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好好想想

梅老太爺怒意:“好,你說,你就在這裏給我說個清楚明白,若有半分說不清楚的,你自知該當如何!”

白蘇墨和蘇晉元都看向梅老太太。

梅老太太面色如常。

該說的,方才劉嬷嬷在苑外都先說了,白蘇墨和蘇晉元适時噤聲。

梅佑康便才跪直了身子,雙手高舉過頭頂,低頭道:“孫兒已知錯,請姑奶奶,祖父,祖母責罰。”

只認錯,其餘一概不提。

這一招倒是高明,蘇晉元看向白蘇墨。

白蘇墨佯裝不覺。

孔老夫人攏眉:“錯在哪裏!”

梅佑康仍未擡頭,依舊恭敬道:“孫兒身為梅家子孫,理應舉止端正,待人處事符合禮數,不應做無端之事。姑奶奶,祖父,祖母,容禀。”

梅佑康磕頭。

蘇晉元心底微頓,無端之事,這一詞用得未免太過輕巧。

“說!”孔老夫人見梅老太爺先前打得太狠,心頭都在滴血,眼下梅佑康好容易說到正題,孔老夫人趕緊遞了臺階。

梅老太爺瞪她。

孔老夫人自知理虧,遂也移目。

梅佑康這才繼續:“此次去麓山,最後一日的行程乃是麓山湖游船,五弟的朋友在游船上設了晚宴送行,晚宴上便請了歌舞助興。孫兒一時糊塗,無端做了多餘之事,讓人構陷于不義之地,還險些……險些牽連了蘇墨妹妹,佑康難辭其咎!”

Advertisement

言罷,又是朝上方的梅老太太,梅老太爺和孔老夫人叩首。

無端之事,讓人構陷于不義之地……

白蘇墨眸光微斂。

蘇晉元卻很是詫異。

見梅老太太目光看過來,蘇晉元才壓了下去,沒有作聲。

“讓你說!你在顧左右言何!”梅老太爺的怒意忽得又上了來,蘇晉元心底都咯噔一聲。

這才聽梅佑康道:“先前游船時,孫兒見錢兄一直在打量那位名喚子緋的舞姬,那舞姬面容姣好,身姿……身姿……”梅佑康适時頓了頓,似是斟酌了一番,才又道:“身姿很是妩媚動人……”

“混賬東西!”梅佑康剛說完這句,梅老太爺又砸過去一盞茶盞,“這是你一個世家子弟說得出來的話嗎?”

梅佑康趕緊噤聲。

蘇晉元看向白蘇墨,有人,分明是禍水東引……

身姿妩媚動人這樣的話,自然不是梅佑康說的,聽梅佑康方才那話的意思,分明是同錢譽在一處,那還能是說誰的?

蘇晉元也不知梅佑康是否真的同錢譽在一處過,但這短短一兩句,是借梅佑康自己的口,說了錢譽的輕佻之詞,這事兒便八成是往錢譽身上引去了。

錢譽若是自己輕浮,便是咎由自取,那梅佑康便真是有些被殃及無辜了。

梅老太太也看向白蘇墨。

見白蘇墨并無多大反應,這才稍稍安了些心。

屋中,便聽孔老夫人梅老太爺道:“這些話自然不是佑康能說得出口的,佑康自幼是你看着長大的,你心中沒數?”

孔老夫人如此說,梅老太爺便不做聲了。

孔老夫人便朝梅佑康道:“繼續說。”

梅佑康繼續:“錢兄是燕韓國中之人,并未見過此舞姬,便問起孫兒這舞姬姓誰名誰,宿在何處……”梅佑康頓了頓,似是本以為梅老太爺聽到此處又要發火砸東西,卻不想屋中都沒有聲音,梅佑康又道:“錢兄找孫兒打聽了許久關于這舞姬的事,孫兒想……孫兒想,錢兄自燕韓來,遠道是客,這幾日借宿在南苑,也同孫兒幾人熟絡,孫兒便想成人之美,就尋了舞姬,給了她銀子,讓她一曲舞罷,主動給錢兄敬杯酒……孫兒真是只是想讓這舞姬給錢兄主動敬酒,再往後的事孫兒也沒想到。孫兒哪想得到那舞姬敬酒時,錢兄反倒卻是不飲了。孫兒也不知道其中出了什麽緣故,也在納悶時,蘇墨妹妹也上前說要飲這杯酒,錢兄見蘇墨妹妹上前,又反口,将舞姬手中的酒飲了,誰知……誰知……”

梅佑康僵住。

“誰知什麽……”孔老夫人似是聽得都着急。

梅佑康為難道:“……誰知,誰知這酒中竟藏了污穢的東西,錢兄飲過之後,便即可退席了!”

這屋中都倒吸一口涼氣。

梅佑康複又叩首:“都是孫兒的錯!孫兒也沒想到那舞姬竟會在酒中下那些污穢的東西,還險些連累蘇墨妹妹,孫兒自知難辭其咎,求姑奶奶,祖父祖母責罰,孫兒亦無臉再見蘇墨!”

梅佑康言罷,屋中鴉雀無聲。

整個屋中只有梅佑康那聲重重的叩首聲。

白蘇墨和蘇晉元都滞住。

便是劉嬷嬷早前提醒過,二人心中也早有準備,卻也沒想到會是這番局面。

梅佑康一襲話,看似認錯,實則傻子都聽得出來這裏他是最無辜的一個,但他這錯認得是不錯,若真是如此,那梅老太爺先前那幾棒子便打得算是過重了。

在梅佑康口中,是錢譽早前對那舞姬起了心思,一番言語輕佻暗示,而後在宴中又見白蘇墨的緣故,借機翻臉不理會這舞姬,如何看,這禍因都推到了錢譽身上。錢譽只是個商人,世家貴族與生俱來便看不起商賈,梅佑康如此說,這屋中旁人都不會言何。

最後,也是那舞姬在酒中下得藥,同他全然沒有關系,錢譽倒是自食其果。

而最微妙的,便是将這禍水東引到了白蘇墨身上,舞姬敬酒的時候,白蘇墨為何要主動去飲這杯酒……

蘇晉元心中自是知曉其中緣故,可這屋中……

蘇晉元心中感嘆,這屋中眼下這般狀況,白蘇墨是一句都說不得。

買通個舞姬去敬酒算多大個事!無非是險些害白蘇墨飲了那杯被人下了藥的酒水這一條,但誰知道白蘇墨要去飲那杯酒呢!

這分明是将難題抛給了白蘇墨。

蘇晉元心中有些惱!

虧他早前還當梅佑康是朋友,時時為他說好話,如今想來恨不得咬了自己舌頭。

這屋中寂靜無聲,便都是在想白蘇墨的事。

蘇晉元不免擔心。

果真,梅老太太先問:“蘇墨,你去飲那舞姬的酒做什麽?”

這話,也只能梅老太太問。

梅老太爺和孔老夫人也都看向白蘇墨。

梅佑康一襲話閉,便倒成了他不知曉緣故,反而是白蘇墨有意摻和在其中一般。蘇晉元心中着急,她怕是如何應都不好交代。

便見白蘇墨擡眸,面無驚慌之色,平常一般,朝梅老太太應道:“回外祖母的話,當日晚宴很是熱鬧,梅家四位哥哥都在同蘇墨一道飲酒,蘇墨當時飲多了,并無多少印象,後來是同晉元一道回去的。”

白蘇墨如此應,簡直四兩撥千斤。

蘇晉元心中想笑。

一句喝多了便比梅佑康先前打發得還輕巧。

而這句喝多了裏面,又分明在說,是梅家兄弟四人着急獻殷勤,她才會飲多的,至于如何會去飲舞姬的酒,她哪有印象?

誰都知曉梅家兄弟四人的心思,白蘇墨這般說,便等于賭了梅家衆人的嘴。

便見梅老太爺也好,孔老夫人也好,梅佑康也好,都愣住。

“是是是……”蘇晉元也趕緊應聲,“表姐昨日是飲得有些多,後來便同我一道坐的,我還讓她吃了不少水果和點心,最後是我同寶澶送表姐回的屋。”

白蘇墨如此說,梅家再問便是打臉了。

蘇晉元只覺解氣!

梅老太太便也沒有再言何。

梅老太爺使了個眼色,梅佑康再重重叩首:“祖父祖母,此事皆是孫兒過錯,同旁人無關,請祖父祖母責罰。”

到了眼下這局面,梅佑康算是大錯沒有了,頂多一個買通舞姬之事,而白蘇墨也分毫沒受影響,若要深究,還是梅家兄弟四人熱忱敬酒的緣故。

這罪責,任屋中誰都聽得出來,是悉數推到了錢譽和那舞姬身上。

原本再罰梅佑康也在情理之中,可根據這意思,先前梅老太爺已經不分青紅皂白毒打了梅佑康一通了,眼下看梅佑康又罪不至此,再罰便是過了。

而罰與不罰,本就不在梅老太爺和孔老夫人手中,這是逼得梅老太太開口:“還罰佑康做什麽,先前都打了,此事便也作罷吧。”

孔老夫人面色果真緩和了幾分。

梅老太爺卻是不能如此,“回去禁足半月,其餘的回去讓你爹想。”話中雖有怒意,語氣卻已緩和了九成。

梅佑康起身,拱手:“謝姑奶,謝祖父祖母。”

待得梅佑康從這外閣間退出去,這場大戲便也算作落幕。梅老太爺和孔老夫人親自出馬,将梅府中除了梅佑康外,摘得幹幹淨淨,而梅佑康也不過落了個無端生事的罪過,今後也起不了多少風浪,便是爺爺問起來,要遭罪的也首當其沖是錢譽。

白蘇墨心中清楚。

此事既已作罷,梅老太爺和孔老夫人又寬慰了白蘇墨幾句,遂才離了雍文閣。

白蘇墨知曉外祖母定然有話要問。

果真,“你先出去!”梅老太太看向蘇晉元。

蘇晉元愣愣應好。

出了方才那檔子事,他也知曉祖母會單獨過問白蘇墨,只得硬着頭皮離開。

早前他還住在梅佑康苑子裏,眼下哪裏合适。

等出了外閣間,才見劉嬷嬷上前:“公子,老夫人讓将西暖閣簡單收拾出來了,今晚公子就在西暖閣對付一宿,明日便離開了。”

祖母是思慮周全了的,蘇晉元颔首。

******

外閣間內,只有梅老太太和白蘇墨一處。

“方才過後,可有話要同我說?”梅老太太問。

白蘇墨上前:“梅佑康若真覺難辭其咎,便應先向我道歉,而不是連夜趕回驕城,找梅老太爺和孔老夫人認錯。”

“還有呢?”

白蘇墨又道:“莊氏先前在府外迎過我和晉元,梅老太爺這棍子只怕也是我們到後,有人送了消息來,方才開始打的。”

“還有呢?”

“……”白蘇墨不應聲了。

梅老太太方才轉眸看她:“怎麽不說錢譽?”

白蘇墨心底微滞。

梅老太太臉色晦暗:“那就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說,仔細了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