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食只不過是當做消遣一樣的玩意兒,他們自然也沒考慮到塗綿綿需不需要吃東西。誰料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塗綿綿的房間裏擺着小冰箱,有案板,有電磁爐,蔬菜瓜果應有盡有。
塗綿綿想,如果她說出南山君經常會過來蹭吃蹭喝的秘密,可能會被他們當場打死。
湯鍋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塗綿綿用湯煮面,面條綿軟又帶着幾分韌勁,吸足了湯汁,再配上翠綠的蔬菜,半顆糖心蛋,一碗面滿滿當當,足以讓淋雨的人暖和脾胃,寒冷之氣一掃而空。
但能不能暖和饕餮的胃?答案顯然是不可能的。
塗綿綿耳尖地聽到鳳皇咽口水的響聲,她好心地問:“你要來一碗嗎?”
“放肆!”
鳳皇頓時跳腳,臉紅脖子粗:“朕非梧桐不栖,非甘露不飲,高風亮節,怎麽可能眼饞你這種粗鄙的食物!”
塗綿綿:“哦。那我留給其他妖怪吧。”
十分鐘之後。
坐在塗綿綿床上,端着碗的鳳皇正在吸面,發自肺腑地感慨:“真香。”
另一邊,饕餮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他的手上端着一碗面,先是聞了聞味道,才掰開筷子,挑起幾根面條。在塗綿綿提心吊膽的注視中,他吃了一口,突然不動了。
塗綿綿小心翼翼地問:“那個……是不好吃嗎……”
饕餮語速慢吞吞的,就連反應也慢半拍,差點兒能急死人。許久才說道:“好吃。”
塗綿綿差點兒被這個大喘氣噎死。
南山君終于露出谄媚而無恥的真面目:“吃前先聞一聞,講究。”
“嘗味道,講究。”
“喝湯,講究。”
“用嘴吃,講究啊。”
塗綿綿:?
不用嘴吃難道是用鼻孔吃?誰告訴她南山君究竟在誇什麽玩意兒?
塗綿綿:“請把這個馬屁精拖出去謝謝。”
馬屁精總算安靜了。
饕餮的吃相極好,斯斯文文,卻又速度極快。不過一會兒就吃完了一碗、兩碗、三碗……
……
塗綿綿煮了一大鍋面都被吃得幹幹淨淨。對方就像一個吸面機,眼看着十幾碗面進了肚子,小腹依然平坦,就跟沒吃一樣。
“沒了。”迎着他的視線,塗綿綿理直氣壯,“都被你吃完了。”
看着饕餮不像是輕易會發火的人,塗綿綿反倒松懈下來,能與他正常交談。果然,饕餮好脾氣地點點頭,慢吞吞地回答:“謝謝。”
“不……不客氣?”
饕餮淡定地擦擦嘴:“明天吃什麽?”
“……”她好像要變成饕餮的私人廚子了。
正說着,有妖怪推門從房間裏出來。赫然是這些天作威作福的窮奇。他一手抄在口袋,倚在牆邊,微微眯起眼睛盯住饕餮。
“來了。”短短兩字威脅意味十足。
“吃魚肉吧。我喜歡吃魚。”饕餮就像沒有看到他似的,溫吞地繼續征求塗綿綿的意見。
完完全全被忽視的窮奇:“……”
塗綿綿下意識地躲在饕餮身後。她默默看了一眼窮奇,求助地望向饕餮:“那什麽……能讓那位別吃我嗎?吃了就不能給你做飯了。”
窮奇冷笑:“如果想找靠山,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饕餮沒理會窮奇,淡定地回應:“好。那明天吃魚。”
全程被忽視的窮奇一手咚地拍在牆上。他發出野獸的憤怒低吼聲,一雙金色的眼眸閃爍着森冷的光,眼看又要化身為巨獸的形态。
“……”
饕餮站起身來。這是他第一次目不斜視地盯着一個人。那雙狹長的鳳眼眨了眨,極黑的眼瞳猛然間攝住窮奇,他的表情依然是漫不經心的,就連走向窮奇的腳步也相當随意散漫。
“啪嗒,啪嗒。”
窮奇僵立在原地,只是額頭上已然冒出涔涔汗珠。
饕餮的腳步停下。
背對着饕餮,衆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從窮奇僵硬的表情和因為情緒劇烈波動而迅速收縮的瞳孔看出他此刻恐怕不太好受。窮奇居然在害怕,塗綿綿一瞬間有些好奇,窮奇究竟在被什麽震懾着。
饕餮的後背清瘦,只能聽到他慢吞吞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的起伏:“我明天想吃魚。”
“什、什麽……”窮奇的胸口劇烈起伏。
“你的肉很難吃,但我不挑食。”
“……”
窮奇居然吓得臉都白了!白了!
圍觀的吃瓜群衆們看到這一幕,深感報應不爽,在心裏發出極爽的哈哈哈的狂笑。
饕餮越過他繼續朝着走廊深處走去。燈光沒有随着他的身影亮起,他隐匿于黑暗之中,像一道飄忽的鬼影,不過片刻就找不到他的存在,不知道跑到哪個房間睡覺去了。
窮奇面色極差,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這才咣地關上房門,再也沒有出來撒野。
“哎……”南山君眼睜睜看着饕餮走進中間的一條長廊,本想說饕餮應該睡屬于自己的房間,最後還是讪讪住口。
只要大佬願意,睡哪兒不是睡!
只是。
“小塗塗,饕餮好像睡在你隔壁了哎。”
“啥?!”
作者有話要說: 古書《山海經·北次二經》介紹饕(tao)餮(tie):有獸焉,其狀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名曰狍(pao)鸮(xiao),是食人。
能把自己的身體吃掉的存在,比狠人多一點,是個狼人。
塗綿綿:我不用被吃掉了,我應該高興才對,但是為什麽笑不出來?
說個題外話,看到有好幾個寶寶還記得我上一本的程隽,作者君超開心2333突然又想下一本擴寫電競大佬副本(滑稽臉)
ps謝謝今天完不成任務我就小天使扔了1個手榴彈~
☆、妖怪販賣展覽
塗綿綿這一晚睡得極為安詳,盡管饕餮和她只有一牆之隔。
這是打從窮奇到來之後睡得最踏實的一個晚上。不用擔心被窮奇一口吞了,明天還能見到太陽,塗綿綿連睡夢中都美滋滋的在給饕餮大佬熬湯喝。
一夜醒來,不止是塗綿綿,大家都極為放松地到處走動,因為心情不好幾天沒能直播的鳳皇清了清嗓子,表示今日要上朝。
“遵旨。”塗綿綿行了個禮。
總算不用緊盯窮奇的南山君打算溜出去看演唱會,卻被塗綿綿攔住。
“你別跑。過來過來。”
“有什麽事?我還挺忙的。”
“你可以去跟饕餮解釋。”
南山君露出谄媚的笑:“別啊,咱們有話好好說。”
塗綿綿把自己的清單列出來。她至少需要一百斤米,一百斤面,蔬菜若幹、水果若幹,肉類若幹,順便還得換個大冰箱、大型鍋碗瓢盆、壓面機等等,最好能包個廚子就再好不過了。零零總總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鸾鳥湊上前說:“這得花不少錢吧。”
“就當交保護費了。”塗綿綿拍拍她的肩膀。
“我今晚有個邀約,所以還請你們看好南山君和窮奇,別讓他們出亂子。”
南山君:“?”
……
給饕餮大佬準備好夥食,塗綿綿告別衆人,回到家中。塗婆婆打了個哈欠,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不忘讓她穿得好看一些。
塗綿綿換上風衣和長靴,盤起長發,露出修長如玉的脖頸。她換上耳墜,別過頭,鏡子裏照出一張精致而美麗的臉,因為神采奕奕顯得更為生動鮮活。
“……”這好似乎是她從公司回來第一次化妝。
塗綿綿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問道:“一切過去了嗎?”
連她自己也不能給出一個準确的答案。
時間快到,塗綿綿拎着包走出門。塗婆婆又睡着了,她輕悄悄地拿來毛毯蓋在塗婆婆身上,關好門,這才朝着道路上走去。
在妖怪公司時下了一夜雨,回到現實世界,反而幹幹淨淨,半點雨滴都沒下。天邊的雲如濃稠的白漿,遮住了晴日,冷飕飕的風時不時地猛然吹一下,凍得路人紛紛捂緊衣服。
塗綿綿有些怕冷,她搓搓手,放在唇邊哈了一口氣,再次擡頭的時候,一輛黑色賓利停在路邊,海歸男衛恙望着她難掩驚豔,打開車門說:“嗨。上車吧。”
車內的空調開得很足,讓塗綿綿凍住的血液迅速回暖。
她安分地坐在副駕駛座上。身旁的衛恙一直專注開車,偶爾跟塗綿綿聊幾句,但看她有些局促的樣子,便也笑笑沒有再多說。
“今晚的展覽是S市近一兩年內最大的一次展覽,手上的票千金難求。”
塗綿綿聽到他的話,第一反應就是擔憂自己被狗仔拍到花邊新聞:“會有很多媒體嗎?”
“媒體?”
衛恙的唇角翹起好看的弧度。他看了一眼後視鏡,搖搖頭笑着說:“等會兒手機要求上交,全身上下都會被掃描儀掃一遍,你的耳環如果帶金屬同樣需要摘掉。私密展不會有媒體出現。”
塗綿綿曾經也參加過一個小型的私人展覽,見識過這樣的陣勢。想必今天的展覽只會比上次更為隆重神秘。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衛恙的餘光瞟到她來回亂瞅的模樣,不由莞爾一笑。車開到郊區,到最後已然是人跡罕至的偏遠一隅,一路上荒無人煙。
終于,又穿過一條公路,不遠處的一棟別墅公寓緩緩打開大門,衛恙開車駛入,車停在一處草坪上。
他把鑰匙給門童,帶着塗綿綿走進別墅裏。
一路上經過層層檢查,塗綿綿摘掉了耳環,連包也被保管在櫃子裏,她空着手,衛恙挽住她的手腕。
塗綿綿有些別扭,又不好掙脫開,兩人并行走上樓梯。
別墅外部看着普通,內部裝修卻極為低調奢華。塗綿綿一路上都在評估這些東西值多少錢,這時,前面的衛恙猛地剎住,連帶着塗綿綿也差點兒踉跄一下。
她投向疑惑的目光。
衛恙微笑着說:“希望你已經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
面前的黑色門簾被門童掀開,示意他們請進。塗綿綿的心底浮現一絲不安,表面上依然風輕雲淡地朝衛恙笑了笑,伴着他共同穿過走廊,進入房間。
視野豁然開闊。面前是一間越兩百平方米左右的寬敞大廳,朱紅色的牆壁上挂着名貴的油畫,房頂由能工巧匠精心雕刻出聖母像,四處皆是白色浮雕,乍一看有些詭異。
大廳裏的人不多,約莫有十幾位,更多的是被關在各種各樣精巧的籠子、玻璃、鎖鏈下的……生物。
塗綿綿震驚地瞪大眼睛。卻在衛恙望向她時極快地收斂表情,裝作茫然地問:“這些是?”
“事實上,這些年來我一直跟着導師和夥伴們四處尋找這些精怪的存在,我為了抓文鳐魚,甚至差點兒死在太平洋。”
衛恙欣賞着巨型水箱裏拼命撞玻璃的文鳐魚,他仰着頭,在燈光的照耀下,清清楚楚能看到脖頸處有幾道致命傷痕。
“從研究這一領域時就一直思考:人類是在生物鏈頂端嗎?抑或說,我們只不過是被暫時安然放置于土地上的幸運兒?”衛恙望向她,忽然笑了,“不過這些我已經不在乎了。比起思考神的存在,不如蔑視、玩.弄他們來的愉快。”
“這些……”
“三分之一的小東西們都是我跟同伴一起尋覓到的。”
塗綿綿在心底倒吸一口冷氣。她一手抄口袋,默默捏了捏鳳皇的香囊,幸好香囊沒有被門童收走。再次擡眼,塗綿綿謹慎而客氣地問:“為什麽要帶我來看這些?”
若說衛恙會因為第一次見面對她神魂颠倒全盤托出,那才有鬼。
衛恙說:“我在你身上嗅到一種奇妙的味道。”
塗綿綿差點兒沒崩住表情。她恰到好處地表露出驚訝:“什麽?”
“我不知道,像妖怪,又像是某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這讓我對你感到深深的好奇。”
“……”
對方在塗綿綿驚駭的沉默中,朝她露出極溫柔的笑意:“我喜歡一切美麗的事物,就像你。很抱歉如此貿然,但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将我的世界展示給你看。”
塗綿綿鎮定地和他對視:“我可能需要再考慮考慮。”
“沒關系。”衛恙明顯沒有給她選擇的餘地,“我們就在這裏欣賞展覽,直到你同意。”
塗綿綿簡直懷疑衛恙是不是警犬成精,否則怎麽會如此精确地聞出她身上的氣味。她一陣忐忑,卻又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但要讓自己脫身,還要想辦法将這些動物們救出來。
偌大的展覽廳裏不過數十人,每個人身邊都跟着黑衣侍從,他們紛紛表情迷醉地凝視着被禁锢的精怪們,時不時地低頭詢問侍從問題。
“這是文鳐魚,別看模樣像鯉魚,可以從東海飛到西海。”衛恙自顧自地跟塗綿綿介紹起來。
“這是珠蟞(bie)魚,雙目六腳,體內可以孕育珍珠。”
“這是鹿蜀。”
“這是嚣。”
“這是讙(huan)。”
“這是……”
衛恙挨個給塗綿綿介紹。塗綿綿仔仔細細地看過幾遍書,自然對這些生物有些印象。走到最後一個展覽架上,唯一一個被鎖在密封的籠子裏的生物正靜靜盤腿坐在地上。
令人驚駭的是,他居然張着一雙雙瞳眼,歪頭盯着人看的時候,讓圍觀者頭皮發麻,不敢直視。
“那是驕蟲,是我們這次展覽最隆重的收獲。”提起驕蟲,衛恙難掩驕傲。
“驕蟲啊。”
塗綿綿還記得泰逢曾經提到過中山也丢了驕蟲。他是螫(zhe)蟲首領,通俗一點來說,能控制蜜蜂之類的昆蟲。
似是察覺到塗綿綿的視線,驕蟲猛然間擡起頭,緊緊盯住她。
他的雙瞳眨了眨,像是毫無感情的昆蟲,卻讓塗綿綿察覺到幾分異色。
“……”
表面上看起來弱不禁風甚至受到驚吓的塗經紀人想到什麽眼睛一亮,拼命抑制住翹起的唇角,在心裏瘋狂歡呼。
太好了!公司總算要有新人了!
她再也不用擔心被饕餮吃破産了!
感謝衛恙!感謝一路付出的大家!
塗綿綿差點兒熱淚盈眶。
窮逼公司瀕臨破産峰回路轉,總算有救了。這簡直是天降福音,簡直是瞌睡送枕頭,簡直是觀音送子……
一瞬間,衛恙在塗綿綿的心目中變得如此和藹可親,慈祥大方。
塗綿綿克制住激動的心情,不動聲色地朝驕蟲眨眨眼睛。
崽,不要害怕,阿爸會救你們回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綿綿:我需要大妖怪來護駕!
抱歉今天遲到啦,遲來的中秋快樂23333
☆、有興趣當吃播嗎?
在塗經紀人的視線中,面前的妖怪們紛紛化身為金燦燦的錢。
她克制住激動的情緒,望向衛恙和妖怪們的時候,眼底裏的慈祥疼愛滿得快要溢出來。被鎖鏈禁锢着的妖怪們本來就瑟瑟發抖,感受到塗綿綿存在感極為強烈的視線,更為驚恐了。
衛恙問:“怎麽,你考慮的如何?”
塗綿綿望向他,真誠中飽含着幾分羞赧,有些可愛,頓時讓衛恙的心中也湧起幾分柔情。他等待着塗綿綿的答應,他已經想好接下來該如何跟塗綿綿一起攜手壯大他們的探索事業。
“洗手間在哪兒?”
“什、什麽?”衛恙沒等到預期的回答,愣了愣,面前的女人嬌俏可愛,笑眼彎彎地耐心重複一遍。
“我想上廁所。”她說。
衛恙的笑容僵在臉上,但不過片刻功夫,他恢複了風度翩翩的紳士模樣,給塗綿綿讓開道路。
“……前方右拐,會有侍者給你引路。”
展覽會上無處不在的安保和眼線讓塗綿綿走起路來都仿佛被一千只眼睛緊緊盯着,不過好在她根本用不上任何電子儀器,她只需要在洗手間裏掏出香囊,捂在唇上小聲地說:“有上百只妖怪,人傻錢多,速來!輕裝行動!”
約莫過了兩三秒的功夫,她的耳旁響起南山君激動的回答:“馬上!”
塗綿綿輕松地從洗手間走出,一路上眼線依然緊盯着她,她無所畏懼。
展覽會依然熱鬧十足,有妖怪的劇烈撞擊和嘶吼,有人的低聲讨論,也有酒杯碰撞的觥籌交錯。衣着華貴的賓客們仿佛在參加一場慈善拍賣會,而不是一場大型拍賣現場。
在這裏來回穿梭,塗綿綿弄清楚了他們的意圖。
妖怪們的肉有各種神奇療效,富人們有的為了治病,有的為了延長壽命,區區上百萬上千萬,和身體健康來比微不足道。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足夠來享用這些金錢。
已經有人在商量價錢了。不過,後期還會舉行拍賣,好讓價格更高一些。
塗綿綿耐心等待着。
“鹿蜀不如我們一人一半吧。”
“我看可以。”
兩名均是西裝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興味盎然地讨論着,面前被鎖得緊緊的鹿蜀是一匹白色帶虎斑的駿馬,尾巴如火般鮮紅。
聞言,它被套住的嘴發出模糊的哀鳴聲,下一秒,鹿蜀變成了一個光頭大漢,渾身的腱子肉強壯有力,引得賓客們發出驚呼。
鹿蜀赤着上身,被鎖鏈緊緊拴住,那場面,有些迷之哲學,連帶着塗綿綿也跟着一囧。
怎麽,感覺,有些像大型S.M表演現場。還是猛男對猛男的那種……咳咳咳……
塗綿綿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身旁的衛恙誤以為她是被鹿蜀突然變身吓到,笑吟吟地遞給她一杯酒:“不要怕,有些妖怪能化形。”
塗綿綿模糊應下。
鹿蜀本以為自己化成人,這些愚蠢的人類們看到他的模樣便不敢吃。不料他們看到鹿蜀能變形不由更為興奮,一個個商讨起鹿蜀哪一塊的肉最值得吃。
鹿蜀:“……”我恨!
異變突生。
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衛恙面色微變,把酒放下,跟塗綿綿叮囑一聲讓她不要亂走之後便離開了展覽場地。
塗綿綿趁着他不在,走到驕蟲面前。驕蟲也是一個小山上的神祇,擅長操縱蜇蟲,尤其是咬人的蜂,衛恙他們之所以将驕蟲鎖在密封的空間裏,想必也是吃了苦頭。
“小姐,請勿靠近。”
“知道了。”
被身旁的保衛提醒,塗綿綿站定,面前的驕蟲隔着透明如玻璃的牆和她對視。他的雙瞳眼烏黑,手指細長,身體瘦削,整個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就像一只被開水燙過的螞蟻,艱難忍耐着。
[來救你了。]塗綿綿無聲地對驕蟲說道。
驕蟲瞪大眼睛,緊緊趴在透明的牆壁上。隔壁的鹿蜀放棄自我,歡快地朝塗綿綿叫喚:“你把我買走吧!美人兒!我不想被老男人摸來摸去!求求你讓我死得其所吧!”
塗綿綿:“……”
死得其所真是用的恰到好處啊。
“轟!”
不知從哪兒發生的異常爆炸,別墅猛地顫了顫,引發衆人的驚呼尖叫。
塗綿綿眼睛一亮:援兵來了!
混亂之中,只見其中一人左右張望,露出貪婪的面目,他偷偷摸摸地摸出一把武器,還沒來得及對準鹿蜀,突然沖上前幾名安保人員将他抓住,一陣扭打之中只聽砰砰兩聲槍響,塗綿綿吓得倒退幾步,躲在驕蟲身後。
那邊正亂得緊,還有的試圖偷偷搶走珠蟞魚。塗綿綿無人顧暇。她來回張望,卻看到關着文鳐魚的容器一側裂出層層花紋。
方才的子彈沒能打破容器,這是聽到響聲的文鳐魚們一股腦瘋狂撞在一處才變成了這樣。
外面不知發生了什麽,磨磨蹭蹭到現在還沒有進來。
塗綿綿看了看裂開的位置,又看了看其餘妖怪們擺放的位置,她悄無聲息地走到裂紋處輕輕一敲。
“那是誰!你在幹什麽!”安保人員怒吼着朝塗綿綿走去。
只是,來不及了。
文鳐魚們在半空到處亂飛。它們是夜視眼睛,這樣明晃晃的光度下反而什麽也看不見,不敢亂飛。陡然聽到兩聲撞擊聲,它們就像聽到號令,紛紛轉向,齊刷刷地朝着聲源處飛去!
“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撞擊聲,蛛網般的裂紋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目睹這一切的賓客和保镖們臉色唰地慘白。誰也顧不得要殺哪個妖怪、還是偷誰回去,此時性命攸關,他們一窩蜂地朝出口瘋狂奔跑,唯有塗綿綿沒能離開。
一個個妖怪們紛紛睜大眼睛,興奮騷動起來。
“咚!”
文鳐魚沖破桎梏,四處亂飛,它們咣咣咣地一陣亂撞,只見束縛妖怪們的容器上被撞得出現了蛛網裂紋,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塗綿綿仗着有鳳皇的香囊庇護,縮在角落一隅盼望着南山君他們快些上來。
“喀啦”一聲,得到自由的鹿蜀發出快樂的叫聲,他歡快地變回一匹白色駿馬,對準身旁關着讙的牆壁使勁一撩後蹄,堅硬到子彈都無法穿透的材質瞬間被踢了個稀巴爛。
沖進來的幾名安保人員一愣,又飛快地跑了出去。随之而來的兩人引起在場妖怪們的矚目。
“塗塗!我們來救……你……啦?”
南山君茫然地站在門口。
他的面前是滿天亂飛的鳐魚,還有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妖怪們。場景蔚為壯觀,令人驚嘆。
聞聲的文鳐魚們一頓,猛地朝他飛去!
“噗噗噗!”一陣魚打在身上的聲音,殺傷力極大,南山君被撞得四腳朝天,幸好鳳皇躲得快,還一臉嫌惡地朝南山君捏住鼻子。
“……”
“……”
塗綿綿舉起手:“我在這兒!”
“太好了!我還在苦惱這些玩意兒該如何打開。”南山君龇牙咧嘴地怕起身。
鳳皇祥瑞一出,慌神的妖怪們漸漸鎮定,飛翔的文鳐魚們也放慢速度,飄飄忽忽地飛在半空中。
塗綿綿問:“為什麽這麽久?”
南山君扶了扶眼鏡,表情深沉而嚴肅:“遇到了不可抗力的大問題。”
“難道是你們有遇到兇獸嗎?”塗綿綿面色一緊。
鳳皇沒風度地翻了個白眼,插嘴道:“總而言之就是,我們趕來的時候沒想到有這麽多妖怪,沒辦法帶回去。南山君請饕餮過來助陣,但是再來的時候卻被堵在路上了。”
南山君:“你不知道司機被我們念叨得一直在超車,被罰了小一千呢。”
塗綿綿:“……”
她真沒想到妖怪們居然是坐着車車到這裏的。
那麽,問題來了。
“饕餮呢?”塗綿綿左顧右盼。
說着,大廳猛然間一震,塗綿綿一個不防跌倒在地,被鹿蜀用頭抵住。
“你不知道我們為了轉移那些家夥,還不能弄傷他們廢了多大勁。”南山君面無表情地發牢騷,“這會兒沒有饕餮,不知九尾他們能不能弄住發瘋的窮奇。”
“所以饕餮呢?”
南山君一臉看傻瓜的模樣看着她:“我們就在他的肚子裏啊。”
塗綿綿:“……哈?”
夜色之中,一道清瘦的身影在影影綽綽的樹林下飛速前行。他的身形飄忽,如深夜的鬼魅魍魉,轉眼間便消逝蹤影。
清冷的月光灑落在地面,若是此刻有誰從高空俯瞰,便可看到令人震撼到頭皮發麻的一幕。那人的影子搖曳得很大、很長,是一個龐大近百倍的張牙舞爪的巨獸陰影,籠罩住他身後的全部月色,相比之下襯得人形渺小得像一只螞蟻。
穿梭的樹林間鴉雀無聲,一片死寂。所到之處,萬徑蹤滅。
這邊,擁有如此奇妙體驗的塗綿綿心情還有些複雜。不知不覺來到饕餮的肚子裏,她很怕從房頂突然湧出胃液,将他們全部腐蝕成骨頭消化掉。
“我們會被直接帶回去嗎?”
“是的。”南山君一本正經地又補充一句,“雖然我也有些腿軟,但是他保證過不吃我們的。”
塗綿綿:“……你真的好慫。”
剩餘的妖怪們被盡數放出。鳳皇看到驕蟲,挑了挑眉:“你居然也在這。泰逢找你找的好苦。”
被釋放自由的驕蟲閉住眼睛,嘴唇嗡嗡響動。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衛恙領着一衆人坐面包車逃出,雖然他們什麽都沒了,但是好歹有一條命在,東山再起不過是下一次的事情。
車裏彌漫着劫後餘生的低迷和憤怒,令人焦躁不安。
“媽.的,賠錢!”一名中年男性唾了一口唾沫。
衛恙冷着臉,忽然從腰間掏出一把木倉對準對方:“你要命還是要錢?”
“你!你吃了豹子膽敢……”
只聽砰地一聲,子彈貫穿他的眉心,打爆了後腦勺,男人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撲在靠背上死透了。慘烈的場面吓得其他人不停鬼叫,甚至有人吓得當場昏過去。
衛恙掏出一塊布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居然面帶微笑:“還有人有異議嗎?”
“沒、沒有……”
“衛哥!你看!”一名保镖指向窗外,“那是什麽?”
寂靜的車中,所有人都聽到了仿若割草機般的轟鳴聲越來越近。從被拉下的車窗向外望去,天空中攪動着巨大的一團蜂,像是在尋覓着氣息,忽然一頓,朝着他們的方向飛來!
“啊啊啊是上次的殺人蜂啊!”
“快關窗戶!”
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
塗綿綿問:“那些人呢?”
“都被我們丢出去了。生死自有天命,那是他們的報應。”
光頭猛男鹿蜀不甘寂寞地朝塗綿綿擠眉弄眼:“嗨,美人兒,我就跟着你走了~”南山君看着自己山頭的妖怪如此造作,面無表情地一腳将他踹到地板上。
塗綿綿僵着臉說:“你們南山的妖怪都好騷啊。”
從上至下,無一不騷。
鳳皇瞪起眼睛:“小奴才!你說什麽呢!”
塗綿綿不知道什麽時候饕餮突“吐出”這棟別墅。待她跟着妖怪們走出別墅,陽光明媚,一片綠意看得人心情舒暢。跟着九尾的狗汪汪歡快叫着,它嗅到魚腥味,興奮地到處聞,口水淌了滿地。
公司陡然間多了一堆新成員,安排房間的、調節關系的……忙得不可開交。
最令妖怪們高興的是,別墅自帶各種設備,庭院的游泳池雖然幹涸了,但他們有的是辦法注入新水。
鸾鳥歡呼一聲:“太好了!我可以穿比基尼了!”
鳳皇:“比基尼是個什麽東西?”
九尾摟住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說:“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說不得,說不得。”
身為稱職的經紀人,塗綿綿掏出小本本開始挨個記錄名字、能力,能化形的紛紛要被趕到直播行業裏賣身賣藝。她看着小崽崽們,一臉疼愛,被盯着的妖怪們打了個冷顫,總覺得從一個狼窩出來,又跌落到虎穴。
身旁的南山君同樣愛憐地注視着袋子裏亂竄的文鳐魚們。
塗綿綿感慨道:“救它們真不容易啊。”
“誰說不是呢。”
鸾鳥興奮地舉高手:“我們是不是應該舉辦一場party慶祝一下!”
“好啊。”其餘人紛紛應和。
妖怪們為了慶祝這來之不易的自由,決定把肉質最鮮美的文鳐魚烤了吃了。唯一的人類塗綿綿驚恐萬分:“等等!那我們千辛萬苦救回來幹嘛!”
“別害怕,能化形的不會吃的。”
塗綿綿無力辯解:“我說的不是這個問題啊……”
九尾望着她懵逼的模樣,吃吃笑了:“這就像你們過節要殺雞宰豬一樣,我們也得慶祝一下嘛。”
塗綿綿:“……”好有力的比喻!她竟無言以對!
文鳐魚,撲街。
原本寂靜的叢林裏熱鬧非凡。南山君自诩烤魚高手,拿出醬料、刷子、燒烤架,有模有樣地準備燒烤。剩餘的妖怪們有的在水裏撒歡,有的跑到屋子裏到處亂竄。
窮奇作為最有骨氣的妖怪,裝聾作啞不出來,實際上是饕餮正坐在門口曬太陽,堵着他不敢出門。
饕餮的皮膚是奶白色的,眉眼溫和無害。他坐在臺階上曬太陽的時候,神态慵懶,塗綿綿看得心裏癢癢,差點兒想順手上去摸一把。
現實很殘酷,她當然不敢做老虎頭上拍蒼蠅的事情。
妖怪們紛紛繞着饕餮走,誰都不敢跟他搭話,就連大樹下的幾頭獨角牛也跑得遠遠,不知是怕被烤了,還是被饕餮吓到。
塗綿綿看他曬太陽實在曬得舒服,她默默抱着一袋棉花糖坐在距離饕餮約莫兩三米的臺階上,掏出柔軟的棉花糖一個接一個地吃。
她心裏盤算着妖怪們都應該直播什麽,不知何時,同坐在臺階上的饕餮安安靜靜看着她好久。
……準确來說,是看着她懷裏的棉花糖。
塗綿綿被盯得有些坐不住。她試探性地舉起袋子:“吃嗎?”
“嗯。”
“……”
饕餮吃棉花糖吃得很慢。他就像是在品嘗着某種妙不可言的珍馐,咬住一塊慢慢地嚼,一塊棉花糖就能吃好久。
塗綿綿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吃相吸引過去。
她的腦海浮現南山君的提議,再加上饕餮從來到這兒就一直表現得相當溫順,讓她膽子越來越大。塗綿綿咽了咽幹澀的喉嚨,顫巍巍地發問。
“那個……你有興趣當吃播嗎?”
作者有話要說: **請看我**
這裏是一只悶頭寫的沙雕作者,忘記說入v通知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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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西山經》描述文鳐魚:狀如鯉魚,魚身而鳥翼,蒼文而白首赤喙,長行西海,游于東海,以夜飛。其音如鸾雞,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見則天下大穰。
味道酸甜,請記在小本本上(敲黑板)
☆、糟糕,掉馬甲了!
塗綿綿斷然不敢像哄騙鳳皇一樣哄騙饕餮的。
鳳皇雖然活得久, 但是心智還小,有些頑劣傲嬌,哄着騙着事後知道了也只是嘴上說說,不會發火。
饕餮就不一樣了。他不發脾氣,不代表他沒有脾氣, 塗綿綿深谙不能蹬鼻子上臉這一原則,把所有話都擺到明面上來跟饕餮談。
聽到塗綿綿的提議,含着滿嘴棉花糖的饕餮身形一頓。他仰起頭,臉上沒什麽表情, 奶白色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甚至顯得有些透明, 仔細一看,他的眼瞳是淺淺的琥珀色, 盯着人瞧的時候也像是在神游,瞳孔仿佛沒有聚焦般, 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盡管如此, 塗綿綿在饕餮的注視下,還是心裏一緊。
“好。”他含着棉花糖,聲音也含含糊糊, 甜甜膩膩。
塗綿綿:“……”
饕餮竟然如此輕易地答應了下來!
她已經打好腹稿,洋洋灑灑幾千字用來解釋什麽是吃播對公司對他自己的夥食有多麽重要的影響并且不會有任何副作用吧啦吧啦……而此時,塗綿綿一個字都沒能用上。
她陷入自我懷疑。難道是自己産生幻覺, 饕餮依然在沉默?
“那我要吃什麽?”饕餮凝視着她, 神色依稀帶着幾分期待。
塗綿綿:“……啊。”
她忽然能明白饕餮了。果然這位大佬一心只惦記着吃東西, 所以在不知道吃播是什麽東西的情況下依然答應, 只是因為知道能夠吃。
果然是……世間獨一無二的頂級吃貨。
于是,塗綿綿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那個,你想吃點兒什麽?”
……
文鳐魚的肉酸甜口,肉質鮮嫩綿白卻肥美,刺極少但十分入味兒。撒上燒烤料,孜然,辣油,适量小火翻烤,被烤的一面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香味引得妖怪們紛紛忘記撒歡,一個個等待南山君的手藝。
第一份必定要給饕餮大佬。第二份給辛辛苦苦的經紀人。第三份、第四份……
眼看魚越來越少,差點兒沒能輪到南山君。他看到塗綿綿将一大半的魚裝進保鮮盒裏,心疼地哎哎叫喚:“這玩意兒擱了就沒趣了,你要是不想吃可以給我。”
塗綿綿斜睨他一眼:“想得美,我是給婆婆的。”
文鳐魚這種難見的珍馐,普通人吃上可以益壽延年,祛除身體痛苦,給塗婆婆吃比她吃更有用。
坐在躺椅上的白發老者乃是不知何時化形的讙,沒了三條長尾,他顯得仙風道骨,只是一只眼睛被眼罩遮住。他見狀,笑着長嘆一聲:“休說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