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木大的臉
少年們陸陸續續地進了山,最後還剩下幾個渾水摸魚的,冒充世家子弟被發現,不甘地徘徊在山外。
古月送走屈舫,跑到白龍灣邊想坐船去對岸。結果沒等到南瓜船,卻見水面上浮浮沉沉三具傀儡,并排仰躺,脖子上套了根綠油油的藤蔓,在水中帶了過長時間,傀儡身子都泡的發沉了,若非有藤蔓牽扯,早沉入水底漂不上來了。
這麽看,真像三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啊。
古月捂臉,又忍不住指間岔開一條縫,慢慢觀察三只傀儡的慫樣,嘴角抽動,終于噗——
抱歉抱歉,本大師真的憋不住了哈哈哈!
古月折根樹枝教育他們:“怎麽回事,嗯,閑着沒事往水裏跑,不知道你們身上的木頭材質很吸水嗎?”
木大閉上眼,木二保持沉默,還是木四張嘴回答:“我們看見主子,就跟随南瓜船一路漂過來,後來,實在漂不動了……”
木大臉色羞忏:“是我的錯。”
他有很多張鬼臉,卻只有一張臉是靠譜的,而木二和木四習慣聽從他的指令,如果是靠譜的也便罷了,可這回是一張蠢臉,沒本事還瞎指揮,半路上差點沉了,還好靠譜臉在最後出現,及時扯住藤蔓保條小命。
古月從符紋中拽出一根麻繩,扔過去問:“冷不冷啊。”
無顏面對古月,木大迅速換了張臉,忽閃眼睛回答:“不冷,鬼是不會冷的。”拉上來木大,然後是木二木四。
古月建議道:“遇見事情,你們也想想辦法,別光靠老大一個啊。”
木二木四拉住繩子:“明白。”
把麻繩系在傀儡身上,隊友全部拉上了岸。三只傀儡躺在雪地上,身子泡得發脹,連擡根手指都困難。
古月忙取出木頭生火,把三個傀儡依次架在火上烤幹,又檢查一遍符紋,幸好沒泡壞,否則胳膊失靈或腿腳失靈什麽的,真的非常麻煩。
烤幹了,木四腳一沾地,愧疚道:“都是我們拖累了主子,害你放棄了入山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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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你們,”古月認真地撥弄火焰,搖搖頭道:“我本來就沒有邀請函,進不去。”
木二立刻看向木四:“你把邀請函弄丢了?”
木四瞪眼:“怎麽可能,我天天檢查的,誓與行李共存亡,怎麽會丢了這麽重要的東西!”
木二動動腦子,心想:那就奇怪了。大王素來安排得事無巨細,大到路線圖和阆山各位長老的小喜好,小到何處吃飯,穿什麽衣服,樣樣齊備,沒道理缺一張邀請函啊。
這時候,木大笑嘻嘻地端來一碗水,澆在明亮的火焰上,火苗“呲”地熄滅。
古月起身:“咱們再去一趟,看看有什麽解決辦法。”拜師和仙人會一樣,七日結束,錯過就得再等五年。這下木大二四絲毫不敢馬虎,緊緊跟随古月,一人三傀儡走到山口。
到達山口,就聽見一道悠哉的聲音:“……別拽別拽,本公子袖子皺了!不就是想去阆山拜師麽,你等求守山者有何用?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闖陣,從阆山陣裏出來,定然會有散修要你們的。”
原來是幾個少年攔住易家少主,向他逼問進去阆山的辦法,不回答就不放行。而易家人最好面子,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面子裏子都丢盡了。
問清楚方法,少年們歡呼雀躍,幾聲連呼:
“易展,我相信你!”
“易展,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好哥們兒!”
“大恩不言謝,易少主,咱們後會有期!”
古月抱胸看着這些少年被人忽悠,心道:傻兒吧唧的,阆山陣若果真那麽好闖,那些小家族還不擇手段地求邀請函做什麽?
《隐族那些事兒》內對巫宗描述得尤其細致,上面有一段曾介紹阆山陣,總結起來就一句話:自從巫宗遷移到阆山,護山陣還從未有人闖成功過。
腦中突地一閃:易展……易展?易家老半仙的後輩?
連忙追上去。哎呀今天是什麽日子,總叫她遇上祖師爺們的後輩。既然遇上了,就打個招呼吧。她剛一過去,就看見一抹玄色消失在山口處。
可惜啊。不久前易老還在拜托她看看自家晚輩呢,這可是易家幾百年來最像易老的孩子了,她總得替易老瞄幾眼,刻一只木雕發過去。
古月跟随衆人來到阆山陣外,入口無人把守,荒草萋萋。十幾個少年約定協同闖陣,緊随着走進去,一陣詭異的大風刮過,在驚呼中各自分散了!
迷眼的雪陣散去後,面前景象突變,她仿佛又走進了鬼迷蹤,小路狹窄,樹林陰翳,透不進一絲風。
古月拍拍衣服上的雪,伸手扶了扶頭上的木簪子,木大緊緊抱着檀香木碗,木二拔劍出鞘,木四擔着扁擔。很好,主仆四人還在一塊兒,有希望。
他們湊一塊兒商量一會兒,最後還是古月拍板決定,此地詭異不宜久留,他們盡快離開,無論遇見什麽東西,見招拆招便是!
大概走了一個時辰,對面走來個大娘,見到古月,“噗通”一聲栽倒,伸手哀聲道:“公子,扶我一把吧。”
木四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可不是嘛,當初在祝由村外,他以美人計誘敵深入,使主人計謀施展……臭不要臉的,居然剽竊老子的創意!
古月眨眨眼,心知其中定然有詐,于是笑眯眯地彎腰去扶大娘。果然,下一刻大娘摘掉腦袋丢出去,惡狠狠地道:“把老娘的頭還給我!”
“好吧,木二,去把大娘的腦袋撿回來!”古月及時避開,沒濺上一身腥臭的血。
腦袋撿回,古月揪着頭發把它扔到大娘懷裏:小樣,就憑這個東西也想吓住我?本大師縱橫鬼族,什麽樣的鬼沒見過?
大娘驚呆地看着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少年,她在此待了幾百年,還沒見過這麽俊俏的。可這反應不對啊?按照常理不是應該呆若木雞,乖乖聽話嗎?
大娘怔愣時刻,夾道湧上越來越多的人,不,稱呼鬼魂更妥帖些,個個都垂涎三尺地盯着古月的皮囊。
“哎吆,你瞧她那肉身,又白又嫩,又細又滑,這麽俊俏的皮囊俺還是第一次見呢!”
“可是你摸一摸,這根骨不太好呀。”
“沒關系,用上個三五十年就丢了,然後再重新找一副!”
“聽你說得輕巧,這麽好的皮囊百年難遇!”
“那就等一百年再找好了哈哈哈哈哈!”
主仆四個就這麽看着,一群鬼當面讨論古月的肉身,還又摸又捏,跟挑衣服一樣。
當他們是瞎的嗎?!
古月面無表情地想,要不幹脆使用召陰令好了?召陰令一出,百鬼拜伏……可這些鬼長得太辣眼睛,她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就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小鬼們為了搶奪古月的皮囊,出手打了起來。吵吵鬧鬧不停歇,殘肢斷腿紛紛飛。古月忍無可忍,亮出召陰令道:“安靜!”
只見這些鬼驚慌失措,作鳥獸般呼啦啦跑了,沒多久就散個幹淨。
“…………”
輪到古月懵呆了,這反應不合常理啊,難道不是紛紛撲上來抱大腿喊大王嗎?怎麽逃了?
以古月的腦袋還想不明白的事,就只能感慨了:啊,巫宗的鬼居然不屈服與召陰令的淫威,真是寧折不屈的好漢啊!
可是,土著鬼散得幹淨,古月還沒請教這陣法該咋破呢!
背後一只手搭上古月的肩膀,木大淡淡道: “這地方我熟悉,跟我來。”
沒人注意到,衆鬼逃離之前,木大的鬼臉争變幻莫測,然後強勢地被一張新來的鬼臉攻占。
雙眸睜開的一剎那,威勢凜然如冰,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傀儡臉,卻透出神聖不可侵犯的味道。
其他鬼臉被壓制得瑟縮在角落裏,新木大垂眸看了眼手裏的木碗,眉頭嫌棄地抽了下,甩手丢給木二。
古月尚未察覺,只知道木大有張千變萬化的臉,笑哈哈道:“早說你熟悉嘛,咱們就不會走彎路了,老二老四快跟上!”
她倒騰着短腿追上去,木大垂眸看了一眼,把她的手撈起來,用自己的大手裹住,并以絕對強勢的姿态,将小孩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奇怪的是,木大無論姿态或者神色,都沒有絲毫逾矩的不安和不适。
更像是,習慣的動作。
木四感覺不對勁,眼珠子都要掉出來,想大聲叫喊:老大,別以為臉多就可以不要臉了!快放開的你的爪子,小主子是你能摸的嗎!你會被大王抽死的,會抽得死死的!
木二踹他一腳:“別拖後腿,跟上。”
木四噎了下,挑起扁擔蔫蔫地跟上,這種只有自己知道真相的感覺,好寂寞哦。
古月轉頭盯着自己的手,驚悚萬分地問:“老大,你這張臉以前都沒見過啊。”
她一定病得不輕,為何從木大身上找到了浸透骨髓的熟悉感呢?
有點像族長……
搖頭:她一定是太思念族長了,才會出現幻覺。等拜師後,她就進入交流群裏戳族長!
木大始終走到古月前面,一樣的普通木頭身,怎麽只換了這張臉,就透露出一股清冷孤傲的氣息呢?
他的臉究竟怎麽來的?一般鬼之間吞噬後,直接合為一體,很少有雙鬼共體的情況,更別提木大這幾百張臉皮,居然沒撐壞鬼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