小少爺見打不過董梁一群人,直接放了狗。董梁怕了,直接帶着人跑了,留下我孫子成了狼狗的攻擊目标。”
董湖瞪大了眼說道:“可是後來,不是你及時趕到,把人救了回來了嗎?”
“是啊,人是救回來了,可我孫子的命根子卻被那狼狗給咬斷吞下去了。你說我這不就是斷子絕孫了嗎?”
董湖瞳仁一緊,吶吶說道:“可是這些你根本就沒有告訴過我啊?”
“告訴你?然後呢?你不就對我心存芥蒂,防着我了嗎?又或者讓你打起過繼一個孫子給我繼承家業的心思,好在我死後順理成章的謀奪我的家産?”
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吼道:“血債血償,我董河絕了後,你董湖也別想好過。”
他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哪怕是自己賠上一條命,也要從董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好讓他一輩子都活在他董河的陰影裏,睡覺的時候都會被噩夢吓醒。
“你,你這個瘋子……”董湖心如刀絞,痛不欲生,眼看着又要昏死過去。
董河索性火上澆油,他躺倒在地上,輕笑着說道:“你也別想着報複我的家人,就在四天前,你們忙的腳不沾地的時候,我已經把公司和我名下所有的不動産全都處理了,現在我老婆和孫子也都已經在國外安定下來了。只是,可惜了,我答應過他們,事情一了結,就出國和他們團聚,現在看來,我恐怕是要失言了。”
“噗——”董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只是這會兒他沒能馬上昏死過去,他兩眼無光,口中吶吶說道:“報應啊,這都是報應啊。”
邵雲去等人不禁搖了搖頭,兄弟相殘,好好的董家就這麽亂了。
可邵雲去心中有些不安,他只知道,他今天看破了這個局,勢必會得罪董河背後那位術師,若是對方好說話倒沒什麽,畢竟那些董家人都死了,大局已定。
怕就怕對方心眼小,畢竟董河折在了這裏,到時候他在暗,邵雲去在明,可就不好對付了。
正在這時,董河突然扭過頭來,他看着邵雲去:“邵少師不是想知道我背後的人到底是誰嗎?”
他周身的氣場一陣湧動,随後歪歪扭扭的站起來,面上透着一股詭異的潮紅。再睜開眼時,瞳孔消失,露出一雙帶着血絲的白仁,他咧開嘴,陰陽怪氣地說道:“我這不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