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是一種很矛盾的生物
出門一趟, 傑森看似變得平靜了一些，實則心情不僅沒有好轉，甚至變得更加壓抑。
在下午茶時間，他趴在桌子上, 有一下沒一下的咬着杯沿, 垂頭喪氣的像是耳朵都要塌下去的黑貓, 連阿福用英式口音朗讀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都沒能讓他情緒上揚一些。
小羅賓苦惱的問祖父：“阿福, 如果你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 但是那個人了解的卻不是真實的你, 該怎麽辦？”
“真實的我？”
阿福放下書本, 在暖暖的陽光下眯起眼睛。
“傑森少爺, 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完全的了解另一個人, 因為相互理解是最需要時間才能成長的美味果實，我們通常很難輕易地得到它。”
傑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抿了一口紅茶, 慢慢笑了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肯定會有磨合，對嗎？”
阿福贊許的點頭：“不止, 有時候人們還會因此争吵起來，但只要有愛, 還有together, 問題就總會得到解決。”
這場談話總算是讓傑森釋然了一些, 即使他依然對自己感到失望，也為了自己與蝙蝠俠之間隐隐存在的分歧與裂痕感到不安, 但就像阿福說的, 只要together, 問題終将得到解決，而他和布魯斯可是家人, 他們當然會一直在一起。
傑森的花滑新賽季開始了，升入成年組的少年可謂鋒芒畢露，他擁有世界第一的跳躍技術，還有過人的藝術表現力，新編的節目《綠袖子》和《巴黎聖母院》一經面世便備受裁判的青睐和觀衆的好評。
他從開始參加花滑比賽開始，就從沒有拿過第一以外的名次，這一點在他進入成年組後沒有改變，所有對手在傑森面前不堪一擊。
傑森知道自己作為花滑運動員的優勢很大，他的體魄介于兩性之間，柔韌而不失力量，靈活敏捷，他四肢修長、比例過人，盆骨較正常男性更寬使他的腰臀比接近女性才有的0.7，個子只有一米六出頭意味着重心和軸心更加穩定。
雖然體質導致的雄性激素偏少，讓傑森的增肌速度偏慢，但也同時讓他保持了非常纖細的體型，而且傑森不長胡須，外貌看起來雌雄莫辨。
花滑是看顏值的運動，傑森這樣擁有昳麗外貌的美少年光是站在冰面上，都讓裁判更加樂意給他高分。
自從進入青春期後，傑森總是不得不同時遭受身體與心理的擠壓，這讓他有一陣子無所适從，好在18歲以後就能做手術這件事吊住了他的理智，而花樣滑冰給他帶來的榮譽和成就感，讓傑森偶爾覺得這具身體并不只是單純的讓他成了個“怪物”，還是有點好處的。
兩站分站賽比過去，傑森拿了美國站和種花站的兩枚分站金牌，累計30個積分，殺入花滑大獎賽總決賽，并史無前例的在15歲就拿到了大獎賽總決賽的成年組金牌。
他來勢洶洶，勢不可擋，而《天地安魂曲》還有另外兩個表演滑節目，使傑森在商業演出中也人氣頗高。
少年開始有意識的參加賺錢的商演，并準備在申請大學時争取獎學金。
傑森沒想過要離開布魯斯，但他的潛意識已經讓他明白他終将和父兄走上不同的道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需要讓自己擁有獨立的底氣。
然而一樁案件打斷了傑森所有的準備。
那其實不是傑森第一次碰上類似的案件，犯罪者害死了無辜的人，然後鑽着法律的漏洞安然無恙。
傑森一如既往的感到憤怒，他決定去給那個所謂的外交官的兒子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外交豁免權也有不管用的時候。
然後那個人就從陽臺上跌下去了。
蝙蝠俠對此大發雷霆，直接禁止了傑森繼續夜巡，他說要傑森近期表現得太過魯莽和暴躁，應該脫下羅賓的制服好好冷靜冷靜。
傑森站在蝙蝠俠的面前，再次重複道：“我說了，是他自己掉下去的，我沒有殺他！”
蝙蝠俠沉默起來，過了一陣，他問道：“當你一步一步逼近對方，讓對方一步一步後退時，你真的不知道那個人會因此掉下去嗎？”
傑森呆站在原地。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并不能肯定地說自己希望那個罪犯活着，事實是他希望那個人最好死了，可他的确沒有動手殺那個人，因為他現在還不想離開蝙蝠俠，所以他不會去做觸及對方底線的事情。
但蝙蝠俠并不信任他。
那份懷疑讓小羅賓感到了深深地刺痛，他站在原地，慢慢說道：“B，你知道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的話，可以去找神奇女俠借用真言套索的對嗎？”
他質問自己的父親：“為什麽你沒有這樣做，而是直接就懷疑我呢？我一直很努力，就是希望得到你的信任，可你到底有沒有信任過我呢？”
傑森一直等待着蝙蝠俠将信任交托給他的那一天，等啊等，直到現在，他真的快等不下去了。
蝙蝠俠的身形僵硬起來。
“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因為我出身于犯罪巷，所以我要獲得他人的信任也會更艱難些，你知道嗎？我在讀小學的時候，一旦有誰的東西失竊，所有人都會懷疑我……”
傑森将腰帶和披風解下，他吸吸鼻子。
“你說得對，我應該好好冷靜一下，我們都應該冷靜一下，還有，我真的沒有殺那個人渣，你可以對我用測謊儀，或者去找神奇女俠，我都接着。”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了蝙蝠洞。
布魯斯站在原地，過了一陣，阿福端着熱茶過來。
老管家嘆息一聲：“老爺，他哭了。”
布魯斯木然的回道：“我知道。”
在傑森談及信任問題時，那雙綠松石一般的眼中就開始積聚淚水，要掉不掉的，但傑森的性格很要強，他不會願意在布魯斯面前哭出來，而布魯斯在看到傑森表情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把事情變糟了。
布魯斯捂着臉頹然坐下，他搖頭嘆道：“我讓他休息一陣，不僅是為了讓他冷靜，還因為這件事牽扯到了外交，接下來會有一陣子輿論風波，我不想把傑森牽扯到這裏面，但我沒想過信任問題……”
而且他并沒有質疑傑森的品性，但傑森這兩天正處于例假期，如果他因為身體激素變化導致的情緒問題做出沖動的問題，那也是有可能的。
阿福倒了一杯紅茶，放在布魯斯面前。
“傑森少爺的性格中有非常敏感的一部分，但您應該相信他的理智，他是通過了您的測試才成為的羅賓，我想他一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要做什麽。”
“我知道，也許傑森說得對，我并沒有對他交托真正的信任，他以前飽受偏見，而我做了和那些人一樣的事，他一定對我很失望。”
布魯斯垂眸看着在水中飄浮的茶葉，又是深深一嘆。
這真是太矛盾了不是嗎？傑森是他視若珍寶的孩子，是他在灰暗地帶戰鬥時指引他，讓他不會迷失的光，是他的搭檔、戰友、學生、士兵，他想保護傑森，卻總是無法停下懷疑。
阿福溫和的注視着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微笑着說道：“有關這點，我将那句曾送給傑森少爺的話再次送給您，只要有愛，還有together，問題就總會得到解決。”
而傑森和布魯斯對于彼此的愛，想必是任何人都無法質疑的了，畢竟在這三年間，阿福是親眼看着他們如何靠近對方，治愈對方的。
雖然在問題解決前總是會伴随着很多不好的情緒，但阿福相信他們可以堅持下來，畢竟他們可是蝙蝠俠和羅賓，活力雙雄總能戰勝一切。
人們在難過的時候，總是會想要去找親近的人，哪怕不能傾吐全部的心聲，但只要靠在一起，也算是個心理安慰。
而對于傑森來說，他腦海裏浮現出的第一個人就是迪克。
迪克是他崇拜過的黃金男孩，也是他的兄長、前輩、戀人，傑森有很多事情不能告訴布魯斯和阿福，卻能說給迪克聽，而且他們是同輩人，傑森自然更想從迪克那裏尋求理解。
他在參加完全美錦标賽後，沒有直接回哥譚，而是轉道跑去布魯德海文，然後從迪克的同事那裏得知迪克早已請假去了哥譚。
“一位叫戈登的先生打電話，希望迪克去看望他的女兒，那位女士近期似乎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戈登先生希望迪克能去安慰她。”
傑森愣了一下：“這樣啊，迪克都沒和我說過這件事呢。”
本賽季迪克還沒有看過他的現場比賽，所以他之前有邀請過迪克去看全美錦标賽，那時迪克拒絕了他，傑森還因此以為夜翼很忙呢。
也許是因為迪克想要給戀人一個驚喜，所以才沒有告訴傑森他已經前往哥譚的事，就像傑森這次也是一個消息都沒給，就直接跑到布魯德海文來了。
小羅賓立刻搭上回去的巴士，一路趕回了哥譚，下了巴士就攔了輛的士前往醫院。
他之前來探望過芭芭拉很多次，偶爾能見到她，更多的時候她會拒絕傑森見面的請求，傑森熟門熟路的在走廊中穿行，很快就到了芭芭拉所在的病房門口。
然後他就正好看到了芭芭拉摟着迪克的脖子正要親吻他。
迪克下意識的偏頭想要避開，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傑森。
他心中一驚。
“小翅膀，你怎麽在這裏？”
傑森扯了下嘴角：“我也來探望芭芭拉啊。”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披上僞裝，對芭芭拉友好的揮揮手：“嗨，芭芭拉，下午好。”
芭芭拉不自在的将鬓發撩到耳後，耳根發紅，她自認不是特別保守的女孩，但讓未成年看到自己即将吻上前男友的一幕，還是讓她有些羞澀。
“嗯，下午好，傑森，謝謝你來探望我。”
迪克張口：“小翅膀，我……”
傑森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戈登局長請你來看芭芭拉。”
他露出微笑，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我帶了水果，你們要吃嗎？”
傑森削蘋果的手藝很不錯，一分鐘不到就削好一個，皮都不會斷的，迪克沉默的站在一邊，但他又和傑森默契的将氛圍維持在正常的範圍內，因為芭芭拉有抑郁症狀，誰都不想刺激和傷害到她。
“小翅膀，我沒有要和芭芭拉複合，我不會出軌，也不會離開你。”
傑森低着頭看着街道上的磚石，沒有說話，迪克走到他面前，按着他的肩膀，強迫傑森理會自己。
他哀求道：“傑伊，我的心裏只有你，只是芭芭拉需要幫助，所以我才過來……”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事實上，你能夠安慰芭芭拉是件好事，畢竟我不是那個能幫到她的人。”
傑森表示了理解，但他心裏依然有一塊地方很不舒服，直到他們回到家裏，一起吃阿福準備的晚餐的時候。
布魯斯看着這兩個過于沉默的孩子，出于愧疚，他主動挑起話題，想要緩和氣氛，讓大家都自在些。
“迪克，你今天去看了芭芭拉？”
迪克頓了一下，點頭：“嗯，戈登局長希望我去探望她。”
阿福和布魯斯露出了然的神情。
大家都知道迪克和芭芭拉有過一段，而芭芭拉顯然對迪克舊情未了，而迪克能在這時候去幫助芭芭拉，也讓大家認為這兩個年輕人在經過這場磨難後，也許會重新開始。
迪克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被理解為小夥子面對和前女友感情問題的別扭，而傑森則埋頭吃東西。
沒有人知道他們已經戀愛了一年，雖然他們從來不敢光明正大的手牽手去游樂園約會，就連去看電影，都不敢挑傑森青睐的《斷背山》。
至于傑森，他是擁有兩種性別、正處于不成熟時期、連父親的信任都沒有等到，自己就先開始鬧脾氣的小孩子，不會有人認為他和迪克是相配的一對。
迪克有心要解釋，卻第一次不知該如何措辭。
傑森也等待着迪克的解釋，他心想，你說些什麽啊，或者什麽也不說，直接站起來吻我，告訴他們你愛的人是我。
人是一種很矛盾的生物，明明最初提出隐瞞這段戀情的人是傑森，因為一旦迪克被發現和自己未成年的養父的第二個養子戀愛的話，也許會有很不好的影響，他也不想看到夜翼被蝙蝠俠打斷腿，可是現在傑森卻無比希望他們的戀情能得到認同。
至少，別讓他看着自己的親人都看好自己的戀人和自己以外的人在一起。
然而這場晚餐終究是以沉默結束了。
傑森站起，淡淡的說道：“我吃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芭芭拉是個好女孩，她被小醜打傷了要準下肢癱瘓後一度陷入抑郁，但她最終沒有放棄自己的人生，而是以神谕的身份，作為蝙蝠家超英的情報後援，幫助她的戰友們守護哥譚，如果讓她知道迪克泡了傑森的話，她肯定會給這和未成年戀愛的前男友一巴掌，但她不知情，而迪克和傑森出于不想傷害她的念頭，也隐瞞了這段感情，其他人又覺得迪克肯來安慰和幫助芭芭拉，說明這一對應當是有複合的勢頭的。
這糾結的修羅場，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直接把才和蝙蝠俠出現信任危機、和家族出現理念分歧的傑森整崩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