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崇德一

“哇……”哭聲震天, 趙頑頑從外面跑過來, 仰頭看了一眼高聳的重檐歇山頂,懷裏正抱着洗兒果子,頭上的角冠沒戴穩, 踉踉跄跄跑進蘭薰殿去。

裏邊已經站滿了人, 大多是宗家的兄弟姊妹,有的面熟有的不面熟,在外面圍着都還不敢坐下。

內殿小嬰兒還在哭,這個時候還沒抱出來。她進殿還沒站穩, 一個熟面向她喊了一聲,“崇德,這邊。”

她看過去, 是和她同齡的十二姐韻德,她聲音不大,柔柔軟軟的,朝她一招手。趙頑頑見沒地方站, 就湊過去擠在一塊了。

“怎麽來這麽多人吶。”

“是啊, 都沒尊卑了。”韻德低聲抱怨,宗女宗子們都是穿得平常衣裳擠在一起, 都是為了看小皇子三朝禮,但卻跟元宵在門樓看雜戲花燈一樣擠,讓人還以為是尋常人家。

趙頑頑倒沒覺得有什麽尊卑問題,這麽多人來看元寶洗三,她臉上很榮光。

這個時候內侍領路, 侍兒乳母抱着十七皇子出來了,官家從後殿另一側也走出來,後邊跟着一堆官員、內侍還有班直侍衛。

趙頑頑的母親崔淑妃還在床榻纏綿,這回她難産差點死了,趙頑頑在門口蹲守着寸步不離,直到聽見嬰兒哭聲,她緊繃的心才舒坦下來,放聲大哭,和嬰兒一起此起彼伏。

崔妃擇了個小名元寶,正式定名要等到百日那天的百晬禮上,還早。

官家伸手将哭泣的元寶抱過去,神奇的是,他竟然立即止住了哭,一雙眼睛盯着官家看,讓官家眉開眼笑地。官家一高興,讓內侍即散發給在場宗子宗女們金銀铤子,殿內一陣歡呼。又宣賜洗兒錢和果子、犀象、玳瑁給諸大臣宅送。

這麽多兒孫輩的吵嚷聲不絕于耳,官家更高興了,跟着太醫和官員指示給元寶剪了殘餘臍帶、熏炙鹵頂、藥湯沐浴,每一環節,下面都要高叫雀躍地歡呼一遍,等到禮成了,侍兒将元寶抱回去,元寶一離了官家的手,就又大哭起來。

官家很快就回他的政事殿去接受大臣們敬獻賀表去了,內侍喊宗子宗女們都回到自己席位去準備開宴。這個時候鈞容直的已經在殿廊候着,要進來表演。

鈞容直是內禁儀仗軍裏拔出的才藝拔萃、面貌榮光、身量挺拔者,每每朝會出行,在宮裏或城內前導儀仗的,都是鈞容直裏的兵士騎吹擊鼓舉稍,金玉帶與銀鞍勒的儀注。他們是舉國內最精幹、最能代表這一國尊嚴之儀表的男人。

這回來的都是年齡不大的宗子宗女們,都特別容易興奮,根本就管不住。內侍們看都是貴主,這可不好管。鈞容的要開始表演了,貴主們全擁在那前面,尤其是帝姬宗姬這些人,一個個眼睛裏冒星星。

先就是正正經經的開場,四個高大的身着錦襖褙子、頭戴銀抹額、腰間白玉帶的鈞容直士兵從四面進來,兩個打前的執筚篥、兩個打後的執羯鼓,齊整踏步而入站定四角。随着筚篥和羯鼓的聲響揚起,整個殿內都被帶熱了,男孩兒們在後面跟着鼓點吼,女孩兒們擠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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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德和趙頑頑擠在前面,鼓點裏頭,趙頑頑看見門裏往進走來一個穿着銷金雲紋錦袍的男人,手裏拿着一個笛,他進來後,整齊的鼓點突然就沒了,殿內也鴉雀無聲,人人都盯着拿笛的人。

韻德低低地在趙頑頑耳邊說:“是王金生,號稱‘笛中仙’。”趙頑頑恍然,“噢,是他呀!”

韻德的母親是最得寵的劉文妃,官家到哪裏都帶着她母親,她母親又帶着她,所以鈞容的名人她都見過。但是趙頑頑都只是聽說,或者偶爾什麽大會上遠觀,且她又淘氣坐不住,即便是最有名聲的,她也沒多大印象。

那王金生将笛子送到嘴邊上,就這麽一聲吹出來,兩個指頭一動,悠揚樂音便令人心頭一震,眼前仿佛開了千花萬樹。鼓聲和筚篥踩着點進去相合,将那笛音烘了上去。

趙頑頑前邊正好是執羯鼓的一人,他背如山岳,鼓聲在前邊響,可趙頑頑還是覺得震耳欲聾。尤其後面的宗男們一推搡,他們勁大,她就快撞到那人背上去了。

鼓點正大着,又被推了下,趙頑頑手裏的洗兒果掉下去,滾噠滾噠到了打鼓人的腳下。

趙頑頑眼睛盯着洗兒果,淺蹲下去撿,剛伸了手探着,突然後邊被人一頂。她的身子重心傾倒,雙手就抱着那打鼓者的大腿順滑了下去。

鼓點沒喊停,但是宗子宗女們眼神都已經換到她這邊來了。

韻德眼睛張皇地望着,趙頑頑也感到自己趴倒在男人身上,趕緊舔着臉把手從人家腿上拿下來,順便去撿洗兒果。

打鼓的意識到不對勁,想轉身低頭查看,腳便往後一挪,踩住了趙頑頑的兩根手指。

“嗷嗷——”那靴底子是真踩得疼!

那打鼓的男人立即縮腳,下意識地半蹲身。趙頑頑以為他要給自己扣頭道歉,誰知道他竟捏住了她被踩的手指,觀察道:“骨頭沒事。”

說完了他擡眼看趙頑頑,正好對上她的雙眼。兩個人都愣了半晌,那兵士才反應過來這是貴主,于是撒了手低頭說:“帝姬恕罪。”

內侍官不得不讓停了樂聲。

有個童稚的聲音大叫:“崇德手給人摸了!”殿內全都哄笑起來。

趙頑頑蹭地站起,循着聲找是誰在說話,眼見是宗子裏一個十二三的男孩兒,韻德這個時候趕忙扶住她,小聲說,“是十哥。”

十皇子植是皇後所出,太後也喜歡,官家更是愛不釋手。

“我要跟他打一場……”趙頑頑想往過沖,韻德抱住她腰,“別惹他,太後大媽媽肯定要責罰的。”

“崇德手給人摸了!”

趙頑頑推着人群要去找他算賬,韻德跟在後面強拉強勸:“要是太後大媽媽責罰崔妃娘娘怎麽辦?”

趙頑頑聽見要責罰她母親崔妃,便立刻收了手。但是趙植趾高氣揚地站在旁邊道:“崇德髒了,以後誰敢要她!”

趙頑頑一股腦門充血,笑一聲道:“不是他摸我的,是我摸他的,我要讓他當我的驸馬。”

趙頑頑回過頭來,那執鼓人已經站起,八尺高的人如樹直立,仔細看上去眼窩深邃,俊俏不凡,一身銷金玉帶絲毫不比在場宗子遜色。

這個時候他正盯着眼前一堆皇族孩兒,凝眉不語。

趙頑頑就走過去盯着他,頤指氣使:“你父親是誰?請你父親跟官家提親,讓你當驸馬!”

趙頑頑知道,在侍衛親軍各班直的兵士侍衛,都是重臣貴族之子,反正她還沒定親,依着前些年幾個帝姬是被臣子求娶的先例,這是可行的!

打鼓人低頭望着她,靜默了一會兒道:“我父亡故了。”

趙植帶頭哄笑起來,趙頑頑瞪眼望着眼前的人,臉憋的越來越紅。

“你大膽,你重說!”

那執鼓人沒有重說,只将手裏撿起的洗兒果遞過來,“這果子……”

“……”

這人面容清隽,波瀾不驚,眸深眼郁。

趙頑頑望着他,她沒有接過,只是臉燒紅如炭,想将這個俊俏得刺眼的面容狠狠記住。

這個時候內侍官從人群中擠過來,怒目地盯着執鼓人道:“馮押班,你冒犯了帝姬還不賠罪?”

那人咽了一口唾沫,蹲身半跪下去:“馮熙請求帝姬恕罪。”

“我不恕罪!”

內侍官陪着笑臉安撫趙頑頑道:“帝姬息怒,小的會秉公處置,管叫帝姬滿意。但要緊的還是帝姬的手,可不能有所閃失。太醫就在後殿,請帝姬先行去探傷要緊啊。”

趙頑頑聽着後面還在笑,轉頭看韻德,韻德也一副對她同情的模樣,當下也沒法在席間待了,撒丫子跑去了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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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倒是成了個契機,讓崔妃在太後面前一陣好求,太後與劉文妃向官家請旨,給崇德和韻德這兩個同齡的都擇選了驸馬。

沒過多久就來了旨意:揀選了右相的三公子安執,尚韻德;平盧節度使之子荀子衣,尚崇德。

在頒旨之日,立即将安執加封為大學士、将荀子衣加封左衛将軍。至于婚期,要等兩帝姬及笄之後再擇合适時機。

隔日韻德過來找她說話,說他們許的兩個驸馬今天都在陪官家打馬球,這個時候正在馬球場子,她母親劉文妃還有一幫宮嫔也在演習馬球。

趙頑頑來了精神,“咱們去看看,驸馬們到底長什麽樣。”

韻德今日穿的宮裏時興杏色春衫,趙頑頑穿一件粉襦裙,外面套着新做的大紅色的小鳥兒紋大袖衣裳。

韻德雖然穿的是最好的料子,可杏色不如紅色豔麗,她覺得自己遜色許多,若是給驸馬們看見,恐怕他們目光都會在崇德身上,于是眼珠子一轉,“咱們換上馬球場子裏宮人的衣裳,就好偷偷進去了。”

當下兩個人跑去內苑那裏,韻德央自己的婢女找來兩件馬球宮女的騎馬衣裳換上,蹑手蹑腳跑進場子裏面去。宮人說官家和劉妃剛剛好離開,但馬球隊還沒走,都是些皇親國戚的纨绔子弟們在馬上追逐着小小的球兒,蕩起一片塵土。

這時候一個伺候宮婢下了馬,趙頑頑瞅準機會過去問,“那馬球隊的人你認識嗎?”

那宮婢也是好賣弄的,知道總有愛探問的姐妹,所以就賊眉鼠眼地笑說:“認識幾個,給你說說?”

“說呀說呀!”

韻德縮在崇德後面,也滿懷期待地等她說。那宮婢就給她們指:“那邊那個,侍衛親軍的高太尉;後邊藍腰帶的兩個,徐大小監門使;內監牽馬的那個,是梁驸馬,現在碰球那個是荀将軍,哦,對了”,她指着近處站着的一人,“這是安相三公子。”

這個安相三公子,名為安執,就是許給韻德的驸馬。安執身材矮小,面黃肌瘦,顯得與跑馬場子上奔馳的駿馬和男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他看見有宮婢正對着他說話,于是面帶微笑走過來,讓她去幫忙拿汗巾。那宮婢就是場子伺候的,答應下就去取巾子了。

韻德還在崇德身後,透過崇德的肩膀打量着自己的這個未來夫婿,見他那一副病恹恹的樣子,把頭撇了過去,捏了捏崇德的手,示意她一起走吧。

趙頑頑才不走呢,她還沒見着她的荀子衣。剛才宮婢都說了姓荀的在裏面打球,怎麽的她也得湊近看看模樣才好。

正巧這時候韻德身邊的婢子跑進來找她,一猜就是她們朝霞閣找不見韻德人了,讓她貼身婢子過來急尋,省不得回去還得挨罵。韻德便急急要拉崇德,崇德舍不得走,拖着腳步沒有移動,這個時候婢子跑過來直接叫:“帝姬!”

剛叫了看見韻德跟她使勁使眼色,那婢子愣了愣。結果身前的安執已經順勢行禮:“原來是帝姬!小臣不知有無冒犯。”

趙頑頑賠笑說:“沒有,沒有,你快請起吧。”

這人也不見好就收,直接盯着韻德問:“敢、敢問是哪一位帝姬……”

趙頑頑知道這人将她當做了婢女,只道韻德一個人是帝姬。韻德卻覺得這人冒犯,知道是帝姬了還不退下,還要大膽問是哪個帝姬,顯然以為是安相的兒子就不可一世的。她更不高興了,躲在崇德後面狠狠捏了崇德一下胳膊。

但趙頑頑已經把“這是……”兩個字說出來了,後面被捏疼了一聲,眼珠一轉說,“崇德帝姬。”

韻德松了一口氣。于是安執又拜幾拜,開始說些奉承的話語。韻德聽見她诓了這人,倒也沒那麽急着走了,身量也挺直了一點。她的婢子跟她附耳幾句,她側頭小聲說“沒事。”

那荀子衣在遠遠地打球不休,馬上的金絡子十分耀眼,一群貴族子弟奔跑追逐。

眼前這個安執仍然在不緊不慢地與韻德攀談。安執以前聽說韻德帝姬常随寵妃劉氏出現在馬球場子,因此剛才帶了一點盼望,現在聽說是另外一位帝姬,也不免就更加禮數拘謹了。

崇德與韻德都已經不想搭理他了,他也說完了官詞兒,這個時候好在那拿巾子的宮婢已經回來,他便拿起巾子告辭,準備騎乘回場內。

趙頑頑見他要走,于是蹦前幾步,“煩請安公子往場子裏喚一聲荀将軍,說有重要的人想見他一見!”

安執愣了半晌,倒是知道這荀子安是許給崇德帝姬的未來驸馬,但崇德帝姬特意來馬球場子偷偷見他,這實在也不合禮數啊。

趙頑頑哪管那麽多,她雖然在官家和主位們面前慣常裝作乖乖的有教養的樣子,但骨子裏卻是個頑童轉世,她好奇的願望要是不能實現,她吃不好睡不好,還會得病!

那安執猶疑地控馬回了馬球隊人堆中去,歪歪斜斜地在驅策馬,加入了搶球的隊伍。但見中間歇下時,安執向荀子衣在馬上耳語兩句,那荀子衣便朝馬球場子外延望過來。

叫了叫了!趙頑頑內心雀躍,遠遠望見那荀子衣皮膚白皙,七尺長身材,背脊筆直,在馬上就要比安執強上許多。

她正等着那荀子衣策馬過來,韻德忽然拉住她袖子往外疾跑,趙頑頑問說,“怎麽這麽急啊!”

韻德道:“耽誤許久了,我要挨打啊……”

趙頑頑也怕崔妃知道了,自己也要挨打,只好依依不舍望了眼那正策馬而來的人,連照面都沒有打上,就被韻德拉着往外狂奔。

韻德的另外兩婢子正抱着一大團兩人的衣裳在馬球場子邊上,估摸是回去再換會被抓正着。韻德知道這場子邊有西間換衣裳,由婢子領着進了去,婢子們幫她們迅速地替換上,也沒空多做整理,頭上珠釵斜顫顫地就出了去。

趙頑頑轉頭往馬場看過去。那荀子衣竟然策着馬就站在不遠的場邊,向她們這邊看過來。看見她轉頭了,略略舉起杆子示意。

趙頑頑遠遠地一笑,可她瞧着他的臉都只是一張白面,五官看不清楚,對方自然也瞧不見她笑了。韻德也巧轉頭瞧見,拉着她緊張兮兮地說,“你……也太大膽了,不要總做吓人的事。”

兩人一紅一黃兩抹顏色消失在馬球場子外,那荀子衣久久伫立着不願意離去,也不知道過了多會兒才惋惜回頭。他恐怕要羨慕那安執許久了。

韻德和她的婢子們簇擁回了朝霞閣,趙頑頑偷偷往蕊珠閣溜,還沒進門就被崔妃跟前的侍兒瞧見了,一臉嚴肅又隔岸觀火地看她跑回自己屋裏去。

果然晚上的時候,那侍兒叫她去了崔妃房裏。崔妃半倚靠在銷金枕頭上,眉間凝着讓侍兒用柳葉條抽她屁股。趙頑頑乖乖給她母親行禮跪着,侍兒抽了兩下,也替她向崔妃說起好話打保證,說一定讓宮女們看着她,不讓她瞎跑。幾經保證,才放她回去。

後面一月都和關禁閉一樣,崔妃讓她好好研習字畫,每日臨摹官家畫的錦雞和荷花,練得她天天手疼,也不教出去玩耍。她的幾個宮女都頗同情她,時不時從外面帶蚱蜢盒子和冰糖涼水過來犒勞她。

她臨摹的錦雞和官家的越發像了,拿給崔妃看了高興得很,特特揀選近日畫的好的幾張,讓內監送去給官家看。官家看後也頗贊賞,偶提回一行字來,崔妃看了愛不釋手,都命人裝裱了挂起來。這下崔妃才對她怒氣消了,管束松了些。

等她好容易又溜出來,自然想去找尋韻德說說話,她的宮女去朝霞閣問過,韻德今天去了馬球場子。趙頑頑心裏一激動,想着借找她的契機,說不定能見一見荀子衣。

等換了宮婢的騎裝混過去,遠遠就看見韻德穿着杏黃襖和旋裙坐在馬上,同幾個宮婢在馬上奔跑,不遠處官家也同馬球隊在一處,趙頑頑不敢貿然過去,直到傍晚侍衛伴着官家走了,宮婢也準備和韻德一起回去時,她才小跑過去。

結果這時那宮婢帶着韻德往隐秘處走,趙頑頑覺得奇怪便跟上去,見她們拐到一面宮牆拐彎那大柳樹後面去,趙頑頑正納悶間,見一身紅錦衣藍腰帶的男子向那柳樹下也走去,韻德今天倒是穿了件紅色的衣裙,那男子看見她行禮說,“帝姬久等了,子衣方才不好脫身,請帝姬原諒則個。”

趙頑頑就站在她們後面那樹前無遮無擋地,聽那韻德柔柔弱弱怯怯諾諾回答說:“吾也只剛來,荀将軍真不必多禮了。”

那荀子衣低着頭,小聲說,“小臣實在是失禮,明知道婚約期遠,還想着……能多得見帝姬照面,小臣實在是癡心妄想……”

趙頑頑初時聽得就覺不快,越聽到後面越光火。韻德是借着她的名頭出來招搖撞騙了麽。她的驸馬不好看,難道還稀罕上自己的?但她能瞞幾時,場子裏誰叫她一聲,不就給人知道了麽?

韻德又低聲說:“其實……唉……”

“帝姬!出來吧,被發現了。”趙頑頑在樹後出了一聲。

那荀子衣回過頭來,見是一個宮婢,但喚人的語氣卻大有貴主的氣勢,當下皺了眉頭,将韻德擋在身後。

韻德從樹杈裏望見是崇德,更不敢出來。索性那後面是牆,她的婢女拽着她從牆後頭逃走了。

荀子衣朝着趙頑頑走過去,他五官端正,此時眉毛微皺,在她跟前站定道:“姑娘喚得什麽,那是宮婢,非是帝姬,禁內之地可萬不能亂說失了分寸。”

趙頑頑仰頭盯着他:“是啊,不要失了分寸。荀将軍怎麽出了場子跑到宮牆後頭躲起來了?”

荀子衣不敢多分辨,他低了頭,迅速說了聲告辭便回場子裏去。趙頑頑心裏的火焰蹭蹭往外冒,實在是憋不住了,當下追入場中,搶過一個宮婢手裏的馬球杆子,跨身上馬。

荀子衣是想回到馬球隊裏繼續演練的,這個時候諸公子王孫們正在一處,趙頑頑挎着馬奔過去,拿起長長的馬球杆子,直接朝着荀子衣打過去。

這一杆子沒有揮中,只敲在他背脊上,荀子衣愕然回望,瞪着一雙眼眸,見是方才說話粗魯的宮婢,于是道:“姑娘,在下如何得罪了你?”

趙頑頑二話也不說,直接又是一杆子打過去,來回打了四五下,這麽多人看着,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能吃了這個虧,伸手擋頭的空檔,沒料她力氣極大,當真用杆子頂着他腰把他跌下!

衆人還以為他們在戲耍,雖然不雅,但禮教廢弛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宮婢們在場上與男人同争搶球也不是新鮮事。荀子衣倒在地上滾了一滾,站起來沾了一身土,可說是在同僚面前夠狼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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