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麗姐兒與孫公子相約在河邊相見,一起乘船私奔。

那天早上,天才剛亮,晏珑便已起身,跟坊主一起在舞坊的大門口,目送麗姐兒。

麗姐兒單肩背着包袱,滿臉笑容地朝着晏珑和坊主揮揮手,獨自去了河邊。

晏珑看着麗姐兒一瘸一拐的背影,眼中含淚,依依不舍。但回頭一看,身旁的坊主早已淚流滿面。

晏珑驚問:“坊主,你這是開心,還是難過?”

坊主拿袖子抹抹眼淚,道:“替她高興,也替她難過。幸她有情人終成眷屬,哀其好好地一個姑娘,因為出身不好,只能委屈求全。”

晏珑把巾帕遞給坊主,勸道:“坊主,你別哭了。只要孫公子待麗姐兒好,對麗姐兒來說就是最幸福的事。”

坊主接過嫣紅色的巾帕,擤擤鼻涕,對晏珑囑咐道:“日後等你嫁人時,可別像麗姐兒這麽飛蛾補火。”擦完鼻涕,伸手要将巾帕還給晏珑。

晏珑看着已經髒污的巾帕,臉一皺,嫌棄道:“送你了,不客氣。”

然後,她身回房,準備睡個回籠覺。

在回去的路上,她總覺得身後好像有個人在盯着自己。這種感覺并不是第一次出現,之前在廟山上,被火骁門的刀客劫走前,也是這樣的感覺。

她心裏懸着,放慢腳步。走到一處拐角時,故意停下,躲在拐角處,等着跟蹤自己的人現身。

這一停,便聽到極細微的腳步聲。

晏珑心想,果然有人在跟蹤自己!

她在拐角處靜靜地等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越來越急,不知等下該如何應對。

終于,腳步聲走到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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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珑低頭一看,只見一只男人的大腳率先映入眼簾。

她急中生智,拔下頭上銀釵,握在手中,屏住心神。想着大不了等下就同歸于盡,再讓焰龍給自己報仇!

緊接着,來者現身。

晏珑擡頭一看,竟是徐銳!

徐銳見到“埋伏”在此的晏珑,也是大吃一驚。

晏珑不知他為何跟蹤自己,剛要開口詢問,不料徐銳竟像小偷遇着兵一樣,看到晏珑,拔腿就跑。

晏珑驚奇,心想他莫不是腦袋有病?但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問清楚他為何跟蹤自己。于是她提起裙擺,猛地追上。

二人你追我趕之際,跑到了內院。

晏珑眼看着徐銳越跑越遠,深知自己根本追不上,只好扶着牆,彎着腰,氣喘籲籲地大喊道:“徐銳,你給我站住!”

徐銳聽到心上人竟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一時之間駐足在玉蘭花香萦繞的院子裏,渾身僵硬,心神蕩漾。

晏珑氣息平穩後,走到他面前,問道:“你為何跟蹤我?”

徐銳臉上羞紅,不敢看她,低着頭,顯得十分窘迫。

晏珑見他這副樣子,不由地生氣。心想明明是自己被跟蹤,怎麽想搞得好像他被欺負了一樣?

她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自己剛才太兇了,于是收收氣焰,語氣輕柔地說:“你要是有何苦衷的話,就說出來,我不會與你計較的。”

徐銳低頭挑眸,偷偷地看了晏珑兩眼,裝着膽子道:“我……火……”

晏珑擰眉,頭一歪。

接着徐銳深吸一口氣,打算對她表明心意。

但晏珑見他雙拳越握越緊,怕他要打自己,吓得立刻往後退。

她這一退,讓徐銳還未鼓足的勇氣,瞬間灰飛煙滅。他心中對自己失望至極,擡頭對上晏珑的目光中帶着歉意。

最後憋足了一口氣,竟一甩手,輕功一路跑得不見人影兒。

晏珑呆呆地站在原地,已經忘記了追到這裏的目的,腦中只想着:他這麽好的武功,為何要屈就在舞坊?

一臉兩次他都這麽詭異,讓晏珑沒法不當他是個神經病。也因為這樣,在此之後,他再跟着晏珑時,晏珑也見怪不怪了。

當天晚上,舞坊照舊歌舞升平。

坊主忙裏忙外地招呼賓客,晏珑心靈手巧地在後臺幫要登臺的舞姬化妝。誰都沒想到,就在大家最忙的時候,麗姐兒回來了。

她獨自背着包袱,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坊主抽不開身,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放心不下,便差人叫晏珑去看看麗姐兒。

晏珑在後臺得知此事後,萬分詫異。心想麗姐兒不是跟孫公子私奔了嗎?怎麽又回來了?難道途中生變?

她提起裙擺,跑到麗姐兒門口。

麗姐兒的屋裏已點上了油燈。

晏珑在窗紙上,看到了從上到下吊着一個圓形。她倒抽了一口氣,生怕麗姐兒要做傻事。

她果斷地推開門,果然見到房梁上挂着上吊的繩子。她心急火燎地往四周一看,只見麗姐兒呆呆地坐在床沿上,若有所思。

晏珑馬上來到麗姐兒身邊,扶住她的手臂,關切道:“麗姐兒,你別想不開呀!”

麗姐兒望着吊繩,呆呆地說:“他沒來。”

晏珑心疼麗姐兒,抱緊了她的肩膀。

麗姐兒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淡淡地笑了。“算了,既然沒那個命,我就不惦記了。”

晏珑安慰道:“麗姐兒,你還有我呢,還有舞坊,這裏就是你的家。”

麗姐兒蹭蹭她的額頭,拿過今天背出去又背回來的包袱,放到了晏珑的腿上。

晏珑不明所以,打開一看,竟是銀票!

她吃驚地看着麗姐兒,麗姐兒也笑笑地看着她,輕聲說:“這一百兩,你拿去跟坊主贖身吧。”

晏珑不明所以,“贖身?”

麗姐兒直言道:“贖了身,你不就可以跟情郎雙宿雙飛了嗎?”

晏珑驚地彈了起來,結結巴巴地問道:“麗姐兒,你……你怎麽知道?”

麗姐兒輕笑道:“你們倆每天晚上那麽大動靜,當我是聾子不成。”

麗姐兒這話說得極是暧昧,惹得晏珑臉上羞紅。她怯聲道:“麗、麗姐兒,我們,我們沒有……”

“我知道。”麗姐兒接道,“從那天早上,你把他藏在被子裏,我就知道了。但見你守宮砂還在,知你沒有越矩,我與坊主才沒有幹涉。”

晏珑更是一驚,“坊、坊主也知道?”怪不得早上送麗姐兒走時,坊主會說自己不要飛蛾撲火。

麗姐兒拉她坐下,摸摸她的腦袋,柔聲說:“好了,別一驚一乍的了。你快與我說說,你那情郎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竟能把我們美如天仙的小珑兒迷得神魂颠倒?”

麗姐兒的溫柔,讓晏珑放松不少。她別過臉,羞怯怯地說:“他呀,是個武林高手。”

“哦?”麗姐兒眼睛一轉,猜道:“可是上次你被劫走後,救你回來的那位神秘俠客?”

晏珑笑着點點頭。

麗姐兒又問道:“那他長什麽樣呀?”

晏珑一想到他銀制面具,只能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麗姐兒眉頭一皺,頓時覺得那人不靠譜。接着問:“他現在人呢?”

晏珑答道:“他回家處理些事情,處理完就來娶我。”

麗姐兒有些不信,疑神疑鬼地問:“他親口說了會娶你?”

晏珑肯定地點點頭。

麗姐兒想了想,再問:“他家中良田多少?産業為何?家裏都有些什麽人?以往可有婚配?”

晏珑傻眼,繼續搖頭。

麗姐兒戳了一下她的太陽穴,急道:“你傻呀!”

晏珑聽完,非但不怒,反倒笑了起來。

她格格地笑,甜甜地說:“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你傻呀’!嘻嘻!”

麗姐兒嘆氣,“你還真是個癡人。”

晏珑不經意間又看到上吊的繩子,緊張地問:“麗姐兒,你還要上吊嗎?”

麗姐兒被她的話逗得嗤地一笑,然後想起了什麽,千帆過盡般,滄桑道:“不了,為了一個讓我苦等的人上吊,不值得。”

晏珑似懂非懂。

麗姐兒看着她,點醒道:“他若心裏真的有你,是不會舍得讓你等太久的。”

晏珑一想到焰龍那野性子,和對自己的熱乎勁兒,自信道:“他不會辜負我的。”

深夜。

歷城,豬圈。

胖子把豬食倒進了食槽裏,大豬小豬公豬母豬團聚一堂,共享盛宴。它們哼哧哼哧地,吃得心潮澎湃。

豬圈旁的小屋裏,不時傳來豬圈的“愉悅之聲”,但屋裏的人,卻眉頭緊鎖。

焰龍雙手背到身後,站在房中,看着小床上,依舊昏迷的晏相。

一旁的侍衛長這幾日負責照顧晏相的身體,又是幫他換藥、又是幫他換衣服,很是細心,可就是不見晏相有蘇醒的跡象。

二人犯難之時,晏相的眼球在眼皮下轉動。焰龍一看,知他這是快要醒了,于是上前一步,按住他身上穴道,助他一臂之力。

不多時,晏相慢慢睜開雙眼。等他恢複意識之後,看到焰龍,瞳孔一縮,口中激動地喚道:“二殿下……”接着忙地要下床行禮。

焰龍把他扶回床上,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別來這一套了。小時候你罰我時,怎麽沒這麽客氣。”

晏相一想到二殿下小時候,與皇上在一起父慈子孝的光景,更覺如今的悲涼。

焰龍見他這般神情,心中一揪,讓侍衛長先出去。等到屋裏只剩晏相與自己時,焰龍壓下悲傷,沉着問道:“父皇……是怎麽死的?”

晏相摒去雜念,盡量地将事情敘述清楚。

“那晚在禦書房,皇上只見過我和大皇子兩個人……”

焰龍聽完後,眼中滿是殺氣。

“看來京中之事,一時半刻還解決不了。”

晏相答道:“沒錯,如今二殿下越快回到京中越好。”

焰龍在房中踱來踱去,深思熟慮之後,沒辦法不想到那個讓他牽腸挂肚的人。

他心意已決,“我要回芳城,接一個人。”

晏相費解,“什麽人還能讓你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親自去接?”

焰龍答道:“一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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