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櫻花的花期并不長,不過短短兩周,已從落英缤紛開到荼蘼。櫻花節期間,爆滿的游客使得A大整個校園變得異常擁堵,一轉眼,令A大學子頭疼不已的櫻花節落幕,A大的校園也終于恢複了清爽和寧靜。
有的城市四季如春,有的城市春如四季,A市不幸碰巧是後者——上個星期冷風呼嘯還凍得人瑟瑟發抖,這一周最高氣溫俨然已經飚過三十。随着天氣的變暖,喻滄州又恢複了夜跑的習慣,這夥計嫌棄顧彥在健身房晨跑的習慣太不接地氣,且使得他無法在醒來的第一時間抱着顧彥幹一些這樣那樣的事情,硬生生拖着顧彥每天陪他一起在小區裏夜跑。
等到兩人跑完步乘着月色汗滋滋地往家裏走,路過小區裏長滿了爬山虎的那一面牆,遮天蔽日的爬山虎怎麽看怎麽像是偷情聖地,喻滄州一把拽過顧彥就來了個激情綿長的法式熱吻。一吻結束,兩人身上都是汗水,抱着彼此卻覺得更加親密,望着對方的眼神能滴出水來。這時再相擁着一起回到家,開個冰西瓜鎮鎮涼,抱着一起去浴室沖個澡,打肥皂的時候順手揩個油,日子過得也算是賽過神仙了。
大約這是個好事連連的春天,喻滄州這邊感情剛剛落定,沒過多久,老胡又給組裏的人發來了請柬——老胡的女兒愛情之路塵埃落定,要和她戀愛十年的小男朋友結婚了。老胡發來請柬的當天,喻滄州拿着請柬感嘆,老胡的女兒比蘇小小還小幾歲呢,如今居然已經結婚了,不出所料果然遭到了蘇小小的白眼。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麽喻滄州那天恐怕已經在蘇小小的眼風下死過好幾次了。
為了讓同事們都方便出門,婚禮被定在了一個周六的中午,于是周六的早上,喻滄州在家和顧彥一起打掃了一下衛生,看了一會兒CCTV-5的體育頻道,就帶着顧彥奔赴喜宴。
還沒走近酒樓,已經遠遠看見酒樓門前立着一塊喜慶的大紅色招牌,喻滄州和顧彥走近了一看,只見上面寫着“恭祝胡之琪女士和瞿剛先生喜結連理百年好合”。喻滄州一看見這招牌,就知道自己沒走錯路,繼續往裏走,就看見了老胡穿着西裝挺着個啤酒肚胸前佩了朵小紅花,臉上的褶子都笑得多了好幾道,正站在門口迎賓。
喻滄州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一把握住老胡的手,“哎呀恭喜你呀老胡,今天穿得這麽帥,局裏的男同事們可都被你比下去了。女兒今天出嫁,心頭一樁事了了吧,之琪真是速度啊,隔不久你就能抱孫子了吧。”
老胡聽見喻滄州的話,眼睛縫都笑沒了:“不敢當不敢當,要論帥誰能比得過你喻隊。小丫頭片子初中就早戀了,好的不學盡趕壞的學,這速度沒什麽好值得驕傲的。”
“能提早收獲愛情是好事,只要沒耽誤正事不就好了嘛,之琪高考進了P大,畢業了又考到這麽好的單位,之琪在正事上可從來沒有讓你操過心啊。”喻滄州說道。
這話正好說中老胡最驕傲的事情,兒女成器,父母沒有不臉上有光的,一時間仰着肚子笑得更開心起來,“這些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外面太陽曬快別在這裏站着了,進去裏面等。滄州你今天來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顧彥你也是,裏面座位随便坐。”
喻滄州:“好嘞,一定的。”顧彥朝老胡笑着點點頭,兩個人就往酒樓裏面走。
時間還早,酒席上到的人并不多。眼看着在一張靠近前臺的桌子上,已經坐了一些與他相熟的同事,喻滄州便帶着顧彥在那張桌子上坐下。桌子對面的同事見來人是喻滄州,和他寒暄起來,等待酒席的時間本來就很無聊,大家本着打發時間的目的閑聊,倒也算聊得挺熱鬧。喻滄州與同事們一邊聊天一邊嗑瓜子,聊了一會兒一轉頭發現顧彥并沒有參與進他們的話題進來,只是笑着聽他與同事們說話,一個人看上去孤零零的樣子,便湊過去同他咬耳朵道:“要嗑點瓜子嗎?”
他說話的時候氣流就直接打在顧彥的耳廓,一股顧彥早就已經熟悉的混雜着舒膚佳香皂和喻滄州特有的味道的氣息包圍着顧彥,這舉動格外的親密,顧彥頓時就笑了。環顧四周,好在周圍大家都在閑聊并沒有留意到他們:“不用了,你嗑就好,隊長你不用顧及我,我沒事的。”
正說着,喻滄州座位旁突然坐下來一個女人,米色針織衫黑色半裙搭一雙黑色小貓跟,這打扮一看就很女人,一點也不符合公安的氣質。願意坐在這張桌子上的肯定都是鄂江分局的同事,喻滄州正想擡起頭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人是誰,結果一擡頭看見對方被化得差點認不出來的臉就頓時石化了:“蘇小小?你神經錯亂了嗎!穿成這樣幹嘛?今天不是老胡的女兒結婚嗎?”
喻滄州話音剛落,徐長江也帶着耳機一屁股坐在了顧彥旁邊,天然呆的人反應都有點慢,徐長江直到坐下來才看見蘇小小,待看清她的臉也驚吓到了:“蘇蘇蘇姐……你今天怎麽打扮成這樣?”
蘇小小其實沒怎麽化妝,只是畫了個眼線塗了個紅唇,然而直男能認出來的妝容也就是紅唇了,再加上她今天的衣服搭配,相比平時素面朝天的反差,喻滄州和徐長江會被驚到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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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蘇小小今天的打扮,其實是因為她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讀了篇公衆號,裏面着重強調了化妝對于女人的重要性,蘇小小細想之下覺得有理,正好她那從小到大都不缺男人追的表姐最近住在她家,蘇小小心血來潮就讓表姐教她化了個妝,哪知道會讓這倆直男驚成這樣。眼下,蘇小小斜着眼睛乜着這倆直男道:“我這打扮怎麽了?不好看嗎?我覺得挺好看的呀!”
“當然不……”
喻滄州本能就要反駁,然而他半個“不”字還沒出口,顧彥已經一把摁住了他的手,及時止住了他的話頭,對着蘇小小淡淡笑道,“沒有,很好看蘇姐,你今天很有女人味。”
“哎喲是嗎?謝謝顧彥,還是顧彥會說話,喻隊你能不能跟人家顧彥學着點?”眼看終于有一個支持者,蘇小小喜笑顏開,欣喜之下也就忘了去留意顧彥攔住喻滄州的這一舉動對于他們的關系來說其實是有多親密,“話說對了顧彥,待會有一件事情還得麻煩你,我來的路上就在想,今天穿着高跟鞋不好搶捧花,你待會能不能幫我搶捧花?”
顧彥還沒開口,有人搶先已經開了口:“不能,搶捧花這件事也是能旁人代勞的?你怎麽不讓顧彥幫你談戀愛呢?”——喻滄州就坐在蘇小小和顧彥中間,插起話來簡直天時地利人和。
“喻隊!我問的是顧彥,又沒有問你!”
喻滄州怼人的時候是不會講道理的,“我說不能就不能。”
“老男人!祝你光棍一輩子!”蘇小小低聲喃喃。
“你說什麽?”喻滄州耳朵很尖。
“沒說什麽!”蘇小小将頭賭氣一瞥,卻正好看見顧彥溫和地看着自己笑,那意思是無聲的同意的意思,蘇小小頓時雀躍起來,給了顧彥一個贊許的眼神。
很快就到吉時,酒桌上的燈光悉數暗下來,整個席間只能看到禮臺上打的那點燈光,朦胧的淡紫色讓整個禮臺看上去異常夢幻。主持人上臺、新人進場、雙方父母致辭、新郎新娘互相許下諾言,婚禮從來都是相同的流程,然而人們還是一遍又一遍地經歷感動,大約天長地久是每一個人心中都希冀能擁有的夙願。
禮臺上,主持人已經在要求新郎新娘當着大家的面來一個熱吻了,喻滄州側過頭勾着腰在顧彥耳邊說道:“我去一趟洗手間。”顧彥對他點了點頭,側過臉的一瞬間,正好看見蘇小小滿面欣喜。
喻滄州已經走出去看不見了,主持人又在問有哪些朋友想要搶捧花的請去到禮臺前邊去,蘇小小用眼神慫恿着顧彥,顧彥低頭笑了笑,便真的走到要搶捧花的那群人中間。
主持人一聲倒計時,新娘手中的捧花躍空而出,喻滄州去上了個廁所的功夫,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捧花一個抛物線落進顧彥的懷裏,周圍圍觀的人群起哄起來。老胡的女兒之前來局裏找老胡的時候正好和喻滄州隊裏的人吃過一頓飯,那段飯上之琪和顧彥因為聊起對一個哲學學者的看法而相談甚歡,眼下顧彥搶到了捧花,之琪望着顧彥會心一笑,顧彥也沖着她揚揚手裏的捧花。
喻滄州看見了這一景象先是一愣,等到反應過來就立刻洋洋得意起來,大模大樣地朝顧彥走過去,要知道搶到捧花的人可是下一個找到幸福伴侶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哪知下一刻,他還沒走到顧彥身邊,顧彥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将手裏的捧花轉給了蘇小小,看兩人那有商有量對話的模樣,顯然是早就已經商量好的。
喻滄州眉頭一挑,當即幾步搶回自己的座位上,準備搶過捧花喝出一聲“不許給”,然而一擡起頭看見蘇小小小雞護崽似的護住自己的捧花,桌對面還有幾個同事正留意着剛回到桌上的自己,為了不驚擾桌對面的同事,無奈之下,只能把這一沖動按捺下去。
喻滄州原本想着顧彥拿到了捧花對于他倆的感情是個見證,誰知顧彥轉手遞給了蘇小小,他倒不是在意捧花這麽個事,但又覺得捧花意義非凡,糾結之下,他就把這麽個事一直記着,記到最後一道甜湯終于上來,所有的賓客終于散場。
和老胡再次寒暄,也和蘇小小和徐長江道別以後,兩人一起往回家的路上走。從酒樓回家的路上需要穿過一個公園,公園的草坪上,游客們野餐的野餐,放風筝的放風筝,喻滄州走在穿越草坪的羊腸小道上,感覺終于到了個能談話的地方,這才牽着顧彥的手發了話:“顧彥,你把接到的捧花給了蘇小小,這件事要怎麽算?”
顧彥知道喻滄州不是真的介意這麽件事,就笑着說道:“滄州,只是一個捧花。”
“只是一個捧花?捧花難道不重要嗎?捧花意味着新娘将祝福傳遞給了你,意味着你會成為下一個找到幸福伴侶步入婚姻殿堂的人,意味着我們的感情有了祝福和見證,意味着……”
大約這是一個無聊且閑适的下午,喻滄州啰嗦得讓人能一瞬間想象到他變老以後成為一個不怎麽讨人喜歡的絮絮叨叨的糟老頭子的樣子,顧彥望着喻滄州,眼神卻更加寵溺了。
喻滄州自顧自地說着,某一瞬間卻發現顧彥突然停住了腳步,他還握住他的手,顧彥帶住他的力道讓他也困惑地停下來回望着他,顧彥的目光深深,望進喻滄州的眼睛裏,草坪周圍有着小孩子們大聲叫喊的聲音,有微醺的春風拂過這兩人,喻滄州聽見顧彥溫柔地說:“滄州,下一個長假期,跟我去見我父母吧。”
這句話頓時就将喻滄州從眼前的情景拽到了另一個情景中,“去見你父母嗎……他們知道了我們的事情嗎?他們會接受我嗎?”
“還不知道,不過他們人很好,從小到大都沒有強迫過我什麽,所以我想,他們應該會接受并祝福我們的。”
“那……”喻滄州剛要說話,突然手機鈴聲響起來,喻滄州拿起手機一看,“啧,怎麽又是蘇小小?剛剛見過面為什麽還要給我打電話?”重要的談話被打斷,喻滄州此時簡直不想接蘇小小的電話。
然而還是一手接起,“喂蘇小小。”
“喂喻隊是我,接警中心剛才打來電話,有案子了。”
聽見有案子,喻滄州再懶散也頓時正色起來,“在哪裏?”
“在嘉和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