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敢使喚朕!”
被迫躲在身後的塗綿綿:“……”
大家都是成年人,能冷靜一些麽。
這時,九尾冷不丁地吃吃笑起來,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南山君:“該不會是饕餮吧。”
聽到饕餮二字,九尾的大黑狗發出驚恐的嗚咽,急匆匆地躲在了塗綿綿腳下,在她的腿上來回地蹭。塗綿綿蹲下來抱住它,輕輕撫摸它光滑柔順的頭頂,示意它安靜下來。
南山君一僵,明顯能看到他面部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這才咬着牙說:“你別胡說。泰逢說了,他還睡得死死的。”
“那能是誰呢?嗅不到一絲氣息啊。”九尾的尾音悠悠蕩蕩,滿是看好戲的促狹。
鳳皇這才恍悟:“南山君,你不會是怕了吧。”
“……”
南山君的餘光瞟到唯一的人類塗綿綿正在關注他們幾人的對話,頓時面色肅然。頭可斷,血可流,面子不能丢!不就是能一口吞掉祝融的洪荒妖怪嗎!有什麽可怕的!
他給自己加油打氣,心底默默唱着“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大跨步如英雄赴死般走向大門。
“咚咚咚。”
似是等得不耐煩,門又被咚咚敲響。南山君差點像觸電似的彈了幾米遠,在鳳皇的喝倒彩中冷哼一聲,磨磨蹭蹭收回腳,一手握住門把,深深吸了口氣後總算擰開。
“吱呀——”
寂靜的深夜中,黑霧彌漫,什麽也看不清楚。
南山君的身影愣在門口,一動不動,就連九尾也有些好奇了。
奇怪,難道真的是不可說的妖怪嗎?可是他分明嗅到了極微弱的山上的氣息。
“我說,這麽久不見了,不打算讓我進去嗎?”門口傳來一道極為甜美的女聲,莫名的讓塗綿綿有些熟悉。
“沒打算。”南山君的回應硬邦邦的。
塗綿綿好奇地湊在鳳皇和九尾中間的縫隙,小聲問:“該不會是南山君的情人吧。”
不待九尾回答,門口的南山君頓時跳腳,仿佛污蔑他似的大聲吼道:“我瘋了才會跟她有什麽!”
事實上,南山君的确沒有撒謊。來者不僅跟他沒有絲毫暧昧之情,反而給他惹來諸多麻煩,這才讓他對後者退避三舍。
南山君憤憤讓開,露出門口的女人的真正面目。她的個頭嬌小,穿着一襲白色長裙,腰身纖細,黑發及腰,巴掌大的小臉上笑意冉冉,一雙彎彎月牙甜美動人。
兩個女人(妖)對視一眼,紛紛驚了。
“溫鸾?!”
“塗綿綿?!”
其他妖怪也驚了:“你們怎麽認識?”
南山君冷哼一聲:“怎麽不認識。鸾鳥現在是娛樂圈當紅的歌星。”
塗綿綿當然認識溫鸾,并且還跟她打過交道。溫鸾曾在一年前與謝衿澤合作發布新歌,兩人皆是娛樂圈新秀,風頭正盛,合作時的花絮互動cp感十足,路人們吃足了狗糧,還因為兩名正主引發了粉絲大戰,至今互黑。
外界風言風語,傳兩人早就開始交往,随後被兩人打臉辟謠,并表示各有心儀的對象。
至于有沒有真正交往過。塗綿綿只知道他們的确有過一段暧昧期,後來又如何疏遠就不得而知了。
當時的她像個傻子一樣還為此黯然神傷,每每看到溫鸾都一陣紮心。如今久別再聚首,看到溫鸾的一瞬間,頓感當初的自己蠢得要命,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真沒想到啊。”素有娛樂圈大衆情人、男神收割機稱號的溫鸾微微勾起唇角,美人危險,這是塗綿綿腦海中的第一信號。
“我也沒想到你居然不是人。”塗綿綿面色平靜。
溫鸾笑着走進大廳,四處打量片刻,搖曳生姿地坐在鳳皇常坐的沙發上,一手拄着下巴,甜美的臉上浮現了令人心驚的媚态:“人有點少。不過,還能待。”
鳳皇瞪着她。他從上萬年之前就從來看不上這個不成型的妖怪,現在更是不給好臉色:“快從我的座椅上下來!”
“原來你在這裏當經紀人。”她壓根沒把鳳皇的話當回事。
塗綿綿皺了皺眉:“你不能在這裏。你已經簽約了別的公司。”
提到這一點,溫鸾的面色僵了僵,方才的笑容也凝固在唇角。她幹咳一聲,說:“你們人類也太小氣了,不就是勾搭了一個老總的姘頭嘛,結果對方直接把我整出了娛樂圈。”
“……”
南山君立即打開手機。
果然,熱搜首頁淨是當紅女歌手溫鸾私生活糜爛、劈腿、腳踏N條船的鐵證。
他幸災樂禍地啊了一聲:“這叫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嗎。”
鳳皇頓時炸毛:“混賬!你罵誰呢!”
于是,一夜落魄、把自己玩死的鸾鳥暫時安家。但對于塗綿綿來說,她是個雞肋又危險的存在,用了,山海公司勢必在風口浪尖之上;不用,她也沒閑着,每天撩貓逗狗,惹得南山君天天翻白眼,半點兒都沒有女神的架子。
塗綿綿總覺得,距離公司倒閉的日子因為鸾鳥的存在更近了。
塗婆婆近日睡得很不安穩。
村裏最近起了風言風語,都在說塗綿綿的行蹤不定,有人看到過幾次她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那些男人打扮不凡,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至于塗綿綿究竟在做什麽,誰都沒往好處想。
塗婆婆有兩次把說閑話的人抓了個現行,指着他們臭罵一頓。正因如此,風言風語更盛了。
自家綿綿究竟在做什麽,塗婆婆看她每次回來精神飽滿、神采奕奕的樣子,就下不了嘴問。
她低頭給大黃狗喂東西吃,鄰家的婆婆跟她親近,自然說的話也多。她笑了一下,望着沉默的塗婆婆,試探性地問:“我說,你家綿綿沒對象吧?”
“沒有吧,她沒提過。”
“那——我們家有個親戚的小子,國外留學回來的,人也是一表人才,要不要見見?”
塗婆婆皺起眉:“可是……”
“要不這樣,咱們先安排一次見面,處不了對象,當朋友也可以啊。”
“我再想想。你把那小子的照片給我看看。”
“好嘞。”
……
于是,當塗綿綿還在公司裏頭疼如何提升業績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她的第一次相親已經迫在眉睫。
作者有話要說: 塗綿綿:真讓人頭大。
《山海經·西山經》:“有鳥焉,其狀如翟而五采文,名曰鸾鳥,見則天下安寧。”
按照起源來說,鸾鳥其實和鳳皇屬于同一類,只不過地位沒有鳳皇高。也是祥瑞象征的神鳥。
☆、兇獸來了!
“相親???”塗綿綿簡直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在塗婆婆的口中聽到這個詞。
“所以說,婆婆匆匆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讓我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吃頓飯?”塗綿綿頭疼地嘆了口氣,“我沒有心思。”
“就當過去認識個朋友。每天待在這個小破地方太悶了。”
塗婆婆把對方的照片遞給她,板着臉唬她:“指不定人家還看不上你呢。人家可是留洋博士。”
塗綿綿哭笑不得。
她接過照片,照片上是一張男人正在讀書的生活照。他的身材颀長,身穿襯衫和長褲,溫文爾雅,斯文俊秀,唇角噙着溫和的笑意。
塗綿綿無動于衷地拿着照片,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絕對,不可能去相親的!”
終于露出真實意圖的塗婆婆:“那也行,你讓我去你們公司看看有沒有什麽好小夥。”
兩人四目相對。
“……”
“……”
南風咖啡廳。
塗綿綿沉默地坐在靠椅上,無話可說。坐在對面的男人脫掉毛呢大衣,端端正正地握住杯子。名叫衛恙的海歸文質彬彬,語氣溫和,說起話來極為舒服。
他好奇心不強,只字未提塗綿綿的工作,只是說了一堆關于風景、民俗、興趣愛好的無關痛癢的談話。
“最近合作公司想搞一個關于《百鬼夜行》的策劃。但是,如果讓我來,不如用《山海經》,《博物志》,哪怕《太平廣記》都十分有趣。”
衛恙微微抿唇,喝了一口咖啡。他的音色也如咖啡般醇厚:“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藏,不挖掘太遺憾了。”
一直心不在焉的塗綿綿一愣。
她坐直了身體,方才低垂着的眼睑擡起,一雙飽含神采的黑色眼眸注視着別人的時候莫名含着幾分動人的美麗。坐在桌對面的衛恙眨眨眼睛,灼灼地盯着她,毫不掩飾對她的好感。
他笑着問:“你也喜歡?”
“唔。只是沒想到,因為很少會有人提起這些。”
“我的專業就是研究各種志怪傳說,會全世界地跑,偶爾也做田野調查。”衛恙搖搖頭,“可惜,現如今已經很少有人相信這些神話傳說的存在了。”
“你相信嗎?”塗綿綿問。
“那你相信嗎?”他反問。
“我嘛。”塗綿綿摩挲着咖啡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對不對?”
衛恙盯着她,緩緩笑了。
……
當塗綿綿回到山海公司,天色近晚。接近深秋的城市還未曾得到過雪的溫存,溫度卻低得凍人。
一轉眼,她踏上路程,穿梭于深林的小徑之中。山海公司門外的另一個世界塗綿綿從沒有嘗試過探索,成年人應該知道什麽叫做适可而止,否則有些危險只能是自己找上門的禍端。
這裏四季如春,永遠綠意盎然,永遠晴空萬裏。擡起頭,依然能遠眺那綿延起伏的山脈。
塗綿綿站在盤根錯節的大樹下,仰起頭,眯起眼睛望向雲層深處。
一條黑色帶着隐約豹紋的大狗沖出來,興奮地朝着塗綿綿狂吠,一邊繞着她轉來轉去。
“狡,過來。”
坐在大門口曬太陽的九尾聲音懶洋洋的。狗聽到他的呼喚,興奮地甩着舌頭跑回去,塗綿綿也跟着走在身後。
“玩得開心嗎?”九尾問。
“啊,還好吧。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還算……正常?”九尾語氣飄忽。
塗綿綿:“……不是吧。”
她只不過是一天不在,又發生了意外嗎!
果然,門外寧靜祥和,公司裏吵翻了天。事情起因是這樣的:南山君作為一名負責任的好老板,當然得想着如何讓公司多掙點錢。于是在溫鸾的勸(誘)說(導)下,以能給他愛豆的聯系方式為交換條件,讓她也開了直播間。
舉動一出,衆人紛紛嘩然,瞬間“山海公司”和“溫鸾”二字齊刷刷地上了熱搜。
網友議論紛紛。
溫鸾和山海公司是什麽關系?一線大明星為什麽要去一個名不經傳的小網紅公司,還直播唱歌打賞??
前段時間剛剛在小巨蛋和工體聽完溫鸾演唱會的網友們表示受到了侮辱。
大廳裏的南山君被吊在半空中,由鳳皇完成男子單打,只聽一陣啪啪響聲,南山君發出嗷嗷嚎叫,但就是抵死不認。塗綿綿心想怪不得九尾會坐在門外懶洋洋地曬太陽,原來是打累了,在休養生息。
“……”
南山君的眼鏡被打得掉落在地上,他倒吊着,整個人宛若壯士赴死,咬牙默念愛豆的名字,說什麽都要拼了。
塗綿綿仿佛又要見證在這位飯圈毒瘤的致命愛慕下,即将發生的愛豆隕落事件。
她面無表情地問:“對了,鸾鳥呢?”
“她在和粉絲互動吧。”
塗綿綿:“……掐掉她的網線。”
鸾鳥嘟嘟囔囔有些不開心,但看到塗綿綿板着臉,立即就不吭聲了。她小聲說着女人就要開心否則會長皺紋之類的話,被塗綿綿嚴肅地瞪回去。
“讓我省點心好吧。”
現在網上沸沸揚揚什麽傳聞都有,她再口無遮攔地解釋,恐怕第二天就有狗仔埋伏到公司附近。熱搜上已經有有心人指靶,人.肉山海公司的地址,塗綿綿能預想到今晚徹夜不眠處理公關問題了。
“這樣不行啊。”她嘆了口氣,“我們需要公關,需要宣傳,需要安保……算了安保不用。我們需要至少十人以上的工作人員。”
以往她只管理謝衿澤一個人的事情,如今可好,一個人管一堆不省心的妖怪,還有南山君這個豬隊友。
鸾鳥還在嚷嚷着也要跟塗綿綿住在一起,說什麽“女人不能跟男人混住”的瞎話。
被放下來的南山君扶着腰,扶了扶碎掉的眼鏡,說:“你湊什麽熱鬧。她住在最後面是免得被大妖怪一進來就咬死,你不在前面當炮灰要你有何用?”
塗綿綿:“啥?!”
南山君淡定安撫她:“別怕,開玩笑的。”
正說着,手機猛地滴滴一響,吓得塗綿綿抖了抖。她還沒來得及拿起手機,鸾鳥湊上前看了一眼,起哄地調笑:“了不得啊了不得,我以為你會一直吊死在謝衿澤的那棵歪脖子樹上呢。”
提到謝衿澤的名字,塗綿綿的手頓了頓,抿唇不語。
鳳皇好奇地問:“謝衿澤?誰?”
南山君深沉地望着他:“你問的太多了。”
手機上是剛剛相親結束的海歸男衛恙的信息。他邀請塗綿綿去看一場展覽,說是有百年難得一遇的珍奇,塗綿綿一定會喜歡。
塗綿綿想,這個人接觸起來不算讨厭,多見一次面也沒問題,也免得塗婆婆每天亂想。
她回複信息,兩人約定好這周六的晚上一起去看展覽。
工作上還有一堆爛攤子,塗綿綿頭痛地抱着筆記本電腦說:“我先回到房間了。你們不要太吵。”
“需要幫忙嗎?”九尾抱着狗笑笑地問。
“你看着點南山君,不要讓他做錯事。”
“好。”
塗綿綿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走廊的最深處幽靜、逼仄,走着走着,仿佛背後的妖怪們都在漸漸消失,燈光像一個聚光燈中心,圍繞着塗綿綿的腳步一步一步照亮,她宛若舞臺上的獨角戲,走過的地方又恢複了黑暗。
這種感覺極為奇妙,讓塗綿綿心煩的時候就會走來走去,像是在玩一個游戲。
她突然停下腳步。
……
剛才,地面是在顫動嗎?
塗綿綿的心跳陡然加快幾分,她抱緊了筆記本電腦,回過頭,卻震驚地看到漫天都是九尾肆意生長的尾巴,正鋪天蓋地地沖向四面八方。
她聽到一聲極尖銳的叫聲:“塗綿綿快向前跑!”
跑!
塗綿綿半秒都沒有多想。來自靈長類進化漫長史的敏銳的第六感令她頭皮發麻,寒毛直豎。她立即回過頭,朝前面拼命地跑!
“吼——”
來自大門處傳來一聲暴躁的怒吼,像是從地獄沖出來的吼叫,如猛獸如惡鬼,震得人耳朵嗡鳴,差點兒腿軟跌倒在地。随即,像是有東西撞在建築物上,發出轟地一聲,塵土飛揚。
“九尾!鳳皇!拉住它!”
“吼!!!”
第二次的怒吼更為狂暴,鋪天蓋地的威懾氣息恐怖到讓塗綿綿差點兒喘不過氣來。她的耳旁傳來金石之聲,如鋼鐵撞擊牆壁,發出頻率極快的爆破聲,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她不用回頭都能感受到即将追上前的潮熱的氣息,混雜着一股極難聞的血腥味。
若是此刻塗綿綿回過頭恐怕當場就能吓死。
一頭龐大的巨獸大張着嘴,獠牙若隐若現,正以飛快的速度朝她沖去。它的雙翼由骨翅做成,輕易将一件件房子割裂成兩半。若不是九尾的尾巴緊緊糾纏着它,再加上其餘妖怪将他死死拽着,怕是下一秒塗綿綿就會落入腹中。
“咚!”
一道身影一躍而上,一劍插在它宛若猛虎般的頭顱上,巨獸因為疼痛發出極為恐怖的怒吼,卻在南山君的呵斥下總算緩緩停下。
“窮奇!你夠了!”
塗綿綿跑到腿軟,咚地一聲癱坐在地上,已是大汗淋漓。
喉嚨幹到能冒煙,即使如此依然秉持操守緊緊抱着筆記本電腦。塗綿綿喘着氣回過頭,卻和一雙不過兩米遠的龐大如燈籠的黃色的眼睛撞上。它盯着塗綿綿,一雙豎瞳如抓住了老鼠的貓,又冷又饑,垂涎十足。
“啪嗒。”手抖了抖,筆記本電腦掉在地上。
其餘的妖怪緩緩走上前。
九尾的神态有些疲憊,盡管如此尾巴依然緊緊勾纏住對方不松開。
“給你介紹一下。窮奇。世人所謂的四兇之一。”
塗綿綿倒吸一口冷氣。她怎能不記得窮奇。
窮奇是天神、是怪獸、是惡人,喜好懲善揚惡,鼓勵人做惡事,愛吃至善至純之人。
……所以,這家夥剛剛,是想吃了她麽?
作者有話要說: 南山君(扶眼鏡):我都說了比較安全吧。
《山海經·西山經》有雲:“又西二百六十裏,曰邽山。其上有獸焉,其狀如牛,猬毛,名曰窮奇,音如獆狗,是食人。”
《山海經·海內北經》中也有記載:“窮奇狀如虎,有翼,食人從頭始,所食被發,在犬北。一日從足。”
外貌記載或有不同,但共同點一樣——食人╮(╯▽╰)╭
☆、饕餮夜行
打從窮奇到了山海公司,氣氛比平時凝重得多。
原本待在公司裏的妖怪們皆是佛系代表,和諧友愛相處。哪怕是鳳皇和鸾鳥那樣的有些神經質的存在,依然不會對塗綿綿造成任何威脅。
現在可好,窮奇每天都在惦記着如何吃她。
南山君一介山神不至于壓制不了窮奇,但對方野心勃勃,對塗綿綿垂涎不已,沒有犯錯不能強制入眠是妖怪們的規矩。他一時間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而如今窮奇一家獨大,性格陰晴不定,是個壞透頂的家夥。讓他直播還不如打一架,窮奇成為整個公司最可怕又最無可奈何的妖怪。
他們自然不怕,但誰都不敢保證突然打起來會不會把塗綿綿牽連進去。
這日,窮奇還在房間裏待着,大家得以自由活動,妖怪們坐成一圈,一個個如黑雲壓頂,郁結之氣籠罩着渾身,氣氛十分壓抑。
塗綿綿小聲問:“沒有神來牽制一下嗎?比如說泰逢?”
“你把泰逢想得太高了。”南山君扶了扶眼鏡,“他還不如我。”
鳳皇昂着頭,甩給塗綿綿一個香囊:“系在身上,弄丢了就砍頭!”
“這是什麽?”
塗綿綿好奇地拿起香囊嗅了嗅,似乎嗅到一股淡雅的檀香。鳳皇看到她的舉動,陡然紅了臉,立即跳腳炸毛道:“不許聞!”
塗綿綿:“……你這只妖好奇怪啊。”香囊這種東西不就是用來聞的嗎,如此嚴厲的語氣搞得好像她在猥亵他一樣。
“哇,鳳皇可下了血本。”
鸾鳥笑吟吟地倚在塗綿綿的肩膀上:“這是他的尾羽,可別弄丢了,關鍵時刻能保命。”
“哼,識貨就好。”
塗綿綿握緊香囊突然感動。平日裏她對鳳皇總是坑蒙拐騙,不料鳳皇居然還會關心她。九尾拄着下巴,隔着一張白色描金線的狐貍面具,一颦一笑依然萬種風情,媚得令人骨頭酥:“啊,那是因為如果你死了,他就失去了唯一的一個小奴隸。”
塗綿綿:“???”
鳳皇滿意地點頭:“還是愛卿知我心意。你可真是朵解語花。”
“噗!”鸾鳥一口飲料差點噴出來,“你擱哪兒學的這種話?”
鳳皇看她神色不對,就連九尾也僵了僵。他立即紅了臉:“網上學的!怎麽!哪不對嗎!”
塗綿綿:“甚好。甚好。”
她把香囊揣在口袋裏,拍了拍,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來自祥瑞鳳皇的東西,說什麽都不會差。
待她晚上回房間準備睡覺的時候,正準備回頭關門,忽然,一只手撐在房門上,擋住了塗綿綿的動作。她仰起頭,背光的九尾身材修長,他穿着一襲月白長袍,仙人般風姿秀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秀美清麗。
他微微低下頭,那張狐貍面具湊近了塗綿綿,他黑色的長發順着肩胛滑落,鼻息間的草木氣味令人迷醉。
塗綿綿愣在原地。
“你……要幹什麽?”
“鳳皇給了你香囊。可是,我沒有保命的羽毛。”九尾低低敘述着事實的時候,神情仿佛含着幾分委屈和撒嬌的意味,讓人難以拒絕,“所以,我陪你睡吧。免得你睡覺的時候被吃了。”
“……”
“……”
塗綿綿瞪着他,一字一頓:“你是要自己出去,還是要我把你打出去。”
……
塗綿綿終于躺在了她的床上。自從窮奇到公司之後,她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不敢一個人到處走動,生怕其他妖怪一個不注意,自己就落入對方口中成為下酒小菜。
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塗綿綿嘆了口氣。
她在心裏默默許願,希望快點兒來一個比窮奇更厲害的大妖怪……呃不,如果是神就更好了。讓窮奇沒辦法嚣張地折騰大家。
希望神快點兒聽到她的願望吧。塗綿綿默默祈禱着,漸漸進入睡眠之中。
一夜無夢。
鬧鈴響起,塗綿綿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翻身打算再眯一會兒。她的手揪着枕頭,睡得正熟,忽然感受到有些不對勁。
她能明顯感受到一道直勾勾的、過于炙熱的視線在盯着自己。
“……”
塗綿綿眼睛沒睜,不耐地說:“九尾,你怎麽又偷偷跑過來了。”九尾之前提供過幾次叫醒服務,均是被塗綿綿趕了出去。她料想九尾昨晚得了個無趣,今天又來騷擾她。
對方沉默不語。唯有那道視線更加灼熱,房間寂靜無聲,依稀能聽到仿佛野獸呼吸時的呼嚕聲,以及舌頭舔舐嘴唇的細微摩擦。
塗綿綿的耳朵動了動,陷入死寂的僵硬。
她緩慢地睜開眼睛,便看到面前跪坐着一名少年,他的面容似貓,金色的豎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塗綿綿,小鼻子挺翹,還不自覺地一聳一聳。看見塗綿綿醒來,他微微咧起唇,露出幾顆尖尖的虎牙,眼神危險而貪婪。
卧槽卧槽卧槽!
塗綿綿大驚失色,下意識一腳猛地踹上去!
“咚!”
窮奇一個不防被她從床上踹下去,狼狽地翻了個跟頭才坐穩。塗綿綿赤着腳向外跑,不抵對方的速度快,徑直撞到窮奇身上,驚慌之中踉跄着站穩,卻被窮奇緊拽住胳膊。
“你想好了!吃了我你就得沉睡上千年!”塗綿綿緊張地威脅他,香囊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後者又湊近她,仔細地聞了聞。
他的豎瞳微微眯起。
“好多味道啊。”窮奇的聲音低啞,如成千上萬的砂礫一起摩擦。
塗綿綿:“什麽?”
“得散散味兒。”他松開手,緩緩舔舐着指尖的血跡。似是太過美味,他一點兒殘餘的血跡都沒放過,直到把手指舔得幹幹淨淨。
塗綿綿被這一幕弄得毛骨悚然。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被窮奇緊拽着的胳膊上多了三道血痕。鮮血順着傷口滲出,滴落在地上。
“嘭!”
門咣地被撞開,九尾走進來,唇角噙着的笑意消失不見:“窮奇,收手吧。”
“被騎慣了的畜生,居然管到我的頭上來。”窮奇不緊不慢地舔盡了指尖的血腥味兒,頭也不擡,話語嘶啞而冷漠,“這麽多年都沒調.教好嗎。”
房間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綿綿,你先出去。”九尾站在原地,面無表情。身後的黑狗沖着窮奇狂吠。
他的後背漸漸長出了幾條白色的尾巴,勾纏的陰影倒映在牆上,龐大得觸目驚心。
“九尾……”
“讓他打吧。”倚在門口的鸾鳥朝塗綿綿招了招手,“總是要釋放些壓力。”
塗綿綿走出門,看了一眼面對面站着的兩名洪荒大妖怪。她按捺住心底的疑問——關于九尾為何只有五條尾巴。
這一戰并沒有驚天動地,甚至沒有多少響動,至于誰勝誰負他們都不知道。
塗綿綿坐在門外曬太陽,卧在她身旁的名為狡的黑狗有些不安地甩動着尾巴,塗綿綿摸摸它的腦袋,安撫它的情緒。
南山君的身影從搖曳的樹林間走出,越來越近,一身風塵仆仆的模樣。
塗綿綿擡起頭:“怎麽了?”
“果然不太對勁。”南山君皺起眉,“最近沉睡的妖怪們被喚醒的不在少數。我很擔心又有洪荒兇獸醒來,如果真有那樣的情況,你就暫時放長假回去吧。”
屆時,恐怕他也很難控制局面了。
“好。”塗綿綿愛莫能助,只能盡最大幫忙不給他們添麻煩。
狡忽然站起身,弓着身體朝大門口狂吠,兇巴巴的樣子讓塗綿綿反應極快地躲在南山君身後。果然,下一秒門被拉開,一道瘦長的身影從公司大門走出。
窮奇的身高約莫有一米七幾,看起來像是過于清瘦的高中學生。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棉白T恤和短褲,亞麻金的短發,一雙金色的豎瞳,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狡還在狂吠,直接被他一腳踢飛,滾落在一旁發出憤憤的低吼。
“別曬得太久。肉質會老。”窮奇說。
塗綿綿:“……”
身為生物鏈頂端的人類,破天荒第一次感受到來自于更高層食物鏈的惡意,不禁讓她瑟瑟發抖。
從此,塗綿綿多了一個新愛好:曬太陽。
她的終極目标是把自己的肉曬得又柴又老,難以下咽。
奈斯!
因為九尾那一戰,醒來不久的窮奇消耗些許體力,終于不再像之前一樣整日的造作。但時間有限,不過多久他又會恢複精神,打主意吃掉塗綿綿。
為此大家深夜開會,一起出謀劃策尋找解決的辦法。
一番商量後未果。南山君嘆了口氣:“不然,我只能叫神過來幫忙了。混沌或許可以……”
“不一定啊,那家夥不喜戰。”
“那怎麽辦。太古神請不來,小一點的又壓制不住。”
“不行我們以毒攻毒,叫來更厲害的兇獸。”鸾鳥摸摸下巴提議。
鳳皇瞪她:“你瘋了嗎!”
“噓,小聲點兒。”
他們聚在一起,仿佛一群慫逼,塗綿綿打了個哈欠,眼睛都快要睜不開。她明天晚上還要應邀去看展覽,再這麽熬夜下去,明天敷前男友面膜都拯救不回來。
“轟隆隆——”
外面不知何時狂風大作,下起了磅礴大雨。一陣陣驚雷聲将夜空瞬間照亮,留下一道銀白的痕跡,轉眼又隐匿與無邊的黑暗之中。
塗綿綿披着外套站起身,趴在窗前。
大雨打落在葉子上噼裏啪啦,聲音清脆,好聽得緊。幾只獨角牛卧在蒼天大樹下,正在懶懶享受着大自然的洗禮。
“居然下雨了。”她喃喃自語道。
等待着的初雪至今未曾光顧過這裏,想必銀裝素裹的模樣定會更加美麗。
這時,塗綿綿的目光捕捉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對方走得很慢,又極為飄忽,仿佛一道幽靈的飄影。漆黑的夜晚之中,唯有驚雷的餘光能讓她看清楚深林裏的景色,轉眼間卻什麽也找不見了。
“咦。”她揉了揉眼睛。
“怎麽了?”鸾鳥問。
“奇怪啊,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人影。”
南山君面無表情:“人不可能來到這裏。除了神,就是妖。”
“突然狂風暴雨。不會又有不速之客吧。”九尾懶懶倚着沙發問道。
“要是有貴客,我們都能感應得到。所以塗塗不用擔心。”
“轟隆隆——”
又是一道驚雷,匍匐在九尾腳下閉目養神的狡猛地發出驚恐的嗚咽。它抖抖索索地向後退,鳳皇極其敏銳地嗅到了一股尿騷味,立即指着九尾發火:“你的狗怎麽能尿在這裏!簡直不成體統!”
九尾臉色一變,唰地站起身。
“它是被吓的!南山君!快帶綿綿離開!”
“咚咚咚。”
不待他們反應,一陣輕而緩的敲門聲頓時讓房間的大家安靜下來。門外依舊狂風暴雨交加,門外氣息半點都無。
“什麽啊,該不會又是混跡在人間的妖怪吧。”
他們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先動。
這一次南山君明顯要樹立他的威嚴。盡管他心裏有些打鼓,但上萬年見識過多少妖魔鬼怪,不然也不會讓他來做山海公司的管理。
他示意大家退後,緩慢走上前,握住門把。他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手上一用勁。
“吱呀……”
門被慢慢拉開。門外一團模糊的黑色,什麽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堵在門口的南山君身體瞬間僵硬得像塊木頭。
許久沉默。
一道清晰的、慢吞吞的聲音傳進來:“我餓了。”
即使面對窮奇這種上古兇獸都敢一劍插到對方腦門的、掌管一方妖怪的山神南山君,居然身體開始顫顫巍巍,他的聲音含着哭腔,像個傻子似的又結結巴巴重複了一遍:“餓、餓了?”
“嗯。”
“噗通!”
在塗綿綿震驚的目光中,南山君雙腿一軟,居然……跪倒在地上。
“……”天啊!
作者有話要說: 饕餮大佬正式上線!
塗綿綿:我終于不用暴曬太陽了(感動)
抱歉今天遲到啦,明日正常更新~
☆、來自大佬的庇護
門外,狂風暴雨,一陣驚雷聲大作。
“轟隆隆——”
噼裏啪啦的雨點打落在樹葉上,發出撲簌的敲打聲,門內卻寂靜無聲。望着南山君跪倒在地的身影,衆妖/人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南山君的面前伫立着一道黑影,他的背後壓着急驟的暴風雨,隐隐約約能看到似人一樣的線條輪廓。然而,誰都不敢擡眼直勾勾地盯着饕餮看。
饑餓中的饕餮是什麽概念?
如果他發起瘋來,能瞬間将整個公司的妖怪屯入腹中,或許連個半飽都不夠。
塗綿綿默默又向後退一步,試圖讓自己的身影存在感微弱再微弱。很明顯,對面是個比窮奇還要可怕的得罪不起的存在。
她開始思考自己投的保險有多少,剩餘的錢能否夠塗婆婆度過最後的時光。想要增加險種也來不及了,目前能不能活着跨過這道門都是未知數。
“那……難道是……”就連鳳皇的聲音也不自覺地壓低。
九尾望着門外,不同于衆人的嚴陣以待,他反而揚起了唇角。
“是饕餮。”
“饕餮?!”塗綿綿驚了。
怪不得南山君會吓得癱倒在地,原來站在門口的赫然是當初差點兒把他一口吞進肚子的洪荒兇獸。饕餮有多麽可怕,看他們的神态反應就知道了。
鸾鳥的笑容僵在臉上,她默默後退幾步和塗綿綿站在一起,塗綿綿跟她大眼瞪小眼。
“我是來保護你的。”鸾鳥理不直氣也壯。
塗綿綿:“……”
伫立在門口的饕餮并無窮奇的兇猛可怕。相反,他平淡而溫吞的語速讓人不自覺地跟着放松下來:“你堵在這裏,是不讓我進去的意思嗎?”
南山君大驚失色。他一手扶着門,方才還癱軟的身體瞬間恢複活力,幾乎如彈簧般跳到一旁,給饕餮大佬讓開了路。
這一次,塗綿綿終于看清了饕餮化成人形的模樣。用一個詞來形容:出乎意料。
男人身形瘦長,穿着普通的黑色衛衣和長褲。他低垂着眉眼,狹長的眼眸微微合着,一副憊懶又溫吞的模樣,一張臉的線條極為纖細清俊,極具東方美人的秀美,哪像是兇獸成精。
南山君抖抖索索地問了句廢話:“您……醒了啊。”
饕餮沉默着向前走了幾步,塗綿綿心想這兇獸果然不同尋常,少言寡語。誰料,對方忽然嗅了嗅,随即目光投向塗綿綿所在的地方。
鸾鳥立即向右退步,明哲保身給塗綿綿讓開位置。
塗綿綿:“???”
饕餮大佬看起來脾性極好。他擡眼,望向塗綿綿,不帶絲毫威懾力的軟綿綿的語調繼續問:“有吃的麽。”
塗綿綿想,作為偌大公司之中唯一的一個人類崽兒,她或許從此再也逃不過和食物相提并論的命運。正當她如臨大敵思考如何回答比較能堅定卻又不失禮貌地表示自己不能吃的時候,饕餮繼續說道:“我聞到了小麥的味道。你有吃五谷嗎?”
塗綿綿:“哎?”
……
房間裏彌漫着一股食物的味道。
“我真沒想到,小奴才居然自己開小竈。”鳳皇忿忿不平,抱肩看着塗綿綿忙東忙西。
妖怪們不需要進食,塗綿綿買來的小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