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臺
隔天下午,我就被她抱上了去北京的飛機,在北京折騰了兩天,會診出的結果還是一樣——截肢。我又被她抱回來了,她決定還是在這手術。
我比前幾天情緒好點,多少說幾句話,看得出來她臉上的表情也輕松了不少。我問了一次手術費要多少,她罵了我一句,我就沒再問過。快手術的那幾天,她整天在病房裏陪我,但電話都是躲到走廊打,眉頭也老是皺着,是因為手術費嗎?我不敢問,不是怕她罵我,而是不想再讓她擔心。莎莎跟我說公司好像出事了,娴姐,你要我還有什麽用?公司出事了我幫不上忙,還要你在醫院陪我。做這個手術也不能保證以後就沒事,到最後說不定她就會人財兩空;就算手術成功,我能保住命,也再站不起來,到時候娴姐怎麽會要我這個累贅,與其到時候痛苦,還不如現在死了算了,一了白了,也省這手術費了。
我說想出去走走,她看我表情自然,拿來拐杖,還高興的說,多出去曬曬太陽身體好,心情也好。好久沒下地了,腳一碰地板,大腿就鑽心的疼。她心疼的說要找輪椅推我出去。我自嘲的說,以後坐輪椅的機會多的是,走路的機會恐怕沒有了。她扶着我慢慢走到住院樓後的小花園裏,剛找個凳子讓我坐下歇會,電話就來了,她趕忙走出去好遠接電話。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我知道是公司的事。
娴姐——以後你再也不用為了我受累了,你以後還能找個好男人,公司的事你一定會處理好的,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媽——兒子不孝,一直沒在您身邊盡過孝心,你一直放心不下我這個老幺,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到了那邊,就能見到我爸了,我會好好照顧我爸的。姐——你好好照顧媽,謝謝你。還有莎莎,以後就吃不到我做的紅燒排骨了,多好的孩子……此時的我站在住院樓的天臺上,面對這春光明媚,郁郁蔥蔥的世界,可我努力再努力也沒看到她的身影,太高了吧,真的是太高了,十幾層樓,跳下去也要好幾秒才能着地吧……
“姜磊!”身後一聲尖叫。
她不是在打電話嗎?怎麽可能這麽快就追到這呢?她怎麽知道我在這兒?“你別過來!”我甩開了拐杖準備跳。
“好,好,好,我不過去,我不過去,我就站在這,你聽我說一句話行嗎?你要是聽完還想跳我不攔你。”
“什麽?你說吧。”
她把手放在小腹上,“你不想等我們的孩子出生了親手抱抱他嗎?”
孩子?我們的孩子?怎麽可能?“你不用騙我,你帶着環呢。”我異常的冷靜。
“已經摘了快一年了。”
“我怎麽不知道?”
“那你記不記得去年春天我去了好幾趟醫院,回來還在床上躺了兩天,我跟你說是宮頸糜爛,其實就是去摘環了,摘完了又點出血,我又去了幾次。”
我看着她的臉,想找出答案,真的是我的孩子嗎?“那你為什麽現在才說?”
“我也是前兩天才知道,孩子還沒兩個月呢,你現在病着,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是真的嗎?以前我也被她耍過好多次,可在重要的事情上她從來不開玩笑的。就算是我的孩子,又怎麽樣?讓他一生出來就對着一個坐輪椅的爸爸,他一輩子都擡不起頭的,就像我小時候不能走路一樣會被人恥笑,孩子,你不能有我這樣的爸爸,爸爸愛你!我又看了一眼她那俊美的臉,我會記住的。轉身想跳下去,大腿一陣疼痛襲來,沒了拐杖,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還沒等我掙紮,她已經撲到我身上緊緊的抱住了我。哎——每次我都輸給她。
從天臺下來,她就說以後也用不到拐杖了,扔了,病房裏也翻了一遍,所有危險的東西都收走了,也不再去公司了,和護工大姐24小時輪流看着我。隔天上午九點,我被她和莎莎一左一右推進了手術室,莎莎還跟我撒嬌,等着吃我的紅燒排骨呢。如果我下不了手術臺……
不知道昏睡了十幾個小時還是幾十個小時,努力睜開眼想找那張俊美的臉,沒有,身邊沒有一個人,滿眼只有滴滴答答的機器和五顏六色的管子電線,娴姐呢?想到我的腿,沒有感覺了,下意識的用手摸摸,沒了,真的沒了。我再也不可能站起來了,留下無力的右腿幹嘛,還不如一起截掉,我這個破樣子娴姐怎麽會要我?她都不來看我,她真的不要我了嗎?娴姐……娴姐……滴答聲越來越急促,閉上眼之前一群白色的身影朝我湧來。
再次醒來,還是那些管子和電線,娴姐真的不來看我嗎?她真的不要我了?我想坐起來卻渾身無力,左邊的屁股疼的厲害。忍了一會兒,有個護士過來看看我,問我幾句,我聽不真切,只能看着她。過了一會兒,另外一個護士走過來,模模糊糊的好像在喊我的名字,是她,是娴姐,我有點激動,掙紮着上身,這才聽清她的話,“你別亂動,聽話,好好養着,大夫說手術很成功,很快就能好的,啊?”
我想跟她說,我沒事,別為我太擔心,只要還能見到她我就知足了。可是我根本就發不出聲音。
“今天一大早醫院就給我打電話說你醒了,我立馬就來了,但大夫說你情況不太穩定,等了老半天才讓進來。沒事,過兩天你好點了就能轉到普通病房了,到時候我天天過來陪你,好不好?”
我不要她陪,不要她受累,只要還能見到她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