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警官,你認為劉妍是我殺的?”審訊室內,徐麗麗顫抖地問。
“只是懷疑。”喻滄州抱着手臂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大喇喇地回答道,“在沒有拿到證據之前,我們只能根據事實合理懷疑,當然,我們的同事目前也正在全力搜集證據。那麽現在來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麽解釋你和劉妍之間的矛盾以及你能接觸得到氰|化鈉這個事實?”
“不是我殺的。我是和劉妍有矛盾,又很劇烈地争吵過,但再怎麽樣,我也不至于去殺人。”
徐麗麗說話語速偏慢,這種特質讓她在這種時候無法迅速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心裏一急,眼眶就瞬間紅了,“大家都是學生,好不容易才考上A大的,誰會願意為了這種意氣之争就白白送上自己的前途啊?”
“既然這樣,昨天晚上八點到十二點之間你在哪裏?”喻滄州開口問道。
“我在參加組織部的聚餐,組織部的學長學姐可以為我作證。”徐麗麗說。
喻滄州:“組織部是?”
“是學生會下面的一個部門,昨天晚上我們部長說開學了難得大家開會能聚齊一次,又正好是周五,就臨時起意說要聚餐,吃完飯以後大家還一起去K了歌,您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我們部裏的學長和學姐,大家都可以為我作證。”
“那你們聚會是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的?”
“大概六點多鐘開始吃的冷鍋魚,結束的時候是十一點多一點,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宿舍十二點關門,所以十一點才剛過大家就開始往回走了。”
喻滄州聞言思考了一下,徐麗麗眼看着他又撥了一個電話,讓對面的同事去找化院學生會組織部的部長核實信息,她開口問道:“警官,我能問一下劉妍的死亡時間是什麽時候嗎?”
“按照她實驗記錄本上的日程,她到達保研路的時間應該是九點半,法醫推定的死亡時間大概是九點四十五到十點半之間。”
“那絕對不是我,我那個時候正和學長學姐們在一起K歌呢。”
喻滄州輕輕嗯了一聲,“再問你一個問題,據我所知,化院會用到氰|化物的實驗室就只有兩個實驗室,一個是你的導師劉磊的實驗室,另外一個就是瞿燕瞿老師的實驗室,你知道在瞿老師的實驗室還有誰和劉妍有過節嗎?”
徐麗麗仔細想了想,然後說道:“我想不起來了。”
喻滄州點點頭:“那行吧,今天就到這裏,我的同事會聯系你的學長學姐,有問題或者發現證據有進展了可能還會讓你來警局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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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麗麗點頭:“好的警官,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盡管說,我真的不是兇手。”
喻滄州神色淡淡的:“嗯,去吧。”
喻滄州推開審訊室的門,蘇小小正帶着一個男孩走過來,“喻隊,陳易陽到了。”
喻滄州原本要出去,這下伸出手擋住門,“讓他進來。”
陳易陽是個有些微胖的男生,個子很高,從上衣到褲子到鞋一水的阿迪達斯,看上去家境還不錯的樣子,然而他從走廊走到了審訊室門前,卻不敢擡頭和喻滄州直視。喻滄州見此情景眯了眯眼,陳易陽原本正在進門,擡起頭正好看見喻滄州正在審視自己的樣子,緊張得渾身一縮,頭又低下去了。
喻滄州見了這情形心裏多少也有了些數,他收起了審視的姿态,手往前一指,聲音平和道,“坐吧,陳易陽。”
陳易陽哆哆嗦嗦地靠着審訊桌坐下來。
喻滄州也在審訊桌邊坐下來,開口問道:“認識劉妍嗎?”
“認……認識。”陳易陽說道,眼睛盯着自己的手,還是不敢擡起頭來看喻滄州。
“怎麽認識的?”喻滄州靠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顯得懶洋洋的。
“我……我們是同班同學。”看得出來他已經勉力在克制自己的緊張,但聲音中帶着的顫音還是暴露了他。
“聽說你在追劉妍?”喻滄州冷眼問道。
“我……”陳易陽原本要開口回答,突然意識到什麽,一個激靈頓住了然後就愣在了那裏。
“你什麽?到底是不是?!”喻滄州驀地提高音量,陳易陽頓時就被吓到了,連忙答道:“是……是是,我正在追她。”
“昨天晚上你在哪裏?”
“在……在……在寝室喝酒。”陳易陽眼神躲閃,目光游移,明顯是慌亂到了極點。
喻滄州又問:“你喝完酒以後去了哪裏?”
“去了……去了……”陳易陽十指交叉,因為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他哆嗦地說不出話來。
喻滄州看不下去了,一個大男人,就這點氣概,他驀地站起來,将手裏的手機摔在桌上:“陳易陽我告訴你!你人都已經在警局了,我随便從你頭上抽根頭發拿去和劉妍體內的精|液做個對比,就能知道昨天晚上強|奸劉妍的男生到底是不是你!編,你還想現編!現在回答我,昨天晚上喝完酒你去了哪裏?!”
“我去了保研路,”陳易陽哇地一聲哭出來,“警官,我是借着醉酒做了混賬事,但是我真的沒有殺她啊,我昨天晚上和她見面完就直接回宿舍睡覺了,我也沒想到怎麽早上一醒來,劉妍就已經死了。警官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她。“
陳易陽大概是真的太緊張,一個一米八的男生愣是哭得鼻涕都流出來了,喻滄州揉了揉眉頭,開口問道:“你去見劉妍,對她進行強制性|交之前,你們都說了些什麽?怎麽會進行到那一步的?還是說你去見她就是預謀着這一件事的?”
“沒有,當然沒有!”陳易陽緊張地擺着雙手,“我昨天晚上不是喝醉了嘛,就想去問她為什麽不喜歡我,我到底哪裏不好,她不待見我也就算了,為什麽非得和李曉東眉來眼去的,結果劉妍說在她看來李曉東比我有擔當一萬倍,喝醉酒的男人怎麽能受得了這種刺激?我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一沖動就……”
陳易陽一邊說着一邊擡起頭來,在看到喻滄州冷冽的眼神的時候又連忙解釋道,“警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有殺她,我結束的時候她已經一動不……不是,”擔心自己哪裏說得不對,陳易陽趕忙換了個詞,“她已經昏過去了!”
“然後你完事了發洩完了就直接自己回寝室了?把人扔在路邊也沒管?”喻滄州冷冷地反問道。
他此時散發的氣息太冷冽,陳易陽幾乎不敢說話,喻滄州平複了一下心情,又接着問道:“李曉東又是誰?你和他有過節?”
陳易陽見終于來了一個簡單一點的自己能夠答的問題,趕忙回答道:“他是我的室友,是一個勤工助學的貧困生。人超級土,我們宿舍的人沒有一個人喜歡他。”
”怎麽着?你家境好你高貴呗。“喻滄州嗆他。
“……”陳易陽又不敢說話了。
喻滄州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口問道,“你去的時候劉妍正好就在保研路,你去的時候她在做什麽,你怎麽知道那個時間點去會碰見她的?”
“我去的時候她正好背着背包站在路口,好像在等什麽人。”陳易陽細細回想着,“至于為什麽會知道她那個時間點會在那裏……哦好像有人和我說過這件事。”
喻滄州連忙問道:“是誰?”
“是誰來着?”
是誰告訴了他劉妍和李曉東勾搭上了,還告訴她今晚九點半他們會約在保研路然後趁着周末一起去開房?陳易陽細細地回想着。
審訊室外,顧彥拿着材料從辦公間裏走出來,正在這時,他又看見了走廊不遠處的那個男生。
顧彥留意到,那個男生站在那裏已經好久了。男生個子不高,很瘦,穿着一件大紅色的文化衫,上面印着一家礦泉水公司的logo,看上去像是超市買水随手發的贈品。
顧彥記得,早上他們将劉妍的屍體,郭苌和餘麗麗帶回局裏後不久,這個男生就來了。他膚色偏黑,眼睛帶點內雙,看上去是不愛說話的性格。顧彥曾經走到他身邊問過他,為什麽要站在這裏。他自稱是劉妍的同學李曉東,如果有什麽需要問的問題他可以配合。顧彥就私底下先和他聊了聊,聊完發現并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他原本以為李曉東提供完信息之後就會離開,沒想到他還站在這裏。
顧彥掂了掂手裏的材料,正要向李曉東走過去,正在這時,一對看上去年紀四五十歲的夫婦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女人一到身前就緊緊拽住顧彥的手腕問答,“我女兒現在在哪裏?我們一接到電話就立馬往這邊趕,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啊我的妍妍啊……”
顧彥回握住女人的手,禮貌又溫和地道:“您是劉妍的母親對吧?法醫正在檢驗屍體,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很難過,請您節哀。”
女人從接到警方的電話起就開始往這裏趕,這一路上她一直覺得這只是一個夢,她的妍妍還好好地活着,還在A大這所高等學府好好地學習生活着,可是此時,這個警察的話好似一顆釘子,突然将她對夢的幻想戳碎,女人頓時頹坐在地上,“妍妍,我的妍妍啊……為什麽是妍妍,她那麽聰明那麽聽話,以前我工作忙,沒法回家照顧她,她就自己一個人在家下方便面吃,等到我回家了她還安慰我說知道我工作忙讓我不要擔心,我的妍妍啊,媽媽對不起你,早知道我就應該不要管那什麽工作,應該多抽出時間陪陪你的。小夥子,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誰害了我們家妍妍?”
顧彥上前一把扶住女人的手:“阿姨,我們也還在調查中,最近天氣冷了,地上涼,您先起來。”
顧彥一邊說着,一邊就要将女人扶起來,劉母一邊哭着一邊靠着顧彥站起來,然而大約是坐在地上的時間太久了,起來得太猛,人有點缺氧,劉母甫一站起來人就直接向後倒了過去。
“阿姨!”顧彥睜大眼睛,情勢發生得太緊急,他甚而還來不及抓緊劉母的手,正在這時,一個男孩從身後托住了劉母。
顧彥一看,是李曉東。“阿姨大概是起來得太猛缺氧,就昏過去了。叔叔您好,我是劉妍的同學李曉東,劉妍……幫過我一個忙,我很感激她……我今天一上午都在這裏,你們有什麽需要幫忙跑腿的可以找我。”
眼看着劉父對李曉東點了點頭,顧彥開口問道:“叔叔,您和阿姨早上吃了早飯嗎?”
劉父搖搖頭:“一大早接到消息就往這邊趕,哪裏有時間吃早飯。”
顧彥道:“難怪阿姨會貧血,那叔叔你和李曉東先扶阿姨去那邊坐會,我去給你們倒杯糖水,有事情的話随時通知你們。”
劉父道:“謝謝你了啊小同志。”一邊說着,一邊就和李曉東一起扶着劉母往走廊椅子的方向走。
顧彥正要轉身去倒糖水,突然看見不遠處的地上放着一份文件,那是李曉東剛才站立過的位置。顧彥走過去将文件拾起來,送過去遞給李曉東,“這份文件是你的吧?我看見你剛才不小心将文件遺漏在了那裏。”
李曉東彼時已經到了椅子邊,他将劉母親親靠在牆上,這才回過頭來看到顧彥手裏的文件,“哦,這是我勤工助學需要整理的材料,早上本來打算從寝室帶去院裏,結果路上聽到消息連忙趕過來,就順帶着帶過來了。謝謝您啊警察同志。”
李曉東一邊說着一邊要去接顧彥手裏的文件,正在這時,顧彥眼睛一尖突然瞟到了這份文件上的兩個名字。
那是一份整理了院內所有工作人員的名單,在每個工作人員的名字後面,還分別标着他們所屬的實驗室。
顧彥瞟了一眼他好奇的那個名字就“咦”了一聲:“苌佩茵,苌這個字好少見的說,居然一天裏面見到兩次。我上午見到郭苌的名字還專門留意了一下,沒想到這會兒就又遇見了,有點巧。”
李曉東卻不以為意,接過顧彥手裏的名單道,“沒什麽巧的,郭苌就是她女兒啊。”
顧彥愣了一愣,又在那張名單上看了一眼:“你說什麽??”
李曉東:“我說,郭苌就是苌佩茵的女兒啊。”
顧彥聞言頓時低下頭,只見在勞務“苌佩茵”的名字後面,赫然寫着瞿燕的名字——化院唯二兩個保管着氰|化物的實驗室之一!
顧彥擡頭問道,“實驗室的勞務可以拿到保管氰|化物的鑰匙嗎?”
李曉東:“應該是只要登記就可以吧。”
顧彥直起身,頓時轉頭望向審訊室!
審訊室內,喻滄州問道:“是誰?到底是誰告訴你那個時間點去保研路就能遇見劉妍的?”
陳易陽低着頭凝神思索了一會兒,血液裏殘餘的酒精讓他此刻反應速度變得很慢,沒過多久,他猛地擡起頭來:“哦我想起來了!是郭苌!她對我說劉妍和李曉東最近進展飛快,晚上九點半就要約着一起去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