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洞房
馮君坐在紅羅帳裏, 透着蓋頭往外看, 心裏通通直跳,不論如何,她還是個欣喜的新娘子, 雖然嫁得這人并非是心上人, 也非十分滿意,卻也是期待已久的婚事。
這羅帳是王媽媽與月凝等帶着自家人過來鋪設的,京裏人叫做暖帳。上面所繡鴛鴦圖樣,是文氏病中為她所繡, 上頭馮君摸着摸着,鼻頭一酸。趁着呂缭還沒迎客回來,她便伸手将帳子一腳拉扯過來, 在自己臉龐上揉蹭揉蹭。
待得外面熱鬧了,蹭地聽見房門被踹開,她才放下帳子,便見迎客迎得醉醺醺的呂缭被丫鬟和婦人們推進來了, 接下來便是念撒帳、交杯、結發這樣的儀式。
馮君從小期待過這樣的儀式, 婚姻大事,女子之重。
她自己看她大哥、她二哥都行了兩次了, 即便是馮熙對着傻子文迎兒時,都是認認真真地行了禮,她大哥與馮熙一個模子出來的人,對大嫂更是如此。她心跳到嗓子眼兒,正襟危坐地跟宮裏的太後垂簾一樣, 就等着新郎官來剝下這礙事的蓋頭,好讓他倆立即相見。
想到相見的場面,若是互相對視,應該作何表情,馮君心想上次在梁園酒樓門口鬧了不愉悅,于是便努力在臉上作出笑容來,保持着,以防待會兒呂缭看她面容僵硬反而失落。
方才這些,都是在撒帳的念詞兒時想的。撒帳時,男女各坐在兩個床腳上,雖然咫尺,也如天涯,因此她才那樣緊張。
聽完了撒帳詞兒,知道呂缭要靠過來了,她一顆心提着不敢放下,喉嚨都發幹了。
呂缭其實早就醉得不行,一時忘了揭蓋頭,就直接舉起旁邊案幾上的酒來,手搖搖晃晃地,不小心灑潑了半杯,有幾個丫鬟便伸着帕子湊近在他臉上撩撥笑道:“小官人這就暈了,怎麽才入洞房就暈了,這晚上可怎麽過啊!”
呂缭一雙迷離眼盯在丫鬟身上,将杯子伸出去,口齒不清道:“怎地,也與你喝一個?”
湊在前的兩個丫鬟臉上紅霞亂飛,“小官人說什麽話,新娘子還在呢。”說着咯咯咯笑起來。
呂缭瞧一眼馮君,此時蓋頭還沒給她揭,一擺手,又撒了半杯酒,“新娘子又不是沒見過,可以等嘛。”
“小官人可以等,咱們等不了啦,咱們新鮮着呢!”丫鬟調笑,将手裏羅帕往他身上又一甩。
馮君聽到這幾聲調笑,忽然便想起那夜酒樓外看見呂缭由那兩個梁園妓/女攙扶着,她想起妓/女臉上也略有厭嫌的表情。
這一回憶喚醒,臉也冷了下來,對接下來的希冀也涼了一半。
她知道今日熱鬧,呂缭又醉着,常日鬧洞房是會說些胡話,這呂家不比馮家家教,她強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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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新鮮什麽,往後還不是你在我屋裏伺候,我看你也新鮮着呢!”
呂缭突然将那丫鬟帕子拉住,往自己身邊兒一拉,那丫鬟腳下不穩,往他身上跌了過來,湊近摔了一跤,兩手扶住他肩膀才站起來,趕緊閃身開捂嘴笑,“小官人快揭蓋頭吧!”
“揭,揭,聽你的揭!”呂缭這才轉頭瞧着馮君,兩眼那迷離從丫鬟身上轉移回來,摩拳擦掌地,伸手過來。
馮君冷冷道:“不必了!”說罷自己将蓋頭一撩,手上使勁,那蓋頭被她撩飛出去,跌在地上。
呂缭油皮粉面上本滿臉喜悅,這時候突澆一盆涼水,手停在半空中,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丫鬟也被馮君的冷淡一吼吓得微顫,向後退了兩步,其他人都戰戰兢兢地,登時冷了場。
頃刻無人說話,那喊話的才張羅道:“喝交卺酒喽!”
有人帶了頭,後面便立即趕緊鼓掌叫喊,讓他倆行禮。呂缭變臉一笑,舉起兩杯酒,好言低頭向馮君遞過去:“娘子請。”
馮君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再流露,将那酒直接送到口邊喝下。
呂缭的手都伸出去要交纏她手腕了,她卻已經一飲而盡,将杯子放了下去。那銀杯被高高的燭火照着亮,反射了一束光線在馮君臉上,讓呂缭看得有些刺眼,皺起眉,哼了一聲,倒也不與她計較。
這情形都看在後面他幾房姨娘和丫鬟們眼裏,見呂缭被新娘子這樣冷落,都有些悻悻,不大愉悅。
呂缭一個姨娘将剪刀、梳子和荷包拿上來,堆着笑讓兩人剪下一縷頭發合梳放荷包裏去,呂缭接過來,因為酒醉了大大咧咧的,便将那剪刀尖對着馮君就伸了過去。
馮君一敏感,瞪着眼睛盯着呂缭将頭閃開。這一臉色動作,呂缭看慣了女子谄媚笑顏,突然被她一瞪竟然被她兇吓住了,手都顫了一下,然後口裏長呼一口氣,道:“動什麽呀?吓死爺。”
馮君這才發覺反應過激,忙将身子直回來,等着他下剪刀剪下自己的頭發。但聽着那“吓死爺”這話,竟然沒半點尊重可言。
呂缭面上還是笑的,只拉扯她頭發的時候,用了力,扯得她一疼。馮君心道,應是他醉了沒輕重,這回也沒再多想了,只盼這些繁缛儀式趕緊做完,好讓人都出去,她清淨清淨。方才行為似乎當真有些不當了,她也能看見這呂家人剛才的反應,因此有些羞恥。
接下來她便坐着配合,再次故意裝着笑了笑,與呂缭對視時,見他也眉目舒展着,才放下心來。
等到人盡退去了,馮君低着頭,臉憋得通紅,想了半晌才說:“官人……我方才,我方才是緊張……”
呂缭呼一口氣,沒回她,她仰頭去瞧,見呂缭已經站起身,開始解衣裳。這時回頭,表情一臉不屑厭煩道:“給我解開啊,沒看完憋得難受?”
馮君咬着下唇起身,幫他解扣,呂缭斜瞥着她:“你動作快些!”
馮君只好快些給他一層層地脫,外邊窗上能看着趴着好些人,馮君蹙着眉頭,知道是要聽洞房的,于是一邊給他脫一邊道:“這外面她們這樣,我有些不大好意思。”
呂缭嘲諷一聲,“你怎的這麽多事,她們聽她們的,那是好意,你初來乍到不懂事還不領情,你爹娘怎麽教你的?”
“我爹娘?”馮君仰頭微怒,她斷不能聽提她爹娘,尤其讓別人來指着她說她爹娘。
呂缭看她動作又遲滞了,自己也窩着一股火,登時三下五除二解了衣裳,道:“你都多大了,十八九了,定親都定了三年,連伺候男人都不會你到底學了什麽?不是你爹娘教得不好?站着瞪我幹什麽?脫啊你!”
越說越大聲,眼睛瞪着帶血絲的珠子,口裏口水與酒水齊飛,呂缭是真的怒了。他脫完了,一身赤/裸,沒有半點肌肉的虛白皮囊展露在馮君的眼前。
馮君的腦子裏嗡一聲,忽而閃過一絲孔慈的身姿,随後立即打消掉,穩了穩心神,小聲道:“你說我便是了,以後不要提我爹娘。外面這麽多人,讓她們聽到我們吵鬧不好。”
呂缭也半晌不說話,随後道:“好,我不說了,”馮君心上略有些酸楚,但仍舊開始解自己的衣裳。
那呂缭插着腰,晃蕩着光身子在她面前等了片刻,越等越不耐煩,但卻因為剛說了“不說”,所以憋着,結果看她解得太慢,左右走了幾步,突然揚起手對着她臉打了一巴掌!
馮君瞪起眼,這一下打得她有腦袋發蒙,那呂缭便開始撕扯她褲子,匹帛尺素噼啪一裂,呂缭也不将她抱上床,就推在案幾上,直接将她背抵着開始做那事了。
那案幾動得要命,擱着她腰。她是第一次赤身人前,第一次嘗男女之事,撕裂的痛楚從身下傳導上來,她幾乎疼得要死過去,那腰此刻後傾着幾乎要斷了,她想起來,呂缭卻扼着她喉嚨将她腦袋摁在案幾上,她疼得亂叫,外面卻在熱鬧地嬉笑,馮君越發窒息,眼裏不停地滲出疼痛的淚。
這樣也不知道搞了多久,馮君幾乎已經疼得暈厥過去,等呂缭起了身,踉踉跄跄仰倒在床榻上,她想自己支撐身子起來,卻發覺腰腿已經沒了知覺,想撐都撐不起來。
待休息了良久,才将将把自己從案幾邊翻過來,扶着牆走到床榻邊上。
呂缭四仰八叉地睡在床榻,鼾聲已起,她爬上去,見沒處下腿,被子又被他壓在身下,她不想挨着這方侵犯了她的禽獸,只好蜷曲着鑽在牆角,一整夜睡了過去。
因為昨晚太累,早上起來時已日上三竿了。馮君這才想到按着規矩,新娘子必得上堂敬茶的,眼見呂缭還在鼾聲大作,便立即跨過他從床榻想跳下來。
這麽一跳,雙腿卻撕裂得大痛,腿一抽搐,便整個人從床榻“咚”地一聲摔了下去。
這摔的聲音太大,驚醒了呂缭,迷迷糊糊罵了一句“臭婆娘滾一邊兒去,”便又立即睡着了。
他罵得小聲,含含糊糊還以為做了什麽夢,馮君疼得無暇顧及,這一時又站不起來,便匆匆從地上撿起昨晚被剝下的單衣忍痛穿上,向門口爬着去拍門呼救。
拍了一會兒見沒人理會,馮君仰頭,看見門其實昨晚上沒有上栓,頓覺想哭出來,自己強忍用力将門打開,往外爬出一些去叫喊“來人……來人扶我……月凝……”
她身邊月凝是随嫁的,但月凝此時并不在門口,不知道到哪去了。喊了半天,方才看見月凝匆匆從遠處趕來,臉紅紅的似帶淚水,見她跌在地上趕忙道:“大姐兒!”這才将她扶了起來。
馮君好容易站起身,月凝扶她去了淨房。馮君瞧見她臉上紅痕,問道:“你怎麽了?”
月凝哽咽着答:“沒事,我服侍大姐兒穿衣。”淨房已經有月凝備下的衣裳,這會兒幫她換上了,抓緊給她梳了頭,便要扶着她去。
可馮君一坐下之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了。腿抽搐得如癫了一般,月凝越看,越急得哭:“這,這怎麽了呀?”
馮君道:“沒事……你幫我向堂上說一聲,請個大夫來吧。”
月凝哭着道:“我馬上去,大姐兒你好生坐着別動。”
馮君點點頭,扶着腿,實在是抽得她要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