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晏相有氣無力地喝道:“胡鬧!”

僅僅是提到那位姑娘,向來目中無人的焰龍眼中便已盛滿溫柔。晏相看在眼裏,只當那位姑娘是紅顏禍水。

一想到國事當前,二殿下還有閑情風花雪月,他就一腔怒火湧上心頭。想着哪怕犯下大不敬的罪過,也要罵醒這個任意妄為的家夥。

他勉力撐起身子,虛弱而激昂地責備道:“二殿下,國事當前,您怎能為了兒女私情而有所耽擱!”

焰龍白了他一眼,反駁道:“我早或晚回去幾天有什麽分別?”

晏相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恨不能噴出一口老血将他噴醒。晏相繼續悲憤地勸道:“二殿下,您是要背負江山社稷、天下蒼生的人……”

焰龍看到晏相那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忍不住大大地嘆了一口氣,滿臉都是毫不掩飾的嫌棄。他朝晏相一擺手,厭煩道:“你別說了,我不會聽的。”

但晏相見他一如既往地“叛逆”,就氣不打一處來,更是長篇大論。

焰龍無奈地搖搖頭,反問道:“你是不是說完我背負的責任後,還要說我不能沉迷美色,最後再說日後須得娶個能祝我一臂之力的賢內助?”

晏相吃癟,被噎得啞口無言,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清清嗓子,答道:“正是。”

焰龍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什麽都聽你的,不如我把皇位也給你吧?”

晏相一聽這話,立刻變了臉色。

焰龍冷冽道:“你進言國事,我自會聽之取之。但這私事,還是不勞費心了。我若連想娶的姑娘都得受人制約,還當什麽一國之君、天下之主?”

晏相惶恐,廢力跪在床上,朝着焰龍不停磕頭,哆哆嗦嗦地請罪道:“老臣罪該萬死,請二殿下恕罪!”

焰龍不耐煩道:“好了好了,你先歇着吧。在這兒養好傷,我再差人送你回京。”

晏相身子一頓,擡頭道:“二殿下,您常年在外不了解京中情況,老臣無論如何都要侍奉在您身旁,為您保駕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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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龍心想,你還當我是娃娃不成?

但又一想,其實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身邊。畢竟他跟身邊的侍衛們都武藝高強,難有敵手。而自己反正也要回芳城接珑兒,時間總歸要耽擱些。不如帶上晏相,也省得擔心晏相遭歹人暗殺。如此一來,再給晏相備個舒适的馬車,一路走得慢些也無妨。不然太奔波了,珑兒身子也受不住……

不到片刻,焰龍已做好打算。他讓晏相先歇一晚,命侍衛長在房中守着,再命胖子去準備一輛更舒适的馬車。

天一亮,焰龍便帶人出發。

他和侍衛長一前一後騎着馬,中間由胖子駕着馬車,馬車車廂裏裝着晏相,四人一路回到了驿站。

驿站門前守着一排焰龍的死侍。

焰龍下馬後,一名侍衛上前牽好他的馬,另一名侍衛上前交給他一封密函。信封上寫着“唐逸親啓”,焰龍看到那四個字的筆跡時,不由得心中一頓。

等回到房裏後,他打開一看,果然是大皇子的親筆書信。

這封信中不曾提及皇上的死因和晏相的傷勢。只說到如今南部邊關有敵國來犯,大皇子在京中有緊要事走不開,鎮北将軍又遠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手握兵權的人中,只有焰龍最為合适帶兵出征。

焰龍看完後,叫來晏相,請他分析一二。

晏相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皺眉道:“南續國的太子與大皇子私交不淺,在這個時候率兵來犯,實屬蹊跷。恐怕這是大皇子的調虎離山之計,為的就是延誤你回京,好讓他有更多時間部署自己的人。”

焰龍點點頭,覺得有道理。

晏相問:“二殿下如何打算?”

焰龍俯身撐在案臺前,一邊低頭寫信,一邊答道:“還能如何?怎麽都得先把家門守住了再說。”

此話說完,信也寫完。

他命人把信送回宮中交給大皇子,再讓人扶晏相回房。等房中只剩他一人時,他皺起眉頭,踱來踱去。

腦海中皆是晏珑的巧笑嫣兮,那個傻乎乎地等着自己的姑娘,他該拿她怎麽辦?

若将她接到吃人般的宮中,以她單純的性子,沒有他在身邊時,少不了要受委屈。但若将她帶在身邊,南關戰亂,又很危險……

他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萬全之策。最後竟覺讓她繼續待在芳城,反而是最好的。

雖然很是不舍,但既然想清楚之後,焰龍也雷厲風行。他命侍衛長親自給晏珑送去一個錦盒,又寫了一封飛鴿傳書,傳給了一位神秘人。

深秋時分,地處北關的芳城已經開始下了第一場雪。

晏珑披着白絨絨的鬥篷,站在舞坊內院,看着細雪紛飛。她心想此時若是能有焰龍陪在身旁,倆人一起賞雪閑談,該有多好。

正這麽想着,院門口的徐銳便紅着臉,叫了另外一名護院,去告知晏珑,舞坊門口有人來找。

晏珑已經習慣了徐銳的古怪。

她一聽有人來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焰龍。她笑着跑到舞坊門口,但看到來的是個陌生人之後,不免一陣失望。

侍衛長換上了尋常老百姓的衣裳。他看到前來的晏珑之後,畢恭畢敬地将錦盒遞上,俯身道:“這是我家主子爺命我交給姑娘的。”

晏珑問:“你家主子爺是誰?”

侍衛長俯身答道:“我家主子爺說了,姑娘回房後,打開錦盒便知。”

還要回房後才能打開?

晏珑心中更加好奇了。

等侍衛長告辭後,晏珑回到房裏。她關上門,脫下鬥篷,把錦盒放到桌上。猜想裏面會是什麽呢?

打開一看,竟全是銀票!

晏珑吃驚地數了數,千餘兩之多。她看着銀票,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不然誰會無緣無故給自己這麽多錢?

數完所有的銀票後,她看到錦盒的最底下,還有一封信。

拆開信封,打開一看,信上洋洋灑灑地只寫了幾行字,并且沒有落款。但這字跡和信中內容,卻讓晏珑的臉紅得像能滴出血來。

晏珑羞憤罵道:“色胚!”

但過了一會兒之後,她躺到床上,雙手把信我在心口,呢喃道:“我等你哦。”

信上說:寶貝兒,練舞時把身子骨練得結實點,等我回來好好睡你。別到時候你被我折騰得散架了,再怪我不懂憐香惜玉。

有了這一千兩,晏珑也不必再擔心,等焰龍回來時,自己會沒錢贖身。她從櫃子裏取出之前麗姐兒給她的一百兩,去了隔壁麗姐兒的屋子,把銀票還給她。

麗姐兒坐在銅鏡前,滿臉詫異,“怎麽,你不贖身了?可是與情郎有變?”

晏珑走到麗姐兒身後,幫她梳頭,暖暖笑意中略帶羞澀地說:“他……他差人來給我送錢了,夠我贖身的了。”

麗姐兒一聽,有些意外,随後又滿意地點點頭,贊道:“還算他有心。”

晏珑羞澀一笑,彎腰抱住麗姐兒的脖頸,小臉埋在她頸項間。情窦初開的她,跟麗姐兒說起情郎,還有些害羞。

麗姐兒淡淡柔笑,轉過身子,拉住晏珑的手,問道:“你現在有錢贖身了,還參加過幾天的舞榜嗎?”

晏珑想了想,答道:“我苦苦練舞近十載,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嗎?”她走到窗邊,看着窗外的天空說:“我想……等選出舞魁後,我知道自己的舞藝究竟如何了,就不跳了。”接着,她回眸一笑,再低下頭。羞澀地說:“然後就安心等他回來接我。”

幾天之後,迎來冬日暖陽,舞坊也到了選出新舞魁的日子。

晚上的時候,城裏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來了。麗姐兒幫着坊主招呼賓客,當看到從門口走進的舊愛孫公子,和他的友人梁公子時,她眸色一黯。

孫公子也看到了麗姐兒。他本以為麗姐兒被自己抛棄後,會面容憔悴,再見到自己時,定是一副活不下去的狼狽模樣。卻沒想到麗姐兒照舊是明媚動人,風華絕代。

他心有不甘,快步走到麗姐兒面前,想在她平靜的眼神中,看到在乎自己的痕跡。

但麗姐兒掩飾得很好,看着他時,與其他賓客無異。

二人暗自較勁地寒暄一番之後,麗姐兒抽身離開。

孫公子坐在客席間,還不習慣麗姐兒的冷落,感到別扭至極。他一旁的梁公子調侃道:“你說你,看上一名舞姬,許什麽要娶她的諾?直接買下她,收回宅中當做姬妾不就好。偶有來客時,還可讓她好好招待。”

孫公子一聽這話,斜睨着他道:“看來你這是想要買下晏珑呀!”

自從上次麗姐兒跌傷時,梁公子初見晏珑,便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孫公子意淫了一番晏珑,接着淫|邪笑道:“到時可別忘了有福同享哦。”

梁公子揮開折扇,只笑笑,不說話。

晏珑今晚要跳的是《嫦娥奔月》。

她在後臺換上一套白色裙裳,将秀發盤成淩天髻,插上銀釵,眉心一抹花印,唇上淡淡朱紅,細長的脖頸下是明晰的鎖骨,束緊的纖腰和長長的裙擺,更将她襯托得仙氣十足。

這般過人的姿色,還未登臺,便已勝出其他舞姬一大截。但她自己卻渾然不知,依舊戰戰兢兢地站在後臺,生怕等下登臺會出什麽岔子。

晏珑抽簽時,抽到了最後一個號。她站在舞臺邊上,眼看着一名又一名舞姬登臺,再完美退場,心裏越來越緊張。

終于,輪到她了。她站在臺邊穩住心神,勸告自己千萬不要亂了舞步。

等文武場一奏樂,她先抛出一道長袖,引得臺下的目光全部注視到了臺上。接着,她執袖半掩着面,腳尖慢慢探出,輕輕觸地,優雅登場。待快到舞臺中間時,她左腿一躍,右腿曲起,擺出嫦娥奔月的造型。那舞姿利落簡潔,當真猶如天上仙女。最後落地時,她又迅速轉身,只留下背影給臺下,讓賓客們無比想要一睹芳容。

随着舞曲放慢,她的動作也跟着放慢。臺下響起連綿不斷地掌聲,讓她心穩、舞步也更穩。正當她準備轉身,文武場也開始加快節奏之際,舞坊門口卻有人大聲喊道:“将軍駕到!”

這一聲喊完,臺下開始議論紛紛,後臺的人也探頭探腦地往外看。麗姐兒和坊主對視一眼,不知為何會有位将軍突然來此。晏珑一個人站在舞臺上,留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将目光轉到了舞坊門口,晏珑也慢慢轉過身。

放眼望去,只見無數精兵已将舞坊門口包圍。

接着,一位年約二十六七、面貌俊朗、身披铠甲的男人,從一匹通體黑亮的駿馬上下來。他将馬鞭交給副将,一邊脫下帶有鐵刺的手套,一邊神情蕭殺地走進舞坊。

他從左到右環視了一遍舞坊裏面,目光落到了舞臺上孤零零地那抹白衣身影。

只見她像只小兔子般,唯唯諾諾、無依無助地站在上面,怯怯地看着他。

他盯着晏珑,嘴角一勾,意味不明。

副将走上前來,對舞坊裏的人喊道:“見到将軍,還不快快行禮!”

此話一出,大家紛紛跪地磕頭。

晏珑反應慢半拍,見客席間的人都跪下了,她才想到要跟着一起跪下。

可她剛俯下身,膝蓋還沒碰到地,将軍便指着她,開口道:“你……站着別動。”

晏珑因此跪到一半,又硬生生地站了回來。

将軍往前走,吩咐道:“本将今天興致好,想要看看歌舞表演。閑雜人等,都退下吧。”

衆賓客雖心有不滿,但将軍在前,不敢造次,只好默默離開。

坊主為難,三年一度的舞榜,就這麽被攪和黃了,只能擇日再辦。

将軍挑了客席間正中央的位子坐下,命跟随的精兵都守在坊外,身邊只留了副将伴随。坊中人跪在兩旁,晏珑站在臺上。将軍朝晏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晏珑怯生生地答道:“我叫晏珑。”

将軍長長地“哦”了一聲,了然般。接着,他一臉嫌棄道:“你長得太醜了!”

醜?

衆人驚愕,晏珑呆滞。

要說晏珑的長相,稱之為貌若天仙也不誇張。但如今這位突然駕到的大将軍居然還嫌她醜,這真是前所未見。

将軍長腿翹到凳子上,胳膊搭在曲起的膝蓋上,斜攤在座椅上,吩咐道:“給我再換一名舞姬。”

坊主來到将軍跟前,為難地左顧右盼,不知上哪兒再找一名比晏珑更美的舞姬。

一旁的副将也感到疑惑,不禁提醒道:“将軍,臺上這名舞姬不醜……”

哪知副将話還沒說完,将軍就一拍桌子,喝道:“我說醜就醜!”

副将點頭稱是,心裏對将軍的品味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将軍眼睛往四周一掃,看到坊主旁邊跪着的麗姐兒,随手指道:“就她了。”

麗姐兒莫名其妙地上臺後,晏珑還呆愣在舞臺上面。麗姐兒輕輕地推了推她,晏珑才回過神來。

生平頭一次被人說醜,晏珑感到莫名地委屈。她憤憤不平地走下臺後,躲在舞臺邊上的角落裏偷偷地瞪了将軍一眼。但沒想到,将軍的目光一直未從她身上離開。那一記委屈中帶着嬌憨,嬌憨裏又透着楚楚可人的眼神,被将軍悉數看盡眼底。

晏珑沒想到他還在看着自己,被當場抓包之後,本就心虛,更沒想到那個眼神不好的将軍竟然還兇狠地回瞪了一記!

晏珑對将軍四目相對,迎上他平時上戰場時用來壓迫敵人的狠厲目光,吓得身子一抖,一溜煙兒地跑遠了……

将軍望着晏珑離開的方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的是沒臉再提準時更新這件事了。

好像自從我說完晚上8點更新後,就幾乎沒有準時過。

FLAG真的是,打臉神器。

為補償這兩天的斷更,本章繼續發紅包~

26號淩晨前,只要評論,都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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