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願者上鈎
祝妤婷剛走到釣魚亭前,祝明章亦釣起一條魚,不動聲色地放入魚簍中。
“三哥、五哥、六弟,聽說你們在此釣魚,日頭大,天正熱,我親自煮了飲子過來。”祝妤婷聲音甜甜地說道。
祝明燦昨日得母親交代,立即起身朝祝妤婷走去,另外幾人亦回頭看過來。
祝明燦要向崔元靖介紹妹妹,卻發現崔元靖已經扭頭收回目光。
此情此景令祝明燦有幾分尴尬。
祝明章笑着解圍,“五妹有心了,我們剛好覺得口渴,讓丫鬟替我們一人斟一碗吧。”說着又看向崔元靖,“崔公子,這位是我五妹,廚藝極好,沈老夫人和沈夫人都誇過。”
崔元靖‘嗯’一聲,立即有丫鬟将紅木托盤放在崔元靖手邊小案幾上,紅木托盤裏是一碟豌豆黃和一小壺五香飲。
見崔元靖對妹妹不感興趣,祝明燦很快抛下祝妤婷又坐回去釣魚。
沒人說話,崔元靖也不喝水吃東西,祝妤婷不自在地坐坐起起,偏舍不得走。
春末午後的太陽漸漸有了溫度,縱是亭子遮涼,祝妤婷額頭仍沁出薄薄一層汗。
一旁丫鬟見小姐面上妝要花了,利索地替小姐擦汗,補粉。
半個時辰過去,祝家兄弟陸陸續續地釣上了不下十條魚。
澄心胡、釣魚亭是供主子玩樂的,每年開春下人會往湖裏撒大量魚苗,魚群簇簇擁擁,釣魚極容易。
祝明章、祝明燦等人魚釣得越多越坐不住,因為那位臉陰得能滴下水來的崔公子,一條魚沒釣到。
難道這家養的魚還能認人?祝明章和祝明燦面面相觑。
尴尬間祝明謙的魚竿又動了,祝明謙收竿取魚丢簍子,一氣呵成十分順手。
Advertisement
不過祝明謙沒再将魚鈎抛入水中,轉頭朝崔元靖問道:“是不是很沒意思。”
崔元靖猛地站起身,啪地折斷魚竿摔地上,罵道:“勞什子玩意。”
生氣了?
祝明章、祝明燦、祝妤婷驚出一身汗。
祝明謙倒是不懼崔元靖,鎮定地說道:“我們這種不配叫釣魚,五叔前兒念了一首前賢的詩,‘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鈎;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那般意境才可謂之釣魚,所以崔公子沒釣上也不必氣惱。”
崔元靖勾了勾唇,“‘一人獨釣一江秋’,倒是好詩,我曾見過你五叔的字,潇灑,有風骨。”
“崔公子好眼光,五叔不止字寫得好,還讀過很多書。”
府裏祝明謙與祝祥淵脾性最契合,除了對五叔贊賞,祝明謙還時常因五叔的懷才不遇悲傷。
崔元靖施施然走出釣魚亭,祝妤婷送來的飲子和糕點,他碰都沒碰一下,“先才午宴上,祝五老爺有在嗎?”
祝明謙垂下頭,“沒有,祖父說人不用太多。”
“哦。”崔元靖眸光閃爍,“五老爺是長輩,我理當拜見,不知五老爺可在府中。”
“在的,五叔此時應該在琉璃院書房,我帶你過去。”祝明謙高興地跟上崔元靖。
祝明章等人不敢阻止,令小厮去合壽堂說一聲,自己連忙跟上。
……
守園子的粗使小厮去收拾魚竿,撿起崔元靖折斷的魚竿時,驚訝地發現是空鈎。
竟然沒裝餌料,難怪釣不上魚,小厮聳聳肩,暗道崔公子粗心。
……
琉璃院書房裏,祝妤桐哭喪着一張臉。
六姐很讨厭,壞心眼,光欺負她,祝妤桐挺直身子,一邊執筆練字,一邊罵祝妤君。
原來用過午食,祝妤君無事可做又不打算午歇,便抓了祝妤桐一起來父親書房。
祝妤桐脾氣不好,書念的也不多,向來不得祝祥淵喜歡,祝祥淵書房于祝妤桐而言是陌生的。
祝妤桐嘆了口氣,她戰戰兢兢,六姐倒好,一進書房就讓父親帶她們練字,父親道她兩上進了,各送一支竹節玉管兼毫以示鼓勵。
可是沒有對比便沒有傷害。
六姐的字,父親贊不絕口,她的字,父親怒發沖冠。
現在她被父親罰抄十遍書,六姐已經随父親到小院子賞花了。
氣歸氣,祝妤桐發現內心不像以前一樣怨恨和鄙夷六姐,反之有羨慕和欽佩,若她的字亦能娟秀有氣韻,父親也會替她高興吧。
祝妤桐努力沉下心,還沒寫一頁字,父親和六姐又叽叽喳喳地走進來。
祝妤桐擡起頭,祝妤君笑眯眯地站在她桌案前,不說話,只低頭看她寫的字。
祝妤桐以為六姐要點撥她一二,不想六姐指着她寫的第四個字,得意地同父親說道:“爹,我贏了,八妹第一行的第四個字是往左邊歪的。”
祝祥淵皺眉仔細看過來,半晌搖搖頭,“為父輸了。”
“小花圃歸我了,我可以任意種花草。”
祝妤君拍拍祝妤桐肩膀,讓八妹專心練字,轉身開心地往外走。
祝祥淵沒好氣地瞪祝妤桐一眼,“寫得歪歪扭扭,怎不見你人長歪了?”
說罷趕忙追上祝妤君,懇求道:“好女兒,為父才從安陽城訂了幾株大花蕙蘭,很是稀罕,給為父勻一小塊地兒。”
“不,我要種一片芍藥。”祝妤君堅決地說道。
“俗,芍藥哪有大花蕙蘭清雅。”祝祥淵認真地勸道。
“可是我贏了啊。”祝妤君油鹽不進,“何況萬物無貴賤,俗雅在人心。”
祝祥淵被祝妤君一句‘俗雅在人心’鎮住了,略琢磨認為女兒說得極有道理,他不反對種芍藥,可惠蘭他已買了,明日會送來府裏,現在花圃輸給女兒,他總不能将花苗丢了去……
祝妤桐望着消失在門外的父親和姐姐,心都碎了,字寫得差不受寵也罷,還被拿去打賭。
院子裏祝祥淵好說歹說,祝妤君終于答應只要父親幫她一起松土、栽苗,便分一半花圃給父親種惠蘭。
于是父女倆不顧書童勸阻,挽起袖子拿着小鋤頭整理花圃。
……
當祝明謙帶着崔二公子等人過庭院的月洞門時,父女二人正踩在土中。
祝祥淵惜風雅,穿着小張氏替他縫的寬袖衫指點女兒,不肯真的彎下腰去。
祝妤君不像她爹講究,蹲在地上勤快地揮小鋤頭,一身湘色交領襦裙沾了泥巴,遠遠瞧着像府裏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