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淋雨
家裏兩只狗崽子聽見“啪”的關門聲,瞪着小短腿跑到門邊,瘋了似的往尚楚身上撲。
尚楚大笑着蹲下身,在楚楚和小白頭上各自呼嚕了幾下:“哎哎哎,我這渾身是水,等會再和你們玩兒!”
楚楚嘴裏叼着個毛線球,尚楚從狗嘴裏把球搶過來,擡高胳膊,往客廳裏一抛,兩只狗子争着搶球去了。
白艾澤從廚房給他端來一杯溫水,尚楚接過杯子仰頭喝了。
他滿身的煙酒氣,臉上身上都挂着雨水,倒顯出幾分落拓不羁的氣質。
一滴水珠欲掉不掉地挂在他下巴尖上,白艾澤擡手接住,然後拿毛巾一點點擦幹他的臉。
尚楚微仰着臉,他這一天抽煙喝酒還冒雨開車,剛才回家一路上都想着肯定又得被白艾澤教育,沒想到這家夥不僅沒數落他,反而還對他格外溫柔,他實在不是個能憋住話的性子,幹脆自己開口問了,“你怎麽不說我?”
“說你什麽?欠着債還那麽嚣張,明目張膽地在外面花債主的錢?”
白艾澤一只手托着尚楚下巴,另一只手拿毛巾擦拭他的後頸。
“......”尚楚額角跳了跳,“我會還你的!”
“那還有什麽?”白艾澤偏偏明知故問。
“就那什麽呗......”尚楚自覺心虛,底氣不足。
“就這麽喜歡找罵是吧?”白艾澤手背往他下巴上輕輕一拍,“水放好了,洗澡去吧。”
兩只狗子玩瘋了,繞着茶幾追來趕去,嗷嗷直叫喚。
“白sir,給下碗面呗。”
尚楚本來就腸胃不好,晚上光顧上喝酒了,主食一點兒沒碰,這會兒覺得胃裏燒的慌。
“嗯。”白艾澤應了一聲。
尚楚咧嘴一笑,得寸進尺道:“再加個荷包蛋行不行,要溏心的。”
“不行,”白艾澤斬釘截鐵地拒絕,“不消化。”
“破事兒真多,”尚楚撇嘴抱怨了一句,光着腳進了浴室,磨砂玻璃門關上又打開,他從門後冒出一個腦袋,朝廚房的方向喊,“白sir,外頭都下雨了,你怎麽不想着去接我回來!”
等了半響,尚楚才在嗷嗷的狗叫聲中聽見白艾澤沉靜的聲音:“我答應過你。”
尚楚一愣,然後輕輕關上門,躺進放滿水的浴缸中,水溫正好。
他接了一捧水潑在自己臉上,在氤氲的水汽中想起有年冬天,首都下了一場暴雨,他跟着師傅去山裏出外勤,別人都說天氣惡劣山路難走,隊伍裏帶着個Omega怕是要拖後腿。
尚楚穿着軍用雨衣,一個字不多說,背着最重的行軍包,走在隊伍第一位。
犯罪現場被雨水沖刷得泥濘不堪,一個腳印都沒留下,尚楚敏銳地在一塊山石後找到了犯罪嫌疑人遺落的一枚尾戒,成為了關鍵性證據。
下山後他就病了,高燒不退,窩在白艾澤懷裏迷迷糊糊地嘟囔說:“我不怕淋雨,我不是......不是沒有用的Omega,我真的不怕......”
白艾澤貼着他的額頭,和他鼻尖相抵,輕聲說:“可以,阿楚,你可以淋雨。”
......
尚楚雙臂沉入溫暖的水中,仰頭靠在浴缸壁上,無聲地笑了。
白艾澤沒有煮面,砂鍋裏煲了一晚上的幹貝排骨粥,這會兒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楚楚和小白順着香味跑來,扒拉着他的腳踝讨食,白艾澤居高臨下,說:“不許鬧。”
兩只狗崽子嗷嗚個不停,一副不給吃的就搗蛋的架勢,白艾澤搖搖頭:“怎麽和裏頭那個小混蛋一樣,這麽難纏。”
說着,他從櫥櫃裏拿出一根棒骨磨牙棒,讓兩個小家夥叼着搶去了。
尚楚洗完澡,穿了一件老頭背心汗衫從浴室出來。
他這人一貫不講究,白長了一張漂亮臉蛋,平時在家穿衣打扮就和胡同裏的遛鳥大爺差不多。
“有粥啊!”尚楚甩了甩濕頭發,一屁股坐在餐桌邊,“好好好,喝粥好!”
“吹頭。”白艾澤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皺眉說。
尚楚捧着碗,一心只想着他的粥,耍賴說:“你幫我吹吹呗!”
一條幹毛巾兜頭罩住尚楚,白艾澤說:“自己來。”
“白sir,小白,”尚楚像掀蓋頭似的掀起毛巾一角,從底下露出半張臉,眨着眼睛賣乖說,“艾澤,艾澤哥哥,你幫我擦擦好不好?”
白艾澤心裏明白的很,這混賬東西就是故意的,但他被這雙眼睛一盯,什麽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于是嘆了口氣,任命地幫尚楚擦起頭發來。
尚楚翹着二郎腿喝粥,時不時還指揮白艾澤下手重了,甚至還能撥出點兒功夫逗狗。
排骨粥喝下去半碗,尚楚突然問:“幾點下的雨?”
白艾澤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九點五十三分。”
尚楚放下碗,轉頭定定地盯着白艾澤,看了半響才說:“白sir,我就知道你在等我。”
白艾澤動作一頓,也不否認,只是擡了擡下巴:“吃完,別半夜嚷嚷肚子餓,我可不管你。”
尚楚笑得眼睛彎彎,雙臂環住白艾澤的腰:“雨一下起來你就在等我了是不是?熱水和粥也是早準備着了對不對?”
他笑得像只狐貍,性子也像狐貍,滑不溜秋的,叫人抓不住,又撓的你心裏癢。
白艾澤一把揉亂他的頭發:“多嘴。”
“白sir,”尚楚晃着腳丫子,放肆又得意地說,“你怎麽這麽喜歡我啊?”
白艾澤在他後腦勺上敲了一下,悶笑了一聲,沒說話。
尚楚心情愉悅地喝完了一碗粥,白艾澤用毛巾輕輕擦掉他耳朵裏殘留的水分。
“白sir,如果我一直沒回來,你會不會去接我啊?”
“會,”白艾澤說,“抓回來按床上揍一頓。”
“不是你自己說我可以淋雨的嗎?”尚楚輕輕踹了他一腳,“怎麽着?反悔了?”
“阿楚,你可以淋雨,”白艾澤像逗貓似的,撓了撓他的下巴,“但你要讓我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