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擢升
又寒暄半晌, 請喝了幾回茶散了, 文迎兒和馮君、呂缭夫婦送那呂夫人先回房去,這才出來。
文迎兒欲和馮君說幾句話,馮君也擡頭與她對視, 目光中有些複雜酸澀情緒, 正要說話,那呂缭道:“你不是有話要同娘家人說麽?一早起來便迫不及待地等娘家人來麽,現在你嫂嫂來了,快說罷, 我這就回避去。”
馮君被噎了一口,登時要說的話也憋了回去。她心氣兒高,知道方才剛跪着說了“知錯”, 要再和文迎兒說什麽,都顯得像是告狀。
“不必,你不用回避。”馮君低眉面無表情,對文迎兒道:“二嫂還有什麽話麽?”
文迎兒察言觀色, “我是有話, 可女兒家的話不知道怎麽說……嗯,昨晚上可快活?”
馮君愣了愣, 那呂缭想到昨日,但被一個陌生女子說出來,還是尴尬住。文迎兒料得他們是這種表情,于是道:“所以我說是女兒間的話,大姐還是将我叫去房裏悄悄說的好, 有好些害羞的細節,我也想同大姐說說呢。”
她覺得她這樣一沒邊際,這呂缭肯定要同意,至少即便馮君說了“不用”,一個禮數周全的男人當然要退避了。
但沒想到呂缭尴尬一霎後,瞬時就眼神輕浮起來,道:“那我可得聽聽你們怎麽說,我昨夜表現得如何,我也想知道呢,是不是啊娘子,二嫂你說是不是?”
“……”這是遇上真無賴了。
馮君聽完,卻立時被激了一下,站定大笑一聲:“這事沒什麽不好說的,昨夜夫君很是生猛,世所未見,前所未有,三生有幸,能得這樣一位生猛的夫君!”
這麽義正辭嚴、慷慨激昂地說出這番話來,她眼裏猶帶淚水,卻微微仰着下巴,絕不落下淚珠。
呂缭聽出她言語過激,于是連諷帶刺:“世所未見,前所未有?你怎麽知道?你難道還見過別人?”
馮君:“我也喜歡偷聽他人洞房,如何,夫君不許嗎?”
兩人針鋒相對,文迎兒也不能插話。但聽馮君雖然不敢實說,卻也能讀出她酸楚情緒來,甚至還有些……悲憤。
從上一次見呂缭出酒樓,再這次見他說出輕薄的話,為人已足夠彰顯。
呂缭這時忽然低聲附耳對馮君說了一句話,馮君怒目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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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迎兒道:“大姐,我們去屋裏說話罷。”
馮君卻偏頭道:“我沒什麽要跟你說了,告訴我娘,一切安好!”
說罷便瞪向呂缭,呂缭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嬉皮笑臉地對文迎兒道:“是啊,我母親囑咐我要好生待君君,這新婚才第一個晌午,日頭正剛好,我得趁着床褥沒曬出去,先行再伺候君君一回。君君,可走吧?”
文迎兒見狀,向前一步拉住馮君,“大姐,我方才頭上掉了個珠子,你幫我回頭撿一下。”說罷拉着她向後走了幾步,俯下身來道:“呂夫人愛財,你多孝敬財物便得她歡心,呂家二嫂孤獨久了缺個說話的,聽說性子好相與,多與她來往。呂家老相公與大哥二哥常年在軍中,家中就這麽一個掌中寶,若不喜便敬而遠之。有什麽不便時記得間壁是孔宅,可托人來告。”
說完便從地上假裝一撈,走回去與那呂缭萬福:“那小官人與大姐就不用再送了,我先回去了。”
馮君站在那處盯着地面,頭一次感覺到這話如頭頂陽光一樣,令她心頭暖意融融,而這話還是出自文迎兒之口。她竟什麽都摸清了……
她愣愣地,臉上的蒼白現在才好了一些。
方才呂缭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是:“既然嫁過來就是呂家的人,要是讓我知道你派月凝去馮宅裏遞話,你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他在那瞬息都知道她想派月凝回去說話,一個男人心思這麽伶俐,卻未得用在正途,倒是令人可惜。間壁不遠就是孔慈的小宅,文迎兒是提醒她從孔家傳話不會引人注目。她是真的周全。
文迎兒出了馮宅,便囑咐霜小同孔慈家裏說一聲,幫忙照拂看顧馮君。霜小眼珠子一轉,答應下來。但她心裏有個心眼兒,得了這個機會,正好去瞧孔慈母親和妹妹去了,順便晚上還能等孔慈回來說話。她一股腦沒打算提馮君的事了。
馮君具體遭遇了什麽,文迎兒并不能明白,但見她那張堅強臉上竟然也鼻頭紅着,走路還有些強忍的踉跄,知道是遭遇了什麽事又不能說。
這場婚事馮君大抵也不滿意,但礙着性子強硬和家裏多年期盼,就這麽成行了,文氏雖然舍不得女兒,卻高興得連喝了好幾萬甜粥。
文迎兒掀開馬車簾子,那侍衛儒風還是在她馬車後跟着。這一看不要緊,外面立即便有輛疾馳的馬車跟了上來,過了片刻那馬一斜,剛巧地撞上了她的馬車,這當口就有一疊信扔了進來。
“這是什麽”、“你是誰”這樣的話根本就沒來得及出口,那遞信人和馬車皆已經消失不見了。文迎兒拆開來看,上面是兩人的通信,一個用簪花小楷,一個用筆透的瘦金小字。那用瘦金字寫信的,提筆皆是“将軍”,落款皆是 “崇德”,那用簪花小楷的提筆皆是“帝姬”,落款皆是“子衣 伏拜”。
文迎兒自己慣用的是瘦金字,此時與崇德帝姬的筆跡相比較,幾乎如出一轍。只是現在寫的手要比以前抖一些。
她已經絲毫不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荀子衣的目的就是為了告訴她,他才是她的驸馬。看到這信上言辭,也佐證了這一點,但文迎兒越看,為什麽越有種想将懲罰他,讓他跪在自己面前永不赦免的憤慨?她也不知道。
或許是她讨厭一個被自己稱作将軍的男人使用簪花小楷罷!
信封最下夾着一小張字條:“我能幫你。”
儒風的馬蹄越來越近,在她馬車旁問道:“方才那人可有傷了娘子?”
“旁車撞了過來,若要傷了就已經傷了,你問我有什麽用?你現在不應該再跟着我,應該去馮熙那裏領罰了。”
将要下車時,她将信塞好放在衣袖裏,裝作無事地下來。回來不久,便一人鑽在屋子裏,直到宮中宣旨的內侍來了,她才出來與馮熙會面,一同跪在大廳內。
那公公宣的是馮熙的又一次擢升,皇城司提舉,許直達聞奏,不受三衙管轄,執掌宮禁、周廬宿衛、為官家收集情報。
文迎兒倒覺得有些稀奇,怎麽來得這樣快?這皇城司雖然有幾名官員替換成了太子的人,可韞王怎麽會倒得如此快?朝堂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皇城司提舉與馮熙之前的統領之位不同,無戰時他不用一直都待在軍中,荀休才歸,現在只需要每日去皇城司點卯。
宣完旨意後,馮熙便叩頭謝恩,送那內侍出去,這短短數月間,他已是一口低沉的官腔與錦帶衣飾,與她剛清醒時候見到的那落魄模樣恍若兩人。
但都是一副賊子模樣。
馮熙送那內侍回來,見文迎兒并未回來,就知道去打聽皇城司的事情了,她又沒別的去處,定是去了西席盛臨處。那盛臨此時剛好在給馮忨上課呢。
馮熙便等在外面樹下陰涼處,折騰了許久已經正午,他餓了,要文迎兒陪他吃飯。
盛臨如今已經是禦前待诏,但就是不像孔慈那樣要搬出去住。他還是喜歡田地那塊,舉頭見南山的田園大宅,平日就在馮忨處待着,他還心情更舒暢些。老人愛與孩子相處,乃是天性使然,欲要将一腔所學寄托于人,盛臨幾乎是對馮忨這孩子傾囊相授。
對于文迎兒,他更佩服其膽色和過人的智慧,她可不像個普通女子,因此說到皇城司的事也毫無保留,如同同僚之間相互聊天一般。
他道:“管通提拔的原先那個皇城司提舉,還有韞王提拔的那兩個皇城司幹辦,前些時日犯了大事。有四個人夜犯宮門,闖入崇政殿去,弄得一團糟,那時官家正要去崇政殿看折子呢,突然就闖出幾個影子,正巧的是馮熙在場護駕,倒是沒傷着官家,但卻讓官家大為震怒。後來高殿帥将那兩人活捉了。太子殿下便立即彈劾提舉、幹辦等人。”
馮熙護駕有功,在官家面前現在越發得臉了。再加上那高殿帥與太子現在沆瀣一氣,馮熙竟然做到如日中天,直接點舉了皇城司,成了官家與太子的喉舌?
她倒是婦人不知天地變化,怪不得馮提舉對她的态度也越來越微妙了。
從盛臨處出來,便又見到馮忨正騎在馮熙脖頸上玩耍。
文迎兒本打算錯身而過,馮忨突然叫住她:“嬸嬸!快來騎馬。”
文迎兒道:“我可沒有馬騎,還是你自己玩罷。”卻不覺說話間馮熙已經走了過來,将馮忨放在了地上,向她欺近。
她以為他又要扛起她,便警覺後退,盯着他問:“你又要做什麽。”
“我要你陪我吃飯。”馮熙斜瞥她一眼。
文迎兒皺眉道:“趙頑頑不陪人吃飯,而且你對我說話,應當用一請字。如若你是我的驸馬,你此刻要向我的內侍報請,我并不需答應。”
馮熙吩咐後面的儒風:“她不來你便押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