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轉折
季景澤醒得突然,連葉瑄都被吓得心跳快了幾下。
她的手微微攥緊,随後又慢慢松開,像什麽都沒發現一樣,恭敬地對着季景澤說:“您今天已經遲到了,所以宮人讓我過來。”
季景澤看了一眼擺在一旁的機械表,這才發現自己睡過頭了。
他昨天想出了一條風險最小的路線,興奮了一個下午,在書房想了半天後又發覺實行起來不行,心情沮喪,本來只想趴一下,沒想到就睡了過去。
他打了個半大哈欠,挺直脊背伸懶腰,揉着眼睛說:“昨天看書看入迷,睡得晚了。”
他邊說話邊自然地開始整理旁邊的東西:“我待會就過去,你先出去吧。”
季景澤的動作沒有半點心虛,他想葉瑄絕對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桌面上有皇宮全景紙質地圖,看起來可能是有些違和,但就算葉瑄真問起來,季景澤也有辦法解釋。
他可以說這是自己畫的,上面的紅點也是自己對皇宮未來建設的設想,而那些有些曲折的曲線則是看着好玩畫上去的。
好在葉瑄是個知禮的人,沒有說其他任何多餘的話,只說了句那我在外面等您後,就這麽退了出去。
季景澤松了口氣,趁着葉瑄已經離開,他趕緊把這張地圖收拾起來,然後折起來,準備放入原來的小盒子裏。
以後必須得再小心了,萬一進來的是宋老師,那肯定早就暴露了。
“這是皇宮全部監控的地圖。”後面傳來一個聲音:“是嗎?皇太孫。”
季景澤的身體突然僵了起來,他慢慢轉過身,看着半路折回來的葉瑄,心中震驚。
她怎麽知道?
他沉住氣把東西放了回去,扣上那把小鎖時還發出金屬的聲音,季景澤鎮靜地回頭說:“你在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有那種東西?”
“我在二皇子那裏待了不少時間,他的頑皮您也是知道的,那邊的監控器不少,您應該也知道。”
“這跟我沒關系。”季景澤皺了皺眉,“我沒有你說的那種東西。”
葉瑄似乎像沒聽見一樣,繼續說下去:“以前他跑出去總是被看到,因此還被罰了很多次。”
“我要那種地圖沒用。”季景澤說。
“後來他就學會了找這些東西的存在,實在不巧,那時他和我關系不錯,他對這個自己的發現十分有成就感,就把這些東西的位置告訴我了。”
自從來了這裏以後,可能是怕惹到自己,葉瑄一次都沒在他面前提過季成安。
季景澤往後退了一步,他的後背在隐隐發涼,她這是什麽意思?為了逼自己承認所以拿季成安出來做證明嗎?
他狡辯道:“你也太相信季成安的胡言亂語了吧?皇宮的監控他這種半大的孩子都能發現的話,那要起來還有什麽用?葉瑄,我真是高看你了。”
葉瑄也不反駁他,順着他的話說:“二皇子的話或許是不可以相信,但萬一要是真的,那您又是從哪裏得到的這東西?陛下不可能給您,宋老師也不可能,難道是太子留下的嗎?”
季景澤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他的眼睛盯着葉瑄:“你想要什麽?說吧。”
皇太孫這個人到底還是和季成安不一樣,換了季成安,現在恐怕早就破罐子破摔直接毀了地圖,然後再過來打葉瑄一頓。
季景澤的眼睛莫名酸脹,他慢慢垂下頭,手攥成一個拳頭,指甲幾乎要扣進肉裏,手掌心的疼痛讓他保持最後的清醒。
如果葉瑄乖乖地待在他的陣營裏,他或許可以不計較她以前和季成安的友誼,當是報答上次她對自己的關心。
若這次的事情……季景澤的手顫抖起來,那他以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葉家連根拔除!
葉瑄嘆口氣,直直回望他的視線,然後慢慢說道:“您似乎小看了皇宮的守衛程度。”
“……什麽?”
季景澤愣怔片刻,立即擡起頭來,搞不懂葉瑄的意思。
他以為葉瑄會趁機威脅他,然後讓她回到季成安那邊。
畢竟相較于他季景澤,季成安和葉瑄才是好朋友。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葉家的幫助不要便不要了,季景澤不相信憑自己坐不穩那個位置。
但她怎麽莫名其妙地就說起了守衛問題?
葉瑄上前幾步,走到季景澤面前,兩人面對面,距離極近,季景澤覺得自己都可以看清葉瑄的睫毛長度。
他往後退了一步。
“您似乎想自己找方法出宮,但我只能這麽說,不可能,既然您住在皇宮裏,那想必比我還要清楚。”葉瑄在跟他說實話,“您一個人,不可能。”
“不試試怎麽知道?”季景澤有些受不了她這種确定他什麽也做不了的肯定語氣,“你憑什麽這麽說!”
“這東西您還是放好別用了,留着以後再用吧,要是被發現,到時定會被處罰,若您想出宮,我或許可能幫您。”
葉瑄的姿态放得很低,低到連季景澤都看出來了。
季景澤心裏莫名其妙有些發慌:“你到底想幹什麽?”
葉瑄往後退了一步,單膝跪了下來。
季景澤被這突變給整懵了。
“我想做的,是誓死效忠皇太孫。”
葉瑄的聲音猛然傳進季景澤的耳朵裏。
“你你這是幹幹什麽?”
他有些結巴了,剛才想法全都被葉瑄這一跪給攪沒了。
葉瑄沒有擡頭,她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季景澤這個人其實不難看穿,葉瑄以前見過太多了。
他父母早亡,沒有同伴,被給予厚望的同時,皇帝對他的态度又值得商榷,他渴望認同,但是宋折對他嚴厲無比,不會輕易表揚。
“別以為……我會……相信你!”季景澤話都說不清了,“你肯定是為了季成安才說這種話的!”
葉瑄垂眸說:“葉家雖樹大招風,但忠心可鑒,葉瑄是葉家人,事事當以葉家利益為先,願皇太孫信葉瑄之言,葉瑄日後必當拼死相擁。”
季景澤突然安靜下來,他看着葉瑄,心中突然升了一股透心涼的冷意。
葉瑄和季成安這麽多年的好朋友,她就因為這麽一點利益抛棄了?
死一般的寂靜在四周散開,而葉瑄依舊低垂着頭,面容如常,仿佛沒察覺到季景澤心中的想法。
而季景澤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把心裏的話問了出來:“那季成安呢?”
“葉瑄與二皇子僅朋友之交,絕不會在這種事上搖擺不定,若皇太孫不信,葉瑄願接受您的考驗。”
季景澤沉默地看着葉瑄,心中上下打起鼓來,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的說辭。
葉瑄這個舉動太出人意料了,他是真的完全沒有想到。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呢?”季景澤心想,“一個以家族利益為重的人永遠比別的人好利用,只要給得起足夠的誘餌,那這永遠都會是一把利器。”
“可萬一是假的呢?”他又想,“是假的似乎無所謂,她沒時間和季成安通氣,季成安也絕不會輕易原諒她的。”
所有事仿佛在一瞬間全部被想通。
不管葉瑄這番話是真是假,對季景澤都沒有半點威脅,更何況她還留了一個把柄在他手上……
無論怎麽看,他似乎都是占上風。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你的建議我接受。”季景澤看着葉瑄說,“若以後遇到事,我希望看見你的衷心。”
葉瑄應了一聲是,然後呼出口氣。
第一步,算是走出來了。
與其和季景澤玩表面上的各種友好,浪費時間,還不如打破砂鍋直接把問題放到最表面。
這是最快也是最徹底的方法。
葉瑄心中嘆了聲氣,要不是因為皇帝的安排,哪來這麽多險莫名其妙的磨難?也不知道皇太孫和二皇子哪裏招他了,非要這麽折磨他們,連帶着自己受罪。
季景澤可不知道她正在可憐自己,他坐在椅子上,衣服全被後背的汗浸濕,貼在了身上,他對葉瑄道:“你起來吧。”
葉瑄慢慢站起來,因為跪得有些久了,小身板還有些搖晃,只能扶住旁邊的桌子。
季景澤說:“你別以為你和季成安以前做的事我都會原諒,我以後會嚴密監督你的表現,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葉瑄沒有遲疑,順口應道:“自然不會。”
葉瑄答應得爽快,根本沒意識到季景澤所說的嚴密監督代表什麽意思。
……
季成安的腳搭在椅子扶手上,臉上寫滿了不悅,底下的宮人瑟瑟發抖,跪倒了一大片。
他随手指了一個人,語氣不耐煩:“你,說。”
宮人顫聲回答:“聽說……聽說……是葉家小姐自己要求去的。”
“就編吧你,說謊的人話都是說不清的。”季成安哼了一聲,“葉瑄才不會做這種事。”
“你來說。”他又指了另一個人。
這個宮人咬牙讓自己聲音平靜下來:“葉小姐前幾日和皇太孫關系不好,皇太孫都沒怎麽和她說話。”
這才是真話,季成安聽得心裏舒坦,葉瑄這人才不會主動去找季景澤,她和自己關系好着呢!
要是她敢跟季景澤好,他定要打斷她的腿。
見這宮人還有話說,他打了個哈欠:“繼續。”
宮人壓着聲音:“……這兩天那兩位幾乎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