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家有鬼
一個人在第一次見面就向你傾訴,告訴你你所處的地方有鬼,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麽?
陸想首先是覺得不可思議,其次又覺得,應該是可信的。但他對周淳星的恐懼并不在意,他感興趣的是這句話本身所蘊含的內容——周家有鬼。
這就好玩了。
但凡會鬧鬼的地方,在過去一定有過一段血腥與陰暗的歷史,使得這裏陽氣衰弱,陰氣過重,這才會滋生許多污穢之物。也許是宅院裏的兇殺案,也許是戰争時的萬人坑,也許是殡儀館,也許是火葬場。
因為死在這裏的人太多,陰氣太重,靈魂不得轉世,選擇游蕩在人間,一旦有陽氣太低的人經過,就能看見鬼。
像風庭小區這種高檔別墅區,所居住的沒有例外的都是有權有勢的富裕人家;而這個社會,又有兩種人是最迷信的,一種是民智未開的窮苦地區的人民,還有一種就是前面那種有錢人了。
開發商又不傻,當初選址十裏橋北,打出高端精致豪華小區的旗號,自然是看中了這裏天然的地理優勢,能吸引大多人來,而選址之前,定會做過諸般調查,十裏橋北以前如果有過“黑歷史”,定然不會納入開發商的選擇當中。
這也是陸想肯定周家後面那處極陰地是人為的原因。
陸想撐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看着周淳星:“周小姐,我們才第一次見吧,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個?”
周淳星交疊在膝蓋上的手倏地握緊,像是在糾結什麽,良久才有些遲疑地說道:“我聽人說長明那家店有些特別之處,只是之前……一直都沒有機會去看看。”
陸想的那家店開了兩年,一開始也只是玩票性質的,店裏的東西,除了蠟燭以外,幾乎都是陸想離開夢海時,從孟尋那裏薅來的。現代這個社會,除了閑得發慌四處搜尋些稀奇玩意兒來收藏的人,誰會用蠟燭這種東西?
陸想原本也沒想過自己那家小店能吸引多少客人,因此一直将門庭冷落視為常态,但自從一位富家太太偶然來這裏買了一根燭玉後,陸想的店裏客人就漸漸多了起來。
陸想覺得應該是那位太太替他做了宣傳的緣故。
燭玉那種東西,是從黃泉水底九千米深處的寒玉鍛鑄而成,外表看起來是一根白色的蠟燭模樣的東西,但實際上是一種特殊的玉。燭玉是一種很有靈性的東西,最簡單的表現在于,碰到它的人,能看到自己的前世。
矗立于黃泉路邊、三途河畔的三生石就是一塊巨大的燭玉。
當初那位太太也許是好奇,也許是無意,只是碰了那東西一會兒,便神情恍惚,整個人都像是魔怔了一般,直到陸想将她喚醒,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差點失了心神。
當即那位太太對陸想肅然起敬,認定他是偏居一隅,輕易不世出的高人。對此,陸想是不知道的,他當時進屋去了,只是随口提醒,吩咐着不要亂碰。結果等他從裏屋出來,才看到那位太太竟已經沉溺于燭玉之中,丢了心智。
要知道普通人碰到燭玉,雖然能看到前世,但卻容易就此陷入其中,徹底迷失自己。因此,陸想才會當機立斷地将那人喚醒,只不過也算是意外之喜,後來倒是有不少人尋上門來,買些在普通人眼裏稀罕的小玩意。
周淳佳當初應該也是聽到了某些傳聞,才會好奇地跑來他那裏,也才會與他相識相交,倒也稱得上是因緣際會了。
思及此,陸想随口道:“也稱不上特別,我就是搗鼓些小玩意,周小姐若是喜歡,我可以送些過來。”
周淳星聽出他話語裏的敷衍,兩條細眉擰起,眉間深深皺起一道細痕,有些焦急又有些惱怒:“陸先生,我是沒辦法了才想向你尋求幫助的,我也不知道我們家怎麽就沾上那些東西了,但如果只是我自己住在這裏,我大可以搬出去,可是這裏并不是只有我自己,還有我的妹妹,還有我父親,我必須要為他倆的安全考慮。陸先生,你要是有什麽辦法,我求求你,你幫幫我吧。”
她正好說中了陸想心裏的隐憂——周淳佳也住在這裏。
那處極陰地到底是不是周家人制造的,陸想現在并不十分确定,可是不出意外的,這污穢之地出現在周家,自然與他們脫不了幹系,只是,他現在擔心的,是這東西會不會傷害到周淳佳。
陸想掃了周淳星一眼,她臉上的憂愁不似作假,她是真的擔心自己的家人,只是,如果早就發現家裏不對勁,也聽說過自己那家店,為什麽不早點找上門來呢?偏偏在陸想暴露身份後,才匆忙尋求幫助,這也太奇怪了?
陸想沉吟片刻,開口道:“你先跟我講講具體情況吧,只是,能不能幫上忙,我也不确定。”
周淳星當即感激不已,道:“真是……太感謝你了,陸先生,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你先別急着謝,我不一定能幫到你。”
“好、好吧,那我先跟你講講這件事。”周淳星皺着眉,手指在膝蓋上絞了半天,似在思考從何處說起。
陸想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聽她娓娓道來。
周淳星他們是三年前搬來風庭小區的。
那個時候,周家太太林鳳琴剛與周父辦完離婚手續,跟着另一位富商離開了九川市,周父因為工作需要,同時也為了讓兩個女兒能快點走出家庭破碎的陰影,周父便買下了這邊的一棟房子,順便讓周淳佳轉學到了位于東林鎮的九川市實驗小學。
父女三人就這麽匆忙搬過來了。
一開始家裏還是很正常的,對于少了母親這個角色的存在,一家人都表現的很平靜。
周父不用說,他與林鳳琴是商業聯姻,一起過了二十多年,早就厭倦了彼此,周淳星那時也已經懂事成人,知道父母的婚姻不能強求,對于他們離婚也沒多說什麽。只有周淳佳,因為年紀尚小,面對母親毫無留戀地離開,能做的就只有哭鬧,但除此之外,她也無法挽留那個去意已決的人。
周父工作忙,但也會顧及兩個女兒。
周淳星當時還在國外讀大學,除了假期幾乎很少回來,而周淳佳讀的小學也是寄宿制,周末才能回家一趟。即使是這樣,周父為了讓周淳佳能在家裏過得開心點,在裝修房子的時候專門讓人留出寬闊的客廳,以方便她瘋玩。
周淳星特意提到,因為姐妹兩人對于裝修都不了解,因此周家的整個裝潢與設計都是周父臨時請人安排和決定的。
兩年來,一家人都住得好好的,但直到一年前,家裏就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事。
一開始是周淳佳半夜哭鬧,她每晚都會在一點零八分醒過來,哭着說夢到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來向她索命,她在夢裏瘋狂地逃跑,卻怎麽都躲不掉,無論往哪裏跑最後都會回到那個女人面前,她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一雙沾滿血的手掐住脖子,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直到确信她被“掐死”,那個女人才會松手。
而這時,周淳佳就醒過來了。
那時周父很忙,沒空管這些事,周淳星四處奔波,找了位據說有些名望的大師來看,大師在家裏做了法,又給周淳佳佩戴了一根紅線系着的錦囊,這情況才算有所好轉。
小孩子忘性大,很快這些噩夢就抛之腦後了。
但緊接着,周淳星自己也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先是家裏的水龍頭莫名其妙的被打開,嘩嘩的水流聲在夜裏聽起來十分熱鬧,害得周淳星半夜裏起來給關上。
周家沒有請幫傭,只有家政阿姨,負責給他們做飯和打掃衛生,但不住在周家。
周淳星也不知道是家政阿姨忘記關掉水龍頭還是自己忘了,一開始她也沒留意這事,但連着幾天都發生同樣的事,再粗心大意的人也都注意到了。
周淳星以為是有人惡作劇,私下裏偷偷裝上了攝像頭。
當天晚上不出意外的,水聲又傳來,周淳星照例去關上。這次她在水池邊停留了幾分鐘,緊接着她就看到了一件極為怪異的事——那個水龍頭竟然在她面前自己打開了!
那一瞬間,周淳星覺得自己頭皮都炸了,後背陣陣發涼。她瞟了一眼隐藏在暗處的攝像頭,顫着手去關上水後,就跌跌撞撞地飛奔回自己的卧室裏。
直到第二天一早,她才敢出來。
周淳星把監控錄像調出來看,她驚恐地發現,昨天晚上,站在水池邊的人除了她自己,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
“男人?”陸想問。
周淳星點了點頭,肯定地說:“就是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有些微胖,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西裝,全身上下都沾滿了血。他的臉像是被利器刮爛,已經辨不明五官。他的整個頭從脖子處詭異地向前傾,就好像是被打斷了脖子,但偏偏又還剩一點肉連在一起,一副将折未折的模樣。
男人的膝蓋以下被人折斷了,他用斷折處的膝蓋站立,看起來比周淳星矮了一大截。
周淳星看到錄像中的自己把水龍頭關上後,等了幾分鐘,那個男人伸出手來,将水龍頭打開了!
接着便是周淳星看了一眼攝像頭後跑走了,在她走後,那個男人也發現了攝像頭,他一步一晃地走過來,一張血色的臉正對着攝像頭。
他嘴巴張了兩下,嘴裏流出來血來,緊接着他就消失在了攝像頭裏。
“那個男人出現的時間也是一點零八分,”周淳星講起這件事,臉上猶有後怕,她說,“我後來反複看過那個視頻,那個男人當時其實是說了一句話。”
“說了什麽?”
“他說‘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