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鬥傀儡
道宗必備的開場白一出，連姝就從涼亭裏走出，“此地空曠，我與大師比試一場。”
左右這孩子要死，臨死前試探一番，倘若果真是天縱奇才，對她倒也有些用處。
古月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差點從木板上笑下去，“都拔刀相見了還客氣個鬼，道宗的大人都是這樣虛僞的嗎？”
吃掉最後一口胡蘿蔔，手放在衣服上擦擦，扶了下白日兜帽，小模樣要多狂妄有多狂妄。
對于連姝的想法，古月難以理解，都要殺人了，還要比試，幹嘛呢……張顯本事嗎？
“比就比吧，也讓我見識見識，道宗傀儡師有多厲害。不過，比賽得設個賭注吧？”
連姝笑：“我無所謂，就按大師所說的來。”
古月拍手：“你說話算數。我贏了，你跪在地上磕頭，說‘我是壞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大壞蛋’！做不到的就是烏龜王八！”
連姝冷笑，忽然可憐這個孩子了，但一點點的憐憫并不妨礙她改變主意：“好，如果你輸了——”
古月搶過她的話：“打住，那種可能不存在！喂，說打的是你，說比試的也是你，怎麽還叽叽歪歪的，道宗人都這麽啰嗦嗎？”
連姝又一次噎得半死不活，陰森森地瞪古月，索性連聲照顧都不打，直接涼亭外的空地沖過去。
古月拍拍鬼四：“你帶小弟上去，就按照平時打架的方法，怎麽痛快怎麽打！”
鬼四笑嘻嘻地道：“尊令，大師，怎麽打都行嗎，打壞了怎麽辦？”
古月笑着摸下巴：“反正不是自家的，免費揍不用賠錢，揍得越爛越好。”
鬼四拍胸脯保證：“包在我身上！”
“一人出十只傀儡，大師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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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已經放棄控制自己的嘴皮子了，一對上連姝，那是絕對不依不饒，十分利索：“随便吧，管它十只八只還是幾十只，都是要輸。本大師争取溫柔點哈，不讓大嬸兒輸得太難看。”
“真是謝謝了。”連姝陰涼地一笑。這死孩子真是讨厭，等落到她手上，先把舌頭拔了！
兩方各走出十只傀儡，在林子中間的空地上，一聲令下，傀儡迅速地動起來。
所謂鬥傀儡，本質上與鬥雞差不多，不同的是，鬥雞的輸贏一看雞的健壯，二聽從天命，而鬥傀儡的輸贏，一取決于傀儡的靈活性，二取決于駕馭者的修為。
古月在靈活性上略勝一籌，在修為上被連姝碾壓，單看條件已經落後半籌。
連姝将靈力點入十個傀儡的額頭，一邊操縱，一邊分心注意着古月這邊的場景。見古月吃完一根胡蘿蔔，又取出一根，漫不經心。
心中狐疑，連姝扯着笑臉問：“大師為何不看着自己的傀儡？家師乃傀儡祖師，她曾說駕馭傀儡最緊要的便是事先準備，只有對傀儡了若指掌才能——”
古月默：她還是低估了徒弟的厚臉皮，害死師父、吸幹修為還施展惡毒的搜魂術，再提起師父她居然一臉平靜，不止毫無愧疚，還心安理得地利用她的名聲為自己謀利。
“啰嗦。”
“你！”連姝臉色青青白白，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不知好歹。”
“錯！本大師很識好歹，而且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來你不是個好東西！”
連姝在嘴皮子上屢次失利，不堪忍受，直接催動傀儡，下手毫不留情，迅速将鬼四等包了餃子，揮舞長刀，砍了過來。
古月跳腳：耍詐，無恥！連“一二三”都不喊就偷襲，真特麽偷上瘾了！
而這邊鬼四猝不及防，在連姝的強勢圍攻之下，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木屑紛飛，節節敗退。
“你個老不羞的，連招呼不打就偷襲！啊啊啊啊啊啊大嬸兒你輕點行不，本大師剛做好的傀儡被你打壞了！以大欺小恃強淩弱，非君子所為！啊啊啊啊啊啊啊，欺負小孩啊，有沒有人啦……”
聲音聒噪，連姝滿頭黑線，卻漸漸地放松警惕，方才死孩子說得再狂妄又如何，不過虛張聲勢罷了。她就說嘛，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天賦再強，實力能越過她？怎麽可……
“能”字被她咽下去，因為她發現自己中計了。
原本只會撒嬌耍癡的美人傀儡突然不再後退，長裙往腰間一紮，長腿纖腰，場面十分香豔。但接下來就驚悚了，只見她們“咔咔咔”地卸掉左臂，狠狠一拍，左手成刀爪，薄而鋒利，然後對上原位，轉三圈安回去。同樣卸下右臂擺弄一通，雙手便成了鋒利的鋼刀爪。
簡單，粗暴，驚悚。而不知不覺的，連姝的傀儡已經落入鬼四手下。她意識到不好，她迅速撤回傀儡，為時已晚。
鬼四帶領着手下小弟不知何時湊近連姝的傀儡，一個對一個。連姝的傀儡個個威武，實際上有個小缺陷：近身戰鬥差。因為從來沒人敢挑戰她，幾乎沒人知道。
除了古月。
廢話，連姝的傀儡術全都是從她這裏抄襲的，連改符紋的本事也沒有，她就算忘掉了大半，自己的習慣還能不知道？
她告訴鬼四一點消息，對于鬼四很快找到打法，古月是相當意外而且欣慰的，不愧是本大師的兵，就是這麽厲害！
第三局：傀儡小試傀儡，連姝敗。
連姝眼看着自己的傀儡支離破碎，又是憤恨又是嫉妒又是心驚，沒想到這屁點大的孩子真的打敗了自己，不，是自己大意了，落入了圈套……
連姝惡狠狠地瞪着古月：“你耍詐！”
呃。古月看連姝猶如看一個無理取鬧的人：連姝這話是認真的，過沒過腦子？
反正，這話好笑了。古月懶得理她，但嘴皮子半點虧不吃，又怼上了：“呵呵，你還好意思說？方才你說偷襲就偷襲，耍詐不也耍得歡快嗎？你再算算，從開始到現在你偷襲過我多少次，哦，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啦！”
連姝面紅耳赤，辯無可辯：“胡言亂語。”
“誰胡言亂語了？”古月站起身，情緒愈發激動，“胡言亂語的，明明是你！我還是個孩子啊，尚且懂得誠信原則，你連孩子都欺負欺騙算什麽正人？更何況，你三番五次針對，我三番五次想讓，你不念幼，我還尊老，你又一盆髒水倒我頭上，我可不是沒有脾氣的！大嬸兒，我叫你一聲大嬸兒是尊敬你，別倚老賣老，老不知羞！”
一番話說下來，古月嗓子冒煙，忙取出蘿蔔胡亂對付兩口，睜大眼睛看連姝。
別看她眼下吃虧，一定還留有後招呢。
連姝氣得元神出竅，她順風順水一百多年了，還從未有過如此大敗，受過如此羞辱。她渾身不住地顫抖，是怒，更多是怕，怕今日處境流傳出去，更怕有朝一日落到今日這般無力的下場，人人唾棄！
她所料不錯，這孩子就是她的克星！必須除掉，否則寝食難安！
深呼吸幾口才控制住吐血的欲望，柔和的面具支離破碎：“你找死。”
話音剛落，林間樹葉嘩啦啦地抖動，地面也傳來令人心悸的震顫。
古月四下環顧，前前後後露出一雙雙呆滞的眼睛，密密麻麻，一層一層，叫人背後發涼。
是傀儡……在連姝一來就在準備了。她一直謹慎，這回做了萬全的準備，定要古月插翅難逃。
但古月就沒準備嗎？巧了，也是剛剛好。
笑眯眯地擊手三下：“鬼大鬼二，出來打架了！”
随着她第三掌落下，高高的樹上落下兩人，哦不，兩個傀儡。玉樹臨風，怎麽看怎麽鮮活，古月素來愛美，故而手下的傀儡別的不說，容貌上絕無瑕疵。
鬼大鬼二身後，一群俊男美女。
連姝直勾勾地盯着，雙目赤紅。她知道這些都是傀儡，出于一個小孩之手，小孩不出十歲……正是知道，她才怕了！
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她恨到了極致！同時，心底的恐慌一絲一縷地勾起，無力，驚恐，她覺得自己快被逼到極致，再下去死路一條！為什麽呢，明明做了那麽多事，除掉那麽多人，為什麽還是有天資卓絕的人一個個地冒出來？她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為什麽上天就是不肯放過她？
明明，道宗、隐族，留她一個傀儡師就夠了！
不，怎麽能夠放棄？不能放棄！
連吸幾口氣，連姝定定地看着古月，突然扯嘴一笑，上百只傀儡揮舞長刀，瘋狂地朝古月湧去。
古月垂目，通過召陰令指導傀儡開啓縛龍大陣，剎那間風起雲湧，林間狂風倒灌。
縛龍大陣是陣王的拿手好戲，一百傀儡用得好了，困殺五百修士不成問題，更何況僅由一人控制的傀儡？
連姝始料未及，竟是親手控制着傀儡進入古月的埋伏。心中急切，瞥了眼古月身後，勾唇一笑：“莫亦，還不動手？！”
話音剛落，古月背後劍光一閃，她擡眼望去，瞥見連姝嘴角的一抹得意，心下了然，驚嘆道：好徒弟果真把背後陰人的計謀發揮得淋漓盡致啊！
不過……
就在劍光即将“掏心”之時，突然停頓下來，劍“咣當”掉下，笛聲傳來，伴随少年撕心裂肺的痛吼。
古月回頭，見宋缜優雅地橫笛吹曲，姿勢擺得挺像一回事，就是調子實在難聽。而他腳下，一個白衣少年痛苦地打滾，身上爬滿了黑糊糊的蠱蟲。
她頓時樂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下一刻古月本能地跳下木板，跑到三十步開外。
連姝指着古月：“蠱毒妖師？你果然是與巫宗一夥的！”
古月“嗤”一聲，一見面就馬不停蹄地扣黑鍋，現在還驚訝個鬼啊。
宋缜上下打量連姝，對古月問：“她就是憫善長老？”
“對。”
宋缜說了句讓她連姝吐血三升的話：“不過爾爾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