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桌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這一次聽上去很急切,催魂似的。喻滄州一把接起,來電人是顧彥,“喂隊長,目前我們調查的人裏面,不只餘麗麗一個人能拿得到氰|化物,郭苌也拿得到!她母親是瞿燕實驗室的管理員!”

喻滄州感覺腦袋裏面嗡嗡的,突然就覺得審訊時郭苌對劉妍那掩都掩蓋不住的敵意就能說得通了,“郭苌離開局裏了嗎?讓人去把她叫回來!另外,派人去查瞿燕實驗室藥品管理室的監控錄像,從後往前推,看看郭苌有沒有出現!”

等到挂了電話,喻滄州猛地撲到陳易陽身前問道,“郭苌什麽時候對你說的這些事?”

陳易陽宿醉之後還沒完全醒過來,反應有點慢,他思考了一下以後才回答道:“就是昨天中午。”

喻滄州問道:“她倆到底有什麽矛盾郭苌要這樣毒害劉妍?”

陳易陽:“郭苌一直看劉妍不太順眼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喻滄州整理了一下思路後對劉易陽道:“一般同學之間看不順眼這種事,一定早就已經長期存在了。會讓郭苌突然做出下毒這個動作,一定是因為她們之間發生了劇烈的争吵,或者是由于某種其他的原因,導致她們之間的矛盾更加激烈了,郭苌才會改變以往的行為模式,決定對劉妍下毒。你再仔細想想,她們倆最近有沒有發生過什麽大的争執?”

陳易陽梗着脖子想了一會兒,漿糊似的腦袋啥也沒想出來,他揉了揉頭:“想不起來……大的争執這我哪知道啊,她倆一直王不見王的,我也不是她們室友,這您應該問餘麗麗。”

“……”喻滄州拿起手機正要讓人去找餘麗麗,突然間陳易陽叫了起來,“哦我想起來了!最近院裏有一個去法國交換一年的名額,本來郭苌成績排名在劉妍前面,郭苌大概以為自己勢在必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名額卻給了劉妍。郭苌為了這件事一直很生氣,覺得院裏的選拔不公平,為了這事還去找評選的老師理論來着!”

喻滄州:“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陳易陽:“就在上個星期!”

天氣漸漸涼起來了,幾場秋雨過後,便是要入冬的節奏。早上才見過一面的郭苌走進審訊室,因為起風,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針織外套,人看上去更柔和,眼神卻是銳利到近乎偏執了。

喻滄州從審訊桌邊站起來,“郭苌同學,我們又見面了。坐。”

郭苌走到他對面慢慢坐下,喻滄州問道:“知道我們為什麽把你叫回來麽?”

郭苌卻反問:“怎麽查出來的?”

喻滄州:“一開始沒有懷疑到你身上,是因為查過你所在的實驗室,并不能接觸到氰|化鈉,不構成作案條件。但是陳易陽的敘述以及你的母親是瞿燕實驗室的管理員這兩件事,就一下子讓你作案動機和作案條件都具備了。據說實驗室裏保管氰|化鈉的物櫃都是雙鎖櫃,需要兩個管理員分別擁有的兩把鑰匙才能同時打開。我猜,你一定是偷了你母親的要是,又用某種方法騙到了另一個管理員的鑰匙,才拿到了氰|化鈉。郭苌,你去取氰|化鈉之前确保了監控還工作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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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郭苌低下頭,人有些喪氣,“監控的确就是我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了。我一開始想的是,如果你們根本就不會懷疑到我的話,你們就不可能想得到去查監控。”

喻滄州:“所以你承認是你對劉妍下了毒,并誘使陳易陽對劉妍發生了強制性性行為咯?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誘使哈哈,警察叔叔你可真會說話,陳易陽他自己蠢管我什麽事?劉妍……劉妍也是一個虛僞得要死的人,當着所有人的面裝出一副好好脾氣的樣子,我去找她理論憑什麽她年級排名沒我靠前還被選中了交換的名額,她居然對我說人弱就要服輸!說我弱,她難道就很強嗎?評選老師給出的‘因為她英語好才選她’的理由我一個字都不信,說是看她長得漂亮倒還有可能!”

郭苌太過理直氣壯,喻滄州突然覺得這種對事情的認知方式實在有些荒謬,喻滄州說道:“郭苌,你自己扪心自問一下,一個人如果要漂洋過海去異國他鄉生活,語言是不是能保證她在異國他鄉落地生活的基本關?在你們專業能力相差不多的情況下,評選老師用英語來卡你們,為什麽不合理?你或許是為了發洩,或許是覺得毒死了劉妍,你自己就能頂上那個名額,但是現在,你自己的前途在哪裏?”

就這樣,A大化院的投毒案随着郭苌的承認漸漸落下帷幕。劉妍的父母悲痛欲絕,但也只能漸漸接受這個事實。劉妍的屍體被領了回去,葬禮被安排在了當月的最後一天。

葬禮那天正好是個雨天,天上飄着菲薄的小雨,李曉東和院裏的幾個學生辦公室的老師一起去到殡儀館。殡儀館內,劉妍的棺材被擺在大廳的正中間,她的儀容已經被整理過,身體周圍圍着一圈彩色的花,神情看上去平靜又安詳。

儀式漸漸開始,李曉東随着排隊的人流跟在學生辦公室的老師身後去和她說告別,走到棺材前時,他擡起頭仔細望着她,思緒漸漸回到了他第一次開始留意到她的那一天。

陳易陽說他和劉妍勾搭在了一起,其實那根本連勾搭都算不上,他只是碰巧留意到了她每天會去圖書館自習的時間,有時候去得晚了會占不到座位,而他正好在圖書館打工,順手幫她占個座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就那麽幫她做了。

而這一切的緣由都始于那個櫻花開放的春天。

那一天,因為學校裏舉辦櫻花節,坐落在櫻花大道上的自然博物館也開放了,化院的同學被叫去充當講解志願者,他也被學生辦公室的老師拉去了。

自然博物館櫻花節期間一共開放兩天,每個志願者講解兩小時簽完到以後就可自行離開。那天他講解完了下樓正準備離開,突然被學生會一個特別自來熟的同學給拉住:“唉李曉東,你過來一下,我這會得去寝室拿個東西,你能不能幫我看着會簽到桌……拜托拜托,謝謝你了啊。”

說完,那個同學就急匆匆地跑了,他只能留下來守着簽到桌。

那次的自然博物館講解活動是學生會舉辦的,志願者負責講解,學生會的同學負責簽到。所以,他才在簽到桌邊等了一會兒,就看見了劉妍。彼時劉妍正在和另外一個女同學讨論訂午飯盒飯的事情,另外一個女同學說:“我們一共訂十份飯對吧,總共有十個人。”

聽上去像是在給學生會的同學訂飯——很明顯,志願者們是不包飯的,劉妍一邊下樓一邊點頭:“對。”一擡頭望見了他,又突然叫住了那個女同學,“唉,多訂一份吧,訂十一份,我有點餓,反正院裏給報銷。”

那天那個自來熟的同學也不知道回寝室拿了什麽東西,過了好久也不回來,等到他回來的時候,李曉東已經餓着肚子在心裏算好了這個月的剩餘可支配現金,盤算着待會午飯幹脆就去食堂吃兩個包子好了。他和他交接完以後,就徑直往博物館外面走,正在這時候,一個輕柔的聲音叫住了他,“唉同學。”

他回過頭,那個輕柔的聲音是劉妍,“唉同學,我們剛才一不小心多訂了一份飯,沒地兒解決,你能不能幫我們吃掉它?”

李曉東怔怔地,劉妍見他愣住也不多說什麽,走過來一把将盒飯往他手裏一塞,臉上露出一個明麗的笑容,“講解了一上午一定累了吧,盒飯帶回去吃吧。”

李曉東家裏很困難,父親早逝,母親是種地的,大一才開學他就找到學生辦公室的老師,想問一下院裏有沒有勤工助學的項目,他很需要,從此以後他就經常去學生辦公室給老師幫忙,院裏按小時給他發工資。大學裏大家都各過各的,其實沒有太多人知道他在勤工助學,但他平時在學生辦公室給老師幫忙的時候,劉妍因為學生會的關系常常會路過學生辦公室,就看到了他。所以,她一定是知道他家裏的狀況的。

而此時,李曉東望着劉妍的面容,好似至今還能感受到那天拿到手裏還散發着溫熱的盒飯。

他其實一直沒有告訴過她,那一個瞬間,他曾經想過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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