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季景澤的手搭在扶手椅上, 他眼睛輕輕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雖然登上了帝位,但他看起來并不如想象中的高興。

房內的黑暗把他整個人都籠罩住,葉瑄只能看見這位新帝的大致輪廓, 慢步摸索着來到他身旁。

一句陛下還沒叫出, 季景澤突然睜開眼, 他毫無預料地伸出一只手, 緊緊攥住她的手腕, 把她拉近幾分, 眼睛直直盯着她。

葉瑄差點吓了一跳:“怎麽了?”

季景澤搖搖頭, 随後慢慢松開手, 招手讓她來前面:“你來這裏。”

葉瑄不明所以地照做,季景澤雙手環住她的腰, 頭靠在她的身上,語氣沉悶:“讓我抱一下。”

葉瑄頓了頓, 微微俯身,在他耳邊輕問:“陛下心裏不舒服嗎?”

季景澤的頭蹭了蹭,熟悉的味道浸入他的每一個細胞, 溫和平靜,讓他的心稍微安定下來。

這幾日葉瑄一直在忙有關登基之事, 兩人大多只是匆匆見上一面,她也是随意說了兩句話便趕着去做自己的事。

明明是內閣大臣, 把事情交給手下來做不就行了嗎?為什麽事事都要過目?底下那群人又不是吃幹飯的。

季景澤也只敢在心中想想,因為葉瑄所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他。

“聽得見嗎?”葉瑄又問了一句。

他悶悶的應道:“聽得見, 我只是不太相信他死得這麽簡單。就算他在很多方面讓人難以評價, 但這種事……我真的不相信。”

老皇帝對小兒子和孫子的影響确實很大,要不然他們也不會都在懷疑他的死因。

“禦醫沒有檢查出任何問題, 但不排除有外界因素。”葉瑄說,“皇宮裏的安全措施很高,無處能比,對先皇直接下手的可能性接近于零,如果真是有奸人所害,那恐怕身上有些官職的人。”

要不然也進不了皇宮。

“是要來一場清洗嗎?”季景澤問。

“現在暫時不需要,”葉瑄搖頭,“您才剛回來,對很多官員都不熟悉,就算是要找人開刀也必須要做好萬分的準備,找到可信的證據,否則到時會有人暗中做手腳,散布一些不好的謠言。”

季景澤想了半晌,應了她,看樣子是把這個心思放下了。

“剩下的事情我會派人着手去查,您別急。”

“好。”季景澤的手微微收緊,問了一個他最想知道的問題,“那季成安呢?要對他做什麽嗎?”

可能很多新皇帝都會問這種有關問題,葉瑄心中沒往別處想。

“……二皇子擁護人不少,貿然對他出手,不太妥當。現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您放心,我已經派人監視了。”

剛才葉瑄提了好幾個建議,季景澤沒想多久就答應了她。

唯獨在這個問題上,他沉默了。

葉瑄見他大半晌都沒說話,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麽。

她單手撐在扶手椅上的一邊,不自覺直起了身體,微抿着唇,在想該怎麽把自己的話圓回來。

季成安為了讓她信任,幾乎把自己所有的勢力圖都交代給了葉瑄。

那些全是真的。

他大概是已經準備破罐子破摔了。

季成安現在在懷疑聯盟,老皇帝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而葉瑄既然已經答應老皇帝和他,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食言,更何況她也對季成安想做之事隐隐抱了希望。

不過現在的季成安并不适合做任何事,他的情緒不太穩定,葉瑄能做的,也就是讓他有個平靜的時間恢複過來。

但季景澤一向和季成安水火不容,誰也不饒誰。

照她的以前處理方式,恐怕是直接讓季景澤出手對付他,之後再設計讓他遠離格爾。現在讓季景澤監視……他是不是在懷疑什麽?

季景澤想得沒她那麽多,他只是心中有些不痛快。

明明他現在已經是皇帝,葉瑄想要的一切他都可以給,她想做的一切他也可以讓她放手做。

這時他們不應該更加交心了嗎?

為什麽他覺得葉瑄離自己還是那麽遠?甚至還不如登基以前?

季景澤擡起頭,在黑暗的環境中對上葉瑄的視線,他看着葉瑄的眼睛,認真的樣子隐沒在黑暗之中。

他突然擡起手伸到葉瑄的後頸,寬厚的手掌覆住纖細的脖頸,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葉瑄的身體猛然一僵,但季景澤沒注意,他以為葉瑄只是被驚吓了。

季景澤微微用上一點力,強迫她的頭低下來。葉瑄的身體僵成一塊石頭,渾身哪哪都透着不對勁。

但她從來都不會反抗季景澤,只能順着他的力道稍稍彎腰低頭。

兩人靠得極近,呼出來的氣息都交融在一起,如果不是黑暗,他們或許可以數清對方的睫毛到底有多少。

“你不許疏遠我。”

Alpha天性裏的排斥和臣服并沒有在他們之間體現出來,怪異的氣氛倒讓人有些不自在。

葉瑄擠出個和往常一樣的笑容,她盡量讓自己的聲線保持平靜,然後緩緩說道:“陛下多想了,我不會的。”

身體的敏感位置第一次被外人觸碰,即使性子安靜如葉瑄也忍不住想要推開季景澤的手。

但葉瑄到底還是葉瑄。

她把所有的異樣藏了起來,用無奈的語氣繼續說:“您現在是皇帝陛下,我要是離了您,以後的找誰撐腰去?”

她這話雖是含了玩笑之意,不過卻極大地取悅了季景澤。

他松了手,放開葉瑄,幹咳一聲,道歉說:“是我想多了,對不起。”

葉瑄淡淡一笑:“您再這樣懷疑,我可就真的生氣了。”

季景澤也算是真心把葉瑄當朋友,道起歉來絲毫沒有生硬之感。

葉瑄不動聲色的摩擦一下手臂,把手上的雞皮疙瘩撫平,她知道季景澤是無心的。

季家人的骨子裏都會有些霸道,無論是小時候的季成安還是長大後的季景澤。

葉瑄曾經做過基因改造,這讓她身上的Alpha信息素維持了二十幾年。

身體各處的敏感度也被降到了最低,但Omega最重要的內腺這塊,負責改造的人卻不敢妄動。

萬一出了事,這罪責誰也擔不起,連老葉铮也是。

最穩妥的只能是在身體裏加些抑制發情的基因。

她身份不是一般的高貴,平日裏也不會随意有人敢來碰她的後頸,就算是季景澤也只是失落的時候抱抱她。久而久之,連她都快忘了這回事。

因為根本不可能有人不敬的注意這裏。

葉瑄垂眸想,這幾天身體一直都很累,身體突然敏感到這種程度也是不曾見過。

或許自己要再去做一次檢查?

……難道是身體的發情期快到了?

葉瑄單是想想便覺得毛骨悚然。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葉瑄受的教育都偏向家國天下事,這對她的影響十分巨大。她在處理政事的時候絲毫不猶豫,待人也是十足十的好耐心,進退皆有禮,以前有的便是和男子的平和溫潤,這和普通女子的溫婉柔順還是有區別的。

“行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你也別氣了。”

這位新上任的皇帝知道自己惹人生氣了,轉了個話題。

“聯盟近些年來敗了許多次,和以前不太像,我總覺得他們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季景澤在邊疆呆了那麽多年,他的想法也不是沒有可能。

“邊疆那裏抓了不少人,不少民衆都知道這件事。我回來的路上派人查過,已經有人在說軍隊不可信了。民心不安,這對帝國是最致命的。”

葉瑄開口正準備說話,季景澤突然往下扯了扯她的手,讓她靠近些。

“……”葉瑄真是不習慣這樣。分明有更簡便的方法,怎麽就硬要挑着一個不怎麽重要的事來承諾?

黑燈瞎火的,談事情也不該在這個時候!

“民衆不信任軍隊,但他們絕對相信您。”葉瑄最後還是跟他妥協了,慢慢低下頭對他說話。

季景澤似乎想到了什麽,倏地揚起嘴角笑了笑,把她拉到寬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擡手壓住她的肩膀讓葉瑄不要亂動。

“讓你坐你就坐下來,你忙了這麽多天,站着累。”季景澤說,“我知道你做的事。探子查到對我民衆的态度,有些懷疑,就多查了查。”

“希望您不要嫌我多事。”葉瑄動彈不得,只好放棄。

“怎麽會?”季景澤的話頓了頓,他看着葉瑄,“你做事總是讓人很放心……謝謝。”

“只是我也有些不甘。”這一句話季景澤沒有說出來,在他心中一閃而過。

他最後的感謝讓人有些覺得莫名其妙,葉瑄聽不出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這個人一向會揣摩人心,這時卻摸不清季景澤想說什麽,只能回一句:“多謝陛下誇獎。”

葉瑄并不依賴他,季景澤心中猜想了許多原因。

或許是自己太幼稚年輕,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帝位大部分原因都源于她的相助。

她想要的,她自己就可以得到。

季景澤想得通透。

但這可不行。

第二天大清早,在皇宮的呆了一晚上的葉瑄揉着額頭起來,随後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了新皇帝的任性。

帝國皇宮對外宣布蓋了新皇帝公章的文書:

皇太孫将再入軍隊五年,五年之內,帝國皇帝之位暫時空缺,內閣大臣暫掌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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