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雨夜生辰
第47章:雨夜生辰
外面的暴雨不知何時小了許多,大滴大滴地落下,擊打在綠枝翠竹間,青石白階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真正的夜幕逐漸來臨,山林間風雨過後的絲絲寒意,伴著清冷的水氣,輕輕緩緩地襲卷而來。而廟裏,亦是夾着風雨。
“你要帶我去哪裏?”雲水岚低低地問道,剛要邁出破廟的步子頓了頓,外面的雨讓人凜然,但是她必須快一點,否則,孩子怕是不保了。
她顫巍巍地挾着雲水岚,又要注視着鬼嘯天,其實,她并沒有預料到鬼嘯天會出現,那些人似乎并沒有放過她的可能,她卻必須孤注一擲,只身犯險一次。
雲水岚看着她吃力的表情,提醒道:“你這樣帶着我是走不遠的。”
她不滿地看了雲水岚一眼,卻依舊固執地向雨中騰挪,而鬼嘯天冷然地立着,手底握着一根銀針,不待那人出了破廟的門,便悠地飛出,打在那人手臂上,身形一閃,快速逼近,一手拉住雲水岚,一掌将那人劈了出去,重重地跌在了雨裏。
“啊!”痛苦地呻吟聲扯住了雲水岚的思緒,她快步奔過去,不過大雨淋濕了烘地半幹的衣衫,來到那人身邊。
“你怎麽樣了?你沒事吧?”那人似乎痛得沒有半點力氣了,低低地說了句什麽,便再也不掙紮了,就像剛剛那樣,靜靜地躺在雨中,身體還在不停地顫抖着,高隆地腹部隐隐動着。
即使是那樣對待了雲水岚,雲水岚依然覺得不該葬送了一條小生命,她回轉頭沖着鬼嘯天道:“鬼公子,快點來幫忙啊!”
鬼嘯天上前,快速地搜了她的身,并不避諱她是一個女子,可是除了那把劍,他什麽也沒找着,身上甚至還有些微地傷口,這并不能減少鬼嘯天的戒備,他快速地在那人身上一點,将人抱起回到破廟,卻不到半刻,安靜地破廟裏卻多出了幾人。
一個高壯健碩的男子立在火堆旁,身影透過紅色的火焰,醜陋的面頰顯得猙獰,“真是沒用的廢物!”輕佻的眉眼勾勒着嚣張跋扈與仇恨。身後站着幾個黑衣人,皆是壯碩,鬼嘯天可以感受到濃重地殺氣。
“你是誰?”他淡問,既不是沖着他而來,又是誰會沖着雲水岚而來,而且竟然辨識了她的僞裝呢!
醜面男子扯開嘴角,卻是嘲諷道,“我想,那位維府少奶奶一定知道哦!”雲水岚一愣,她并不曾見過這樣醜陋的男子,盡管此時自己也是“毀容”了大半,疑惑不解地搖了搖頭,卻見那人瞪大了眼睛,仇恨地眸子燃着火焰一般。
“你竟然說不知道,哈哈哈,那你可記得迎春閣裏的那一夜!”只‘迎春閣’三個字便刺痛了雲水岚的耳膜,她亦是睜大了眸子看向那人,那聲音,她大概想象得出是誰了呢。
“你是黃扇,你不是···”
“不是什麽——被維清寒關進大牢裏了是嗎?哈哈哈···”他咧嘴笑着,猙獰地表情更顯得猙獰了,“多虧貴人相救啊,趁着你們為維家二位奔喪的時候有人将我救出,要求便是——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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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扇一揮手,身後的黑衣人齊齊動身,與鬼嘯天揪扯到一起。而一旁雲水岚則護在那名孕婦身邊,戒備地看着黃扇。“你想怎麽樣?”
“怎樣?”黃扇換上迷茫地神色,“你說我要怎樣?不過是應了維清寒做場戲,卻因為你們兩個而葬送了自己,我當然要讨回來啊!”他手貼在腰間,欲解腰帶,黑色的鬥笠盡落,雲水岚帶着微微地顫抖,原來真是維清寒安排的,聽他這樣說着,心底有什麽東西碎掉了一般,握着那人的手緊了緊。
破碎地呻吟聲傳進耳膜,令她一震。回轉頭看見那個陌生人,不管眼前之人是什麽身份,做了什麽事,都不該狠心去殺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濃濃地血腥味在空氣裏流竄,見鬼的,他都要生了,剛剛還那麽摔了兩下,居然還撐着只是呻吟。
轉眸,怒視着黃扇,“是你們要她這麽做的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呢。”
“我殘忍!”黃扇停了動作,望着她,“是我殘忍還是維清寒殘忍,我不過是演砸了一場戲,而他呢,卻要我付出這麽大的代價,我們誰殘忍啊!”他緊張地情緒帶着重重地喘息聲,伴着雨顯得格外的沉重。
“那你就有權利去傷害無辜的人嗎?”
“無辜?你說她嗎?”黃扇看了眼那個人,冷嗤道,“她哪裏無辜,她怎麽會無辜呢,她懷的可是維清寒的孩子!”
‘維清寒的孩子’,多麽震驚的消息啊,驚得雲水岚差點跌倒。
那人仰著頭,急促地喘著氣,過了半晌,低啞着聲音道:“他胡說···不是的。”聲音破碎而堅定,不是他的孩子,那黃扇為什麽這樣說呢,“求你,保護孩子···不要有事!”
雲水岚苦澀一笑,有太多事她無法掌控,無法了解,到底什麽才是事實呢。
“他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你要堅持住啊!”她擡起頭望着黃扇,面露兇像,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高舉着,不禁蹙了蹙眉頭,看向他的身後。
當黃扇手要落下的時候,一柄長劍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睜着死不瞑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雲水岚,“你們竟然沒有中毒!”
“中毒!”她可是百毒不侵啊,不過,“多虧了她的提醒啊,不然鬼公子中毒了後果真是不可想象呢!”剛剛她低低地說了句什麽,似乎是“空氣——有毒”。
黃扇失敗了,敗得一塌糊塗,雲水岚在他倒地時接住了那個瓷瓶,竟是毀容的毒藥水。他大概是想毀掉她的臉吧。但是他們是怎麽認出她的呢!
鬼嘯天解決了黑衣人,看向那個孕婦,望向雲水岚,這比殺人還難以解決。
來不及多想,喚了聲,“鬼公子,快來幫忙吧!”便見鬼嘯天上前一步,手在那人臉上 ,一個人皮樣的東西扯了下來。一張白淨的臉擠滿了痛苦地神色,卻不似剛剛冷硬地男人樣了,竟然是易容的,只是這張臉,雲水岚并不認識,似乎也沒有見過。
那人又呻吟了一聲,斷斷續續地道:“你···身上的···味道。”還想說什麽,可是已經痛的說不出話來了。
“怎麽辦,怎麽辦啊!”畢竟是個小女孩,雖然經歷過失去,卻仍舊對此一無所知,剛剛的鎮定也随着煙消雲散,帶着慌亂和焦急。倒是鬼嘯天穩重許多,雖然沒遇到過這種事,畢竟是江湖上奔走的人,自是臨危不亂。
“我們來不及去找醫館了,你來!”
“我,我剛剛只是說說,可是,我···”雲水岚看着那人白皙的面頰汗濕了黑發,身下染着血色,心都亂開了。“唔,好,好吧!”
現在已經管不了許多了,她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會被黃扇利用?如果他們不經過這裏,那她是不是就沒事了,如果不是他們,她是不是就能好好地生下這個孩子,如果···如果他們不來,她會不會就這樣一人在破廟裏掙紮呢。
雲水岚不知道,她已是打定主意,哪怕是剖開自己的腹部,也要讓這個孩子誕生人世。只是不知道黃扇要她殺的人會不會放過這個孩子,想到這深山古廟,荒無人煙,這稚嫩的嬰兒,只怕也逃不出凄慘的命運,因而心中悲涼。卻沒想到遇到人是這樣的心善,也該告訴她這些事吧。
雲水岚将人拖到草堆上,鬼嘯天将篝火挪了過來,在廟後找到一個銅缽,盛了一些雨水,架在火上慢慢燒著。那人的痛楚漸漸劇烈起來,呼吸也越發急促。雲水岚緩緩幫她揉撫著肚腹,将胎兒一點一點順著墜勢往下推。
因為劇痛,那人反複掙紮着,待痛楚過後,急急道,“我···我···我怕是···不行了···請,請你···将孩子···送到···”她半撐著身子,淋漓的汗水一滴一滴,沿著發梢墜落,“送到——赤炎國蘇府!”
腥甜的味道充斥在這破廟裏,雲水岚擡眸,見她雙目始終清明,仰著脖頸,目光穿過高高的房梁,透過層層磚瓦,不知落在何方。雲水岚漸漸被這股巨大的凄涼卷入。感覺猶如負傷的野獸,瀕臨絕境時的凄苦。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都有完成她的心願。可是小嬰兒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窘境,遲遲不肯出來。
“唔···”痛楚攫住了她的神經,可是她依然撐着想要說什麽,卻被雲水岚制止了,“你先別說話,用力把孩子生下來吧!”
那人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再不說,怕是···沒機會說了。”羊水和鮮血混合一起,汩汩地流出,她失血過多,漸漸氣力不濟,卻仍強撐著,勉力掙紮。
“他們···是···跟着···你身上的氣味···找到你的!你要小心!”她已經沒有力氣解釋太多,也不知道傷疤背後有着怎樣的故事,但是她累了,真的很累了,“求你,将我的···肚子剖開,取出孩子···求你!”
雲水岚震驚了,這是身為母親的力量嗎?可是,她怎麽下得了手。
“求你···”她已經沒有力氣喊了,而那個孩子依然只是不停地翻攪着不肯出來,鬼嘯天擡眸望向這裏,眸子裏有着莫名的東西,雲水岚低垂着頭所以并沒有看到。
不能再拖了!可是怎麽辦呢?看着她高隆地腹部,掀開一角,卻只有血水不斷地流出。雲水岚皺眉,只見那人輕聲地呻吟着。鬼嘯天遞過一把短匕,她不知如何是好。
“求你···”退沉沉說了句,握着短匕滑過自己的肚子,驚得雲水岚都來不及阻止,在這種極痛之中,那人終於緊緊閉上雙眼,咬住下唇,喉嚨深處發出深沈的嘶鳴聲。
“啊···”
雲水岚趕緊眨巴掉眼底的震驚,幫助她剖開腹部,将孩子拉了出來,這個過程緩慢而艱澀,充滿撕裂的痛楚。那人手指死死扒著斑駁的牆壁,指甲深深摳入石縫中,石灰與泥塊兒簌簌地剝落。
随著一聲不能抑制的慘叫,雲水岚終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完全拖了出來,鮮血随之狂湧而出。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打破了頹敗的古廟幾十年來的肅穆與寂靜。不可思議的新生命,總是給人的心靈帶來無窮的震撼與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