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整個人也變得昏昏沉沉的。原本方才一直面色顯得冷淡的桂嬷嬷,這會子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不若方才冷靜自持的樣子,焦急的一聲聲的喊着“夫人”。
當這幾聲也沒引得人回應後,整個人慌亂了起來,幾步就跑向一直關着的門,用力拍道:“快來人呀!快來人呀!”
門板被拍的聲音十分響亮,房內其他人的哭泣聲一時都安靜了下來。那夫人昏迷中咳了兩下,向着旁邊癱了下去,離得近的一個女子立馬變了臉色,向着旁邊急忙一縮。顧卿卿倒是感謝着方才這夫人的善心,于是搭着手去将人扶起來了,那邊一直被關的門也被桂嬷嬷敲開了。
“拍什麽拍!要命了呀!”
開門說話的是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說話間帶着一股濃濃口音,顧卿卿聽着像是崇州那邊的。她能聽懂還是因為這幾日從崇州那邊來閩縣的災民有些多,聽他們說話語氣十分相似。
“這位大哥,我家夫人這病加重了,可否再請個大夫來看一看?”
那男子聽此眉頭一簇,就道:“怎麽就你們事多,早上不是剛請過,這藥剛喝下去,等明個再看看呗。”
桂嬷嬷一聽,這怎麽能成:“大哥,我家夫人現下都暈過去了,還請您施施善心,幫我們娘娘一把吧!”
那男子仍舊是那副不耐煩的臉色,“這只是暈過去,又不是就要死了,嚷什麽嚷你!”
桂嬷嬷聽到他說這話,肺都要氣炸了,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能發火的地方,她繼續低三下氣道:“大哥,我們夫人是你們姚當家吩咐要照管好的,這萬一要是真出了點什麽事……”
那男子這會倒沒先反駁了,而是蹙着眉掃了裏頭一眼,見人真的是昏昏沉沉的,這才哼了一聲,道:“你先等着!”
桂嬷嬷趕忙道:“謝謝大哥了。”
門很快的又被關上。
這次門很快被打開,那男子臉色不好看:“姚當家的有事出去了,大夫的事明個再說吧!”
說着也不管桂嬷嬷怎樣拍門,門再也沒有開起來過。
直到那夫人咳了咳,桂嬷嬷才轉身急忙過去,“夫人,夫人您覺得好些了嗎?”将人從顧卿卿手上扶過。
“就是頭有些昏,胸口漲得厲害。”
桂嬷嬷聽此臉上越發焦急了,開始咒罵方才那個男子:“那該死的狗東西,竟然如此對待夫人,若是在京裏哪有人……”
她話說完一半,意識到現在狀況,轉了話頭,“夫人要不您歇會,奴婢再去喊人。”
那夫人卻搖了搖頭,道:“方才我也看見了,那人是不會給我們請的,又何必自讨苦吃,罷了,是生是死,聽天由命了。”
第 22 章
桂嬷嬷哽咽道:“夫人怎可有如此想法,夫人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小侯爺想想呀,他還等着您回去呢,現下必是急瘋了。”
那夫人原有些失彩的眸子聽到“小侯爺”三個字時又有了光彩,咳了咳道:“阿汝是個好孩子。”
“還記得侯爺走時他才只有那麽點大,紅着眼不肯在人前哭,我還以為他性子強,卻沒想到等外人走後,他一個人抱着侯爺牌位,那麽小的一個人,哭得人心裏發酸。那會我就說定要好好守着他,盼着他長大,這才能安慰地下侯爺的心。”
夫人說到這些,言語哽咽,桂嬷嬷暗道不好,急忙道:“夫人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回去還要為小侯爺安排婚事呢,不然的話留小侯爺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世上,您怎麽忍心?”
桂嬷嬷這麽一番勸說,夫人似乎也想到了這層,憂傷的情緒轉好:“這一眨眼真是沒想到,便是阿汝也到了要成婚的年紀。嬷嬷你說我是不是老了呀,怎麽只記得他小時候尿褲子的樣子。記得那會他還非說不是自己尿的,還提溜着自己的亵褲給我看,辯解說是幹的。卻不知丫頭們早就将他床底下藏着的那件濕透的亵褲給找出來了,這些事情,感覺還是昨日裏發生的呢……”
桂嬷嬷接着她的話:“是呀,好像都是一眨眼的事呢。”
夫人又絮絮叨叨的說,桂嬷嬷也時不時的接兩句,這麽一番,那夫人倒是有了幾分精神,好似方才的不适都散了去。
一旁的顧卿卿雖然一直沒說話,但關于她們說的話倒是都聽進去了。雖然對于她們嘴裏的“小侯爺”聽得一知半解的,不過這位婦人身份不簡單這事,她現下是更加明确了,若她沒記錯的話,侯爺這可是正一品的爵位才能有的稱呼。
也不知這些山匪哪來的勇氣,竟敢劫持這種人物。
那兩個姑娘是晚間才送回來的,雖然衣着看得出是整理過的,但走路的身子顫動,連同那下颚脖頸間幾道紅痕格外顯眼,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屋子的人都沒怎麽說話。
有幾個好心的,攙扶着将兩人帶到角落處。
但不知道怎麽的,那個淡色衣裙的女子突然轉頭,然後赤紅着一雙眼睛瞪着顧卿卿,指着她道:“是你!是你害的我!”
這女子被傷得最重,不光額頭腫了一塊,便是嘴角都破了一大塊皮,她身子發着顫,對着顧卿卿的眼神充滿恨意,恨不得噬其骨血,好似全是因着她自己才會變成這幅樣子。
顧卿卿原本是對着女子有些同情的,但經過這麽一折騰,她氣得有些想笑,這人不去怪那些人,倒來怪上她了,這是個什麽理。
她一氣,出口的話就有些沖:“那真不好意思,誰叫我長得美呢。”
那女子更是氣得眼淚珠子簌簌地落了下來,顫着手道:“你……你……你知不知道,方才那個……那個畜生怎麽對我的……”
這一說完顧卿卿倒是沒說什麽了,屋內的人也安靜了下來,誰都知道,落到那群人手上會落得個什麽下場,怕是以後都得受人指指點點,對于她們這些人來說,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淡色衣裙的女子放聲哭泣,哭得人心裏難受。
這時有幾個看不過眼的便開始指責她:“她都這般了你為何還要與人争個高低,為何就不能好生認個錯,也好讓人心裏寬慰。”
顧卿卿冷哼了聲,沖着這說話的女子道:“你這會子知道幫她說話了,怎麽方才那光頭拉人的時候也不見你跳出來呀!”
方才說話的女子氣得臉都漲紅了:“你——”
旁邊一個與這女子交好的立刻跳了出來,上前兩步沖着她道:“有你這麽說話風涼話的嗎,要說去方才你怎麽不主動些。從之前一進屋我就覺得你奇怪了,穿得比我們都好,怕不是哪個窯子裏的姐兒吧!”
顧卿卿素日裏也不是個能忍的性子,再加上如今被關在這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去,心情愈發不好,眼看着就要再接上一句。那倆人面色也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這屋內其他人也有些也不管事已的樣子,瞧來也不會有人勸。
倒是從方才開始一直沒說話的桂嬷嬷大聲喊了句:“夫人,夫人您怎麽了,您不要吓奴婢呀!”
顧卿卿轉回頭一看,那夫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昏睡過去,也沒應聲,只胸脯有起伏,瞧得出來人還沒死。
那倆人見這夫人暈過去,又暗道了幾句:“晦氣。”見顧卿卿不理她們後。又安慰這剛才那尤自在哭的淡色衣裙女子去了。
果真這世道,誰哭誰就先占理似的。
而後三人小聲嘀嘀咕咕的在說些什麽。
桂嬷嬷一下子就慌了手腳,見喊不動人便急忙又跑去拍門,但這一次不管她拍得多起勁,都沒人來瞧瞧,氣得她簡直破口大罵,罵完後又回來瞧着病殃殃的夫人,面色悲戚,“夫人您可一定要撐過去呀,小……公子一定會來救咱們的,夫人……”
然她這般也無濟于事,那夫人的呼吸更微弱了。
顧卿卿還是感念着這夫人的好的,也有些着急,便問道:“夫人這是怎麽了?”
“夫人今日早上有些中暑,便請了個大夫來瞧,喝了幾碗藥,可這會子怎麽就這樣了,不是中暑嗎,怎麽會這般嚴重了,又是吐又是嘔的,我就知道他們這些山匪能請來什麽好大夫,別是把我家夫人給治病了吧……”
這若真中暑也不會這般難治,顧卿卿也有些奇怪。而後她仔細盯着那夫人的樣子,敲着敲着,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來,蹙着眉問:“你可知夫人早上喝了什麽藥?”
“好像是有升麻、羌活兩味藥吧,再多的我也沒仔細看。”桂嬷嬷這下子許是真亂了心思,不然若是其他時候定不會這樣直接和盤托出。
不過這麽一說顧卿卿卻更加确定了,那大夫可能真看錯了病。
前世她死後,曾碰到過一個商隊,商隊裏有個商人歇息時就講起了自己親身經歷的一樁事。
只說是自己曾中暑,卻被某個大夫誤診成了太陽經疾症,給他配了升麻、羌活二味藥提升之,結果使他妄血逆流,病更嚴重了。後來還是在另一個大夫的診治下,用了石膏才治好的,不然的話怕是都一命嗚呼了。
當時顧卿卿也只是将這個當成笑話聽,畢竟這碰上個庸醫也是少有。而且只覺得那商人大概是在吹牛,畢竟都快一命嗚呼了,怎麽還能用一帖子石膏治好。
可是現下看着這夫人的病症,顧卿卿心裏突突的打起了鼓。只不過她畢竟不是大夫,所以也不能确認。
那邊桂嬷嬷倒是沒閑着,掐了掐那夫人的人中。
人這一下還好醒過來了,不過卻有些病恹恹,沒什麽神氣。
随着那夫人醒過來,顧卿卿也将方才想的那事甩到了腦後。
這之後的晚膳,外邊有人拿了饅頭進來。
不同于顧卿卿她們吃的硬饅頭,那兩個被麻子和光頭帶出去的女子倒是有一碗白米飯,這下子瞧得屋子裏的其他姑娘有些眼熱。
顧卿卿蹙着眉聞着有股怪味的饅頭,嘆了口氣,最後實在受不了小小吃了幾口後擱置一旁。
倒是那桂嬷嬷見她不食,還勸她:“多吃點吧,夜還長着。”
瞪着那硬邦邦的饅頭她愣是下不了手,這重生回來也沒過幾天好日子,怎麽又混回去了。
這日晚間,屋外突然下起了陣陣大雨,聲音吵鬧得顧卿卿從困意中醒了過來。一睜眼竟然看見之前一直沒什麽精氣神的夫人睜着眼睛望着屋子裏不大的窗口瞧。
房間內很安靜,已經是醜時末。
白日發生的事多,鬧騰得厲害,便是一直照顧她的桂嬷嬷都睡着了,也不知她這會哪來的精氣。
“你怎麽也醒了,是被這雨吵醒了吧?”
她點了點頭。
這夫人語氣輕柔,說話間讓人如浴春風,吹走了方才她被雨聲吵醒的那點煩躁,“夫人怎麽不多休息會。”
夫人搖了搖頭:“睡得太多了,怕醒不過來。”
這話說得的心酸,顧卿卿聽得也揪心。
她自小娘親去世的早,雖然顧知縣寵她,但總感覺缺了點什麽,這會子好似在這夫人身上看到了點東西,“不會的,我相信夫人會好的。”
夫人聽此,眉眼彎起,笑道:“承姑娘吉言了。”
屋外的雨霹靂吧啦的響,狹小的窗口有冷風吹進來,一時也帶了些雨後才有的清新空氣,沖散了房內一股子悶熱的氣息。
那夫人盯着那下得急又猛的雨,似是在跟她聊,又似是在自言自語:“阿汝最害怕下雨天了,小時候一到這種天氣,就會害怕的躲在我懷裏。”
她見這夫人神色有些傷感,便安慰她:“夫人別擔心了,夫人母女關系這般好,定會來尋你的。”
卻不想,夫人笑彎了眼:“你誤會了,我只有一個兒子,沒有女兒。他小時候長得跟個女孩子似的,我便喚他阿汝,後來喚習慣了,也沒改回來,倒讓姑娘誤會了。”
那夫人掩着帕子低低笑了兩聲,顧卿卿也有些尴尬。
“那會他年幼的時候,我常覺得他缺點男子氣概,便總是責備他,後來……後來他倒是也長成了頂天立地的樣子,只是我卻還想着他倒是能在我面前哭一哭,說聲害怕,你說我這到底是不是有些自虐。”
這話她不知怎麽回,但這會這夫人大概只是想找個人說話,也不在意說些什麽。
于是斟酌道:“大抵每個母親都是如此罷。”
夫人又溫和的笑了笑,瞧了瞧她,“我以往倒是想要個女兒,不過沒有母女緣。但一見姑娘你,就覺得投緣,也說不清為什麽,大概就是旁人說的眼緣吧。”
她倒是不好意思。
夫人說這話也沒空着,露出了手腕上的镯子,“這镯子我母親送與我保平安的,但想不到竟然會遇上這等事,怕是我都沒命回去了吧。”
夫人這話說的感傷,顧卿卿安慰她:“夫人放寬心,這群山匪自會有報應的。”
顧卿卿想說的是,顧知縣一定在找她。最後不管這群山匪藏在哪,總有被找到的一天,到時候她們就能出去了,但她方才沒說實話,這會就不好多說了。
那邊夫人聽此卻笑了笑,将镯子褪了下來:“難得在此地遇見與姑娘這般投眼緣的,我便将這镯子送給姑娘吧。”
顧卿卿趕忙搖頭,這她當然不敢收:“既然是夫人母親贈與的,小女怎可收。”
這東西這麽貴重她怎麽好意思收。
夫人見她真的不收,便嘆了口氣,道:“那就由姑娘替我保管着吧,若是我病好了,姑娘再可以換給我,若是我……”
“出是我出了事,便将它交給寧國侯府吧。”
顧卿卿的臉上是吃驚,因為這寧國侯府可是皇親國戚,在大梁地位非同一般。
第 23 章
原本顧卿卿以為自己還會在這裏多呆幾日,卻想不到第二日清晨,就有人造訪了這裏要帶她出去。
來的是個黑瘦的小夥,長得很是憨厚,跟之前見着的那些山匪不同:“李公子的丫鬟在嗎?”
話裏一股子濃濃的地方口音。
一屋子的人這會正左右瞧瞧,可能都在猜誰是這位顧姑娘。
顧卿卿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站了起來:“我是。”
那小夥看了她一眼,黑臉有些臉紅:“你原先是知縣府裏的丫鬟?”
她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你跟我走吧!”
小夥說完後就率先出去了,出去後也沒将門開着,應是等她跟上去。
顧卿卿還有點發愣,這昨日裏她還說也不知道要被關到什麽時候,這今日就要放她出去了?
“姑娘你還愣着幹什麽,沒事的,出來吧。”
門外的小夥耐心的勸慰她。
顧卿卿這方擡腳,被旁邊的桂嬷嬷拉了拉袖子:“姑娘,我家夫人對您還好吧,你可千萬要念着情,若是出去了可要想着讓他們找個大夫,救救我們夫人。”
桂嬷嬷一晚上沒睡好,這會子神情有些憔悴,而那夫人這會子正昏昏沉沉的睡着。見着她點了點頭後,才松了口氣。
顧卿卿出去的時候,沒理會一屋子過于炙熱的視線。
外頭等着她的黑瘦小夥見她出來了,沖她和善的笑了笑,然後帶着她往一條石子路走了。
一路上似是怕她跟不上,總是停下來等等她。
顧卿卿覺得這黑瘦小夥性子與別的山匪不同,念着方才桂嬷嬷的話,小心問道:“這位大哥,這寨子上可有什麽大夫?”
“我不是什麽大哥,姑娘叫我二牛就好了,”二牛撓了撓頭。
顧卿卿斟酌了下,回道:“那你也不用姑娘姑娘的稱呼我,便叫我瑩瑩吧。”
她随手掐了個假名。
二牛有些臉紅,低低的喊了聲:“瑩瑩。”
顧卿卿點了點頭,因為不是真名,到沒什麽其他的感覺。
二牛卻不敢看人了,只敢梗着脖子望着前方:“瑩瑩你是要看病嗎?咱們寨子上倒是有那麽一位,不過昨日就跟着姚當家出去了。”
“那他什麽時候能回來呀?”
二牛摸了摸腦勺像是仔細思索的樣子,有些困惑道:“這我倒是不曉得,姚當家他們出去應是要幹什麽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一下子她有些失望。
二牛似乎看見了她的失望,有些着急:“你別急,若是你要看病的話,到時候人回來了,我和你說一聲。”
顧卿卿聽此,雖然心裏失望,但面上還是感謝他。
“不用不用,咱們都是一樣,幫你是應該的。”
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山匪窩裏出這麽一位憨厚的主也是難得。
這樣想的時候,二牛已經帶着她到了一間竹制的屋子面前,還沒等推開門呢,先聽見了一女子矯揉的笑聲。
“阮娘,人我帶來了。”
二牛口中的阮娘是個身材有些豐腴的姑娘,那姑娘臉長得張圓臉,稱不上多好看,硬要說的那就是挺喜慶的。
而她對面坐着的,正是有一日不見的李今晏。
不同于她的落魄,這厮瞧着日子還不錯,連衣服都換過了。
一身素色錦袍,右衽以銀白色絲線為主,祛口繡着簡單的花紋樣式。就是這樣簡單的衣袍,穿在他身上也。
果然,這個看臉的世道。
這會她進門,李今晏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裏擺弄着手中的黑色棋子,也沒往顧卿卿這裏看一眼。倒是那阮娘見着她,眼神不知道撇了多少次,撇了撇嘴,對着二牛道:“謝謝二牛哥了,不過今天我讓你帶她出來的事你可不準說給我爹聽。”
二牛有些猶豫。
“你要是敢說,我……我以後可就不理你了。”
二牛看了看旁邊低着頭的顧卿卿,點了點頭。離開前還有略微警告的看了看李今晏,瞅着他頗覺有趣。
這邊阮娘還以為是自己方才的威脅起了作用呢,一下有些得意:“公子,人我給你送來了,可沒食言吧。”
李今晏自她進屋後一直沒擡頭看她,這會對着那阮娘倒是溫和的很:“多謝阮姑娘了,家中丫鬟使喚久了,還是原來的服侍習慣些。”
這聲丫鬟叫她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自己這回看來是真當上這厮貼身丫鬟了。不過她也清楚,現今這狀況,順着他比較好,所以站在一旁,僵笑着。
阮娘倒是又掃了她一眼,瞪着那雙大圓眼睛:“可是公子真的不考慮換個嗎?我怎麽覺得這丫頭有些蠢來着,站在這多久了也不知道給我倒杯水。”
顧卿卿腦子裏趕忙過了一遍綠水和寶香怎麽伺候她這事,這才不緩不慢的到她面前,拿起茶壺,倒水。
攤開李今晏的杯子時,還有些心有餘悸,畢竟之前關于這水鬧了些不好的回憶。
不過阮娘及時的阻止了她的回憶,因為她從顧卿卿手上一把奪過了茶壺,邊還瞪了她一眼。
回過頭對着李今晏時立馬笑起,然後自己給他的杯子裏倒了杯水。
期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那阮娘瞪了她好幾眼。
“阮姑娘分心了,棋得專心下。”
李今晏這一聲提醒後,阮娘才讪讪的收回目光,絞盡腦汁的應對棋盤上的棋子。
幾盤棋後,都已女子慘敗告終。
最後直到夜色暗下來,被外頭的二牛三催四催,阮娘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而後不過片刻,一個上了年紀的廚娘送了一盤苋菜和一小盤野豬肉,外加兩碗小白米
飯進來。
那廚娘做完這些後,顧卿卿正困惑她怎麽還站着,卻見她又偷偷瞧了瞧門外二牛的背影,迅速的從袖子裏掏出一團用粗布包好的物體後,最後沖着李今晏點了點頭才低頭離開。
顧卿卿被廚娘詭異的行徑弄得一臉懵,反觀那人倒是淡定自若的将那包裹收了,掩于袖中。
見她臉有困惑,淡淡道:“怎麽,是不想吃?”
這當然不是了,她是心有疑惑:“那廚娘,你認識?”
李今晏也沒看她,将手上的棋子扔回棋罐:“她與我們一同被抓來的。”
見顧卿卿滿是不解,耐着性子解釋:“總之你記得她是幫我們就行了。”
李今晏最後将一滴未用的茶水倒了,轉頭發現顧卿卿正望着他,蹙眉:“有話便說。”
顧卿卿動了動嘴皮子:“難為你現今都肯這般犧牲自己了。”
李今晏:“……”
他覺得自己跟顧卿卿在一起蹙眉這個毛病适時要忍一忍了。
“那這團東西是什麽?”顧卿卿指的是方才廚娘放下的東西。
李今晏淡定的将包裹挪到了一邊,“這你不用管,吃飯吧。”
顧卿卿努了努嘴,看他這樣子知道他是不想說。
但也知道不能急,反正她遲早是會知道的。
想完後也不問了,雙眼瞅着桌上的菜,一時有些感慨。
雖然也比不上顧府的夥食,但是相比昨天晚上她吃的那個饅頭,已是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真是同人不同命。
待吃完飯後,這次是二牛進來将空着的碗筷收拾了,離開前,二牛對她道:“瑩瑩,我就住在隔壁屋子,晚上若是有事,你就喊我。”
二牛說這話時滿是真摯,還有些擔憂她。
顧青青知道這二牛是個憨厚性子,也對他這話不奇怪,松他離開後,卻見李今晏輕嗤了聲:“沒想到顧小姐這麽一會功夫,連名字都換了呀。”
顧卿卿尴尬的笑笑:“這不為了不露餡嘛。”
心底生出了些別樣的東西,讓他臉上的笑越發隐晦:“叫的倒是親切。”
“反正是假名字,聽得也就一稱呼罷了。”
顧卿卿倒無所謂。
李今晏笑淡了下來,垂了眼眸。
那人不說話,這邊顧卿卿就揉了揉自己吃撐了的肚子往旁邊的椅子上躺。
她的坐姿不是很雅觀,細長的腰肢像是沒主心骨似的,軟軟的靠在椅子上,雙手随意的往扶椅上一搭,一張殷紅的小嘴呼呼的揣着氣,顯示着自己的累。
不知道是不是倆人共患難的情分,又或者是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界放松了,于是她在這人面前稍微放得開了些。
所以沒有注意到,旁邊那人眼神十分隐晦的掃過她,似是在思量着什麽。最後在她露出的手腕上定住了目光:“你什麽時候多出了個镯子?”
她順着他的視線,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将之前那夫人送的手镯露出來了,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用袖子将镯子護住了:“這個你可不能要。”
她這護寶貝似的樣子一下子就李今晏方才的深思散了,頗有些好笑:“我沒想要。”
顧卿卿見他真不是想要的樣子,這才将護着镯子的手放下來,解釋道:“這是之前同我關在一處的一個夫人暫時放在我這,讓我保管的。”
這東西她還打算等出去之後還給那夫人呢。
李今晏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了,也不再提镯子的事,掃了眼屋外的天,道:“天黑了,早點歇息吧。”
雖然天确實是黑了,可也不用這般早就寝吧,再說他們這是被綁票了,他還能睡得着?
顧卿卿提醒道:“李公子,我們現下可是在山匪窩。”
李今晏淡淡道:“我當然知道,只是現下顧小姐又能如何呢?”
确實,這山匪窩裏不說多也有百八十個山匪,就憑她和李今晏還真的只能坐以待斃的份,可顧卿卿有些不服氣呀,“難道我們不讨論讨論怎麽逃出去這事?”
她壓低了聲量:“話說你那法子到底行不行得通,這都兩三天過去了,怎麽這山匪窩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那天他們被綁過來才走了半日的功夫,可這早就過了兩三天了,就算是發現他們被劫持發現的晚,但按照正常情況,也都該找到了,可現今山匪窩一點亂的動靜都沒有,不由的讓她心裏不安。
“說明法子失效了。”
這樣說的時候,李今晏已經重新倒了杯茶。
第 24 章
這樣說的時候,李今晏已經重新倒了杯茶。
他淡定,顧卿卿淡定不了了,“什麽?!”
簌的一下站了起來,“都是群瞎子嗎,那麽貴重的東西都看不見!”
那麽大顆寶貝珠子呀,可心疼死她了,本來還指望着能給她拾掇拾掇重新攢一只簪子呢。這般想完,又想着等回去了定要讓顧知縣好好給那些衙役們掌掌眼,別一個個的眼裏只覺得金子最值錢。
“這倒也不能完全怪他們,昨日裏下了一場雨,想必要找那些小物件也困難。”
知道自己那些寶貝珠子算是沒指望了,顧卿卿有氣無力道:“難道我們真的要坐以待斃?”
“這倒是有一件事還能做。”
顧卿卿起了精神:“什麽事?”
“睡覺的事。”
她跟着他望向了房內唯一的一張床。
竹屋不算小,但是呢,床卻只有一張。
顧卿卿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要不,我去問下二牛還有沒有別的房間?”
李今晏輕笑了聲,對她這話不贊同:“那二牛到底是不是個好人尚無定論,顧小姐就這般放心?”
“那這……”
确實,雖然她覺得那二牛性子良善,但是這是山匪窩裏,又是大半夜的,确實得謹慎些。
想起之前在小黑屋的經歷,顧卿卿還心有餘悸,雖然李今晏這厮性子難琢磨,但是其他的她還是挺放心的。
“而且,若是你問了,怕是也要懷疑你我的身份了。”
“那現下可怎麽辦?”
顧卿卿雙眼灼灼的望着這厮,眼神有些期待,總不能讓她一個姑娘家真睡地板吧。
“你将這幾條長凳拿去拼了。”
李今晏指的正是方桌一圈的四條長凳。
除開他此刻身下這條,桌邊還圍着三條。顧卿卿比量了下長度倒是勉勉強強合适他那身長,雖不太夠,但加把椅子勉強也能湊合湊合過一夜。
于是認命的将三條長凳拼湊好,回身去拿最後一條時,見那人還坐着,便有些氣了,“你倒是把身下這張給我呀。”
她這東忙西忙,忙活了一天,這還厮真将她當丫鬟使上了。
而坐在長凳上,從方才開始就沒動過的李今晏難得無奈的笑了笑,“這張我有用。”
邊說邊将下袍撩開,一把黑兮兮的大鎖扣在他的左腳上,與座下的凳腳相連。
倒吸一口涼氣,她說呢,那些個山匪怎麽這般放心,就留着一個二牛守着,原來是還有一手防備呀。
“你說你這都被鎖住了,那還怎麽睡?”
意思就差直接說,你要不趴着桌子過一晚算了。
被鎖住的李今晏單手支着臉側,瞧着她道:“不然顧小姐以為我需要丫鬟幹什麽。”
風水輪流轉。
“将凳子挪床近點。”
等搬好後,顧卿卿瞧着懶洋洋側在床上的人,一臉驚異:“不是你睡長凳嗎?”
李今晏這會笑得絕對有幾分真心。
那張俊美臉因着主人眉眼染笑,十分惑人,不負他這奪了閩縣衆姑娘芳心的名聲,只是出口的話不大招人喜歡:“顧小姐自己拼的,當然不能便宜給旁人了。”
真是謝謝他了。
大概也意識到她到底是個姑娘家,加了句:“不過床上這條被子你可以拿去。”
顧卿卿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要收回之前認為這厮還不錯的認知,這厮明明就是性格惡劣。
躺在長凳上的顧卿卿背着床上那人罵了幾聲。
這晚,她本來以為自己會睡得不踏實,畢竟重生前她的作息就與常人不同,重生回來很不習慣了一段日子,但奇異的是竟很快便入眠了。
睡前,顧卿卿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李今晏綁住的凳子明明不重,但為什麽就是要讓自己幫他搬呢?
想了很久,她沒想明白,後來就累得睡着了。
等第二日醒來時也沒想起來。
廚娘再次來的時候,顧卿卿想到那還昏迷着的夫人,便委托了她等會中午送飯的時候給她帶點石膏粉來。
“你要膏粉做什麽。”
見他問,顧卿卿立馬正了臉色。
想到自己睡了一晚的長凳,現下腰骨還酸着,于是端着碗一本正經道:“子曰:寝不言食不語。”
“昨晚也不知是誰盡說些胡話。”
顧卿卿目不斜視,大概昨晚碰到狗了吧,耳朵那麽靈。
午後阮娘果真如她說的又來了,只不過今日換了身淺黃色衣裙,手上拿着只簡單的紙鳶。
敞開笑臉道:“公子,我們今日去放風筝吧。”
李今晏這會恢複了他一慣常的溫和,道:“可。”
瞧得旁邊看着的顧卿卿翻了個白眼。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說的便是此人吧。
阮娘說的放紙鳶倒不是說笑,是真的出門,當然只是在竹屋門前。
她放了幾次,但都不太行。
今天沒什麽風,她又心思不全在紙鳶上,确實很難飛起來。
一直站着的顧卿卿瞅着,搖了搖頭。
李今晏卻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含笑道:“怎麽,你想試試?”
顧卿卿趕忙要拒絕,然那邊阮娘卻覺得倆人在竊竊私語,立刻截住了她的話:“你放,就你放。”
說着就将紙鳶一把扔進了她懷裏,站在李今晏旁邊,像是小鳥護食般的盯着她。
李今晏哪是食啊,明明就是條毒尾巴蛇。
她心裏又罵了一通這厮,只覺得他小氣吧啦的,定是昨晚聽見自己說他壞話了,這會在報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