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篇6:蘇晉川個人番外
我叫蘇晉川。我喜歡曲溯年。
這兩句話,甚至可以用來概括我短暫的一生。
第一次遇見他,是在一個炎熱的暑假。烈日不斷炙烤着大地,絲毫不留情面。
我莫名被一夥人勒索了。他們把我逼到一個小巷子,問我要錢。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架在我眼前。他們的臉龐明明還是稚氣未脫的模樣,可偏偏要裝作惡狠狠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翻開書包準備拿錢。對我來說能只用錢解決的事情,就是最簡單的事情。
“我說,你現在還真是什麽人都敢勒索啊?”
那個人逆光站在巷口,交錯的光線将他的身姿勾勒得修長,投射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為首的那人收起刀子,撇了撇嘴:“我當是誰想充當英雄呢,原來是曲溯年啊。”
那個叫做曲溯年的人緩步走來:“就當賣我個面子吧,把人放走。”
那人猶豫了片刻,然後嘆了口氣,招呼着他身後的人走了。
待那群人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了的時候,曲溯年轉頭來看我,一雙沒有什麽情緒的眼睛讓人覺得冰冷得刺骨。
他的嗓音也很是淡漠:“走吧,沒事了。以後看見那些人最好躲遠一點,這種事情他們經常幹。”
我愣愣地沖他點點頭:“謝謝。”
他将包挎在肩上,邁開腿,消失在轉角處。
我知道他或許不是有意救我,但是自那時起,曲溯年這個名字,在我腦海裏總是反複地出現。
我總是意猶未盡地,回憶起那張俊朗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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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結束,我轉學到了清則學園。
我對新的生活感到期待的同時卻又感到害怕。
我不太愛說話,性格也不讨喜。這樣的我,到底能不能交到朋友呢。
我拖着行李來到宿舍的時候,宿舍床上已經坐了三個人了。
那個正在穿裙子的人熱情地同我打招呼:“你好,我叫蘇小宇。歡迎加入我們宿舍四人組!”
坐在一邊安靜看書的人沖我點了點頭,言簡意赅:“何恪。”
而另一人卻直接撲到我面前,毫無節制地上下打量着我,甚至還很不禮貌地捏了捏我的胳膊:“你這人怎麽這麽瘦瘦弱弱的?平常肯定不鍛煉吧?”
我:“………”
他端正站好,正式自我介紹道:“我叫丘柔,從此之後就是你的舍友啦。”
我吸了一口氣,努力将自己的聲音放大:“你們好,我……我叫蘇晉川。”
他們對我微微一笑,以表歡迎。
我來自農村,沒有什麽禮物能送給他們。只能将包裏媽媽塞給我的零食拿出來跟他們分享。
我鼓起勇氣走到他們面前,把塑料袋裏面的東西遞給他們,支支吾吾道:“那個……這是我自己家做的番薯幹,要不要嘗嘗?”
蘇小宇第一個竄到我面前,抓起一個就送進嘴裏:“哇,自己做的嗎?很好吃啊,謝謝。”
我舒展出了一個微笑。
太好了,還以為他們會不喜歡呢。
今後的日子裏能與他們好好相處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經常在課間的時候,一個人走遍整個校園。
清則是建在半山腰的一個學校,學校的後山是一大塊的草坪,風景十分好看。
我走到後山的那面花白的牆邊。
牆上的漆已經全部脫落,上面有好多學生的随手塗鴉,和一些小情侶們留下的祝福。
突然,一個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書包砸到了我的臉上。
随後,從牆頭突然冒出一個腦袋。那人身手矯健地翻了進來,輕巧地落在草坪上,然後撿起自己的背包。
那人穿着湖藍色的校服,領帶系得很不認真,松松垮垮地垂下。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曲溯年。
沒想到會再次遇見,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剛才滿心的惱怒也随之煙消雲散。
曲溯年愣愣地盯了我好一會,才道:“是你啊,你也是清則的學生?”
“不……額……是的,我……剛轉來。”
“哦。”他淡聲回答,把視線轉移到別處。
風吹拂着那些長勢甚好的青草,把它們吹得向一邊倒去。
整個世界,在那一刻寂靜無聲。
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的聲音模糊地傳了過來:“我就跟你說過了,有學生會從後牆這裏翻進來。你還一直不采取行動!”
曲溯年随手摘了一顆草,然後道:“是教導主任他們。”
“啊?”
他将包迅速地背起,然後抓起我的手腕,拉着我開始跑。
“如果你不想一轉來就被扣學分的話,趕緊跑。”
他将臉微微側過,對我說。
我們繞到了教學樓背後,才氣喘籲籲地停下。
他将領帶整理好,又将袖子翻轉歸來。把自己收拾成了一副整整齊齊的模樣。
他道:“那,我就先回教室上課了。”
“嗯,好。”我木讷地點點頭。
他轉身,邁開了一步。
“诶,曲溯年,等等!”我呼喊道。
曲溯年頓住腳步,側過半張臉,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像是在問:有何貴幹?
我大聲道:“那個,我的名字叫蘇晉川。”
“蘇晉川嗎……”他重複了一遍,然後勾了勾唇角,似乎是想對我露出一個微笑,但是很快就放棄了。
他背過身去,對我揮揮手:“我記住了。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我班上找我。”
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處。在我心裏,與那天他消失在轉角處的身影重疊。
真好啊,我這算不算,跟他交了個朋友呢?
後來,我在別人的口中了解到他。
“成績好”“為人張狂”“絲毫不将紀律放在心上”“吊兒郎當”“冷冰冰的”……這些形容詞,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我還是想,用自己的雙眼,用自己的內心,來了解,來認知曲溯年這個人。
再一次遇見他,還是在那塊草坪上。
我看見曲溯年悠悠走過來,将書包放在地上,然後手腳并用,準備翻出去。
我從濃密的草叢後探出一個頭:“曲溯年!”
曲溯年的背影抖了一下,似乎是被吓到了。
他皺了皺眉頭,轉頭來看我。
我走到他身邊,帶着幾分期許道:“你要逃學嗎?帶上我吧?”
他似乎笑了一下:“你特意等在這裏,就是為了讓我帶你一起?”
“才沒有,只是碰巧。”我仍舊狡辯道。
曲溯年用銳利的目光審視着我,讓我覺得無所遁形。
我仍舊嘗試着說服他:“你看,你再帶上一個人也挺好的,起碼,起碼有人給你遞書包啊。”
說着,我從地上撿起他的書包,抱在懷裏。
“為什麽想要跟着我?”
“嗯,硬要一個理由的話,那就是報恩吧。”
他微微偏過頭,片刻,才道:“那天只是湊巧碰見,看不下去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他從我的懷裏把自己的書包扯了過去,然後扒着牆的邊緣,一個發力,翻了上去。
他甚至都沒再看我一眼,就消失在了牆頭。
最近周圍的人都對我指指點點的。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讨論些什麽,因為我一湊近,他們就很默契地收起聲音,然後以一種異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是我自己做錯了什麽嗎?我找不到任何的答案。
我走進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喲,這不是曲溯年那家夥的走狗麽?”
看見我走過,站在一旁聊天的一個板寸頭不鹹不淡地嘲諷了一句。
我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你說什麽?”
他像是料不到我敢頂回去,朝我走近了一步。
“誰不知道我們班的蘇晉川同學天天在曲溯年面前獻殷勤啊?就差沒給人家提鞋了。”
其他的人也開始對我指指點點,臉上帶着嘲笑的表情。
“不是你說的那樣。”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板寸頭笑得更大聲了:“不是這樣?那是哪樣?難道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你喜歡曲溯年?是個同性戀?”
我本想大聲地反駁回去,可是話堵在喉口,說不出來。
我紅着眼睛,只知道狠狠地瞪着他。
板寸頭變本加厲,放肆地踹着我面前的桌子,在本就安靜的教室裏顯得格外的響。
“你倒是反駁我啊?怎麽不反駁我了?難道真的被我說中了?”
我深深地低下頭去,将拳頭握緊,直到指節泛白。
板寸頭環視了整個教室一圈,對着在一旁圍觀的人大聲道:“你們看啊,蘇晉川他自己承認了!他就是個變态的同性戀!”
他們的議論聲,嘲笑聲在我腦袋裏交織,最終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苦笑了一下。
要怎麽去反駁呢?
因為我喜歡曲溯年,就是個事實啊。
一開始發覺到這件事,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還是忍不住去追随那個永遠不會停下的人。
但是,為了曲溯年的聲譽着想,我以後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在去食堂的路上,我看見曲溯年正往我這個方向走來。
他擡了擡手,似乎是想對我打招呼。但是我特意把頭別了過去,不去看他,與他擦肩而過。
“他這是怎麽了?”我聽見曲溯年淡淡地說了一句。
“不是吧,你還沒聽說啊。人家都在傳,那個蘇晉川喜歡你呢,你最好啊,以後也跟他保持點距離。”他身邊的人回了他一句。
聽見這句話,我加快了腳步。我不能回頭啊,要是一回頭,看見曲溯年嫌惡的表情該怎麽辦呢。
該死,總感覺眼淚快湧出來了。
吃飯的時候,蘇小宇他們分外擔憂:“小川川,那些傳言……你沒問題嗎?”
我笑着沖他們搖搖頭。
這種生活我已經習慣了。在以前的學校也是,被同學們孤立。最差的結果也就是變成一個透明人。蘇小宇他們還願意跟我交談,這已經讓我很感激了。
正吃着飯,我看見板寸頭朝我這邊走來。
我以為他又是來說一些風涼話的,捧着餐碟就打算離開。
卻沒想到他居然跪在了我的面前,開始抽打自己耳光。
“對不起,蘇晉川,是我沒道德,沒素質。說了一些诋毀你的話,請你原諒我吧。”
我被吓到了,立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将我和他圍在了中心。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可就這樣尴尬地立着,只會吸引來更多觀望的人。
我把他扶起來:“沒事的,我不介意。你用不着這樣。”
他站起來,沖我鞠了好幾個躬:“真的是不好意思。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謝謝你能原諒我。”
說完,他轉身就跑走了。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但是我心裏仍感到奇怪。
他肯定不是那種會主動承認自己錯誤的人。為什麽,會這麽引人注目地來向我道歉?
不過托他的福,最近對我指指點點的人确實越來越少了。
在去洗手間洗手的時候,我聽見了板寸頭他們在廁所的隔間高聲談論些什麽。
他們下課的時候總是會來這裏抽會煙的。
一個人問板寸頭:“诶,你為什麽要向那個蘇晉川跪下認錯啊,多丢面啊。”
一提到這件事,板寸頭就憤慨萬分:“我去,你以為老子願意?要不是他媽的那個姓曲的威脅老子,你以為老子會向那個變态低頭?他娘的,想想就氣。”
一聽見“曲溯年”這個名字,我就覺得心髒漏了一拍。
我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整個世界只剩下流水不停的嘩嘩聲。
原來是他幫了我。他沒有讨厭我,這對我來說,比什麽都強。
放學時,在樓梯轉角處,我看見曲溯年倚在牆上,雙手□□口袋裏,頭微微垂下,像是在冥想着什麽。
注意到我,他對我招了招手:“蘇晉川。”
他叫我名字的時候,聲音特別好聽。
我小跑到他身邊,心跳有些不穩定,緊張得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那個人沒有再對你說些不好的話了吧。”他邁開步伐往前走,而我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沒有了。”我老實地答道。
“那就好,不要去理會那些謠言,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可,如果那不是謠言呢,你會怎麽辦?”我的聲音很小,可還是被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了。
他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我。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那段時間是那樣的漫長,讓我感覺好像在等着一場死亡的審判。
“感情是自己的事情,無論是什麽,都應該被尊重。”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可在我聽來,卻非常的溫暖。
他對我招手:“走快點,食堂快沒位置了。”
“好。”我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走在他的身邊。
窗外的餘晖映上他半個臉頰,讓素日裏冷漠得讓人覺得無法接近的臉變得有人情味了一些。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溫柔的人啊。
那個時候,我在心裏這麽想着。
但是從那時起,一切都發生了不可扭轉的改變。
那天是周末,我跟着曲溯年一起在外面閑逛。走着走着,我總覺得身後的那三兩個人一直在跟着我們。從街頭跟到巷尾,保持着很遠的距離,但就是一直甩不掉。
“蘇晉川,你先回家。”他突然對我說道。
“為什麽?”我不解其意。
“聽話,回家。”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卻是一反往常的冰冷。
我還是決定聽從他的話,扭頭看了那些人一眼,然後調轉了一個方向,回到清則。
在這之後,我收到了曲溯年發來的一條訊息:“最近不要跟我走在一起了。”
沒有任何過多的解釋,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我很悲觀地想:我果然,還是不了解曲溯年啊。纏在他身邊這麽久,怎麽還是對他的生活一無所知呢?
但我還是不願意就這樣跟曲溯年保持距離,卻也不願意忤逆他的意思。只好每次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後,看看他這一天都幹了些什麽,去了哪裏。
僅僅就是遠遠地看着,做一個旁觀者,我就心滿意足。
我在心裏偷偷地喜歡着曲溯年,喜歡到如此卑微。
晚自習的時候,我不經意地向窗外眺望,看見曲溯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我也連忙收拾好書包,托同學幫我請了個假,追了上去。
我跟得很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我跟着曲溯年走進一個陌生的小巷。巷子裏沒有什麽燈,十分的昏暗,時不時還會竄出幾只眼睛發着微光的野貓,讓我感到害怕。
曲溯年這是要去哪裏呢?我從未見到他往這個方向來過。
我不禁感到納悶。
盡管這樣,我還是堅定地追随着。腳尖落在地上的感覺,讓我覺得無比充實。
沿着一段漫長的下坡,再過了幾個拐角,曲溯年進入了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
入口很窄小,我的上方是個裝有LED燈的招牌,一下一下,變幻着讓我覺得無所适從的色彩。
裏面隐隐傳來音樂聲,震得整個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我猶豫了數秒,将肩上的書包背帶翻了一翻,還是決定邁了進去。
緊接的是一段很長的過道。越往裏走,音樂聲越震耳欲聾。
漸漸有形形□□的人冒了出來,他們捧着酒杯,臉上展現着消耗青春的滿足笑容。
我走進了最大的那個房間。然後站在一個小角落,不知所措。
這裏是個酒吧。
人非常的多,侍者高捧起酒杯,來來回回地穿梭其中。女人們帶着濃豔的妝容,扭動着曼妙的身姿。而男人們在吧臺那邊喝酒,還一邊對着舞池裏的女人們評頭論足,還露出色眯眯的惡心笑容。
這裏是個酒吧,而且還不是一個高級的酒吧。
路過我的人,不論男女,注意到我之後,都對我打了個輕佻的口哨。然後對着身邊的同伴調侃道:“怎麽現在這麽年輕的學生也來這裏了?”
吵,太吵了。
我不悅地皺起眉頭。超大的音樂聲,周圍的吵鬧聲混雜在一起,讓我覺得很不舒服。胃裏跟着翻江倒海,讓我感覺到一陣的惡心。
出口就在我的右側,可是我不能離開。
最起碼,要先把曲溯年找出來。
我猛然間記起,人們還用過這幾個形容詞描繪過曲溯年:“不良少年”“經常打架”“時常出沒在不良場所”。
我一開始是不相信的。
可他現在,确确實實地進入這裏了。
這是個不好的地方,我一定得把他拉出來。
我邁開腳步,艱難地在人群中穿梭,在無數張的面容中尋找曲溯年的那張臉。
很快,我找到了。
他掀開簾子,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把劉海熨貼地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潔亮麗的額頭。整個人因此顯得精神了不少。我注意到,他換上了跟那些人一樣的,侍者的衣服。
他是來這裏工作的嗎?
我走到他身邊,輕喚出聲:“曲溯年。”
乍然看見我,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他把我拉去一個僻靜的角落,雙手抓住我的肩膀,捏得很緊很緊。
“你怎麽會在這裏?”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我。
“你才是!為什麽會來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是什麽地方?”他漸漸松開了力道,“我在這裏工作。”
“曲溯年,跟我回去吧?”我想我此時的目光中應該充滿了急切。
“蘇晉川,我跟你有熟絡到這種程度嗎?”他的聲音非常冰冷,一字一句砸在我的心上。
聽見這句話,我将一切組織好的語言給咽了下去。
“蘇晉川,你是不是覺得,我非得像你想象中的那樣,非常完美才可以?所以你才要費盡心思來改變我?”
曲溯年的眼神黯淡無光。我仿佛看見他在泥沼中越陷越深,但是他卻表現得非常的從容,盡管他的眼底總是藏着一絲落寞。
他似乎,不奢望,有任何人來解救他。
可是我,就算會被他讨厭,也不想看見他這樣勉強自己。
“不是的……”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發出來,充滿了不确定。
“蘇晉川,你家其實很有錢吧?但是我跟你不一樣,我爸爸欠了很多債。所以盡管這裏在你看來詩歌多麽肮髒的地方,我還是得繼續工作下去。”
“不是這樣的!”我咆哮出聲,眼淚不斷地湧了出來,“是因為,是因為曲溯年你溫暖了我,所以我才想将同樣的溫度傳達給你啊。”
“溫暖你?”他似乎嗤笑了一聲,“我可不記得我有做過這種事情。”
“曲溯年你總是裝作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其實卻幫助了我很多……我都知道的,我都記在心裏。”我抽噎着,鼓足勇氣把我的心聲吐露出來。
曲溯年的雙眸似乎亮了一下。他猶豫着,将手放上我的頭頂,揉了揉:“乖,回去吧,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他的神情很執着,我最終還是轉身,一步一頓地離開了這裏。
我站在入口處,靠在一邊的牆上,望着夜空。沒有一顆星星,黑漆漆的一片。
我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待了多久,只清晰地感知道身體裏的溫度在不斷地流逝。
這個夜晚太冷了。我搓着自己的手,這麽想道。
那些顧客漸次湧了出來,我想,大概是要關門了吧。
果然沒多久,曲溯年就拿着一件外套,走了出來。
再次看見我,曲溯年似乎并沒有很意外。他看着我,然後疲倦地笑了笑,将外套披在我的身上。他無奈地道:“蘇晉川你這個人,真是倔強得可怕。”
我将殘留着他的溫度的外套裹緊:“你只是說讓我別待在裏面,又沒說我不能在外邊等你。”
“那些追債的人可是會跟到這裏的,萬一他們盯上你了怎麽辦?你不怕?”他似乎只是随口一問。
我緊跟着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陪着我走了一段路,送我到寬闊的大路上之後,他說:“你自己先回去吧,今天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我點了點頭,沿着路燈,小步走着。
直到看見曲溯年的身影消失,我才繞進另一條巷子,加快了腳步。
剛才有人跟着我們,我察覺到了。
我跑出了一身薄汗,才追上了那群人。
他們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喲,那個學生倒主動送上門了。”
其中一個人走到我面前。他很高,必須得蹲下來一點才能與我平視。他問我:“為什麽跟上來?”
我從包裏翻找出一張□□,遞給他。這是我積攢了好久的生活費用。
我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我替曲溯年還債,可不可以?”
那人微帶詫異,但他還是接過了,畢竟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
“如果他以後不能按時還錢,你們就向我要,好不好?”
“為什麽?你跟那個曲溯年是什麽關系?”那人發問道。
我沉默着沒有說話。那段時間格外的漫長。良久,我才聽見自己微帶顫抖的聲音響起:“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如果被曲溯年知道了,他肯定會很不高興。
可我還是,想拯救他。我想看着他無憂無慮地笑一次,我想看到他不那麽冰冷的眼神。
我原以為那天晚上發生了那一段對話,曲溯年就不會再疏遠我。但他還是有意無意地跟我保持着距離。
我在走廊上走過的時候,時常聽見有人在我身後小聲說道:“诶,那個蘇晉川怎麽跟曲溯年的關系沒有以前那麽好了?是不是被抛棄啦?”
聽到這種話,我的心裏總是會抽痛一下。然後告訴自己,不要放在心上。
周末的時候,我騎車去書店買練習冊。
經過一條道路的時候,我看見了曲溯年。
真奇怪,明明他穿着的也是普通的襯衫,可我還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他。
他只有一個人,但是周圍的好幾個不良少年卻朝他漸漸聚攏。
“他媽的,曲溯年,老子終于堵到你了。上次你揍了我一個兄弟,你自己看,這事該怎麽解決?”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氣勢洶洶道。
曲溯年立在原地,沒有表态,似乎也沒有要作出反抗的意思。
我看形勢不對,連忙扔下自行車,趕了過去。
我大聲地吓唬他們道:“我報警了,你們最好趕緊離開!”
“草!”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一齊看向我,似乎是想記住我的樣子。
最終,他們忿忿地離開了。
曲溯年扭過頭,看我的表情冷漠而疏離。他淡聲道:“謝謝。”
然後他邁開腿,朝反方向走去。
他沒有再跟我說任何一句過多的話。
我的心中有種淡淡的失落感,卻還是折反了回去,扶起自行車,跨了上去。
騎了還沒多久,我在一個人比較少的地方,被一群人給攔住了。
我心道不妙,是剛才的那群人。
他們将我扯下車,對準我的腹部好一陣拳打腳踢:“媽的,你知道我們花了多長時間才堵住那個家夥嗎!?結果你卻出來壞事!”
我知道,我只要順從地任他們發洩就好了,可是,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奮起反抗,微紅着眼,沖其中一個人的臉上狠狠地揮了一拳。
那個人的頭偏了過去,愣了好一會,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我草。”那個人狠狠地罵了一聲,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刀,在我面前晃啊晃。
“你他媽的膽子很大啊!”說着,他揮舞着手中的刀具,向我刺來。
一切太過突然,我沒能躲開。
我愣住了,他也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低下頭,望着插在我腹部的尖銳的小刀,發了好久的呆。
“我靠,你他媽怎麽不躲啊!!!”他尖叫起來。
那些人想向我靠近,可卻又不敢,只好一把拉過那個人:“你他媽想等到警察來啊,還不他媽的快跑!”
他們迅速地四散而逃。沒有一個人回頭。
我将刀拔了出來,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盡管我努力地堵住傷口,可是鮮紅的血液還是不斷地從指縫間湧出來,湧出來。
我感覺到力量不斷地從我身體裏流失,我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冷啊,太冷了。比那個夜晚還要冷。
模糊中,我仿佛看見了曲溯年冷峻的臉龐。
好不甘心啊。我還沒能看見他的笑臉呢。
如果……如果有個人能替我溫暖他,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這麽想着,墜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抱抱蘇晉川小天使。
有個朋友說很喜歡蘇晉川,就寫了這個番外。
寫着寫着,就很心疼他。不過很快,就會有一個叫方程的人出現啦。
番外到此就正式完結啦。謝謝諸君的陪伴。
那麽我就去準備考試啦,努力向着重點班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