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暖風拂過,時三的目光掃過所有的參賽人員, 最後定格在岳含之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的面容上。
青年白皙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劃過草藥,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緩緩的, 朝岳含之綻放出一個溫和、有禮的笑容。
不知怎麽的, 岳含之突然的就打了個寒蟬。
不會的,不會被發現的。
她猛地搖搖頭,将內心深處突如其來的恐慌給掩埋住。那一批被損壞的靈藥, 是她拜托她岳家負責分發丹會大比材料的煉藥師做的, 他們做的非常小心, 破壞了靈藥內部的構造, 讓它藥性全無, 但是看起來,卻又和別的靈藥一樣, 沒有區別。
如果是七天前的時三,他肯定是發現不了的。
但是現在的他, 已經非吳下阿蒙。
七天不眠不休的參悟天地法則, 隐隐讓他摸索到了‘道’的邊緣,萬物都是由能量構成的, 在一堆充滿靈氣的草藥中, 這一份黯淡的, 甚至透着絲絲烏黑的藥草,那真是要多晃眼就有多晃眼。
一縷透明的,纖細的仿若頭發絲般的神識盤趴在地上, 在千萬人的眼皮地下,小心翼翼的爬到了岳含之的腳下,它繼續往前,晃悠悠的纏繞到了少女的鼎爐裏。
一擊得逞,時三幹脆利落的收回了視線。
二階的藥草廢了,不是還有三階的嗎?
五十進十的鬥争,本就殘酷,如果想要穩定進入,就必須得煉制出三階丹藥來,這也是丹會為什麽會準備兩份完全不同的靈藥的目的。
心裏有了判定,時三不再浪費時間,他拿出雪子集送給他的丹爐,細心的煉制起來。
青年這個行動并不打眼,因為在場的五十個人中,絕大多數都先煉制起了三階的丹藥,不管能不能成,先拼一把,反正最後還有二階丹藥打底,總歸不會輸的太慘。
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前後不到一刻鐘,第一個炸爐的人已經出現了。
赫然就是堪堪擠入前五十名的岳家小姐——岳含之。
這一次的丹爐炸的太快,太讓人意外了,就連岳含之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被炸了一臉的黑灰,身上火紅色的法衣雖然絲毫未損,但是也亂糟糟的一團,好像剛剛從垃圾堆裏扒拉出來的乞丐。
整個空間驀然的寂靜成一片,只剩下暖風飄過的輕輕的呼啦聲。
下一秒,喧嘩的吵鬧聲突兀拔起,千萬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少女的身上,有質疑、有嘲笑。有鄙視……這一刻,就連岳含之最忠誠的擁庇者都沒了語言,他們垂頭喪氣的坐在位置上,恨不得将自己縮成一團,鑽到地底裏去。
無數的惡意如同無孔不入的潮水般将少女包裹。
岳含之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的身體不受控制般的瑟瑟發抖。
甚至都忘了給自己一個除塵術,将臉上的污穢弄幹淨。
黑發的青年冷漠的收回自己的視線,專心的煉制起手頭的丹藥,對于場上的吵鬧聲閉耳不聞。對方待他如何,他就待對方如何;岳含之想讓他炸爐,他就直接讓岳含之炸爐。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不外如是。
因為岳含之的炸爐鬧的太轟動,有的煉藥師總是忍不住朝她那邊望過去,集中不了注意力,于是,很快,他們也紛紛炸了丹爐。這一下,好歹讓岳含之的面子上好過了點。
她施了個除塵術,将自己的身上弄幹淨,咬着牙根開始煉制僅剩下的二階藥材。
只是上一次的炸爐到底還是影響了她,沒過一會,岳含之她……又炸爐了。
結合上一次的比賽,這已經是她的第三次炸爐了。
簡直太讓人意外了。
岳含之這人雖然嚣張跋扈,蠻橫強勢,但是不得不說,她美麗妖嬈的外貌、良好顯赫的家世以及出類拔萃的天賦,都讓衆人在厭惡她之餘又生出一抹無奈。
人家長的比你好看家裏有比你有錢,天賦還比你的好。
欺負你怎麽了?
有本事你就打回去啊!不敢?不敢就忍着。
這是青龍城裏被岳含之欺負過的人的心理寫照,而現在,岳含之接二連三的在他們面前出了醜,絕大多數人都是拍手叫好,另外少部分人則是吃瓜群衆,就是看個熱鬧,随大流。
在衆人大聲的嗤笑聲中,兩次炸爐已經注定出局的岳含之呆愣愣的站在臺上,她只覺得整個世界的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他們對她指指點點,嘲諷譏笑。
她呼吸困難,身體重若千鈞,就連動一動小指頭都是奢望。
無法動彈,無法說話,世界變的一片黑暗。
“那個……”伺候在一邊的侍童見岳含之一直都沒有從臺上下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岳小姐,您的煉丹已經結束了。”下去了,總好過在上面繼續被嘲笑。
這一聲,一下子讓岳含之找到了下來的臺階。
她破口大罵:“我在不在上面需要你來提醒嗎?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仆人,也妄圖出言教訓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原本還對岳含之有些許同情的侍童瞬間沒聲了,他低着頭拿頭頂對着岳含之默默挨訓斥,隐藏在衆人看不到的雙眼,卻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怪不得最先出局,活該!
将自己的火氣都發了出去,岳含之就如同身後有老虎在追她似的,落荒而逃,匆匆的跑了。
等跑到了一半,岳含之越想越不對,她煉制三階丹藥雖然成丹率不高,但是也絕對沒有低到剛開始就炸爐的地步。突然,她想到了開始時時三那個微笑。
難道是他做了什麽手腳?
肯定是的。
不然他為什麽要露出如此嘲諷又詭異的笑容,肯定是時三這個賤|人對她的藥草動了手腳。好呀!這賤|人不但腳踏兩條船做狐貍精,還如此龌龊下作。害的她在這麽多人面前丢份。
不行,她要回去揭穿他虛僞的面孔。
岳含之迫不及待的轉身,朝她剛剛出來的地方走去。
她也不想想,明明最開始是她在時三的靈藥裏動了手腳,現在反而嫌棄人家龌龊。
就在岳含之折騰的這一段時間裏,第一個成丹的人已經出現了,赫然就是上一**比中的第一名——溥光輝。時三見此,也不必再拖延了,他直接加快了手頭上的動作,快速成丹,成了第二個制作出三階丹藥的人。
觀衆席上一片嘩然,他們瞅瞅時三帶在胸前的二階煉藥師徽章,再看看他送上去的三階丹藥。
假的吧!
絕對是假的。
溥光輝成名在外,青龍城的人都知道這位是丹會會長的嫡傳弟子,年紀輕輕今年卻已經突破成為四階煉藥師,但是時三呢?莫名其妙的出現,莫名其妙的得罪了岳家的人,又莫名其妙的和渡劫的大能扯上了關系,被蓋上一個隐世宗門弟子的章子。
而現在,他就這麽……輕描淡寫的煉制成了三階丹藥。
還是緊緊的追在溥光輝的身後,難道……難道說這人和溥光輝一樣,已經突破到了四階煉藥師?
別說那些不熟悉的時三的人了。
就連石修竹石修浩甚至是還在煉制丹藥的雪子集都恍神了。
尤其是雪子集,他想着自己初次見面時還大言不慚的叫時三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問他,恐怕當時,時三正在心裏面嘲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吧!
小孩縮了縮酸澀的鼻子,眼眶紅彤彤的。
在衆人的翹首以盼的目光中,丹會的會長大人朗聲宣布,時三得到第二名的好成績。
雖然之前就有猜測,但是當猜測變成現實的時候,看臺上的衆人還是驚愕不已,不少人看時三的目光頓時就變了,這個少年他只有十九歲,卻已經是三階煉藥師。
将來突破到四階煉藥師妥妥的,甚至是五階、六階煉藥師,都是有可能的。
至于七階高階煉藥師?
他們不敢想,丹會的會長就是七階煉藥師,也是唯一的一名七階。
八階九階?天玄大陸都多少年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煉藥師了,大家也就是當個傳說聽一下。
岳含之到的時候,正好聽到了時三成功煉制出三階丹藥。
自己灰溜溜的下場,但是自己的敵人卻在衆人的矚目中奪得第二的好成績,怒火掩埋了她的理智,岳含之大步的沖上去,她怒氣沖天的指責道:“時三你這個小人,你以為你對我的東西做了手腳我就不知道嗎?”
時三心裏一咯噔,面上卻恰到好處的流露出幾分驚訝,幾分迷惘,“你說什麽?岳含之,我一直好好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岳含之見一詐不成,幹脆胡攪蠻纏道:“比賽開始的時候,你朝我這邊張望着,不就是想下手嗎?”說罷!少女轉過頭,軟下聲音對丹會的會長說:“柳大人,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我的實力在場的大人都是清楚的,三階丹藥不說,二階丹藥我又怎麽會炸爐?”
她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面色上都有些不自在了。
時三‘呵’的一聲笑了出來:“岳小姐這話說的可不對,你前些日子不是剛剛炸過爐嗎?別自己實力不行,就逮着一個人就開始噴。”
“你……”岳含之就是撐着一口氣上來的,衆目睽睽之下,她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撐下去,“誰是誰非?讓人檢查一下便是。”
時三一拱手,“請。”
一旁的長老得到了會長大人的許可後,下臺來到了岳含之煉丹的位置,他動手收集了一些黑灰色的廢丹粉末。
丹會的人一起上陣,再三查看,也沒看出有什麽問題。
岳含之也是沒想到出問題的是自己的鼎爐,畢竟那東西她一直都随身帶着,沒有經過他人之手,如果她現在把丹爐拿出來,經過丹會的人一查,還能發現些許他們的靈魂波動。
但是……她沒有。
等過了今天,那細微的,幾不可查的靈魂波動就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就如同太陽下的朝露。
“這個……岳小姐,你是不是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壓力太大了。”其中一個長老異常婉轉的說。
“我……我……”岳含之張嘴‘我’了半天,也說不出下一句話。
這本來就是她腦海裏一閃而過的念頭,沒有根據,更沒有證據,嬌媚的少女羞紅了臉,在衆人不滿的目光中低下了她高傲的頭顱。
“沒事。”時三大度的站了出來,寬容道:“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岳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這……這是多麽的識大體,多麽的體貼人啊!君子之風啊!
衆人頓時對時三肅然起敬。
此時時三與岳含之的距離很近,他的頭幾乎要擱到少女的肩窩裏去了,在衆人看不到的角落,他俯首,在少女的耳畔嘲諷的說:“就算是我做的,你又能奈我何?”
岳含之的雙眼猛的瞪大,她用力一推,将青年推了出去,狀若癫狂的喊道:“是他,就是他做了手腳,他剛剛親口承認了。”
被推開的時三一臉無辜,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見底,“岳小姐,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開口說話了。”當然了,他剛剛用的是神識啊!
“我聽到了,他承認了。”岳含之上前,她漂亮的臉蛋扭曲成一團,“柳大人,您也聽到了吧!他說了,就是他做的。”
柳會長怒形于色,他低聲呵斥道:“岳含之你夠了,你再胡攪蠻纏我就讓人請你出去了,這裏是我丹會的地方,不是你們岳家,你這麽說,是覺得我們丹會是在撒謊,庇佑他嗎?”
這話岳含之怎麽敢應下?她噤若寒蟬的站在原地,望着青年那依舊幹淨無辜的笑臉,心裏的寒意幾乎要将她冰封。
被人耍了一道,岳含之再也呆不下去了。
她連告別的話語都懶得說了,再次……急匆匆的跑了。
以柳會長帶頭的丹會等人心裏此時對于岳含之真是厭惡到了極點,就沒見過這麽愚蠢的女人,也就是岳家,一直把她當個寶貝。
他說了幾句好話,安慰了下青年。
時三也投桃報李,客氣的回了柳會長幾句,在對方欣慰又贊嘆的目光中離場。
寒冷的北方,此時大雪紛飛,魔修們穿着簡單的法衣,在城鎮裏來去匆匆。
銀發金眸的青年恍如一縷北風,游蕩在這一片天地。
沒有、還是沒有……
整個北方他都已經探查了一遍,可是他要尋找的那個人,卻怎麽也沒找到。
回憶過去,每一個細節都在他的腦海裏翻滾,當時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哪兒呢?
小魔修乖巧的微笑、琥珀色的眸子、纖長的脖頸,甚至包括手指細微的顫抖,男人都在腦海裏仔細的過了一遍,當時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到底在哪兒?
翻找無果,男人也不氣餒,或者說,他從頭到尾,就沒有氣餒這種情緒。
他以一種特定的頻率轉身,然後……往回走。
丹會大比進行的如火如荼,而現在被人們挂在嘴邊的,一共有三個人,天才溥光輝,不知從那個地方跑出來的時三,以及輸不起沒風度的岳家小姐。
岳含之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在衆人的面前了。
但越是如此,他們越是愛拿她出來說事,畢竟另外兩個不管怎麽說,都是稱贊,說來說去也就是那麽一回事。但是岳含之不同呀!人們樂意看到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出錯,以此來嘲諷對方。
衆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再挖一下從前的往事,衆口铄金,假的也被他們說成真的。
岳含之的名聲,算是全毀了。
就在這時候,岳家的人跑出來公布,他們岳家的小姐岳含之将和石家的少主石修浩訂婚,希望石岳兩家千年修好,親上加親,說白了,這就是對雙方都好的利益聯姻。
岳含之剛開始是不樂意和石修浩在一起的,畢竟她喜歡的一直是石修竹。
但是這段痛苦難堪的日子裏,鼓勵她、安慰她的人,一直都是石修浩,石修竹連人影都沒出現過。
漸漸的,岳含之的心就無法控制的開始朝石修浩轉移。
而且石家的人也明确的表達出來了,只要她和石修浩在一起,石家下一任的族長就将由石修浩來做。岳含之聽後心裏不由的升起一股隐秘的、報複性的快感。
你石修竹不是看不上我嗎?結果呢?因為我,你的族長之位沒了,她要他一直在痛苦中徘徊,直至絕望。
岳含之訂婚的事,時三是第二天和石修竹雪子集聚會的時候才知道的。
他最近沉迷于天地法則,如同一個網瘾少年,無法自拔。
石修竹俊秀的臉蛋寫滿了落寞,就差刻上‘想哭’兩個字了。
時三見此忍不住好奇的問,“修竹兄你既然喜歡岳家小姐,之前為何又要拒絕對方?”
石修竹說他在乎的不是這個,他另有心悅之人,只不過是族長的位置已經确定了,他為此奮鬥了數十年,一朝成空,自然郁悶。
在仙界,人們在乎的皆是自身的修為,這般将名利地位放的很重要的人不能說沒有,但是很少,非常少。
當人的修為到了一定的地步,名利、財富、地位自動就會跑到口袋裏。
時三不能理解石修竹這種心情,但是各人有各人的選擇,他身為朋友,只能從旁安慰他,告訴他什麽都是虛的,只有自己捏在手裏的東西才會一直是自己的,有這個傷春悲秋的時間,不如好好修煉,說不定能早點突破到金丹期,得永恒的壽命。
石修竹苦笑,說時三兄你教訓的是。
這情況,明顯是還沒有走出來。
時三在開解人方面一向笨拙,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幸虧這時雪子集插了個話頭,轉移了話題。
時三也樂的跟着臺階往下走,三個人随便的聊了聊最近的趣事。
變小了的小布在一邊看着,心裏酸的直冒泡,恨不得現在就下手幹掉二人,他和時三都沒有這麽親密呢?憑什麽這二人就可以?憑什麽?
“時三。”少年突然開口,他可憐巴巴的說:“我餓了。”
時三:“……”我信了你的鬼!!
“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你們還是練氣期,我這就讓人上一桌菜?時三你們想吃什麽?”石修竹接話,将尴尬的氣氛撥弄過去。
時三沒好氣的瞪了小布一眼,“随便。”
“行。”石修竹點點頭,“那我直接上他們的招牌菜了。”
“嗯。”
等上了菜,少年又各種撒嬌,一會兒口渴了要時三給他倒水,一會兒又要時三給他喂吃的……
時三剛開始還顧及着有石修竹他們在,咬着牙忍了,結果卻導致小布越發的猖狂,最後時三忍無可忍的直接摔了筷子,他怒罵道:“你是三歲的小孩兒嗎?做什麽事都要別人動手?”
小布眨巴眨巴眼,“時三你覺得我是三歲也可以哦!”
“滾蛋。”時三氣呼呼道:“三歲也會吃飯了,哦!除了智障腦殘。”
小布:“……”
這一刀插的太狠,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就在這沉默又詭異的氣氛中,他們四人一起吃了晚餐,最後時三表明他要出去買點靈藥,小布想跟着被他趕走了,少年用可憐巴巴的視線瞅着青年,妄圖喚醒青年那僅剩不多的憐惜之心。
時三:冷漠臉jpg
明顯沒戲了,若論實力,時三是打不過小布的,但是除非是實在沒辦法,不然小布他不想對時三用強硬的手段。
他撇過頭,黑色的雙眸深不見底,只要這人一直都在他的身邊,不愛上其他人,這……就是他的底線。
石修竹與雪子集詫異的看着自從時三走後氣質全變的少年,他只是那樣站着,但是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邪氣與威懾力,讓人連上前說話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他們心中驚駭,面上也不由的流露出幾分瑟縮之氣。
少年的目光漫不經心的撇過他們一眼,他勾起唇角,明明什麽也沒有說,但是石修竹他們卻感覺自己被威脅了。
他定定的看了他們一會兒。
随手擺弄了下衣袖,轉身,離去。
被留在原地的二人撐着桌椅,勉強的站立住身體,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依舊還是那個鋪子,依舊還是那條擁擠的街道,依舊還是……那兩個人。
時三一臉麻木的被銀發的男人拎到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子裏,讪笑着:“好巧哦!沒想到我們又遇到了。”
男人挑眉,“不巧,我就是來找你的。”
時三:“……”
“我按照你說的地方去找了。”他慢條斯理的說:“但是我沒有找到他。”
時三真誠的望着男人金色的雙眸說:“畢竟距離我上一次看到這人,已經過了些時日,他可能早就走了,你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他慢吞吞的應了一句,“哦!”
太好了,看樣子他的謊話沒有被識破。時三心中大定,面上也從容了許多,“茫茫人海,想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這事急不來,你可以慢慢找。”
“他比較難。”他說。
時三:“什麽?”
男人解釋,“找他,比大海撈針要難。”
這個世界上,除了肖楚,沒有人能逃過他的法眼。
時三幹巴巴的笑着,“是嗎?”
“嗯。”男人認真的點點頭。
他這認真矜貴的小模樣,和沒有恢複記憶實力的小布相似極了。時三的腦海裏猛地劃過這個念頭。
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心翼翼的問:“你上一次和我說的,他是污穢是什麽意思?”
一向面無表情的男人不着痕跡的皺眉,時間仿佛在這一塊凝結住,四周一片寂靜,連暖風都将這條小巷子遺忘,不知過了多久,時三的腿都酸軟不已時,他終于回話了。
“就是髒東西。”他說。
時三:“……呵呵!”
髒東西和污穢有什麽不同嗎?混蛋?敷衍人也不帶這樣敷衍的啊!
“哎!那你為什麽要找他?你和他有什麽關系嗎?”時三轉了個彎,繼續問。
男人望了他一眼,沒說話。
兩個陌生人,面對面,相對無言。
時三沉着氣,等了一會,見男人依舊是沒有動靜,終于忍耐不下去了,他小聲說:“如果沒事的話,我能走嗎?”
男人與他四目相對,淺金色的瞳孔裏映照出青年白淨的小臉,他說:“不能。”
時三抽抽嘴角,“為什麽?”
“就是……”男人眉頭微皺,似陷入了苦惱之中,“不能。”
“卧草!就算要攔住我你敢不敢給一個好的借口。”時三怒了,完全忘了上一次自己在這人手裏動彈不得的場景,“你到底想幹嘛?”
男人眨眨眼,精致到無懈可擊的面容冷漠如冰,但是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他的臉上帶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軟,“……不想做什麽。”
時三:“……”
這天我聊不下去了,手動再見。
二人之間又回到了原點,僵持住了。
時三又不敢将他帶回家,肖楚就在屋子裏等着他呢?這要是回去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琢磨了一番,青年他慢慢的朝後面移了一步,他心裏忐忑極了,銀發男人金色的雙眸無機質的盯着他,他歪歪頭,沒有行動。時三見此,又往後面移了一步。
男人依舊沒有動作。
這是要放他走?
時三心裏這麽想着,又退了一步。
這一次,男人終于有了動作,在時三緊張不已的目光中,他……他往前走了三步。
時三:“……”囧!
當然,這一下,時三終于确定男人沒有對他下殺手的意思。
他走過小巷子,來到人聲鼎沸的街道,男人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着他,保持着穩定的三步距離。
時三逛了一圈又一圈,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少,慢慢的,就連一些店鋪也跟着關了門。而銀發的男人卻一如既往的跟在他的身後,時三無奈的轉頭,“你一直跟着我是想做什麽?我有事要忙,沒空陪你玩。”
男人歪歪頭,他說:“你忙,我跟。”
時三:“……”此刻他的內心是絕望的。
“好了好了,我是服了你的,你贏了。”這一句話,飽含了青年無數的心酸淚,他繼續往前面走着,最後停在了一家客棧門口,重新開了兩個房間,他說:“你左我右,各睡各的,懂?”
男人堅定的站在了青年的身後,以此來表達自己的立場。
時三已經叫他磨的沒脾氣了,一句話也沒有多說,直接回了房間,這裏的環境比不上時三原本住的地方,沒有修煉室和小院子,最後,他睡房間,男人就坐在屏風外面的椅子上。
眼前沒了他的人影,時三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他找的這個地方,距離肖楚的所在有一段距離,現在只希望,肖楚這家夥學聰明點,別三更半夜的跑過來自投羅網,他實力微弱,可救不了他。
這一晚上,時三并沒有睡覺,他盤着腿,繼續感悟天道。
而距離這裏不遠處的岳家,一對已經訂婚的男女,正坐在湖泊中央的四角亭子裏,喝着美酒,歡笑聲一片。
岳含之眼神迷離,面頰通紅,吐出來的氣息都帶着酒的香氣,“石大哥你真好,一點也不像石修竹那個混蛋,我為他做了這麽多?他竟然為了一個男人不理我。”
“那是因為他不懂含之你的好,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最好的。”石修浩花言巧語道。
一個女人,當着自己的未婚夫的面絮絮叨叨的說自己為了另一個男人做了多少事?愛了他多久?這對于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無法忍受的事。但是石修浩他忍了。
因為他需要岳家的勢力,來幫助他成為族長。
至于他站穩腳跟之後……石修浩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一個心向着自己對手的女人,他不需要。
岳含之這時候已經醉的一塌糊塗了,不然她即使再蠢也不會做出這樣腦殘的事情,說着說着,她就說起了時三,“那個賤|人,他為什麽要出現?你知道嗎?之前我煉丹失敗,都是這個賤|人搞的鬼,他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為什麽?”
身為一個體貼人的未婚夫,這時候石修浩就要站出來了,他善解人意的提議道:“不就是一個練氣期的小子嗎?含之你看他不順眼,我們找人把他幹掉就是了。”
“真的?”岳含之的雙眼猝然綻放出巨大的光芒,“真的能把他弄死。”
“嗯。”石修浩點點頭,“我這裏有一份人脈,你只需要付給他一點靈石,他就能幫你把人殺了,只不過我前不久和他鬧了點矛盾,不如我把他的住所給你,含之你叫信的過的仆人走一趟。”
“好。”岳含之将手裏的酒液一飲而盡,“這一次,我一定要殺了他。”
“不過是一個煉氣期的小蟲子罷了,何必勞煩含之你這般廢心。”石修浩說。
“但是……”岳含之話鋒一轉,“這個時三的道侶相當厲害,萬一被他發現了這麽辦?那我豈不是完了。”
“哦?這我到是有所不知。他伴侶是……”
“就是一個月前的渡劫之人,只不過從那以後,我已經好久沒見到他了。”
“含之你太多慮了。”石修浩失笑,“這人應該已經走了,說是道侶,其實那時三絕對是別人的玩物。你見過哪個大人物會與一個不知道壽命有多久的練氣期結成伴侶的嗎?”
他自問自答,“沒有,一個都沒有。道侶之事,是得到天地認同的,同生共死,萬一這時三修煉一直沒突破,壽命到頭了,死了。對方豈不是要陪他一起死?”
“好哇!”岳含之大怒,“他們竟然敢騙我?”她轉頭,“那人在哪兒?我今天就要把人請到手,讓那時三不能再出現在我的眼前,礙我的眼。”
“不急不急,今天夜色已深,不如明天再去。”
“嗯。”岳含之嬌笑一聲,“我聽石大哥的。”
天空中的下弦月高高挂上,風吹動樹木,發出簌簌簌的響聲,在這黯淡的月光下,一個人影,悄然來到半開的窗戶前。
隔着濃重的黑夜與漫長的時間。
一雙黑色的雙眸對上了屋內人的金色眼睛。
道與肖楚。
光與暗。
天道,只能有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莫名其妙就遇上了,小天使們驚喜不驚喜??開興不開心??
時三:所以我晃悠了一晚上是為了什麽!吐血jpg/~
張嘴吃安利,甜甜香的下一本新文——小慫包(重生),點進作者專欄就可以看到喲!
上輩子,小慫包魏景為了引起父親的注意,鼓起勇氣和寵他的大哥争家産,争得頭破血流。
最後被父親趕出家門,出車禍而亡。
這輩子,他決定乖乖的做個好孩子,不哭鬧,不任性,不和大哥搶公司。
最好是——能離得大家遠遠的。
重生歸來的魏哲,看着他的小甜餅弟弟與他漸行漸遠。
“呵呵!你想走,問過我的意思嗎?”
PS:雙重生,攻受之間沒有血緣關系,受是父親的情人出軌生的,攻和其父親一開始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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