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年前的時候,杜禮柏家也搬到了四方路,離邬藍家大概有五分鐘的路程,隔着馬路就能遙遙望見,雖然不算鄰居,也是鄰裏了。杜禮柏家自己弄的房子,自然要比別人家的要豪華一些,院子也更大一些,房子也更寬一些,甚至還在院子裏弄了個泳池,羨慕死旁人。
鄭文彬還是沒事就趴在牆頭上偷看邬藍,邬藍心想,把這個勁頭拿去學習,學習還至于這麽差嗎,不過她又不是人家父母,操這個心做什麽。
杜禮柏寒假一直在幫鄭文彬補課,連正月都沒缺席。他有時候往前多走兩步,就到了邬藍家,進去串門子聊聊天,邬藍挺喜歡和他說話的,他總是睿智博聞,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東西,聊起天來能長不少見識。
過完年後回到學校,邬藍感覺自己仿佛卸下了某種包袱,也像驅逐了陰影似的,渾身輕松。幾個好朋友見面,李孝南告訴邬藍,她見到江麗了:“聽說朱坤出事了,要坐牢了。江麗父母好像要把她轉回來上學,說是鄉下的教學質量不如市裏,怕耽誤以後的高考。”
邬藍問:“那江麗自己什麽态度?”
李孝南說:“她見了我就躲開了,沒跟我說過話。我猜她是不好意思吧。”
邬藍心說,還好,她以為江麗還會繼續執迷不悟下去呢。
開學後不久,朱坤上訴,高級法院維持原判,朱坤被判十一年徒刑,邬藍心裏終于松了口氣,總算是塵埃落定了。如果朱坤出來後繼續危害社會,到時候自然會再有人收拾他,反正至少這幾年,她是清淨了。
鄭文彬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每天見了邬藍就吹口哨,抛媚眼,極盡調戲之能事,邬藍權全當沒看見。這家夥自打和邬藍做了鄰居,就黏糊得緊,邬藍又多了個跟班,上學、放學的隊伍又壯大了,除了鄭文彬,還有鄭文彬的小弟,一行五六個男生浩浩蕩蕩的跟着邬藍,她被衆星捧月般,就像個大姐頭。
鄭文彬幾個油滑的小弟還真管邬藍叫大嫂,把石鋒氣得鼻子都歪了:“鄭文彬,你讓你那些小弟不要亂叫行不行!”
鄭文彬無辜地說:“嘴長在他們身上,想怎麽說就怎麽說,我哪裏管得着!”
邬藍無語地笑了一聲,見鄭文彬這小子實在夠油滑的,便說:“你願意跟着就給我老實一點,不要亂說話,你要是管不住那些家夥的嘴,就別跟着我!”
鄭文彬笑嘻嘻地說:“遵命,邬女王!”
一如石鋒讨厭鄭文彬,鄭文彬也不喜歡石鋒,他看見石鋒每天晚上都會送邬藍到家門口才自己回去,便對石鋒說:“現在邬藍跟我是鄰居了,用不着你每天都将她送到家門口,我送她就好了。”
石鋒瞟了一眼鄭文彬:“你小子算哪根蔥?”
鄭文彬欺身過去:“你又算哪根蔥!少自作多情,邬藍她是我馬子!”
石鋒看着鄭文彬,捏緊拳頭:“你想得美!邬藍她根本就不搭理你。”
鄭文彬說:“那邬藍是你女朋友了?你從小就跟她認識,過了這麽多年,你還沒搞定她,可見她也根本不喜歡你,你也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
石鋒被鄭文彬說中心事,一拳就揮過去了:“要你多管閑事!”
于是兩個相看兩相厭的家夥互相打了一頓,這兩人身高差不多,打架能力卻有着不小的差距,雖然鄭文彬實戰經驗比較多,但石鋒畢竟是練過好幾年柔道,水平都快趕上他們教練了,這打架的能力還是比鄭文彬強不止一點。
邬藍第二天看見他們兩個,鄭文彬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腫得快像個豬頭了,石鋒頂着一只青黑色的眼圈,看着鄭文彬的樣子,得意地笑了。
邬藍皺着眉頭說:“你們兩個打架了?”
石鋒說:“沒有!”
鄭文彬自然不會承認自己被石鋒揍了,也同時說:“我這是摔的!”
邬藍聳肩:“你們無聊不無聊啊。”
邬藍以為鄭文彬大概就是個永遠沒有煩惱的混世魔王,天塌下來都當被窩蓋的那種,好在本質上并不壞,做個朋友也不錯。
那天晚上邬藍從學校下自習回來,跟石鋒揮手作別,進了院子,猛地聽見“嘭”地一聲響,緊接着“嘩啦”一聲,像是玻璃碎了的聲音,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異常清晰。邬藍被吓了一跳,她站住看了一下,想要确認聲響的源頭,然後聽見隔壁院子裏傳來一聲巨大的摔門聲,很快有車子發動起來,有人開車出去了。鄭文彬家裏出事了?
邬藍頓了一下,這種事她也管不着,她擡腳進屋上樓,開了燈,去浴室洗漱完畢,将窗簾拉開,推開窗戶,然後看見圍牆上似乎坐了個人,人影黑魆魆的,院子裏的燈光很暗,看不清是誰:“誰在那兒?”
那個黑影說:“原來你是真的睡這個房間。”聲音是鄭文彬的。
邬藍低頭看了一下,身上的睡衣整整齊齊的,并沒有什麽不妥,她皺着眉頭:“大晚上的,你坐牆頭上幹嘛,吓死人了。”
鄭文彬站了起來,從牆頭上下去了,邬藍以為他已經下去了,過了一會兒,他在房子這一頭出現了,離邬藍的窗口不過兩三米的距離。邬藍吓了一跳:“你跑到這兒來幹什麽?”她倒是不怕鄭文彬爬進窗戶來,既然是修了圍牆的,就會考慮到和窗口的安全距離。
鄭文彬坐在圍牆上,看了一眼窗內的邬藍,又仰頭看着夜空:“還是你家安靜,我家裏吵死了。”
邬藍從這句話裏聽出了一點寂寥和失落:“怎麽了?”
“你爸媽吵架不?”鄭文彬問邬藍。
邬藍想了想:“吵啊,不過比較少。”
“那打架不?”鄭文彬又問。
邬藍搖搖頭:“不打。”張軍傑這一點非常好,從不動手打女人,不管是她媽還是她,都沒有沾過一指頭,倒是張凱因為是個男孩,調皮搗蛋的時候比較多,挨過不少竹筍炒肉。
鄭文彬羨慕地說:“真好,羨慕你家啊。”
邬藍說:“其實我家是再婚重組家庭,我親爸原來也是打我媽和我的。”
鄭文彬有些意外地說:“是嗎?我還以為你和你弟一個跟爸姓,一個跟媽姓。”
“沒有,我沒有改過名,還是跟我生父姓,我弟是我現在爸爸的兒子。”邬藍說。
鄭文彬過了一會兒問:“你生父和你媽為什麽離婚?”
邬藍說:“他在外頭找了別的女人。”找的還是她小姨,這才是不得不離婚的原因。
鄭文彬冷笑了一聲:“果然都是這樣。”
邬藍猜到是他爸在外頭找了女人了,這事兒她也不好插嘴,便只好沉默不語。
鄭文彬說:“我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
“其實男人沒錢也會變壞,只要有機會,我生父就是這樣,他沒錢,不照樣也找別的女人。”邬藍說。
“對,有錢的男人變壞的機會更多。我爸有點小錢和小權,女人真是如蒼蠅見到血一樣往他身上撲,他能抵擋得住誘惑才怪。可惱的是我媽雖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每次都和我爸吵得天翻地覆,但是她就不肯離婚,這是我最煩躁的地方。他們都算相看兩相厭了,卻還湊合在一起,彼此都是折磨,更是折磨我啊。”鄭文彬對着邬藍,真是一點保留也沒有,和盤托出自己的家醜。
“你媽媽自己沒工作嗎?”邬藍問。
鄭文彬說:“有啊,在銀行做會計。”
邬藍就想不通了,這為什麽不離呢,又不是自己沒事業。
鄭文彬說:“不過我媽挺能花的,她賺的那點工資不夠她花的,所以這才是不離婚的原因吧,沒了我爸,她就沒錢去逛街買衣服買包了。可能當初是為了報複我爸去花錢的,不過我覺得她現在是愛上了花錢,離不開錢了。”
邬藍無奈地笑着搖頭,果然還是如此,女人一旦在經濟上不能獨立,就沒了自尊,就會變得很可悲。
鄭文彬說:“聽我說這個很心煩吧,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今晚上他們吵架,又把落地窗的窗玻璃給砸了,客廳裏全都是碎玻璃渣子,煩死了。”
邬藍說:“不會,你願意說,我還是很樂意聽的,謝謝你信任我。其實我媽當初跟我爸離婚的時候,我家裏什麽都沒有,我跟着我媽一起出去租房子住,我媽是個下崗女工,自己推着小推車做生意,後來買了個店子賣熟食,再慢慢發展起來的。”
鄭文彬有些意外地看着邬藍,邬藍家裏的開店的,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四方路這邊的房子并不便宜,修這麽一套別墅,連地皮加房子和裝修,起碼也要幾十萬,所以邬藍家的資産,并不會比自己家裏少。“你家現有的一切,都是你媽媽掙出來的?”
邬藍點點頭:“算是吧,我爸是個普通上班族,家裏條件也不好,賺的錢有限,當然,他也有他的貢獻。”
“那你爸不會覺得自卑嗎?”鄭文彬說。
邬藍看着鄭文彬:“為什麽要自卑?每個人的工作性質不一樣,我爸喜歡當警察,他就一直做警察,他要是願意來經商,未必會比我媽做得差。家庭的貢獻不是依照誰的錢多錢少來衡量的,我們家很幸福,那是爸爸媽媽都懂得珍惜,每個人都付出了努力和艱辛。我媽那麽辛苦,做事大膽而果敢,那是因為有我爸這個堅強的後盾。我爸說了,想做什麽就去做,只要不違紀亂法就好,生意失敗了也沒關系,還有他的工資呢。他們互相扶持,彼此依存,所以這個家才這麽完整幸福。”
鄭文彬嘆了口氣:“真羨慕你爸媽。”他身後的房間裏傳來了噼啪之聲,他扭頭看了一眼自己家裏,對邬藍說,“我先回去了。”
邬藍點點頭:“嗯,我也該休息了,再見!”
“謝謝你,邬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