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動

褚逢程只是看她,不作聲。

和“馬蜂”兩個字相比,他更忌憚的是白蘇墨口中那“褚逢程”三個字,自第一次見面後,白蘇墨便一直都是喚的他“逢程”,未再叫過他的全名。

褚逢程心中忽得一凜,面色卻很快鎮定下來:“蘇墨,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表情語氣簡單誠懇,卻不浮誇,亦如早前模樣。

很容易便叫人失神了去。

見他駐足,白蘇墨也跟着停下腳步。

他看她,她便也擡眸:“逢程,我只是問你是否知曉平湖附近有馬蜂窩,我應當要誤會什麽?”

她只是問了他一可知平湖附近的紫薇樹叢中有馬蜂,他便問其中是否誤會,他若不是未蔔先知,便是脫不了幹系。

褚逢程也覺察不妥。

但話已出口,也無挽回餘地。

褚逢程何其聰明,話鋒一轉,便好似朋友間的關切:“那請大夫看過沒有,大夫怎麽說?”

白蘇墨打量他,沒有閃爍,亦無移目。

也未作聲。

褚逢程只是微微攏了攏眉頭,面色正直而坦然,好似全然沒有旁的心思的不妥,這樣的人,城府極深,又懂不動聲色間投其所好。

果真處變不驚。

難怪爺爺喜歡他,說他是可塑之才,但這樣的可塑之才,若是染了旁的心思,爺爺可還會寬容?

白蘇墨收回目光:“邊走邊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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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逢程已摸不透她心思,只得跟上。

清然苑往月華苑需走些時候,白蘇墨低頭道:“前兩日我聽齊潤說,你向陛下請辭要回西邊戍關,可惜被爺爺攔下了。爺爺若是非留你在京中,成你我之事,屆時要如何辦?”

褚逢程沉聲道:“國公爺一時興起,假以時日,定會了解你我心思?”

白蘇墨輕聲道:“不如,你今日直接向爺爺道明心思?”

褚逢程僵住。

白蘇墨笑道:“直接向爺爺說明,其實你心中早就有意中人了,好讓爺爺斷了這門心思,豈不更好?”

褚逢程的表情,她盡收眼底,卻見他很快調整,嘆道:“蘇墨,抱歉,你我既是朋友,但此事我亦有我心中考量。我曾答應過我爹,恩言之事不對外人道起,那日實則無奈,才同你道明心跡。此事若同國公爺說起,便是我食言。蘇墨,國公爺雖想撮合你我二人,但時間一長,發現你我并無心思,此事也就作罷,可否幫我一回?”

若是換作往常,這樣洞徹人心的話,再配上這幅誠摯,白蘇墨定然颔首。

而如今,卻細思極恐。

白蘇墨笑道:“但時間一長,又朝夕相處,你我若真的生出旁的心思呢?”

褚逢程微頓,似是意料之外。

眸間幾分錯愕,又似帶了幾分微不可見的驚喜之一,他很快垂眸,沉聲道:“不會。”褚逢程言罷,轉眸不去看她,好似有意避過一般。

他處處拿捏謹慎。

似是多心的人是她。

白蘇墨又道:“那即便沒有生出旁的心思,卻忽然生出旁的事端呢?”

褚逢程眸間忽然變色。

兩人都未停下腳步,白蘇墨低頭繼續:“譬如那日在紫薇園,不巧沒有遇上許金祥,你同我在一處,又正好遇上了馬蜂。你寧可用自己身體遮擋,也要護我安穩,便免不了受馬蜂蟄刺,興許,中了蜂毒,還會有幻覺,做些不自知的舉動,而我必定心懷愧疚與感激,……”

言辭間,已從清然苑走到月華苑。

褚逢程已停腳步。

白蘇墨便也停下,“可要我繼續?”

褚逢程這才凝眸看她。

白蘇墨果真道:“紫薇園的賞花游園,乃太後親自命人操辦,園內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就平湖周遭人少些,卻依舊有小吏看守。此時若是出了這麽大的事端,又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将蜂群撲滅,小吏只能呼救,屆時旁人看到的,便都是你舍身相救,将我牢牢護緊,興許還有旁的近親之舉,但也都是為了維護我不被馬蜂圍攻,不僅旁人皆會贊你的好,我也會心懷感激。這這園中多少雙眼睛親眼看着,便有多少對耳朵道聽途說,更有多少張嘴人雲亦雲,屆時,便是你心有所屬,也只能默聲娶我,水到渠成這京中的一段佳話。”

白蘇墨這才擡眸看他,“所以,你眼下根本不必同爺爺說已有意中人,因為只要時間一長,朝夕相處裏,我可能對你日久生情,便是沒有,也會有紫薇園游園馬蜂,西郊馬場落馬,南邊游湖落水……褚逢程,我說的可是?”

褚逢程臉色已然緩和,溫和笑了笑,道:“蘇墨,都是你想的。被馬蜂蟄過,有時會讓人産生幻覺,你好好休息幾日,讓大夫開兩劑藥,我今日不見國公爺了,隔兩日再來看你。”

言罷又笑了笑,正欲轉身。

又聽白蘇墨在身後緩緩道:“紫薇園看管平湖附近的小吏姓李名史宰,前一陣因母親病重和弟弟要定親下聘,欠下了不少外債,手中一直很緊,可就在幾日前,這幾筆外債似是都還清了,還去陶然居定了一套桌椅送給姑母……”

褚逢程踟蹰,臉色已無早前光鮮。

白蘇墨又道:“我讓于藍去尋了李史宰問話,他已經悉數交道了,說你早前給了他一筆銀子,說湖心池午宴上會有人針對他,讓他到中庭湖心池附近接應你。你前幾日去過紫薇園,也是那時在平湖附近看見了一小撮馬蜂窩,便問他可有驅趕馬蜂的法子,李史宰才同你說馬蜂最怕水和旱煙,你又給了李史宰一筆銀子,讓他尋了些旱煙備用,再讓等見到你我二人經過時,去驚擾馬蜂窩,屆時他再打着救人名義去叫人幫忙,屆時人多混亂,情急之下也不會有人留意到你身上的旱煙氣味,而這旱煙袋已可驅散絕大多數馬蜂,他再趁亂收走旱煙袋……”

褚逢程面色已僵。

她既已知曉,他再辯解已是無用,褚逢程兀自垂眸。

紫薇園之事悉數說完,褚逢程擡眸:“白蘇墨,你既已知曉,為何今日才來問我?”

白蘇墨輕聲道:“爺爺是軍中之人,你懂得如何投其所好也在情理之中。可不僅是爺爺,你連同我的相處之道都摸得清清楚楚,你同褚叔叔久在邊關,怎麽可能知曉這些事?褚逢程,京中有人在背後給你支招,所以你對我的喜好一清二楚,也知曉如何能讓我初見你便沒有戒備,不僅沒有戒備,還另眼相看,覺得你是值得信賴,可與之為友人。而這人也清楚,若是我沒有同爺爺說起不喜歡,那以爺爺的性子便很可能會更加欣賞你。此人既對我熟悉,又知曉爺爺的性子,所以,我一直在想這個人是誰?”

褚逢程竟難得一笑:“白蘇墨,果真聰慧。”

白蘇墨也笑:“其實,若非這兩日機緣巧合,我也一定不會想到是她。可細下想來,當日在紫薇園,同我說起你被人灌酒的是她,所以我并未懷疑;你中途離席,我若抽不開身去尋你,接下來的戲也無法演,所以替我掃清障礙,讓我從苑中得以脫身去尋你的也是她;她自幼與我熟絡,知曉我的性子,心思,早前也時常到國公府走動,知曉如何讨得爺爺喜歡,便是連淼兒,她也一道算計了進去,所以淼兒對你印象極好。褚逢程,在背後給你出謀劃策的人,可是許雅?”

褚逢程眼中驚異。

不吱聲,便等同于默認。

白蘇墨也不再多提。

恰逢不遠處有人上前,見她同褚逢程在一處,便在流知身邊說了幾句,流知見她同褚逢程并未說話,便才上前,朝她福了福身:“小姐,國公爺回府了,正往月華苑回。”

白蘇墨點了點頭。

流知才又遠遠退了去。

白蘇墨擡頭,看了看閣樓上“萬卷齋”三個字,朝褚逢程道:“褚逢程,這裏是萬卷齋,是爺爺的書房。你是要在這裏,單獨同爺爺說清你其實已有心儀之人,此後與我再不往來,還是同我一道,在盡忠閣将紫薇園一事悉數說與爺爺聽?”

褚逢程攏眉看她。

京中皆知國公爺有多疼白蘇墨這個孫女,紫薇園一事說出,國公爺眼中哪裏還容得下他?!容得下褚家?

苑外腳步聲漸進,七月盛夏,褚逢程掌心已涔涔汗水。

褚逢程孤注一擲,“蘇墨,我真心喜歡你。”

白蘇墨卻笑:“褚逢程,你若真心喜歡我,豈會不擔心我會被那漏網的一只馬蜂蟄傷?你若真心用盡心思,怎麽不想若那日的馬蜂窩并非那一小撮,興許爺爺已經見不到我。褚逢程,你可是入戲太深?”

“流知。”白蘇墨朝身後喚了一聲。

流知上前,扶她往盡忠閣去。

萬卷齋前只留了褚逢程一人,在夜色中靜若沉石,紋絲未動。

褚逢程是聰明人,自然知曉該如何抉擇。

褚逢程只要不傻,心中便應當比旁人都更清楚其中的利弊權衡。

褚逢程的事褚叔叔知曉也好,不知曉也好,白蘇墨從一開始便未準備将此事說與爺爺。

褚叔叔是爺爺的舊部,爹爹的袍澤之友,爺爺征戰沙場半生,于爺爺而言,褚叔叔同他同生共死過的舊部,與子同袍的戰友。她不想看見爺爺難做,也不想看到國公府同褚家反目。

只是許雅,白蘇墨放下手中茶盞。

若非昨日,她哪裏會忽然而然想到她?

……

許久之後,齊潤來了盡忠閣。

見到白蘇墨,齊潤臉色有些煞白,小心翼翼道:“小姐,國公爺先前在萬卷齋見了褚公子。不知道褚公子同國公爺說了什麽,國公爺正在氣頭上,方才還将褚公子轟出府了,應當暫時不會來盡忠閣用飯了……”

流知瞥了眼白蘇墨。

白蘇墨起身:“我去看看爺爺。”

齊潤巴不得。

國公爺發起怒來,這府中也只有小姐能勸。

旁人若上前,是自讨苦吃。

齊潤來盡忠閣便是此意。

盡忠閣和萬卷齋都在月華苑內,隔得不遠。

自盡忠閣出來,不多時便見到萬卷齋,只見穗寶和惠兒都守在萬卷齋外,模樣有些怕,都不敢進去。

見了白蘇墨,兩人好似見了救星一般,趕緊上前。

“小姐!”

“小姐!”

平日裏叽叽喳喳的,眼下都不敢大聲說話。

穗寶扯她的衣袖,悄聲道:“小姐,國公爺正在裏面生氣呢,将兩個茶盞都砸了,也不讓我們清掃。”穗寶有些委屈。

惠兒也道:“方才在萬卷齋外見到褚公子還好好的,似是同褚公子說着說着就發怒了……”

白蘇墨忽得有些擔心,爺爺可是氣得不輕?

穗寶手中還端着茶,本是想讓國公爺消氣的,可國公爺一本書扔過來,吓得穗寶和惠兒誰都不敢進去。

白蘇墨觸了觸穗寶手中的茶盞,都涼了,這才摸了摸穗寶的頭,柔聲道:“我去看看爺爺,你們先去做旁的事吧。”

穗寶和惠兒才跟着點頭。

流知從穗寶手中接過裝茶盞的托盤,朝白蘇墨道:“奴婢去換盞熱茶來。”

白蘇墨颔首。

推門之前,白蘇墨先喚了聲:“爺爺。”

屋中雖無人應聲,卻也沒有早前穗寶所說的書飛過來。萬卷齋有兩層,一層是爺爺看書的地方,二層是休息的地方。

入門處是盞六扇屏風,上面畫着金戈鐵馬。

透過屏風,能見到寧國公在書案後的字畫前站着,地上不僅有茶盞的碎片,連爺爺最喜歡的水中丞都摔了。

難怪穗寶和惠兒吓得。

“爺爺~”白蘇墨上前。

寧國公聽見了,卻沒有應聲,白蘇墨心中便也猜到了幾分。

“爺爺……”等白蘇墨走到他身側,眸間都能見到他未散的怒意,“褚逢程的事,你可是一早便知曉,還同他一道來騙爺爺!”

白蘇墨知曉他是真的置氣了。

京中這些晚生後輩裏,爺爺最看重便是褚逢程,也傾注了最多期望。褚逢程一直也迎合奉承,今日忽然說已有心上人,爺爺心中自然有氣。

白蘇墨心中嘆了嘆,但同時也慶幸。

爺爺眼下氣得是褚逢程心有所屬卻一心迎合,也氣她知曉卻隐瞞,但始終都比讓爺爺知曉他中意的孫女婿人選實則處心積慮,險些在紫薇園将她算計進去要好得多。馬蜂一事,爺爺恐怕光是聽到便要大動幹戈,更勿說還是他一心一意給她挑的良婿,爺爺必定自責。

如此,方還更好。

“爺爺,不生媚媚的氣了,媚媚知道錯了……”白蘇墨眼眸一彎,開始撒嬌。

這招在爺爺面前屢試不爽。

寧國公眸間果真緩和下來,可還是未轉身。

白蘇墨便輕咳了兩聲,神秘道:“爺爺,你可有發現一件事?”

寧國公奈何轉眸。

白蘇墨又湊近些,悄聲道:“爺爺,你方才一直是背着媚媚說話的,可我還給爺爺賠禮道歉了,爺爺,秦先生早前問我,若是真能聽見了,最想聽到的聲音是什麽,我便同秦先生說,自然是爺爺的聲音,原來爺爺的聲音是這樣的!”

寧國公微怔,先前是被褚逢程氣到,竟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白蘇墨忽得這麽一提,寧國公臉上從早前的生氣,忽得生出了一星半點的笑意來:“哪樣的?”唇邊似笑非笑,又要繼續保持先前責備她的威嚴感,便實在有些違和。

白蘇墨笑了笑,順勢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書桌一側的藤椅上帶,一面鄭重說道:“沉穩裏有高山仰止,怒意裏又帶着親厚自然,便如明前的第一波龍井……”

又是高山仰止,又是親厚自然,

白蘇墨忽得忍不住笑了。

“怎麽說?”寧國公眼中分明有掩飾不住的笑意,卻還故作老練沉穩。用茶來形容人聲音的,他卻還是頭一回聽到,白蘇墨自幼聽不見,她口中的形容便都于旁人的不同,寧國公好奇。

白蘇墨便笑:“龍井分三季,雨前為商品,明前為珍品,這明前龍井最為清新自然,不假雕飾,就似爺爺的聲音在媚媚心中一樣,最為珍貴。所以爺爺,你就不要生媚媚氣了,好不好?”

“……”寧國公看他。

白蘇墨再接再厲:“爺爺,你看,好容易媚媚的耳朵能聽見了,爺爺盼了多年的願望也實現了,怎麽說,今日都是值得高興的大好日子。爺爺,媚媚陪你喝盅酒吧。”白蘇墨眼巴巴看他:“媚媚還沒吃飯呢……”

******

雨過天晴,齊潤吩咐盡忠閣內擺飯。

寧國公難得如此歡喜,白蘇墨陪着爺爺飲了小半盅。

雖是陪爺爺一道飲酒,但近乎都是她在給爺爺斟酒,爺爺喝一杯,卻只讓她沾小半口,最重要的是祖孫二人在一處高興。秦先生還來複診,爺爺怕有牽涉,便不讓她多飲。

寧國公自己喝得盡興。

酒過三巡,寧國公才放下酒杯:“爺爺就是覺得可惜了,逢程多好一個孩子,怎麽就有意中人了……”

寧國公是對此事介懷。

白蘇墨便笑:“爺爺,您看上人家了,就不許人家有意中人了?再說了,怎麽說得同我高攀人家似的。”

寧國公瞪眼:“我家媚媚哪有高攀的道理?”

白蘇墨笑道:“那爺爺讓媚媚選心儀之人不就好了?”

寧國公似是嗅出了一星半點意味:“這京中後生,真有心儀的?”

今日飲的并非果子酒,雖然白蘇墨只飲了小半盅,卻也覺得稍許有些暈暈然然,爺爺問起,她腦海中便似不自覺一般,悠悠想起了錦湖苑中,錢譽對她說的那一襲話來,想着想着,竟笑了笑,連寧國公的話都忘了回。

片刻,又忽然想起,果然見爺爺在打量她。

許是酒意上頭,她心底悠悠然,便問:“爺爺,日後若我真有心儀之人,爺爺可否讓我自做主……”

寧國公眼色倏然一緊,覺得有戲:“哪家後輩,爺爺可曾見過?”

白蘇墨背一直:“都說了日後。”

寧國公會意,嗯,那便是十有八九。

寧國公端起酒杯,微微笑道:“好好好,爺爺相信你的眼光,無論覺得這個人有多好,必須讓爺爺親自把關,方可及談婚論嫁,媒妁之言。”

白蘇墨打趣:“萬一人家看不上我呢?”

寧國公拍桌:“我白崇文的孫女,誰看不上!”

白蘇墨趕緊安撫:“我記得爺爺早前曾說過,婚姻大事并非兒戲,媚媚日後想尋一個自己喜歡的,心中又有媚媚的,如此姻緣方才對等。況且,兩個人相處的時間若不長,究竟是一時新奇才會覺得與衆不同,還是真正心意相通,總有待時間考量。”

寧國公微怔。

白蘇墨的一襲話,讓他忽覺孫女長大了。

過往他總道媚媚不經事,才處處替她操心,眼下才知她心中有數,寧國公其實歡喜。

……

祖孫二人飲了些酒,又說了許久的話。

末了,寧國公尋了流知來問。

秦淮早有叮囑,即便能聽見了興許還要适應些時候,寧國公心中不放心,故也尋了流知來問。流知便如實應道,小姐這兩日才能聽見,有時耳中還有些迷糊。

寧國公才又問起秦淮何時回京,流知應了就這三兩日,寧國公便不再留白蘇墨了,讓白蘇墨早些回清然苑歇息。

月華苑往清然苑去的路其實不短,但許是今日飲了些酒,又同爺爺說了些掏心思的話,便覺得稍許有些飄飄然然的,中途竟會又想起錢譽來。

他其實生得很是好看。

那種好看,不同于白臉小生的一味清秀,又不似褚逢程等人的軍中氣度,是在容光寺拂去身上露水與塵埃時的驚鴻一瞥,是下山時汗珠滑入衣間他不經意扯了扯衣領的風流恣意,是在紫薇園時他護她跳入平湖,身上分明被馬蜂蟄過,卻一直未曾松開她的手,是錦湖苑時他握着她手将她帶到跟前,眸間绮麗,問得那句“白蘇墨,你可是喜歡我”……

盛夏光景裏,夜空星辰似錦。

她心底卻湧起繁花些許。

流知拎着燈籠,走在前。

她跟在流知身後。

興致上來,蹦蹦跳跳,一時前,一時後,在昏黃燈火中,踩着那道也不知是自己還是流知的倒影。

忽得,心血來潮,也不知何種思緒的攢動下,她悠悠然擡眸。

清然苑中,一襲身影翩然出塵,她看他時候,他也正好回眸。

精致的五官猶若镌刻,眸間的柔和潤澤,風華絕倫,周遭再多的光暈也似是黯然失色。

世上最美妙的事情應當莫過于此,你忽然想起他的時候,他正好在此,便也回眸。

眼中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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