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兩章合并成一更!絕不承認自己短小! (3)
被晾在門外半天也沒有絲毫的不耐。
“開門!”她冷聲叫了一聲。
門應聲打開,露出一張冷峻的男性面孔。他推了推眼鏡, 一本正經地問:“查水表?”
精衛:“?”
她并不知道查水表是什麽意思,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跟他們瞎聊天。精衛無情地把他推到一邊,大跨步地走進客廳,她環視一圈,看到好幾個熟悉的老面孔。
“喲,我當是誰呢。”鸾鳥斜斜倚在櫃臺前,漫不經心地摳指甲,“怎麽,換業務了?”
被隐隐諷刺當年填海的事,精衛眼神驟然變冷。填海一事是她最讨厭被提及的事情,只因那時年少輕狂,用了女娲的神石碎片去填海,卻一不小心引發當初的人類浩劫——漫天洪水,汪洋肆意,差點兒讓人類從此滅絕。
若不是諸位神祇動作快,恐怕女娲還得甩着鞭子重新造一回。
正因為神石碎片,海裏的魚成精,延伸出許多奇怪又可怕的物種,擾得神妖不寧,精衛也因此而被關在牢獄裏待了上千年。
她本是炎帝女兒,即使死過一回也有着神的血脈,說是神鳥,卻和這些妖怪區別大了去了。精衛心高氣傲,從來沒把他們看在眼裏,尤其是曾經被拿來比較過的鸾鳥,更是不屑一顧。
上千年過去還是那副讓人讨厭的樣子,鸾鳥氣得牙癢癢,但又礙于塗綿綿的事情不好發作。
她的目光落在旋龜身上,一頓,客氣點頭。
旋龜當初治水是大功臣,精衛對于這樣舍身的妖怪極為崇敬,論年齡來說,旋龜恐怕是整個屋子裏最大的妖怪。
“你們管事的人呢?”
不待南山君雄赳赳地指着自己,妖怪們紛紛統一口徑指向沙發上坐着的男人,說:“是他!”
南山君:“我……唔唔唔……”鹿蜀一巴掌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一邊。
開玩笑,這種時候是南山君能解決的麽!
聽到他們的聲音,饕餮慢悠悠地擡起頭。他倚在沙發上,穿着簡單的套頭衫,頭發有些蓬松淩亂,那雙眼眸的瞳色極淡,望向精衛的時候也仿佛不在狀态,淺淡的眼眸裏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他沒有要起來打招呼的想法,就那麽随意地瞥了一眼精衛,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小房子裏正化身倉鼠的塗綿綿。
饕餮聽着塗綿綿專注的吃東西的聲音,莫名心情愉悅,他的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不明顯的弧度。
精衛看着他,忽然愣住了。
她從沒見過饕餮這副柔和的樣子。就像把渾身的刺都收藏妥帖,野蠻而冷漠的眼神也沒了,雖然看他們的時候極淡,卻也是真正的、仿佛在活着的表情。
她向前走了幾步,定定看着饕餮,一雙淩厲的鳳眸在饕餮面前忽然生出幾分女兒家的羞澀。
“我還不知道你醒了。”她說。
“嗯。”饕餮敷衍一聲。
如果擱以往,他絕對是一言不發的淡漠忽視,他沒有事事回複解釋的習慣,更不在乎別人怎麽想。
但有時候塗綿綿總會在旁邊念叨他要回複別人。因為塗綿綿能聽到他們的回複,他就難得地應了一聲。
此時此刻,正坐在小房子裏的塗綿綿吃得不亦樂乎,就聽到了精衛和饕餮的一問一答。她立即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意味,坐直了身體,謹慎地聽着他們的動靜。以一個女人的直覺來說,精衛對饕餮絕對有別的意思,一想到這塗綿綿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的辣的全部倒出來。
她還記得當初來山海公司的虞奴對饕餮惦記過。那時候的塗綿綿還未定情,自然有些朦朦胧胧,有些不高興卻也沒表現出來。現在不一樣,饕餮是她的,怎麽能被別的女人惦記呢。
精衛看到饕餮回應了她,眼神越發閃亮。只是目前工作要緊,她回複了冰冷的神情,轉過身在大廳裏四處走動。
“聽說山海公司有個人類,人呢。”
“啊,她休假了。”
精衛的腳步戛然而止。她揚了揚英挺的眉毛,問:“休假?什麽時候?”
“上周。”
九尾加入話題:“所以現在是饕餮管事。”
“……”
精衛知道問饕餮也是白問,寡言少語不代表沒脾氣,她可不想惹怒饕餮。一路上都能感受到氣息,如果人類臨時躲在那兒或是偷跑了出去,精衛都能聞到她的氣息。
她此刻的确還能嗅到淡淡的氣味,但很快便沒了,很有可能是這個人類生活久了留下的味道。
精衛來回走動一圈,問:“她人呢。”
“不知道啊,可能在外面工作吧。”
據土地神的禀告,并沒有人從鬼市溜到人間,眼下如果山海公司都不在,那說明對方的确不是闖禍的人選,這樣一來真正的罪魁禍首也就很難破案了。
精衛皺了皺眉。她是個性子爽快的人,既然沒有也不必過多糾纏。
“好吧,那我去別的地方再看看。”
精衛的話一出,大家不由松了口氣。他們給精衛讓開路,鹿蜀向後退了一步,腰撞到桌子上,被放進袋子裏的珍珠猛然間從桌子上滾落,掉在地上發出骨碌骨碌的響聲。
鸾鳥一驚,動作極快地踩在珍珠上。
察覺到動靜的精衛敏銳地回過頭,冷冷盯着他們,氣氛一時間有些緊張。就在他們僵持不下的時候,饕餮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等等。”精衛叫住他。
他的腳步一頓,沒有回頭,無聲地等待着精衛說完接下來的話。
精衛盯着他的背影,一雙冷若冰霜的鳳眸染上溫度。在大家茫然的目光中,她終于開口道:“時間過了這麽久,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關于……成為伴侶的事情。”
精衛的話一出,現場嘩然。
上千年來,她未曾沒有發展過和其他妖怪或是神祇的關系,只是能夠匹配精衛的雄性實在不多,大部分不是不感興趣就是有伴侶,要麽就是精衛看不上。她一直念念不忘饕餮,總想着等他醒來或許會有新的想法。
當初的饕餮屬于不感興趣的那一撥,對于精衛的邀請完全沒有理會,徑直離開。
只是這一次的饕餮的反應讓她有了幾分希望。他的身體僵了僵,沒有離開,反而站在原地沉默許久。
精衛誤以為饕餮是在認真考慮她的提議,其實,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塗綿綿身上,壓根忘了身後還有大家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坐在小房子裏的塗綿綿聽到伴侶兩個字,手裏的曲奇餅幹瞬間被捏成渣渣。
她咚地關上了抽屜,面無表情地坐在地板上,等待着饕餮的回應。即使塗綿綿此刻很想沖出去,為了大局着想,她只能默默忍了忍,聽着突然冒出來的情敵表白。
簡直火大。
饕餮能感受到塗綿綿極為強烈的郁悶,還有一陣抽屜咣咣咣被磕上的響動,他沉默片刻,仿佛明白了塗綿綿在幹什麽。
他轉過身,望着精衛,在大家的屏息等待中說道:“我有伴侶了。”
“咦!!!”
這一聲仿佛引爆了□□,大家震驚不已,誰也不能想象饕餮竟然有伴侶,畢竟他從來都沒有提到過。
精衛更是有些失态地問:“是誰?!”
“……”
饕餮瞥了她一眼,說:“我回去了。”
山海公司送別了精衛,大家長出一口氣,又對饕餮傳說中的伴侶抓心撓肺的好奇。唯有九尾一個恐怕是知道了真相,那雙隔着面具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饕餮消失的地方,沒有說話。
饕餮的房間。
塗綿綿坐在小床上,面無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麽氣,大概是忽然意識到自己遭了報應,當初饕餮是如何想把徐晉吞進肚子裏,自己現在也是一樣的想法。
饕餮只知道她生氣了,他站在床邊,低下頭,仔仔細細地看着塗綿綿的眉眼。
塗綿綿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饕餮當着大家的面說出自己“有伴侶”的話,已經是非常大的醒悟的表現。她此刻只是有種莫名其妙的危機感,對于競争對手都是如此強大,比起來他們真的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不……還不一定知道自己的成份。
想到這一點,塗綿綿更郁悶了。
“你在生氣?”饕餮問道。
塗綿綿怒視着他:“那你覺得我應該高興嗎?”
“……”
他定定看着塗綿綿,長久的沉默讓塗綿綿多了幾分惱羞成怒,她起身要離開,卻被饕餮按住。下一秒,兩人紛紛倒在了床上。
塗綿綿頓時懵了,結結巴巴地問:“你要幹什麽?”
他一手撐在塗綿綿的耳旁,手指深深陷在柔軟的床單裏。淺淡的眸色驟然變濃,被盯着的感覺讓塗綿綿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又被他掰到正面,不允許塗綿綿的眼神離開他的注視。
她的長發傾瀉在床單上,纏繞着他的臂彎,劇烈起伏的胸脯暴露了她緊張的心緒。漂亮的眼眸短促地眨了幾下,細長而濃密的睫毛顫動着,遮不住面頰的緋色。
他伸出指尖,輕輕地點在她的睫毛上,讓塗綿綿下意識地閉住眼睛。她吶吶地問:“你在幹什麽?”
“眼睛很美。”尤其是當塗綿綿怒視着他的時候,那雙平日冷靜自持的眼眸裏鮮明而無法掩飾的欲望讓他止不住地悸動。
她愣住了。
饕餮湊上去,抓住她細長的手指,在她的眉骨處輕輕摩挲着。纖細的睫毛顫抖得厲害,卻始終沒有睜開。
“別鬧,快把我松開。”她的聲音頓時像洩了氣似的軟了半截。
他沉默着,忽然低下頭,在塗綿綿的等待中吻了吻她合上的眼睛。塗綿綿像是被灼傷似的抖了抖,睜開眼睛,她清澈的眸子裏映出一雙過分缱绻的眼眸,忽然怔住了。
“……”
“咚咚咚!”
“咚咚咚!”
不待他們打開門,南山君急吼吼地推門進來:“對不住對不住我就是有點擔心我們小塗經紀人被……消化……了哎……”
他呆滞地看着饕餮伏在塗綿綿的身上,兩人動作極其暧昧,看得南山君有些傻眼了。他收到來自饕餮的帶有殺意的目光,求生欲極強地完成捂住臉關門大嘴巴宣揚消息三件套。
塗綿綿:“……怎麽辦?”
饕餮:“吃了?”
“哎不不不!”對于饕餮如此粗暴簡單的解決辦法,塗綿綿頭痛不已。
不過,南山君比想象中的缺心眼多了。
……
山海公司立即傳起了謠言,說饕餮外面有狗,還對小塗經紀人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被南山君抓了個正着。他們可憐的小塗經紀人淚眼汪汪想逃脫,卻無人能幫她。南山君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當時是太震驚了,否則一定會把塗綿綿從虎口救出來。
對于南山君的描述表示非常懷疑的衆妖們聽到最後一句,朝他身上啐了一口,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
“哎!哎我沒有說謊啊,你們等等!別走!”
這邊的塗綿綿反倒不緊張了。她坦然地坐起身體,還不忘親了親饕餮,這才打算出門。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轉身問道:“對了,零食是你什麽時候準備好的?”
總感覺饕餮準備得很齊全啊,仿佛随時準備好要把她吞進去跑路的樣子。
饕餮的眼神游移許久,回答道:“沒多久。”也就是第一次接吻之後。
塗綿綿:“……哦。”
她想了想,又裝作平淡地問道:“你和精衛什麽關系?”
“想不起來了。”他老老實實地說。
塗綿綿表示,這個回答還算滿意。
回到大廳,等着大家盤問的塗綿綿卻看到南山君委委屈屈地縮在角落裏,他的頭頂竟然在下雨。被這一幕震驚到的塗綿綿指着他問:“這是怎麽做到的?!”
淋了一身雨的南山君蕭瑟地背對着塗綿綿說:“你都不問問我淋了一身雨,會不會覺得冷嗎。”
塗綿綿:“……說實話,不想問。”
南山君向來大驚小怪慣了,又總是謊報消息,大家對他的說法完全不相信,還警告南山君再胡說就把他掉在房頂上細細地打個三天兩夜。
南山君立即安靜了。
對于他們的想法,塗綿綿忽然想到如果她正式宣布她跟饕餮在一起了,恐怕他們都不相信吧。
“說真的,我不相信饕餮有伴侶,他可能是嫌麻煩搪塞精衛。”鸾鳥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道。
“我也是這麽覺得,綿綿你說呢?”鹿蜀望向塗綿綿。
塗綿綿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別猜了別猜了,那人是我。”
大家哈地一聲笑了。
“你可真有趣。”
“就是。別開玩笑了。”
塗綿綿:“……”果然!根本沒有人相信她會和饕餮在一起!那她千辛萬苦地躲什麽?
她捂住頭,不想說話了,免得自己的愚蠢暴露出來。
當天晚上,塗綿綿大睜着眼睛一夜未眠,她半點兒瞌睡都沒有,神采奕奕。塗綿綿不知道是哪兒出了問題,導致她第二天頂着兩個黑眼圈,精神不振但還是半點兒瞌睡都沒有。
塗綿綿嘆了口氣。就不能安生地過好一天嗎。
“呀,綿綿你怎麽啦?”鸾鳥大驚小怪地驚叫一聲,“熬夜了嗎?”
“沒有,就是昨晚睡不着。”
她恹恹地坐在櫃臺前,看着旋龜坐在櫃臺上睡得昏天黑地,不由羨慕不已。奇怪,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塗綿綿想着晚上沒睡着,白天肯定會補覺,一整天過去了,她依然頂着兩個黑眼圈,無神地看着大家。
九尾都有些心疼了,問:“怎麽回事?”
塗綿綿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睡不着的感覺好痛苦。”
就在大家都疑惑不已的時候,鹿蜀走上前問:“大家愛吃什麽,要不要把最後一只敞付給宰了?”上次的炖小公雞大家可愛吃了呢。
“啊啊啊啊!”鳳皇指着鹿蜀跳腳。
“啊啊啊啊??”鹿蜀摸不着頭腦。
“啊對了!敞付的肉!吃了容易睡不着!”鸾鳥也跟着哇哇叫起來。
塗綿綿:“……”原來真相在這裏!
大家恍然大悟。敞付的肉對于他們來說吃不吃都一樣,根本感受不到其中的功效,但塗綿綿只是個普通人,就那麽幾小口都可以讓她精神大振,更別說那天吃了不少。
塗綿綿抱着希望問:“有解決的辦法嗎?”
“恐怕是……”
“沒有……”
音招的破鑼嗓子響起來:“沒事!我可以天天給你唱搖籃曲!”
塗綿綿怒目而視:“你是不是想讓我死?”
小塗經紀人失眠的結果就是心情一直不好,連饕餮也懶得搭理。她恹恹地吃了飯,準備着晚上的工作,今晚直播的人照常是他們幾個,饕餮許久沒有上線,也可以好好準備一下。
塗綿綿檢查好設備,饕餮今晚的吃播是real sound,不需要說話,像催眠類,但主要內容依舊在于吃東西,份量只多不少。
看着大家都準備完畢,确定沒有問題後,塗綿綿也松了口氣,悄無聲息地到了饕餮的房間。
這一期是零食大合集,他默默地吃着薯片,身旁還放着幾大箱。
對于饕餮的飯量有目共睹,彈幕除了舔屏,就是在求饕餮多說幾句話的。他是這麽多主播之中唯一一個從開播以來說話不超過一只手的主播,一開始大家還懷疑他是個啞巴。
塗綿綿默默坐在他的電腦的背面,看着焦距沒有問題,手肘拄着桌子看饕餮吃東西。
他吃得不疾不徐,嘎吱嘎吱的聲音很好聽,戴上耳機效果更佳。
塗綿綿跟觀衆們一樣戴上耳機,看着看着,她竟然有些瞌睡了。仿佛有一種催眠的效果,讓塗綿綿有些困倦地趴在桌子上,話筒收音效果極好,吃東西的聲音一直持續着,讓她差點兒打了個哈欠。
奇怪……怎麽突然就來了瞌睡……
強烈的睡意讓塗綿綿支撐不住,不過須臾功夫就徹底睡着了。她的臉上還帶着倦意,呼吸聲很輕。
饕餮的餘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
當天晚上,關于山海公司的話題熱度蹿升,相關微博全是土撥鼠尖叫。
話題附帶着幾張直播截圖,屏幕上的男人桌前放着一大堆還沒拆開的零食,他的眸色淺淡,不知在看着什麽,唇角微微翹起。
作者有話要說: 敞付其實是尚鳥付鳥,輸入法打不出來= =
吃了會急躁到睡不着~
哈哈哈上章說塗綿綿把旗下藝人饕餮搞大肚子的泥垢!
ps謝謝蘇戀瞳小天使的地雷麽麽啾!
☆、公司要關閉了
塗綿綿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裏的她踢着肉呼呼的小腿兒向前奔跑。麥田裏的身影歡快而活潑, 仿佛在尋找着一處躲藏的地方。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背後消失了小夥伴們的聲音, 她的腳步也跟着漸漸放慢。周圍寂靜一片,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跑得太遠, 她有些恐懼地瑟縮着腦袋, 怯怯地打量着周圍。
“這、這是到哪兒了呀?”
漸入夜色的冷冽的風吹得她柔嫩的臉頰生疼。她慌了神似的躲在一處草垛下, 使勁地抱住自己手裏的小兔子,看着周圍黑蒙蒙的, 伸手不見五指,可怕極了,她的嘴撇了撇,終于憋不住地嚎啕大哭。
“哇——婆婆——”
夜晚的哭聲斷斷續續, 驚擾了這一處的安寧之地。
她蹲在地上,抱着肩膀瑟瑟發抖,害怕得直哆嗦, 幸好有懷裏的小兔子可以慰藉。就在這時, 一道冷風掠過, 吹得她直打噴嚏。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地面,落在地上的幼小的影子漸漸被一道龐大的影子覆蓋住。沾染着月色的田地徹底黑下來, 就像被一片濃重的烏雲覆蓋着,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她抱着小兔子, 哭得滿臉通紅,臉頰上挂着豆大的淚珠。
她忽然感受到一股極近的呼吸吹拂着她細嫩的面頰。就像恐怖片裏驟然響起的小提琴裂帛般尖銳的聲音,她的眼睛突然瞪大, 在僵硬的表情中緩緩擡起頭。
面前是一名穿着黑袍的男人。他仿佛剛剛醒來,幾分茫然、幾分對血肉的欲.望、幾分擇人而噬的血腥野蠻。他的眼眸黑沉沉的,眼珠仿佛是兩顆假的玻璃球,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動也不動,半晌沒有眨一下。他的膚色蒼白,在黑色的長袍的襯托下像雪一樣的白,卻又飽含着幾分令人恐懼的、似是野獸般的冰冷殘酷。
她被吓呆了,只知道怔怔地看着他。
他半蹲下去,嘶啞着嗓子說:“餓了。”
小小的塗綿綿連哭泣都忘了。她怯怯地搖頭,因為害怕,說話聲都在哆嗦,嫩生生的聲音含着哭腔:“哥哥,你吃小兔子好不好?不要吃我,求求你了,我還要回家嗚嗚嗚……”
她的懷裏的小兔子是幾個月前婆婆送的生日禮物,嶄新的灰兔子,被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捏着顫巍巍地遞出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含着淚,半掉不掉,可憐極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嶄新的小兔子上,随後又順着她柔軟的小手落在那張想哭又不敢哭的小臉上。她憋着哭腔,嘴緊緊地撇着,怯生生地望着面前可怕的男人。
就在她驚恐的視線中,男人看着她,忽然探出手,觸碰到她冰涼的臉頰,輕輕擦掉了掉落的淚珠。
讓她感到害怕的是,他的手,居然,居然不是人的手!
“綿綿——綿綿你在哪兒——”
“綿綿——”
遠方閃爍着星星點點的燈火,跳躍着映照出幾個人的影子,其中塗婆婆的聲音最大,最驚慌。
“綿綿啊!聽到了快叫出來!”
憋了許久的嗓子拼命叫起來:“婆婆我在這!婆婆!”
她尖叫出聲,看着他們朝着她的方向跑過來。小塗綿綿回過神的時候,面前的龐大的黑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不見。她呆呆地抱着小兔子,茫然地望着面前空曠的田野,跨過一道溝渠就進入了黑黢黢的深林。
幾個人沖上前連忙抱起小塗綿綿檢查,所幸身上沒有任何的傷害。
“綿綿你沒事吧?”
她抱着塗婆婆的脖頸,埋在懷裏怯生生地說:“有妖怪。手像羊蹄一樣的妖怪。”
漆黑的夜晚,小孩子的話一出,幾個人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小孩子不要亂說!”
呵斥聲一出,她縮了縮腦袋,迷迷糊糊地說:“他說他要吃我……”
“小孩子被吓到了,開始說胡話了。”
“就是,我們快回吧。”
幾個大人強行壯膽,打着手電筒往回走。小塗綿綿的下巴倚在婆婆的肩膀上,她眨巴着眼睛,卻看到茫茫的夜色之中,仿佛伫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他”的身後有一道龐大的黑影,正在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張開嘴。
……
“啊!”
塗綿綿一頭冷汗地驚醒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半晌才回過神來——可怕,她竟然做了一個關于饕餮的噩夢?夢中的男人和饕餮的樣子一模一樣,分明就是同一個!
塗綿綿使勁地揉揉臉,強打精神地坐直了身體。
她還記得夢中是十幾年前那次大病一場的事情。她夢到過幾次,卻每次都不完全,唯有這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對方的長相。
竟然是饕餮。
塗綿綿一時間有些不敢置信。
她躺在熟悉的小床上,一時間還有些跟夢境結合。塗綿綿揉揉眼睛,躺在床上的男人懶懶地睜開眼睛,将她拽了一把,她猝不及防地骨碌一下滾落在饕餮的懷抱。
“喂喂,你先等會兒。”
塗綿綿從他的懷抱掙脫坐起身來,這才指着饕餮憤憤地說:“你是不是早就見過我?”
躺在床上的饕餮一臉茫然。他沉默片刻,一副在回想的模樣,認真問道:“你是說哪一次?”
“……”
塗綿綿一臉憤怒地揪住他的臉。如此蹬鼻子上臉的行為明顯是被饕餮慣的,他毫無反抗意識地任由塗綿綿在他的臉上造作,若是被南山君看到恐怕得倒吸一口冷氣。
“說!大概十五年前的時候,你是不是見過我?”
他又露出認真回想的模樣,說:“好像,有吧。”
“你在撒謊吧,你肯定記得。”否則怎麽可能在一進公司的時候就問她要吃的。天知道這頓飯居然虧欠了十幾年。
饕餮問:“很重要嗎?”
塗綿綿被問得一愣。說重要似乎的确也不是很重要,但這個夢的碎片反反複複地糾纏着她,她甚至還缺失了一段記憶。這麽來說的話,的确是很重要的吧。
多年未解之謎被突然解開,塗綿綿有種釋然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如果說最大的收獲,就是讓她意識到饕餮跟她已經在冥冥之中有過一段緣分。
他一手勾住她的脖頸,湊上去吻了一下。
“哪個重要?”
塗綿綿猝不及防地一愣,心裏甜蜜得冒起許許多多的小泡泡,又承受不住甜意噗地爆開。
嗯。
好像,的确這個重要一點吧。
甜蜜蜜的小蜜月模式開啓,塗綿綿每天都過得充實而滿足。
公司在進一步的擴大影響之後又陸陸續續地招來一些妖怪,有努力配合工作的,也有渾水摸魚的——并且,渾水摸魚的還不在少數。
好在業績跟得上,才能養得起這麽一幫無用的家夥。
上周剛剛慶祝了公司一周年,把所有的文鳐魚吃得幹幹淨淨,連個小魚苗都沒剩下。鹿蜀痛斥着大家不懂可循環生态發展,一邊催促着旋龜能不能去海神那裏搞點魚苗來,結果當然是被旋龜無情地拒絕。
跑路的貔貅見風聲沒那麽緊了,又開始造作,沒過多久就聽說他在非洲倒賣金坷垃,短短時間成為了億萬富翁。塗綿綿對于他神奇的賺錢能力是相當佩服的。
期間,塗綿綿回家幾趟,塗婆婆每天日常就是曬太陽順貓毛,過得惬意極了。
她想,就這麽一直下去也挺好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原因,塗綿綿大清早起來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她捂着額頭翻開自己的賬本,查看最近有沒有漏掉什麽,正在她忙活的功夫,面前走過來一道身影。
塗綿綿訝異地擡起頭,問:“南山君,怎麽了?”
“綿綿呀,今年情況有變,你可以提前放年假了。”
“咦!”
她愣了愣,問:“什麽意思,難道百妖回潮提前了嗎!”
“不是,是最近醒來的妖怪多了,從人間歸隊的妖怪也不少,我們得暫時關閉山海公司整頓。”南山君一本正經地點着下巴,“主要就是回山上清點員工。”
最近山海公司太鬧騰,來的妖怪沒有回山上的,數量呈幾何倍數增長。幾個神祇合計了一下,打算清點之餘再把一些流落人間太久的妖怪帶回去,免得在人間造作。這樣一來,他們的負擔大大減小。
陡然間接到放假的消息,塗綿綿卻沒什麽高興的意思。大概是在公司做牛做馬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清閑一些她還有些不适應。更何況,突發事件向來超乎她的想象。
就像南山君的話,每一個許諾都是一口毒奶,事先的幾率小于零。
她猶疑地指了指自己:“那我——”
南山君打斷塗綿綿的話,推着她的肩膀向前走:“所以你可以放假休息了,開心不開心?”
“……”
塗綿綿總有種冥冥之中的預感,事情沒這麽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南山君:我冤枉啊!我又不是衰神!
塗綿綿:emmmmm有點不太相信。
今天作者菌中暑了,決定少更一些_(:з」∠)_
ps謝謝帝姬、蘇戀瞳小天使的地雷麽麽啾!
☆、送上門的小兔子
對于南山君的說法, 塗綿綿将信将疑。
但她不能表現出半分的質疑, 否則南山君又該哭訴塗綿綿對他不信任,他這個山神當得沒有絲毫的價值巴拉巴拉。公司放假的事情暫且放到一邊, 塗綿綿想起一件事,猶豫了一下, 問道:“對了,南山君, 在公司建立之前, 山上有醒來的妖怪嗎?”
“也有,但不多。怎麽了?”
“呃,沒什麽。”塗綿綿咽下心底的疑問。
如果說大家公認的是饕餮去年才醒來,那十幾前年醒來的時候他在幹什麽?為什麽又沉睡似的睡了過去呢。
同樣的疑問塗綿綿問過饕餮, 得到的卻是他眼神游移片刻, 找了個話題扯到別的事情上了。這導致小塗經紀人想得歪得不能再歪。
其實真相很簡單,某位大佬醒來之後貿然闖到了人類世界,正在有些不清醒的時候恰好撞到了小小的塗綿綿。
他喜歡幼崽, 看着小塗綿綿怯怯的模樣有些下不了口,就沒能吃下去。當時的饕餮想着再小憩一覺, 等到小兔子成熟了再考慮要不要吃, 結果這一等,十幾年過去,塗綿綿也成為了山海公司的經紀人。
塗綿綿還在苦思冥想,生怕饕餮做出什麽違反條例的事情引來大禍,這導致她這麽多天時常有意無意地叮囑着饕餮, 勸他規規矩矩不要惹禍。
公司放年假在下周一,眼看着即将到了美好的周末,塗綿綿跟着音招把最後的賬本核實了,便躺在椅子上休息。
“綿綿。”
鸾鳥走上來叫她的名字:“你能跟我出去一趟嗎?”
“怎麽了,有事?”
“有些事情可能需要麻煩你。”
鸾鳥的表情有些不對,讓塗綿綿意識到她或許有問題。她随手換了外套,跟着鸾鳥走出公司的大門,鹿蜀嚷嚷着要跟上來,被鸾鳥瞪了回去,這才悻悻然地不吭聲了。
“發生了什麽?”
“其實,只是一件小事。”鸾鳥雙手抄在口袋,精致的眉眼擰起,半晌,她長長吐了口氣,“我想匿名資助一個人,但是不太懂程序怎麽弄。”
“誰?”
“一個普通人。”
她們兩人裝備齊全,一路上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待到到了醫院,隔着大門鸾鳥躊躇不決。她來來回回地走動,時不時地焦慮地看了一眼大門內,這是在平日裏爽快而狡黠的鸾鳥身上從未見識過的情緒。
塗綿綿有些訝然:“朋友還是——”
“不,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如果真的要說的話……算是我的粉絲吧。”
病房裏躺着的男人真的是一個普普通通一無是處的男人,長相普通,工作就是個小職員,沒有什麽特長和愛好,大概唯一的優點就是老實又善良。但這唯一的優點竟成為了他致命的要害——老實善良讓他身患重病還在堅持做慈善,仿佛自己的命才是最不值錢的存在。
鸾鳥煩悶地嘆了口氣,說:“我和他,大概是五年前認識的。”那時候的鸾鳥還沒有打算進入娛樂圈,她只是喜歡到處晃悠。
一次意外,她遇到了這個普普通通的人類,隐藏着身份的鸾鳥看老實人有趣,總是湊上去故意戲弄他。
“後來呢?”塗綿綿聽得入了神。
“後來啊,我稱霸娛樂圈。”鸾鳥開玩笑似的揚了揚眉毛,讓有些低沉的氣氛重新緩和,沒有再提接下來的事情。
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鸾鳥一直在關注着這個男人。正在她們兩人說話的功夫,鸾鳥仰起頭,恰好看到床邊站着一名面色蒼白的男人,他沒有戴黑框眼鏡,有些無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她抿唇不語,隔着口罩只能看到一雙凝思的眼眸。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塗綿綿也看到了那個男人,的确如她所說,胡子拉碴,五官普通,一張臉泛着青灰色,看樣子就知道活不了多久。
塗綿綿抿了抿唇:“我知道了。那你要見他一面嗎?”
“不不,不用。他每天都能見到我。”在電視上,在手機上,在大街小巷,到處都是關于鸾鳥的歌,她的蹤跡無處不在。
塗綿綿記住了男人的信息,去聯系醫生要匿名資助他。待到她一系列手續辦完之後,她四處尋找着鸾鳥的蹤影,卻看到她慢悠悠地從醫院走出來。
塗綿綿問:“你最後還是去見他了?”
“對啊,完成他的心願。”鸾鳥頓了頓,隔着口罩的聲音悶悶的,“看來他活不了太久了。”
一人一妖皆是沉默片刻,不知是誰先走出了醫院,一路上沉默無語地并肩行走。溫暖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卻暖不到最偏僻一隅的陰霾,塗綿綿低着頭,腳踢掉一顆小石子:“你喜歡他?”
鸾鳥有些愕然地看了塗綿綿一眼,随即搖頭笑了:“不,算不上喜歡,當然如果說有點好感的話也算。我和他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從沒有想過關于這方面的事情。”
她只是承受了良善之人過多的好意,有些歉然,總想回報些什麽。
塗綿綿應了一聲。
她們安安靜靜地散着步,誰也沒有提到要先回去。這時,鸾鳥忽然說道:“人和妖怪是不可能的。我見過那種抱着伴侶的屍體沉浸在悲傷中不願意醒來的妖怪,很凄慘,我絕對不會成為那樣的妖怪。”
說着,她笑了笑,斜睨一眼塗綿綿:“你看你們人類多殘忍,總是杜撰人妖之戀的故事。最傷心的永遠不是人類呀,短暫的生命轉眼間又投入到了新的生活,抱着永遠無法釋懷記憶的妖怪該怎麽辦呢。”
驟然提到這樣的話題,再加上鸾鳥意有所指的表情,讓塗綿綿愣了愣。她有些底氣不足地游移着目光,問道:“你知道我們的事了?”
這麽一問,鸾鳥也愣了。
“什麽事?”
“哎?!”
鸾鳥的眼睛瞬間閃亮,八卦欲望暴露無遺。她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麽,猛地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你你你!你該不會是和饕餮……唔唔唔……”
塗綿綿驚慌失措地上前捂住她的嘴,使勁地使眼色讓她不要驚呼出聲。街道的行人已經被吸引了注意力,萬一被有心人發現就完蛋了。
“你小聲點兒!”她後悔不疊。
無意間的錯頻導致真相反而被暴露,塗綿綿真想使勁錘錘自己塞滿棉花地腦袋。此刻再想隐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