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老萬氏頓了頓,面上露出幾分憂心,倒真有幾分長輩的樣子。

只桌邊那人一如既往的沉默,也不看她。

“這閩縣裏頭大小事全是那顧知縣說了算,而那顧知縣最心疼的便是他那女兒,所以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至少得從那縣小姐身上撈回本。”

李今晏這會是再也看不下去書了,“碰”的一聲将書冊扔回了桌面,一雙眼睛像是瞧死人般的瞧着老萬氏,道:“所以?”

老萬氏被他吓一跳,不知這小子又是怎麽了,但還是繼續道:“所以你得多下些功夫,可別讓那縣小姐這般快的就厭棄了你,再說你不是要考院試嗎,那顧知縣沒準有些路子,你可以讓他疏通疏通。”

她是專門過來提點提點這厮兩句的,別仗着自己的面皮,就自負了。

李今晏這會子便是冷淡都裝不下去了,放下了方才的書瞧了兩眼老萬氏,就在老萬氏以為他要做些什麽的時候,卻見那人突然勾着嘴角笑了出來,笑意卻不達眼底:“你放心,以後定少不了你的好。”

這小孽種一日日長大,那眼神便是她瞧了都一陣惶恐,真不知道像誰。

老萬氏出去後,對着門扉,又暗罵了句:不知好歹。

這才顫顫巍巍的走開。

李今晏雖然最後将那老萬氏趕了出去,但那些話就像是生了腳似的,一直在他腦子裏頭徘徊,讓他心情突覺煩躁。

他一擡頭,又看到了窗外院裏的那棵楊槐樹。

院外有風,吹動得那楊槐樹上的花葉瑟瑟作響。

偶有幾片花瓣落下,撒了一地。

不由自主的想起方才那人。

她唇角微揚,殷紅的唇蔻轉而露出整齊的貝齒,眉眼嬌俏,映得上頭那一樹白瓊脂般的槐花都多了幾分鮮活。

摩挲了兩下手,似乎還能感受到指上沾的槐花的香味,其間還有一股子香甜的香油味,他猜測應是那人摸的頭香油。

等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李今晏立刻收住了嘴角不自覺的笑意,淡了臉色。

而後他冷着臉,重新翻開書冊。

慢慢的用衣袖抹去指間的黏膩,連同方才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這邊顧卿卿回府後,廖詢通知她顧知縣正在前堂等她。

她進了前堂後,就發現坐在正首一臉有些陰郁的顧知縣,見着她笑呵呵的走進來,就一陣氣結:“就是送個人,有這麽可開心的?”

顧卿卿聽顧知縣這口氣,為避免再給李今晏招她爹的怨氣,趕忙拉下了笑,上前兩步,搖着她爹的手臂道:“阿爹又取笑卿卿了,阿爹不喜歡,卿卿這不是就将人送走了。”

說着讨好的給顧知縣奉了杯茶。

顧知縣這幾年也算是看出來了,自己也沒什麽兒子的福氣,于是就指望着找個女婿入贅,但是對于他來說,李今晏這人絕對不是個合适的實在不是個良配。

先不說他出身,就是他那人品,他都信不過。再說就她這性子,怎麽能将人拿捏住,不被人生吞活剝就算好了。

顧知縣暗自警告道:“既然這人救了你,那麽我答應你以後在閩縣自不會有人再招惹他,只是之後這人的事你莫再管了,可記得了?”

這些話顧卿卿是聽見了,但不一定進心裏,不過她知道此刻不好掃顧知縣的心情,趕忙認真的點頭。

而後顧知縣才臉色轉暖,接過了茶。

顧卿卿又緊接着說了兩句好聽的話,直說得顧知縣面色歡愉。瞧着此刻氛圍不錯,她猶豫了會,假裝随意的問:“爹呀,縣裏的幾個員外現今還往咱府裏送東西嗎?”

以往她從來沒管過這些事,顧知縣也不知道她這會怎麽突然問這些了,但還是認真道:“怎麽了?是有什麽想要的?”

她搖了搖頭:“我看我們府裏東西也夠多了,那些個員外送來的又都是些能吃不能用的,倉庫怕是都塞不下了,這些個員外送來的東西我們就別收了,若是之後被人查出來”

顧知縣撇了眼這些日子像是轉了些性子的女兒,道:“行呀,那你先将你房裏的首飾衣物全扒拉

出來,你爹我看看能不能還回去。”

她摸了摸鼻子,想到那些她喜愛的名貴的收拾物件,心一疼。

顧知縣繼續道:“還有你每日吃的那燕窩補品,把玩的物件,你都先整出來。”

顧卿卿這會是真苦了臉。

顧知縣哼了聲,放下了茶杯:“要是靠你爹的俸祿,你早就餓死了!反正這事你別管,有你爹呢。”

她才剛提幾句呢,顧知縣一棒槌就給她堵得無話可說了。

顧卿卿癟了癟嘴,倒是真沒回嘴。

這一下子要過回清苦的日子确實有些難,只是一想到之後會發生的事,倒覺得這都不算什麽了。

當然她也知道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

第 16 章

回縣城的路上遇上了從崇州逃難出來的劫匪。次日一早,顧卿卿指使着寶香往李今晏那裏送了一箱子的書冊。後來想了想,又吩咐送了一箱子的補藥。

回禀的話只說他謝過顧小姐好意。

顧卿卿也沒想多久,事既然已經辦完了,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她來不及思考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穆婉蓉她們要回來了。

本定于幾天前回府的,但随後晚了些,原是她們的馬車在

站在自家府外,顧卿卿揉了揉腰,想動身子的時候被旁邊的顧知縣瞪了一眼。

心不甘情不願的頓住了動作。

這都已經超了幾炷香了,可本該出現在府外的馬車連影子都沒見着。

她一大早就被顧知縣拉過來了,說是要讓她一道等人。穆婉蓉她們當然是不用這麽大場面的,需要這場面的想必就是同行的那位餘公子。

“等會來的那位是今年剛提拔的右佥都禦史餘聞京,你等會記得安安靜靜的待在你爹身後。”

顧明華零零碎碎的囑咐,顧卿卿只有認真點頭的份。

不過這會經顧知縣一提點,她倒是多多少少記起了這件事。

前世,穆婉蓉她們回府的時候雖然也遇上了山匪,但是那會救她們的只是路過的一支商隊,而這次竟然變成了右佥都禦史。

時辰再過一刻鐘,才見遠處行來兩輛慢悠悠的馬車。

前頭那輛裝飾略微鮮亮些,馬車停下後,就有一個深色衣衫的中年婦人率先下來了。

那婦人長相慈善,即使眼角有輕微細紋,但慈眉善目,見到顧卿卿時很溫和的沖她笑笑。

杜姨娘是個溫和的性子,與對穆婉蓉不同,顧卿卿對她倒不怎麽怨恨,雖然後來顧府沒了冷淡了不少,但她生前到死後也并未像其他人那般針對她,所以她也并未有多恨她,不過對她現在表現出的親昵有些不适。

比如現在,杜姨娘見着她時,一臉關懷道:“月餘不見,感覺卿卿有些瘦了。”

聽得旁邊的顧知縣哈哈一笑,“她有什麽可瘦的,整日裏不是吃就是睡。”說完被杜姨娘嬌嗔的瞪了一眼。

顧卿卿倒沒怎麽看她,而是看了眼她身旁扶着她的崔嬷嬷。

随着杜姨娘下來後,還有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婦人跟着走下馬車,她邊上攙着的正是記憶裏的杜蘭。

和前世裏的記憶無差別,杜蘭還是那虛榮的性子,此刻身上手上,恨不得插滿首飾。穿了件極豔麗的緋色裙子,唯有右手戴着一只碧綠色的镯子,稍顯幹淨了些。

只不過這綠色的镯子在緋色衣裙的映襯下,稍顯灼目了些,也不知誰給她配的色。

看着那熟悉的镯子顧卿卿就有些氣結,她想起了幾年前杜蘭诓她的事。那會杜蘭見她年紀小,非騙着她戴自己的镯子,而後又故意使絆子讓她蹭了镯子一個劃痕,那會為了補償她可被她诓了不少物件,想到這裝出的笑都差點沒挂住。

被她攙着的老婦人一見着她,那張半眯的眼睛像是突然冒出光來,上前一步拉了她的手,上下左右的看,口中還驚呼:“真是女大十八變,這兩三年不見,卿卿是長得越來越美了。”這話聽着是誇她的,但更像是誇給顧知縣看的。

顧知縣對于鄧氏的出現有些驚訝,但看着杜姨娘為難的臉色,心裏也有些清楚怎麽回事,到底沒說什麽話。

“鄧奶奶您說笑了,”顧卿卿将手慢慢的掙脫出來,面上強撐着笑,“倒是我瞧着蘭姐姐是越來越好看了。”

老婦人也不生氣,“卿卿這小嘴呀,說話就是招人喜歡。你這杜姐姐就是個鋸嘴葫蘆,哪能跟你比,就這會也害羞到不行,”說着掐了掐正愣着的杜蘭的手心,“快,你卿卿妹妹叫你呢。”

老婦人這一動作顧卿卿也明白,現今這鄧氏是有事求上門來了,可比前幾年上府客氣多了。

杜蘭這才勉勉強強的喊道:“卿卿妹妹。”說完餘光小心的觀察她。

顧卿卿聽完也只是笑,沒其他反應。

馬車裏最後下來的是個淡青色裙裝的女子,那女子見着她時扶着旁邊丫鬟青兒的手行了個禮,柔柔的道了聲:“姐姐。”

又對着旁邊的顧知縣道了句:“父親。”

年輕女子面容嬌柔,淡淡的娥眉下,是一雙杏眼。

道完後又以帕掩唇咳了咳,娥眉輕蹙,眉目流轉間病弱之态盡現,十分惹人心疼。但這張病态美人皮下,誰葉不知道藏的什麽心。

這是距顧卿卿重生回來後,第一次見這位名義上比她小上一歲的妹妹。

前世,她雖然不喜穆婉蓉,但對于她并未有過刁難,至多視而不見,所以她倆也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顧府被抄後,她才第一次知曉,穆婉蓉有多恨她。難為她以前總在自己面前裝柔弱,導致自己沒看出她那些心思。

顧明華沖着穆婉蓉擺了擺手,雖沒表現得過多親近,但也跟着問了幾句“身子可好些了”的慰問。而後轉頭對着老婦人慰問了幾句,最後對着杜姨娘的面色就柔和許多,說話間夾雜了幾分親昵,杜姨娘也笑着,中規中矩的答道,時不時流露出一些思念的意味。

倒看不出她們前幾日像是經歷過被劫的事。

顧明華與幾人簡單慰問後,就先招呼她們先進府休息,倒是穆婉蓉執意不肯。顧明華倒随了她,自己走向了後頭一輛一直停在那不動的馬車。

這輛馬車外形并不顯華麗,但是樣式十分古樸精巧。

車廂四角各垂着一條金色流蘇,前端下尾吊着一串鈴铛,有風吹過引得那鈴铛“當當”作響,是位風雅之人。

顧明華走到那馬車前後,拱手行了個下官禮,嘴中道:“下官閩縣知縣顧明華,參見右佥都禦史大人。”

顧卿卿心裏驚訝了一下。

右佥都禦史,京城正四品的官,比她爹這正七品的知縣倒是大了不少。

她蹙眉掃了不遠處的穆婉蓉一眼,只見她方才低着的眼皮動了動,而後又恢複平靜的樣子。

馬車內首先響起一陣溫和的笑聲,然後車簾才被裏頭的小厮拉開,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臉。

長眉入鬓,面貌雖稱不上有多出衆,但勝在通身氣質溫和,行動間有着世家子弟的矜貴。淺淺一笑,兩頰有淡淡的梨渦,“顧知縣免禮了。”

顧卿卿這會腦中已經仔細回顧了一遍關于京城餘姓,前世來過閩縣,又是正四品官員的人,好像也只有一人,那就是京城餘府的小公子。前世裏他也來過閩縣,只不過那會是奉命前去崇州處理水患的問題,于是只是匆匆路過他們閩縣,沒怎麽多留,更別說是救下穆婉蓉她們了。

看來随着她重生,發生變故的事多了起來。

她注意到,在餘聞京與她爹聊天的途中,穆婉蓉的眼神幾次飄過去。

餘聞京,天寶三十九年中的進士,三年前便任正七品監察禦史,而後三年連跳三品,直任正四品右佥都禦史,雖然有其家世的緣由,但此人不可謂不是天之驕子。

為人又謙遜和善,在朝中官評甚好。

顧明華心裏心思轉了轉,嘴上趕忙道:“不敢不敢,今日天色已晚,下官已在府上安排好一切,大人現下可要下榻。”

車廂內那人複又一笑,極溫和的開口:“這怕是辜負顧知縣這番好意了,本官已吩咐下人在驿站準備好,就不多叨唠知縣了。”

這不光性子好,這人品也好啊,半點也沒官威架子,絲毫沒有京城其他世家子弟的驕縱。

顧明華越瞧越滿意,最後一把拉了旁邊有些神游的顧卿卿道:“既如此,那不若就由下官及女兒送大人一趟。”

餘聞京深受君子之儀,并未往顧卿卿臉上瞧,“不用勞煩了,知縣事務繁忙,本官改日再登門拜訪。此次前來,也只是因着知縣幾位家眷,既然人已送到,那麽本官便可以放心離開了。”

顧明華因着他的守禮有些失望,不過暗地裏是更滿意了。

也不好強求,再三感謝後,才送他離開。

不過就在他要走時,穆婉蓉突然動了動身子,兩步上前就軟軟的跪在了馬車面前,哽咽道:“此次若不是恩公,小女與其母親四人必然兇多吉少,恩人的大恩大德,小女便是來生都難忘,若是恩人有何吩咐小女必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聲音哽咽,面上猶然欲泣。

這話聽着耳熟,讓她想起了自己之前貌似也對李今晏說過類似的話,但只想了片刻,就暗惱自己怎麽這會突然想到那人,這一下就想岔了。

穆婉蓉還跪着,邊用錦帕抹着不存在的淚,邊雙眼灼灼望着馬車上的人,臉色有些激動。

不過他旁邊的顧知縣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但人道謝,他也不怎麽好攔。

餘聞京搖了搖頭,讓小厮将人扶起來:“穆姑娘不必如此,本官只是随手之舉,若是姑娘真要感謝,何不如忘了此事,日後莫再想起便好。”

“公子是個善人,日後小女定日日為公子上香,祈願公子日後平安順遂,萬事如意。”

三言兩語,讓她這觀者都覺感動。

顧卿卿本以為這餘聞京也是如此的,然沒想到他聽此,急忙反對:“這萬萬不可,若如此姑娘日後讓你夫君怎麽想。”

顧卿卿“噗嗤”一聲差點笑出聲來,這回答當真是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包括穆婉蓉,只見她臉色青白交錯,也不知心裏怎麽想的。

這餘聞京也算是一奇人了吧,一般人哪能想到這些。

因着這些,餘聞京離去前顧卿卿多瞅了他幾眼,惹得他也頻頻回視,眉頭微蹙,似有些不解的樣子。

第 17 章

等馬車完全消失不見,顧知縣才帶着她們倆人進府。

這日府裏的晚膳安排在了前堂,也算是給衆人接風洗塵。

顧府人口不多,平日裏都是自己在院裏用食,所以也沒那麽多規矩,只不過坐下後顧明華就發現飯桌上的鄧氏和杜蘭不在。

“母親說是一路上擔驚受怕,身體有些不适,這會就不跟我們一起用飯了。還有杜蘭,她要伺候母親,也不來了。”

顧明華的眉頭蹙了蹙,杜姨娘立馬接上去,“這也正好,就我們一家子,清淨。”

這一下,倒是說得顧明華眉頭松開了。

“既然這次你母親來了,就順便将府中的客房收拾出來吧。”

鄧氏這一次來顧明華事先是不知道的,所以府裏一時也沒給安排,這會子也只讓她們倆住在杜姨娘和穆婉蓉的院落。

飯桌開食,顧明華将盤中一塊紅燒肉夾進顧卿卿的碗中,一邊叮囑杜姨娘也要多吃兩口。

顧卿卿嫌顧知縣夾的菜膩歪,咬了口後就放在了一旁,被顧知縣說了幾句。

杜姨娘幫着她圓了話,“卿卿年紀小,腸胃不好,應食些清淡的。”說着也夾了一筷子到她碗裏。

顧知縣見此假裝氣惱道:“你就可勁慣着她吧。”

接着又和杜姨娘親親熱熱的說起話來。

顧卿卿撇了撇嘴,怎麽覺得自己有些礙眼呢。與此同時她也感覺到一道視線注視着她,擡眼望去,是對面的穆婉蓉,但在她看過去的時候立馬低了頭。

顧知縣這邊問了杜姨娘幾句寬己的話後,又問起了之前關于她們遇上劫匪的具體細則。

原是她們倆出村子後,在官道上便遇上了劫匪,那幾個匪徒兇悍,揚言着要将她們捉上山,吓得她們都以為要喪命于此了,但幸運的是,碰上了餘聞京的馬車。

餘聞京身邊還有幾名身手還的侍衛的,一下子就将那三兩個匪徒制服了,這才讓她們得以逃脫。

“那其中有個匪徒,額頭上好幾道疤痕呢,還有那胡子,長得都快将臉給蓋住了,當真是吓死個人了。”

杜姨娘說到這,還有些後怕的扶了扶胸口,看起來當真是吓壞了,便是旁邊穆婉蓉想到此也白了幾分臉色。

要是真被那些山匪給劫了,不說有沒有命活,便是那清白都可能丢了,對于女子來說,那可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所以說這次真是福大命大。

而對于早就知道這些事的顧卿卿只是不鹹不淡的聽着。

“父親,此次若不是餘公子的話,我和母親我們……”

一直沉默的穆婉蓉卻突然開口了,然話未完,眼眶先紅了,顧知縣見此也柔聲安慰了幾句。

穆婉蓉用帕子垂了垂淚,再出口的話有些哽咽:“只是此次餘公子為了我們摔傷了肩膀,恐怕是有些難受了。”

受了傷?

“這餘大人別說長得真是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就任正四品的官位,怕是這京裏像他這年紀有他這能力的都第二位來。”受了傷這也意味着得在閩縣多待些日子,顧明華心裏明白,心下暗喜,但面上不顯,嘆了口氣,“這一次餘大人救了你們,那我們定然要好生照顧的。”

穆婉蓉聽到她想聽的話,正要開口,然顧明華卻已經轉頭對着顧卿卿說話了:“卿卿呀,明個我領着明大夫去驿站一趟,你就與我一道吧。”

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一股子怒氣憋在胸口。

這看個病叫上她作甚,顧卿卿剛要拒絕,但在看到對面穆婉蓉緊咬下唇的動作後,拒絕的話咽回了肚子裏,笑着應道:“好。”

杜姨娘還是淡淡的樣子,似是對一切無所知,只低頭認真忙着給顧明華布菜。

晚間就寝的時候,綠水給顧卿卿脫衣的時候,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眼裏瞧得清楚嘴上沒說。今日是寶香守夜,于是綠水為她寬衣後就推下去了。

待兩人退下後,她卻重新點燃了燭火,招呼門外的寶香進來。

“去看看綠水還在房裏嗎。”

寶香有些疑惑:“是。”

沒過多久再回來時,面色有些凝重,斟酌道:“綠水姐姐的房間空着。”

這半夜不見人,還能是去哪。聯想到今日穆婉蓉剛回府綠水就不見人,顧卿卿的臉色就沉了下來。這穆婉蓉回來第一天就如此不安生,看來綠水這個丫鬟是不能在身邊多留了,不然以後怕不知多少事情被她說出去。

回神見寶香似是有些緊張,顧卿卿将冷着的面容收了收,緩和了臉色道:“明日裏我出府你不用跟着去了,我另有要事安排你做。”

這還是小姐第一次私下吩咐她,寶香心裏有些激動,但面上因着那張面癱臉,所以旁人看去還是挺鎮定的樣子。

“小姐有什麽吩咐。”

顧卿卿道:“明日裏你主要負責看着綠水,看看她是否有去南邊的院子,不論她是不是進去送什麽的,只要她進了院子,你都記下,可能記住?”

寶香點了點頭,不過斟酌了下還是問道:“小姐明日裏不用奴婢們跟着伺候?”

顧卿卿知道她這話是好心,沒別的心思,這會又想起前世裏她一直不離不棄的陪着自己,一時又是感慨萬千:“寶香,我身邊能信的只有你了。”

所以你定不要背叛我。

寶香見小姐這般說完,惶恐萬千,趕忙跪了下來,雖然不知道小姐近些日子怎會對她變了臉色,但是她一直是感謝小姐,感謝老爺的。

“寶香定會陪着小姐的。”

次日清晨,不知是有人有意為之還是真的巧合,出府的時候她碰上了在府裏逛園子的穆婉蓉。

穆婉蓉仍舊是那副病殃殃的樣子,裝模作樣的用帕子掩了掩嘴角,像是下一秒就能倒下去似的,看着格外惹人心憐,當然其中不包括顧卿卿。

“姐姐這是要出府?”

明知故問,昨日裏顧知縣剛說過,她這會還眼巴巴的像是不知似的。

但這世的穆婉蓉還沒有露出狐貍尾巴,她也不好直接做什麽,免得府裏的下人嘴碎,落人話柄。

“是呀,原本我想着跟爹說一聲,讓妹妹你也跟着去的,畢竟這餘大人救的是你,想來妹妹去也合情合理。不過後邊又仔細想了想,大概爹念着妹妹身子不好,怕……”她沒說下去,撇了眼她手中的帕子,才道,“所以這才讓我替妹妹去一趟的吧。”

穆婉蓉見她說這樣的話,先是驚訝了一番,而後見她那動作,腦子突突作響,臉色變了又變。

這明晃晃的罵她是個病秧子呀,她沖到喉嚨的話差點就出口了,但想起姨娘的囑咐,只得緊咬了咬下唇,咽下了那口子怨氣。

杏眼瞪得圓而大,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

心裏卻在嘀咕,昨日她就覺得顧卿卿有些陌生,那會子不确定,現下卻感受得更為清晰,要是往常,她哪會明裏暗裏說這些話,直接甩臉子走人了。

“是我不好,惹姐姐生氣了,只怪我自個身子不争氣,活像是個廢人。”

她先低頭認了錯,話裏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顧卿卿最讨厭她的也是這點,三兩句話,一個動作便做得旁人好似打了她似的。

她這會也懶得再跟她廢話了,話都沒多說一句直接錯開她上了府外停着的馬車。

顧知縣一早就去縣裏接明大夫了,所以這會也不用等。

等馬車完全消失,穆婉蓉一下子就收住了那副作态,盯着離去的馬車背影,眼神陰郁。

一旁扶着她的青兒見此越發小心翼翼,不敢看她,眼神只敢往府外的地上瞧,結果這一下子就瞧見了府外的屋子牆角幾個縮頭縮腦的人,瞬間輕輕“呀”了聲。

她這一叫吓得穆婉蓉一跳,蹙着眉兇道:“你個死丫頭亂叫什麽呢!”

青兒白着臉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奴婢又瞧見那些人了!”

“人?什麽人?”

青兒似乎十分害怕,顫巍巍道:“就是之前跟那些土匪穿着同樣衣飾的人。”

她說完,穆婉蓉像是被驚吓住了,趕忙讓侍衛将門關了。邊上青兒有些後怕道:“小姐,這會不會是之前那些匪徒的同夥追過來了?”

穆婉蓉也對之前那些事害怕,這會斥責了她兩聲,“說什麽呢,哪來的同夥,之前不是都被餘大人的侍衛殺了。”

對于那日發生的事穆婉蓉還是有些後怕的,畢竟她平日裏不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也從來沒想過會碰上山匪這檔子事。要不是那日李公子相幫,想必她就算保住了命,大概也不會能嫁什麽好人家了。

想到此,穆婉蓉似是想到了什麽,攥了攥手,盯着緊閉的大門冷冷一笑,而後倚着身旁的丫鬟青兒回院。

回院後她就讓青兒關了門,寫了張紙折好,對着青兒道:“你去,将這紙條交給方才那些人。”

青兒被她這話吓一跳,求饒道:“小姐,是奴婢做錯什麽了嗎?”

穆婉蓉見她吓得不輕,罵人的話剛一出口,又想起什麽似的,沉下了氣來,安撫道:“想什麽呢,當然不是。只是這信比較重要,你又是我最信任的丫鬟,所以只能由你去送我才放心。青兒,這是小姐看重你,你知道嗎。”

青兒還是有些害怕:“可是……”

穆婉蓉有些不耐煩了:“有什麽可是的,青兒你知道的,別惹我生氣。”

她說完後,青兒突然抖了抖身子,似乎想起了十分不美好的事情。而後低頭磕了磕頭,“奴婢知道了。”

這會她才重現笑了起來,“嗯,那就去吧,記得到時候遠遠放着,只讓他們拿着就行,莫要讓他們将你抓住了。還有,記得別露臉,用罩子遮牢了。”

青兒這才顫顫巍巍的退了出去,臉色卻煞白煞白的,然沒想到剛出了院子轉角處,就與崔嬷嬷撞了個正着。吓得手中的東西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人一同跪了下去,“崔……嬷嬷。”

崔嬷嬷倒好似一直在這裏等着她似的,見着她旁邊那東西時皺了皺眉,只道:“你跟我來。”

崔嬷嬷走在前頭,青兒愣了愣就顫巍巍的站起來跟了上去,而後倆人身影消失在在拐角處。

第 18 章

驿站建在閩縣外頭,所以等顧卿卿和顧知縣彙合也過了許久。

驿站是一處規格不大的小院,雖然每日有人打掃,但因着年歲長久,還是透露着一股子黴味,常日裏住着怕是都得心情抑郁。

餘聞京雖是嬌養的世家子弟,倒沒李今晏那麽多臭毛病,顧卿卿這邊想着,顧知縣那邊心裏頭也在想。

顧知縣瞧着這院子,對于餘聞京是越發滿意,雖說是個養尊處優的主,但也并無公子哥的嬌氣,是個堪大用的。

等他們到的時候,餘聞京正聽得眼前大夫的話,扭着受傷的肩膀。

顧知縣見此,立馬讓身後的明大夫上前去:“下官昨日裏剛知曉大人您竟受了傷,今日便特地帶了明大夫來給您診治,明大夫雖比不得京裏的醫師,但也是咱們縣裏最好的大夫了,還望大人多加體諒。”

前頭有下人已經禀報過,餘聞京自是知道他為什麽而來,畢竟這人都送上來了,推回去太顯矯情不是,于是點點頭道:“既是顧知縣心意,那本官就心領了,有勞明大夫了。”

明大夫捋了捋胡子,行了個禮,道了聲:“不敢不敢。”

明大夫看診的時候,顧卿卿就在這些人後頭不打眼的地方站着,她爹一臉關懷對着明大夫左問右問,好似餘聞京是他兒子似的。

這人雖然家世顯赫,但是為人溫如,待人接物讓人如沐春風,年紀輕輕又有正四品的官職傍身,怪不得穆婉蓉都忍不住動起心思來。

怕是她爹心思都動了動吧,不然的話怎麽會眼巴巴的趕着她來送東西。

她對于顧知縣這種表現暗自別了別嘴,轉頭撇開眼不忍再看,然下一刻就發現那人正穿過衆人視線盯着人後的她瞧。瞧她的眼神裏,似有無奈,也有不認同,叫她看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麽事竟惹了他的注意?

就這一對視的過程中,明大夫也診治完了。

“大人身子骨好,這肩膀的傷也無大礙,只是需要修養,這段日子舟車勞頓之事怕是不宜了。”

餘聞京肩膀上的傷是因着馬車傾倒,整個人被翻下馬車時受的,問題倒不大,只是不能趕路了,讓他要辦的事得拖上些日子。

聽完這話,他面上露出幾分憂色。

此次他奉命去處理崇州旱災的事務,這若是耽誤個一兩天的,誰知道又會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可現下這情況自己又不能趕路,這也不知道得耽誤多少事,這一下子,他面色就有些難看,更何況那些個官員,他信不過。

見他情緒似是不佳,顧知縣心裏也想到了這層,安慰道:“下官知道大人有要事在身,只是大人這傷筋動骨的,若是一個不好怕是有礙于大人日後提筆做文,大人還是安心養傷的要緊。若是大人還不能安心的話,大可吩咐下官去做。再者這閩縣裏也有些從崇州逃過來的災民,若是大人有興趣的話,也可讓小官小女顧卿卿陪着大人去這縣裏逛逛,也能讓大人了解些詳情。”

這會子便是瞎子也看出了顧知縣過于熱情了,最後那句話怕是直晃晃的意圖了,然餘聞京卻是個例外。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沖着顧明華和顧卿卿道謝:“也只得如此,只是勞煩顧知縣和顧小姐了。”

重生回來一世,顧卿卿還從來沒見過顧知縣這般急着送女兒的樣子,若是前世的話必然臊得慌,這會子卻覺得有些好笑,他爹怕是打錯如意算盤了。

她爹只想着她能嫁得好,卻不想這些個功勳世家關系複雜,規矩又大,先不說她能不能受得了,就說能配得上這人的怕也得是名門貴女,再次也是書香門第,她爹這心思瞧着是鐵定落空的份。

穆婉蓉就更別說了,怕是人家伯恩府眼都不正臉瞧。

所以前邊顧知縣極力慫恿,後邊顧卿卿也就左耳進右耳出,裝得跟個木頭似的跟在顧知縣身後。只有說到她時才會跟着附張笑臉,急得顧知縣差點沒拍她兩下,讓她多說兩句。

然而顧知縣還是失望了,因為直到出驿站她也沒說上兩句話。

顧知縣雖然心裏有些遺憾,但也不知道怎麽提點她,總不能當面說你爹想你嫁給餘公子,所以你加把勁吧。所以只能明裏暗裏道:“是個俊秀的後生,前途不可限量,也不知道婚配否。”

同在車廂裏的顧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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