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什麽?”
塗綿綿看着他們跑遠了,這才望向前方,空蕩蕩的一片場地之中,一頭毛發蓬松的獅子正氣度雍容地信步向前,它低吼一聲,甩甩腦袋,四處張望着,想狠狠咬一口兩腳獸。
然後,下一秒,它的目光撞上一群大妖怪們。
“……”
“……”
非常清楚地在獅子的臉上能感受到嚣張的神态一瞬間僵硬的表情。
它愣在原地,雍容的信步變成了貓步,默默收回爪,一步一步後退,就這麽維持着倒着走的詭異姿勢,悄無聲息地回到籠子裏,還乖巧地關上門。
匆匆趕來的工作人員們一邊怒吼讓他們讓開一邊沖上前,就看到大貓狀的獅子友好地甩了甩尾巴,縮在一個角落裏瑟瑟發抖。
他們頓時懵了一下,面面相觑。
這……發生了什麽?
塗綿綿:“……”
作者有話要說: 塗綿綿:我錯了,我不應該讓他們去動物園。
第二更九點~麽麽啾!
☆、我不喜歡團建(中)
無意間阻止了一場災禍的活雷鋒妖怪們并沒有人知道。趁着媒體還沒有過來,塗綿綿連忙示意他們撤退。
獅子從籠子裏出來又回去的傳聞越傳越奇怪, 最後演變成這家動物園每個月都會放獅子出來活動, 因為馴養得太過溫順,獅子不僅不咬人, 還會自己回家關門。
有獅子保護協會出來抗議, 表示大家不應該對獅子如此冷漠畏懼,要跟它和諧相處。
更有人打出獅子大頭照的标語:我很兇, 可我很溫柔。
當事獅子蜷縮在地盤裏, 每天相當乖巧。因為九尾順手摸了一下大門, 每當它鼓起勇氣試圖脫離世俗的束縛的時候, 隔着門就嗅到極危險的氣息,又驚恐地回到了自己的地盤。
這只獅子,在這一個漫長而難捱的冬季,患上了憂郁症。
坐在面包車裏的塗綿綿清了清嗓子,說:“介于方才的行為,咱們約法三章吧。”
“我覺得我們表現得挺好的呀。”南山君還怪驕傲的,“都沒有毀壞任何一棟建築物呢。”
讙擺擺手,神态老氣橫秋:“您真沒必要這樣。”
塗綿綿忍了又忍:“您再倚老賣老我就不客氣了。”
她跟妖怪們約定好,沒有允許不能說奇怪的話, 不能做奇怪的行為,否則團建當場結束。原本塗綿綿買的是套票,可以參觀距離動物園不遠的水族館,慎重思考之下,為了避免水族館被打破玻璃, 還是轉移陣地為好。
誰知道他們看到一堆魚會不會當場興奮地表示要燒烤!
事實上,塗綿綿的擔憂是不無道理的。
她停下車,他們到了小廣場,遠遠地看到一座巨大摩天輪的鹿蜀使勁地扭了扭腳,像便秘了一樣哼哼唧唧,使勁地瞅塗綿綿。
塗綿綿:“……說!”
“那個輪子,怪好看的。嘿嘿嘿。”
塗綿綿:“……”
這個時節去游樂園玩的人很少,比起動物園來就荒涼許多了。妖怪們對游樂園不感興趣,在他們看來,最驚險刺激的項目還不如自己從懸崖上縱身一躍來得有趣,塗綿綿松了口氣,說:“正好,我也不喜歡游樂園。我們換個地方吧。”
南山君嚴肅地盯着她,直勾勾的目光讓塗綿綿無處遁形。
“你該不會……是恐高吧。”
再次被戳中要害的塗綿綿瞪着眼睛,露出像孔乙己一樣争辯的神情,只差說一句“你怎麽憑空污蔑人”。她別過頭,冷哼一聲。
“沒有!”
“那你敢坐過山車嗎?”
“我……我乃浪裏白條,怎麽可能會沒坐過那個玩意。”
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南山君賤賤的表情:“那你坐一次?”
“我憑什麽……”
“害怕了吧。”
塗綿綿黑着臉,大跨步走向售票的地方,給自己買好過山車的票。售票老板笑呵呵的,說:“姑娘你真幸運,這一趟只有你一個人呢,正好坐車頭。”
“不不不我還是坐車尾吧。”
“難得的好體驗,怎麽能坐尾巴呢?你不會有恐高症吧?”
塗綿綿後背陡然一緊,她已經能感受到妖怪們灼灼的視線在盯着自己。她咬着牙,擠出微笑:“怎麽可能,哈哈。”
英雄塗綿綿英勇就義,踏上過山車。
她顫抖着抱住胸前的防護措施,別過頭,沉默地看着妖怪們人手一個雙球甜筒,齊刷刷地站成一排,正津津有味地一邊舔一邊看熱鬧。
可謂是,文明觀猴。
塗綿綿:“……”
對于他們令人發指的暴行塗綿綿有一萬句話要說。在她憤怒的眼神中,過山車緩緩啓動了,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她已經感受到冷風掠過自己的頭發,如刀子般刮在身上。
塗綿綿不敢睜開眼睛,她眯縫着望向前方,自己即将到達過山車最高的車軌,向遠方眺望,S市的美景一覽無餘,美不勝收……個……屁啊……
“啊啊啊啊啊——”
塗綿綿爆發出打從娘胎以來最慘烈的一聲尖叫。面前的景色迅速掠過,她什麽都看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在朝着地面九十度垂直地沖了下去!
老板走出來,跟着妖怪們齊刷刷地站在一起,面帶祥和的微笑。
“你們看,小姑娘玩得多開心啊。”
如果塗綿綿聽到老板的話,一定會問一句:你是魔鬼嗎?
過山車一陣向上沖、一陣落下、轉彎,讓塗綿綿體會了一下什麽叫做人生的大起大落。她默默垂淚,緊緊閉着眼睛,只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
正在塗綿綿祈禱的時候,過山車緩緩停下來了。
塗綿綿松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睛。
“……”
她停在半山腰的位置,正好面朝着妖怪們,過山車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卡在半空了。老板被吓一跳,連忙進去調試。
狼心狗肺的朋友們望着塗綿綿被挂在半空中黑着臉的模樣,不知是誰提議,拿出手機說:“我們來自拍一張吧。”
“一、二、三——”
“咔嚓!”
照片裏是南山君舉着手機,跟妖怪們一手舉着甜筒,笑得十分開朗的照片。他們的後背是懸在半空面無表情的塗綿綿,朝他們雙手比中指。
完美。
從過山車下來的塗綿綿仿佛騰雲駕霧,飄着落在地面。她的腳步虛浮,晃晃悠悠,幸好他們有點良心把她扶住,讓她坐在長椅上。
南山君倒是有些不解:“如果怕的話,就說出來好了,為什麽要強撐着?”
塗綿綿接過一瓶礦泉水,說:“那身為神祇的你遇到不擅長的事情也會說出來嗎?誰都不想讓自己有弱點。”
“人類跟神是不一樣的。”鸾鳥說。
“我倒不這麽覺得。”
她雖然腳步虛浮,卻沒有因此而落下大家的腳步,還要強撐着繼續走。望着她陡然蒼白的面孔,南山君和妖怪們突然有些愧疚,一個個扭扭捏捏地道歉,問她需不需要治病。
塗綿綿又有幾分好笑,她坐在長椅上,不耐地揮揮手讓妖怪們就在附近走動。大家自由行一個小時,僅限于小廣場附近,一小時之後一起去吃飯。
不亂給錢,他們也沒辦法成精。
妖怪們三三兩兩地到處走動,饕餮卻安靜地坐在塗綿綿的身邊。
塗綿綿問:“你不到處走走嗎?”
“不用。”
他的視線聚焦在某處,聚精會神的模樣讓塗綿綿也不由地轉移視線,順着饕餮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個穿厚棉衣的老板擺着小攤,小攤上有許多小玩具。一位家長領着小孩付錢離開,小孩子歡快地吹起泡泡,伴随着清脆的笑聲,晶瑩透明的彩色泡泡飛得漫天都是,就像一場泡沫雨。
塗綿綿問:“喜歡泡泡?”
饕餮認真地問:“那是什麽?”
塗綿綿從口袋裏掏出零錢,說:“你過去買一支回來。”
被驅使自如的饕餮大佬接過錢,慢悠悠地朝着小攤走去。望着他瘦削的背影,塗綿綿走了神,忽然甩甩頭,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真是了不得了,在謝衿澤試圖親吻她的時候,腦海一瞬間居然閃現饕餮那張清秀白皙的臉。
簡直不可思議。
塗綿綿深感自己工作昏了頭,或許最近急需好好休息。
“喏。”
一管泡泡水遞到塗綿綿面前,她做賊心虛地抖了抖,這才鎮定自若地接過泡泡水。饕餮坐在她身邊,雙手擺在腿上,端端正正,就像是要拍照。
他專注地凝視着塗綿綿,就像是在看什麽了不得的奇跡。
塗綿綿擰開管子,說:“你注意看哦。”
她攪了攪泡泡水,對準半空輕輕一吹,只見嘩啦啦一堆泡泡飛出去,在陽光的折射下五彩斑斓,就像一顆顆調皮的水精靈。
饕餮微微睜大了眼睛。
看着他的反應,塗綿綿有些好笑地說:“你可以碰一下。”
“嗯?”
“碰到手的泡泡,會破的。”
說着,她繼續攪了攪泡泡水,故意對着饕餮輕輕一吹。伴随着風的溫柔吹拂,一堆泡泡擦過他的面頰,饕餮用手一抓,它們瞬間破滅,消失不見,就像一個個五彩的夢。
他茫然地攤開手掌,上面什麽都沒有。
塗綿綿笑出了聲。
她又吹了一下,一堆泡泡簌簌地飛上去,饕餮猝不及防地張嘴吃了一個,令他失望的時候什麽都沒吃到。他咂咂嘴,說:“有點苦。”
風中淩亂的塗綿綿:“這不是吃的啊……”
為了讓饕餮體會到除了吃以外的樂趣,塗綿綿遞給他,讓他也吹一下試試。饕餮拘謹地握着八字形的塑料小棍,攪了攪泡泡水,在塗綿綿叮囑中輕輕一吹。
饕餮的“輕輕”可不是蓋的。
他只是微微地吹了一下,塗綿綿的面頰仿佛被一陣狂風掠過,又冷又疼,頓時被吹傻了。還沒來得及反應,她驚叫一聲,捂住眼睛,原來饕餮把肥皂水吹到了她的眼睛裏。
眼睛又疼又癢,刺得眼淚止不住地流,她使勁揉眼睛,疼得眼眶泛紅一圈,半晌才好受一些。
不明情況的人一看,還以為是小情侶在吵架。
自知犯錯的饕餮遲疑地問:“疼嗎?”
“沒事沒事……”
塗綿綿睜開眼睛,卻看到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一張臉。那雙淺咖色的眼瞳正一眨不眨地定定看着她,沒有野性的鋒利,卻是對其他人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的溫和。
她的動作一僵,下意識地一巴掌把饕餮推開。
“我、我去一趟洗手間。”她驚慌失措地離開。
饕餮大佬默默坐在原地,一手舉着泡泡水,第一次強烈意識到塗綿綿居然對他保持距離了。是因為他傷害了她嗎?還是別的原因呢?
……這感覺不太好。
作者有話要說: 饕餮:我是被嫌棄了嗎?
忘了說,第三更十一點~~
☆、我不喜歡團建(下)
塗綿綿跑到洗手間洗了把臉。
她有些心有餘悸地地拍拍胸口,不明白自己哪兒出問題了。這就像是一個人對自己家的貓貓狗狗有了超出邊界的好感, 能行嗎?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塗綿綿在心底默默譴責自己一萬遍。若是因為對謝衿澤失望的移情, 還是別的原因,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動情的時候容易犯傻, 冷靜的時候向來自持。自認為自己兢兢業業, 一直在為公司做貢獻,若是動了感情不如辭職。
如此勸勉片刻, 塗綿綿也冷靜下來了, 燒紅的面頰恢複正常, 她望向鏡子, 那雙眼眸仿佛含着一層霧,蒙蒙的好看。
“咣。”廁所門被打開,塗綿綿忙不疊戴上口罩。
從廁所出來的年輕女性看了她一眼,随即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對着鏡子補口紅。
出了洗手間,饕餮依然坐在長椅上。他低垂着頭,晃動泡泡水,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又在發呆。塗綿綿走到長椅面前, 幹咳一聲,說:“抱歉,你沒有被我吓到吧。”
饕餮:“嗯……”
“要到處走走嗎?待在這裏怪沒意思的。”塗綿綿打個哈哈,見他沒什麽反應,讪讪倒退幾步, 朝鸾鳥他們所在的地方走去。
饕餮擡起頭,望向她的背影。
“……”
他在塗綿綿的身上嗅到了冷淡的氣息。奇怪,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
此刻,妖怪們正在紮堆湊熱鬧。面前搭着一個臺子,在搞抽獎活動,烏壓壓的一群人全部圍在下面,主持人表示還有十分鐘就要開獎,請大家抓緊時間早點兒買號碼券。
開獎禮品非常誘人,有五十二寸液晶電視,有冰箱,有微波爐……
塗綿綿問:“你們在幹什麽?”
“啊,他們在打賭。”南山君扶了扶眼鏡。
“賭什麽?”塗綿綿有種不好的預感。
“賭誰抽到的獎品多。”
“……”
鸾鳥一直和鳳皇不對盤,兩只妖怪針鋒相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此刻居然用如此幼稚的行為來争個第一第二,真是令人無語。
鳳皇等着鸾鳥,後者自信地甩了甩手中的票,遞給鹿蜀:“來,幫我看着。”
鹿蜀笑成一朵花,接過票:“保證完成任務!”
“對了,綿綿你要不要買幾張?說不定你也能蹭個三等獎之類的呢。”
“啊,我啊。”塗綿綿記起口袋裏還有幾張錢,正好,她也試試自己的運氣。她擠過去買了三張票,站在妖怪們身後默默等待。
期待已久的開獎終于在一陣歡樂的音樂聲中開始了。
“我們先來開三等獎!噔噔蹬,讓我看看是哪位幸運觀衆——”
主持人浮誇的臺風讓塗綿綿有些不适。她跟着一群人翹首以盼,就在鳳皇和鸾鳥針鋒相對的目光中,主持人念出號碼:“213是誰?213在嗎?”
鳳皇唰地冷了臉。他不是213。
他望向鸾鳥,鸾鳥同樣面無表情,身旁的鹿蜀小心翼翼,生怕鸾鳥生氣。
怪了,他們兩個都沒有中獎,那還能輪到誰?
擁攘的人群之中,一只手弱弱舉起來:“我!”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聲源處,便看到戴着口罩的塗綿綿高高舉手,在妖怪們不可思議的注視之中走上臺領獎。
主持人哈哈笑了:“這位觀衆還挺神秘哈,不願意摘口罩。那,我們就祝福你過個好年吧。”
塗綿綿點頭感謝,默默走下臺。
鳳皇安慰自己:“這只不過是三等獎,我和鸾鳥争的是一等獎的運氣,其他都做不得數。”
“那我們再來抽二等獎!看看是哪位幸運兒呢?”衆人屏息期待的目光中,主持人掏出一個號碼,清了清嗓子,“011是誰?請舉一下手!”
圍觀的觀衆們發出失望的嘆息。
鳳皇和鸾鳥默契地對視一眼,紛紛在對方的眼神裏發現了震驚。他們兩個立即轉頭望向塗綿綿,果然,塗綿綿又再一次地弱弱舉起手。
“我……”
主持人:“……”
大家:“……”
這個人,上輩子是拯救地球了嗎!怎麽會有如此好的運氣!在他們羨慕嫉妒恨的凝視之中,夾雜着有人質疑抽獎是否公平的言論,塗綿綿頂着壓力繼續上臺領獎。
主持人露出悲傷的笑容:“下一個如果還是你,我們可能就得被投訴了。”
塗綿綿連忙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下了臺,塗綿綿默默把最後一張獎券塞到鹿蜀手裏:“等會兒如果抽中了就裝作不認識我。”
鳳皇哼了一聲:“怎麽可能!”
他和鸾鳥堅信一等獎絕對是自己的,否則對不起祥瑞的稱呼。這一次主持人伸進抽獎池裏攪和半天,這才顫顫巍巍地掏出最後一張號碼:“那個……511?有人嗎?”
鹿蜀爆發出熱烈的歡呼:“中了中了!”
看到不是塗綿綿,主持人擦擦額頭的冷汗,默默松了口氣。果然只是巧合,巧合!
鸾鳥一臉期待:“誰的誰的?”
鹿蜀:“呃……塗經理的……”
“……”
“……”
鹿蜀的單戀遭到毀滅性打擊,尤其是當他抱着液晶電視回到面包車上的時候,鸾鳥臉色臭得吓人,別說理他,沒有翻白眼都是很好的表現了。
他眼含熱淚,委屈地望向塗綿綿,希望塗綿綿能夠解圍。
然而,此刻的塗綿綿還在沉思自己是哪兒出了問題。她的腦袋靈光一閃,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蹭了許久的貔貅的運氣。難道說……貔貅的好運居然如此強大嗎!
塗綿綿震驚了。
家電被擺在大廳作為公用,塗綿綿也不知道為什麽被神築造的房間居然還能用電。有了超大電視的南山君相當開心,坐在電視面前開始看淘汰制女團綜藝,看到自家的愛豆不由捧着臉蛋幸福地笑出聲。
路過的塗綿綿看了一眼,對于即将遭遇人生滑鐵盧的幾個小姑娘表示默哀。
有時候,實力比不上運氣啊。
她抱着電腦回房間,一路上燈光點點,仿佛她是整個舞臺的中央。塗綿綿的腳步輕快,差點兒跳起來,直到看到饕餮打開門,硬生生地止住步伐。
“晚上好。”塗綿綿點點頭。
“……”
面對饕餮的無聲凝視,塗綿綿難掩不自在。她摸了摸鼻子,說:“沒事那我就回去了。”
饕餮皺了皺眉,清秀的臉上浮現一絲猶疑。他的聽力極其敏銳,能聽到塗綿綿有些加速的心跳。
他望着塗綿綿閃爍的眼睛,細長的睫毛如小扇子般不停撲朔,好看得緊。軟下來的塗綿綿的面色總是浮着幾分誘人的粉,這是不常見的情況。
饕餮回憶起軟綿綿的觸感,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
塗綿綿越過他,推開房門,身後的饕餮卻緊跟上去,一手撐住門。兩人四目相對,塗綿綿一臉緊張地縮到牆邊,問:“怎麽了?”
她的嗓音柔軟,像甜膩膩的棉花糖,就像是面對危險的小獸,不自覺地放軟了腔調,卻也顫巍巍,黏糊糊的,就像嘴裏含着一勺蜂蜜。那雙漂亮的眼眸霧蒙蒙的,因為心緒起伏波動大,纖長濃密的睫毛不停地撲閃,閃得饕餮的心也跟着癢了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那張一張一合的柔軟的唇瓣上。嫣紅的顏色,很漂亮柔軟的顏色,下唇瓣肉肉軟軟,形狀完美而漂亮。
“不太對。”
“嗯嗯?”
“有些……不太對。”
饕餮怔怔凝視着那張誘人的紅唇,蟄伏了上萬年的饑餓的欲.望蠢蠢欲動。在血管裏滾動的血液滾燙,能灼傷皮膚,野蠻的叫嚣連帶着沖動被壓在喉嚨,仿佛頃刻間就能噴湧而出。
他的喉嚨從未有過的幹燥。
這讓饕餮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他難道,是想吃了塗綿綿?
作者有話要說: 塗綿綿:我對饕餮沒想法。
饕餮:我不想吃她。
哈哈哈哈感情路真難╮(╯▽╰)╭
☆、來自犬封國的美人
塗綿綿貼在冰涼的牆壁上,在饕餮的注視下難掩驚慌。她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有什麽事好好說。”
饕餮像是觸電一般倏然縮回手, 随即離開了房間, 留下塗綿綿一個人傻眼。
“……”
剛才發生了什麽?
塗綿綿心有餘悸地長呼一口氣,她拍拍胸脯, 回想着自己方才愚蠢的模樣, 很想一巴掌把自己拍到牆上。為什麽有那一瞬間會覺得饕餮在盯着她的嘴唇不放?果然是錯覺吧,都是錯覺。
她走到窗邊, 拉開厚重的窗簾, 寒風吹得樹林索索只響, 屋內盎然如春, 将漫長的寒冷隔絕在牆外。
“春天快要到了啊。”塗綿綿喃喃自語。
深夜。
隔着一堵牆,一人一妖怪皆是清醒的狀态。塗綿綿蓋着柔軟的被子翻了個身,腦袋裏亂七八糟不知在回憶些什麽,越想睡覺越是睡不着。隔壁的妖怪先生正一手舉起軟塌塌的小兔子,他捏了捏,總覺得手感好像沒有之前那麽好了。
難道是因為有了更好的替代品麽。
饕餮回想起塗綿綿柔軟的臉頰,柔軟的紅唇,煩躁地按住胸口。在漫長睡眠中克制的食欲居然又開始蠢蠢欲動,若是被神祇們知道, 恐怕想盡辦法都得讓他陷入沉眠。
在最饑餓的時候,他是沒有神志的。見到生物就會張開大嘴吞噬進去,不論是妖還是神祇。
若是這一次爆發,一口吞了塗綿綿……
被陡然捏緊的兔子發出嘎吱的一聲響,軟趴趴的耳朵垂下來。他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那雙淺淡的眼眸染上夜色的沉重,随即倏然閉上。
……
塗綿綿睡得不□□穩。
她輾轉反側,腦袋一片混沌。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回到幼時的村莊裏,只是自己的個頭太小。她努力地仰起頭,看到還有一頭黑發的塗婆婆正跟別人說着什麽,她一手牽住塗綿綿的小手,露出慈祥的笑容。
塗綿綿懵懂地眨眨眼睛,轉過頭,看到同樣年輕的謝嬸懷裏抱着一個小男孩,正朝着她虎視眈眈,一副兇巴巴的模樣。
記憶中的她在陽光下奔跑、去下河捉魚,撒歡似的在村子裏到處跑。
塗婆婆只是一直笑着,看着她在小男孩身後當一只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
直到某天。
跟小夥伴們玩捉迷藏的她不知道為什麽跑到了很遠的地方,那是個堆滿草垛的田野,她越走越遠,直到天色黑沉沉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
冷風的呼嘯如魔鬼的哀嚎,吓得她瑟瑟發抖,躲在一個草垛下放聲大哭。
淩冽的寒風一瞬間停滞片刻。
面前落下一道黑影,蓋住她的身體。她擦擦眼睛,瑟瑟發抖地擡起頭,便看到——
……
“叮叮咚咚!”
手機鈴聲猛地炸開,吓得塗綿綿一個激靈,翻身坐起來。清醒過來的她立即懊悔地捶捶腦袋,只恨自己為什麽沒有把手機調成靜音。夢中的碎片記憶轉眼間消失不見,幹幹淨淨,半點兒痕跡都無。
手機還在叮叮咚咚地響着,是塗婆婆的來電。
塗婆婆睡得少,總喜歡在清晨給塗綿綿打電話,擾人清夢。她經歷過無數次抗議無效後,只得接起電話:“婆婆?”
“你這丫頭,都快七點了還在睡懶覺?”
“六點鐘怎麽能算睡懶覺。”塗綿綿嘟囔道。
“喲,睡得這麽香,是夢到了你們家的小夥子嗎?”
“別亂開玩笑。”
“怎麽啦,”電話那端傳來塗婆婆爽朗的笑聲,“他又聽不到。這麽緊張,難不成他就在你身邊?”
塗綿綿真是被調侃到沒了脾氣。
她嘆口氣,轉移話題:“這麽早打來電話有事嗎?”
“你林嬸媳婦兒要去城裏養胎,這臨走之前想叫你一起吃頓飯,感謝一下你。我昨晚看電視看太晚忘了這茬,今天一起來就趕緊給你打電話,記得跟公司請假啊。”
“好好知道了。”
塗綿綿萎靡不振地揉揉眼睛,頭頂的幾根呆毛翹了老高,看起來怪可愛的。她無精打采地下床洗漱,走出房門,妖怪們正熱鬧,紛紛圍着電視坐在沙發上。
鳳皇:“朕要看球賽。”
鸾鳥:“看個屁。老娘的電視劇要開了,請麻溜地滾開。”
南山君:“我愛豆……”
衆妖:“閉嘴!”
看着他們争執不休的模樣,塗綿綿無言以對。她清清嗓子,說明自己要出去一趟,妖怪們有些蠢蠢欲動,說:“我也想出……”
塗綿綿露出冷冰冰的微笑:“不,你不想。”
九尾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曬太陽。他身着一身白袍,愈發襯得黑發如墨,如谪仙一般的清冷氣質。撐在膝蓋上的手低垂着,像是一滴飽滿的玉珠,美人如花卻隔雲端。
卧在腳下的狡看到塗綿綿的身影,立即跳起來興奮地吐舌頭,繞着她打轉。
“要出門?”九尾懶懶地問了一聲。
“嗯。”
塗綿綿想了想,不放心地補上一句:“記得看着點大家。”
“噗。”不知道腦補了怎樣一副畫面,九尾輕笑一聲,那張白色描金線的狐貍面具晃了晃,“你還真像是個操心的母親。”
“能不操心嗎。”塗綿綿長嘆一聲。
一面管着一群雙商堪憂的大齡幼稚妖怪,一面還得防着自己不能投入太多感情,有時候還有些心累。
不過,她也算是苦中帶樂。
回到家中,塗婆婆正坐在院子裏撸貓。看着像橘貓實則是只天狗的妖怪徹底放棄節操,發出舒服的呼嚕呼嚕的聲音,尾巴一甩一甩,舒服得連眼睛都不想擡。
塗綿綿:“……”
“你回來啦。最近上班還好嗎?”
“嗯,一切都好。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等會兒就走。”塗婆婆說着把天狗放在了一旁小馬紮的墊子上讓她繼續曬太陽,“你別多心,我沒叫陶替是怕他的飯量吓到你林叔林嬸。”
塗綿綿哭笑不得:“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你就別再拿我們開玩笑了。”
塗婆婆促狹地擠擠眼睛:“保不準啊。”
……
林嬸家隔着兩條街道,步行十幾分鐘就能到,正好是謝衿澤家的對門。塗綿綿跟着塗婆婆還沒能進門,對面的大門被推開,露出一張中年風韻猶存的臉,赫然是謝嬸。
她先是一愣,笑意柔和:“綿綿最近怎麽也不來我們家了。”
塗婆婆冷哼一聲:“有去的必要嗎?”
“婆婆……”
塗綿綿拽拽塗婆婆的衣袖,讓她別發火,對謝嬸說道:“這些天工作忙,改日過去看望您。”
“正好我家小子過幾天回來一趟,”謝嬸小心翼翼地組織着措辭,“要不,你們倆一起……”
聞言,塗綿綿的笑意頓時有些勉強:“抱歉,我不想見他。”
“啊那個,對不起啊……”謝嬸難掩面色尴尬。
林嬸一家出來,笑呵呵地攙着還沒顯懷的媳婦兒。他們早就聽聞兩家的事情,林嬸是個大喇喇的性格,早就看不慣謝衿澤從小被嬌慣得沒良心,她的嗓門又高又亮,話說得謝嬸頓時挂不住臉。
“我說你們家謝小子是沒這個福氣哦。綿綿天生有福,是他沒那個命,你看你家小子現在混的,一天不如一天,怕是要吃虧呀。”
謝嬸面色有些僵,明顯是被說得有些動氣,又不好在塗綿綿面前發火。塗綿綿連忙打哈哈,讓兩家的人都回去,這事也算就此揭過,誰也別提。
林嬸在院子裏的嗓門依然不低:“綿綿這麽好的命,以後肯定會嫁個了不得的小夥子,哪還能輪的上他。我就奇了怪了,好好的父母怎麽教出這麽個心比天高的不孝子。”
塗綿綿拉住她:“別說了,嬸嬸,我們不是來吃飯的嗎。”
“哦哦對,你今天可是大恩人,來來,你跟塗婆婆坐在這兒。”
林嬸喜氣洋洋地張羅起來。
話傳到隔壁,謝嬸性格溫婉,罵不出人,眼眶一紅就開始默無聲息地抹眼淚。她越想越氣,卻又沒理由反駁,只是對塗綿綿有了些許的埋怨。
從小長大的孩子,怎麽半點情分都不顧了呢。
謝叔是個冷硬的漢子,從小就對謝衿澤嚴加管教,但因為謝嬸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又只能生這一個,不由就多寵着一些。寵着寵着,有時候就變了味,對于他的一些行為裝作視而不見。
她也疼愛塗綿綿,可說到底是不一樣的。塗綿綿是別人家的孩子,只能說是作客,她看着心疼就一起養,想着兩個孩子好作伴,現如今兩人分道揚镳,她明智理虧,依然下意識地護着自己的孩子。
就如丈夫經常斥責她這麽慣下去總會成禍害。謝嬸冥冥之中仿佛聽到預兆,這讓她有些恐懼。
隔壁的塗綿綿沒有想那麽多。
林嬸一家熱情得過了頭,只差把她當做送子娘娘,不停夾菜、倒酒,勸得塗綿綿一杯接一杯下肚,臉頰嫣紅,粉粉嫩嫩煞是好看。
林嬸家的二兒子剛剛服兵役回來,血氣方剛,是個年輕的小夥。他去拿下酒菜,有些心不在焉地偷偷瞄了塗綿綿兩眼,被自家哥哥取笑。
“你呀也就看看得了,配不上人家。”
“你不要胡說。”他惱羞成怒地拍了一把,一瞬間臉紅脖子粗。
酒足飯飽,塗綿綿已然微醺。她坐在座位上看着他們收拾完菜碟子,又放上幹果和零食水果之類。一張嘴吐出的盡是酒氣,塗綿綿不适地扇了扇,從上方遞過來一杯醒酒湯。
“你喝點兒吧。”
“哦好,謝謝。”塗綿綿有些意外地接過杯子,杯壁溫熱,用來暖手絕佳。她喝了兩口,察覺到對方還在悄悄注視着她,便朝他露出微笑。
林家老二唰地紅臉,同手同腳地跑出門。
一頓飯吃着聊着就到了下午,酒也醒了大半。塗綿綿清楚的記着晚上還有工作不能耽誤,她同林嬸說了一聲,讓塗婆婆且先坐着,自己要回公司工作。
“哎,讓林瓊送你啊。”
“不用不用。”
塗婆婆一手拄着拐杖,笑着插話道:“她說不用就不用了吧。公司挺近的,就讓她走着去。”
比起林家二小子,塗婆婆還是更中意面相俊俏又老實的饕餮,她也不傻,自家姑娘對誰有沒有意思一看就能看得出來。讓林瓊送塗綿綿,萬一被看到誤會了,豈不是沒事找事。
林瓊魂不守舍地望着塗綿綿的背影,灰溜溜地縮回腦袋。
林嬸笑罵道:“你是不是看不上我們家兒子啊,就這麽給他斷後路。”
“老話怎麽說來着,當斷則斷。”塗婆婆莞爾地搖頭,“我們家綿綿心裏裝不下第二個人了。”
“咦?她有喜歡的人?是誰?”
“總之不姓謝。”
寒風刺骨,又是一個幹冷幹冷的天,呼吸着冰涼的空氣,塗綿綿漸漸清醒了。
她的雙手抄在口袋裏,慢悠悠地向前走。天色近傍晚,落日的餘晖灑落在天際,渲染成瑰麗的金紅色,小小的鄉村靜谧而寧靜。
塗綿綿路過那棵高大的槐樹,回憶起她曾經和饕餮并肩坐在大樹下,遙遙眺望遠方綿延的山脈。
百妖回潮的不眠之夜,至今都難以忘懷。
不知為什麽,她的腦海浮現兩人坐在地上,深夜之中看着妖怪們飛快掠過的身影時,饕餮曾經說過他“未曾飽腹過”。塗綿綿有些晃神,若是一個人從未嘗過飽腹的滋味都該有多麽難受。身為妖怪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呢?
她穿過一片荒地,漸漸地,面前有了樹林的痕跡。
塗綿綿加快步伐。
“救……”
咦。
她的腳步一頓,下意識地來回張望。奇怪,好像聽到有人求救的聲音。但誰會出現在這裏?
塗綿綿疑惑地收回目光,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是聽錯了。周圍荒山野嶺,即将穿梭于妖怪公司和現實世界的邊界線,常人根本不會經過這裏。
還沒等她繼續向前走,耳畔又傳來一道虛弱的輕呼:“救……救命啊……”
真的有人!
塗綿綿不确定對方是人是妖。她一手按住手腕的迷榖花的花紋,并沒有灼燒發熱,也就說來者應該沒有危險。
她從對方的聲音判斷方向,緩慢地四處尋找着蹤跡,終于,塗綿綿在一處小山坡下的遮陰處看到一具躺在地上的女人的身體。第一時間,就被她的美麗所震撼。
她身無寸縷,黑色濃密的長發如海藻般勾纏着身體,堪堪遮住私密的部位。她的皮膚如上好的羊脂玉般,是瓷白色的,完好無暇,身體玲珑而勻稱,堪稱完美。
塗綿綿仿佛看到海的女兒躺在沙灘上,發出微弱的聲音希望王子來救她。
她倒吸一口冷氣,二話不說先脫下衣服蓋在對方的身上。
“你這是怎麽回事?”
“奴家……奴家來自犬封國……”美人嬌嬌怯怯,就連聲音也輕柔綿軟的,“丈夫死了,他們要埋了奴家……奴家就這麽跑了出來……”
“你是從山上來的?”塗綿綿有些詫異。
“不……是從很遠的地方……奴家會用巫術……”
面前叫虞奴的犬封國的女人,用盡全力将自己傳送到這個地方。犬封國在此之前塗綿綿略有了解,這個國家的人,生男為犬,生女則為漂亮的女人,她們用盡全力伺候自己像狗一樣的丈夫,就像對待主人一樣。
這些可憐的女人還有一個稱呼——狗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