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色毛巾
尚楚回了寝室,除了白艾澤,其餘四個人都在。
宋堯正坐在床邊解鞋帶,見到尚楚戴着個黑口罩,問他:“你怎麽戴個這玩意兒,還挺酷。”
“霧霾大,”尚楚摘了口罩塞到口袋裏,“防霾。”
“嘿,還挺健康,”宋堯指了指書桌,“飯給你打了啊,一個香菇炖雞一個幹鍋包菜,味道可以,就是油大。”
尚楚說:“謝了。”
宋堯擺擺手,把鞋往床底下一塞,髒了吧唧的外衣外褲也不脫,就這麽大剌剌地躺倒在床上,翹着二郎腿:“對了,剛樓管來發物資了,洗臉盆毛巾什麽的都放架子上了,我幫你和老白把姓名條兒都貼上了已經。”
窗邊擺了一個金屬置物架,從上到下正好六格,放着統一分發給每個人的洗漱用品。
尚楚瞄了一眼,貼着“宋堯”名字的深綠色塑料盆放在第四格,他的在第五格,白艾澤的臉盆卻翻倒在地,不鏽鋼牙杯倒扣着,白色毛巾上有幾個淩亂的髒腳印。
他眉梢一挑,瞥了眼房間裏的其餘幾個人,秦思年趴在他的上鋪床上,拿着根筆不知道在寫什麽;宋堯這二逼估計是吃撐了,眯縫着眼揉着肚子;張覺曉和于帆倆人在掰手腕比腕力;江雪城在自己的床上做仰卧起坐。
這些人裏,除了宋堯和秦思年,其餘幾個都對白艾澤有明顯的敵意。
宋堯是性格原因,他對誰都熱情,恨不能把“友善大使”四個字兒挂在身上;秦思年......尚楚不确定是為什麽,他猜測倆人在進青訓營之前就有過交集,加上秦思年這個吊車尾總是弱聲弱氣的,估計不是會和人起沖突的個性。
尚楚不想摻和這種無聊的小團體鬥争,他來這兒的目的很明确——為了搶先拿到警校預錄取名額。除了拿到“第一名”,其它事兒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脫了外套,坐到桌邊,掀開塑料打包盒,飯菜香味撲鼻而來。尚楚夾了一筷子包菜放進嘴裏,頓時被燙得倒吸一口氣,舌尖的創口狠狠刺痛了一下。
“怎麽了?”宋堯坐起身問。
“沒事兒,”尚楚手掌放在嘴邊扇了扇風,“燙着了。”
“哎喲我操,”宋堯笑話他,“我家赫魯曉夫吃飯都從來不會燙着!”
“滾滾滾!”尚楚沖他比了個中指。
另一邊,江雪城做完幾組仰卧起坐,滿頭是汗地穿鞋下床,打算去沖個澡。
金屬架靠在窗邊,他要去拿自己的盆就必須繞過桌邊坐着的尚楚。
尚楚見他要過來,把椅子往裏挪了挪,讓出背後的一條道。
江雪城側身走了過去,拿腳尖點了點地:“東西掉了。”
尚楚低頭一看,黑色口罩從褲兜裏掉在了地上。
“謝謝啊。”他對江雪城道謝。
江雪城沒說話,從金屬架上拉出他的臉盆,同時看了眼地上散落的白艾澤的東西,不屑地勾起唇角,發出了一聲嗤笑。
尚楚沒錯過這個表情,他彎腰去撿口罩,順便瞥了眼江雪城腳上的拖鞋。
鞋底是橫條形紋路,和白毛巾上的腳印一模一樣。
尚楚輕哂,覺得這種行為荒唐又無趣,也不知道江雪城搞這些小動作是為了什麽。
他撿起口罩拍了拍,沒有說什麽,繼續專心地吃他的飯。
這頓飯尚楚總共吃出了十二條菜蟲,他往桌上鋪了一張紙巾,淡定地把這些高蛋白屍體擺在紙上。
收拾完垃圾,尚楚拿自己的毛巾臉盆去洗了把臉,回來時發現那條白毛巾上頭又多出兩個新腳印。
他視而不見,轉身爬上自己的床,爬到一半,眼角餘光瞥見了桌上那個黑口罩。
尚楚一愣,一躍跳下了地,抄起口罩扔到床上,重新順着欄杆往上鋪爬,爬到一半動作停了,愣在欄杆上想了想,又跳了下去。
“你他媽蹦極呢?”宋堯伸出一個腦袋,“什麽毛病?”
尚楚神色自若,淡定地回答:“又不想上去了,想看看風景。”
“什麽好看的?”宋堯有點兒感興趣,坐起身子問,“讓我也看看!”
“沒什麽,”尚楚雙手插着兜,悠悠哉哉地到窗邊站定,“看看外頭的玉米地。”
“哦,”宋堯重新軟趴趴地躺了回去,嘀咕道,“玉米有什麽好看的,就外頭那些,赫魯曉夫三天就能吃光......”
尚楚看了會兒灰蒙蒙的霧霾,又偏頭瞄了眼寝室裏其他人,見大家都在幹自己的事兒,沒人注意這邊,于是做賊似的彎下腰,撿起白艾澤的臉盆,迅速把牙杯和肥皂盒放進去,然後把臉盆塞進第六個格子裏。
地上還有一塊毛巾,被踩得快要看不出原來的白色,尚楚皺眉盯着它看了會兒,把第五格臉盆中自己的毛巾扔進白艾澤的盆裏,再把地上那塊髒毛巾丢進垃圾桶。
“你扔毛巾幹嘛?”宋堯的聲音突然響起,“扔了你用什麽?”
“我操?!”尚楚吓得差點跳起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兒心虛,支支吾吾地問,“你、你就看見我扔毛巾了?”
“對啊,”宋堯莫名其妙,片刻後眯着眼賊兮兮地問,“你還幹了別的什麽壞事?”
“沒!”尚楚松了一口氣,踹了一腳垃圾桶,“這毛巾忒髒,扔了扔了。”
大約半小時後,白艾澤回來了。
他身上冒着熱氣,發梢挂着晶瑩的汗珠,應該是去運動了。
尚楚躺在床上背單詞,聽見動靜往下瞟了眼,見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運動上衣,背後濕了一片。
他撇了撇嘴,心說這空降的二公子還知道自己是個草包,倒是挺懂得笨鳥先飛的道理。
一直安安靜靜的秦思年突然坐起身子,扒在上鋪的護欄上問:“白同學,你去鍛煉啦?”
白艾澤頭也沒擡,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都是這個時間去鍛煉的嗎?”秦思年探出半個身子,“下次我們可以一起去。”
“不一定。”白艾澤說。
“哦......”秦思年讷讷地應了一句,然後又說,“那你下次去叫上我吧!”
白艾澤由上至下依次看了金屬架上放着的六個塑料盆,在最下面一個盆子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帖,他抽出塑料盆,接着動作一頓。
——他的毛巾為什麽是濕的?
白艾澤微微皺起眉,一團濕毛巾亂七八糟地躺在塑料盆裏,在他回來之前,不知道有誰對他的東西做了些什麽手腳。
他兩根手指夾起毛巾一角,毫不猶豫地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從上鋪冒出腦袋想要還口罩的尚楚:“......”
察覺到了來自頭頂的一道熱切視線,白艾澤擡起頭,恰好對上了尚楚的眼睛。
“尚同學,有事?”
尚楚微微一笑,僵着嘴角說:“沒事,我看看風景。”
“看風景?”白艾澤疑惑地往霧蒙蒙的窗外看了一眼。
“他看玉米地,”宋堯插話,“也不知道有什麽可看的。”
白艾澤揶揄道:“玉米地?”
過了中午,霧霾愈發嚴重,別說玉米地了,這時候操場上停架飛機也看不見。
尚楚絲毫沒覺着尴尬,理直氣壯地說:“怎麽,不可以啊?”
“唔,”白艾澤笑了笑,轉頭朝外面望了眼,接着摩梭着下巴,贊同道,“确實好看,風景秀美。”
“......”尚楚不易察覺地往垃圾桶裏掃了一眼,“你幹什麽......”
白艾澤靜靜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白同學,”秦思年下了床,把一塊全新的淺綠色薄毛巾遞給白艾澤,“我剛剛看到你把毛巾扔掉了,我來的時候帶了新的,給你用吧。”
“——沒什麽!”尚楚煩躁地抓了把頭發,視線在那片淺綠色上掃過,滾回了被子裏。
白艾澤眉梢微挑,側頭往垃圾桶裏看了一眼,被遺棄的白色毛巾縮在黑色垃圾袋裏,竟然讓他看出了點兒委屈的感覺。
剛才沒有注意,白艾澤現在才發現,濕毛巾底下還壓着另一條髒兮兮的毛巾。
而第五格尚楚的臉盆裏,同樣沒有白色毛巾。
秦思年以為他嫌棄,急忙解釋道:“是新的,我還沒來得及用呢......”
“謝謝,”白艾澤回頭對他說,“不用了。”
“給尚楚呗!”宋堯晃了晃腳丫子,“我剛看見他也扔毛巾了。”
秦思年一愣:“啊?”
“你們這都什麽毛病,見東西就扔,”宋堯咂嘴,“真不節儉!”
白艾澤露出了點似有似無的笑容:“給尚同學吧。”
“那、那尚同學,”秦思年癟着嘴,“這條新毛巾給你用吧。”
尚楚重新探出一個腦袋,一點不和秦思年客氣,笑眯眯地收下了:“好啊,謝謝了!”
“不客氣。”秦思年抿了抿嘴唇,又對白艾澤說,“我還有一條小一些的,要不要......”
“不用了,”白艾澤說,“我和尚同學用一條就行。”
“啊?”秦思年愣住了。
“用我的也成,”宋堯沒心沒肺地插嘴,“都是大老爺們,用一條布擦屁股也沒什麽!”
尚楚反問:“我答應和你用一條了嗎?”
“把我的毛巾扔了,不應該對我負責嗎?”白艾澤仰頭注視着尚楚,眉梢一挑,“嗯?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