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呢。

顧卿卿上前幾步,捏着手中的紙鳶深呼了口氣,然而,一把将它扔了出去。

“啪嗒”一聲,紙鳶毫無意外的砸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你這丫鬟,這是放風筝,你以為是扔手絹呀,哈哈哈。”

阮娘在一旁捧腹大笑,只覺得顧卿卿比她方才還丢人。

顧卿卿轉目看去,她旁邊的李今晏雖沒出聲,但嘴角的笑還是勾了。

瞧着恹巴巴的紙鳶,顧卿卿又試了幾次,但很遺憾,全都失敗了,旁邊阮娘的笑聲簡直要将她耳朵震暈。

平日裏哪需要她放風筝,都是下人們放好牽她手裏把玩幾圈的。

那邊端坐的李今晏嘆了口氣,終于看不過眼:“你過來。”

嗯?

顧卿卿微愣,但還是走到了他身邊,離着還有一步遠時,突然被他拉了一把,後一瞬,懷裏的紙鳶便出現在他手上。

白皙修長的手捏住,單手舉起,含笑:“現下可以了。”

她握着線頭跑了起來,而後,紙鳶果真飛了起來。

旁邊是阮娘歡呼的聲音:“哇,還是公子厲害。”

說的她好像沒出力似的,遠處放風筝的顧卿卿嘲了嘲。

阮娘見着這方法可行,嚷着要自己飛一次,可李今晏只道是累了,讓顧卿卿給她拿。最後在阮娘的白眼中,好不容易将紙鳶飛上去了,一下子就忘了方才的氣。

一邊跑一邊還問他,“放的好不好。”

看着認真逗孩子似的李今晏,放累的顧卿卿偷偷的回屋子了。

她拿了之前請求廚娘拿回了那包石膏粉,趁着阮娘又在找他說話的時候,想着阮娘恨不得自己消失的時候,偷偷地溜走了。

出院子前好像看到李今晏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邊顧卿卿剛有動作時,李今晏就注意到了,他望着那背影發呆。

阮娘回神,發現李今晏并不在看她,努努嘴正要說什麽,卻發現他的注意力放在空曠曠的門外,有些奇怪:“公子,你看什麽呢?”

李今晏已經回了頭,擡頭望了望遠處:“沒什麽,只是在看出籠的兔子什麽時候回來。”

阮娘皺了皺眉,咬了咬食指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不太懂他說的什麽意思。

這山寨裏,哪來的兔子?

“瑩姑娘要去哪嗎?”

沒走兩步碰見了剛回來的二牛。

被人抓了個現行,顧卿卿老實交代:“我是想回小黑屋一趟,有東西落下了。”

二牛黝黑的額頭上起了褶皺:“若是被其他人碰見了,我怕瑩姑娘……”

這山匪窩裏能有幾個好貨色,二牛雖然憨,但心裏也是清楚的。

見顧卿卿臉上再次露出失望的表情,心底深沉不由自主湧出了一股氣勇氣,讓他的話脫口而出:“我送瑩姑娘你去吧,若是你一個人說不定還進不去呢。”

“真的嗎,謝謝二牛你了。”

顧卿卿是真的感激,這會想到昨日裏自己的小人之心,頓時又有點羞愧。

跟着二牛一路回小黑屋的路上,顧卿卿才第一次看清這座山匪窩的面貌。

像這樣的屋子林林總總有十幾間,間或還有些小石塊堆砌而成的小屋子,不過都離得比較遠略顯粗糙,瞧着像是急急忙忙趕制的。

“二牛,你為什麽要做山匪呢?”

“咳,誰喜歡做山匪呀,這不都是被逼的。”二牛指了指路上向他打招呼的那幾個,“你看那幾個,以前都是咱們都是一個村上的。洪澇一來,哎,如今也就只剩下我們了。”

顧卿卿吃驚:“這怎會?”

一個村戶少說也有幾十戶,這會只剩下這麽七八個人,可想而知那場洪澇之嚴重。

二牛嘆了口氣,笑臉也暗淡了下來:“那洪澇像是一下子就來似的,田裏的莊稼全死了,沒辦法村裏人不得已都逃出了縣。我們村子三十多戶,最後一路上病的病,死的死,最後也只有我們這七八個活着了。”

天災人禍,非人力可為。

說到這裏那二牛更是氣憤,憨厚的臉上都不由露出恨意:“尤其是那些個什勞資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說是赈災,我們去州縣連個湯水都沒喝着,硬生生餓死了多少人了,要不是我命大,說不定也早就死了呢。”

顧卿卿聽他這話,倒是有些理解了為何這群山匪不像其他人那樣懼怕官員了,只是想到那群有些無辜的姑娘們,她還是有些不能理解。

猶豫着開口:“可那些姑娘們……”

二牛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也有些無奈:“我知道我們這樣不好,可我勸不住他們,他們都不聽我的,他們還說這樣我們才能活下去。”

顧卿卿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還好剛巧走到了小黑屋,讓她松了口氣。

屋子打開時,一屋子的目光全都轉在了顧卿卿身上,似是在驚訝她怎麽又回來了。而之前與顧卿卿發生過矛盾的三個,頗有些幸災樂禍看熱鬧的心情,但可能她要讓她們失望了。

“啧啧,出去了又怎麽樣,還不是被人退回來了。”

素衣女子剛嘲諷完,另一個立刻接上。

“是呦,也就她自己把自己當兩把刷子。”

言語裏滿是诋毀,但最後還是那淡色衣裙的女子說得最為狠辣:“我看是她公子睡得不滿意了吧。”

對這話她全沒理會,自顧自的向着桂嬷嬷她們走去,此刻那夫人仍舊在昏迷中。桂嬷嬷對于她重新回來這事本有些希冀,但在見她身後無人時,立刻便失望開來,言語悲戚:“沒大夫嗎,那我們夫人可怎麽辦,我們夫人怎麽辦呦!”

稀稀疏疏的,竟是低泣了起來。

顧卿卿也有些難受,這會見桂嬷嬷哭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于是趕忙背着衆人掏出了包好的石膏粉,耳語道:“抱歉,我沒有找到大夫。”

桂嬷嬷聽她說完仍舊在哭,後頭二牛在催她:“瑩姑娘,你快些出來。”

她立刻半蹲了下去,将石膏粉兀自放進了桂嬷嬷懷裏:“這東西我不保證能救夫人的命,若不是萬不得已的狀況下,不要用。”

桂嬷嬷擡眼看了看她,她眼眶有紅絲,看來昨晚一晚上沒怎麽睡。顧卿卿見她這樣,又瞅了瞅一直昏躺着的夫人,最後嘆了口氣,起身。

離開前她不屑的撇了那三人道:“真不好意思,我又要出去了,哎,還是外頭的日頭舒服呀。”

說完擡腳便走,也不看她們臉色有多難看。

等重新回了住所,發現李今晏還坐在院子裏。

阮娘倒是不見人了。

這一次她人還沒進屋,那眼神就飄過來了。

她本來想進屋的動作立馬換了個方向。

“回來了。”

顧卿卿點了點頭。

李今晏撇了她一眼,回頭繼續望着院子發呆,她有些奇怪:“你看什麽呢?”

第 25 章

李今晏此時坐在院子上,姿态有些閑适,望着周遭的屋子,說不清為什麽,總讓她覺得怪怪的。

他單指點了點下颚,唇角一勾:“沒什麽,只是覺得這山頭挺漂亮的。以後若是見不到了,怪可惜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

顧卿卿覺得他這話裏頭的意思有點不對,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什麽。

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果真見他只是看着遠處的風景,那廂他說完後又似是自言自語:“就是這屋子有些不好。”

顧卿卿瞧了瞧這屋子,雖然是有些簡略,但在這山寨上也不稀奇:“這屋子又怎麽了?”

“太幹了。”

她對他這話更奇怪了:“都是木頭做的,當然幹了。”

李今晏複又一笑,笑得她莫名其妙:“幹得好,幹得妙呀。”

她聽得稀裏糊塗時,他已經站起了身。

踢了踢凳子,倪了顧卿卿一眼:“好了,既然回來了,那就将凳子搬進去吧。”

“???”

所以李今晏一直坐在這裏的原因,是等着她回來,給他搬凳子?

雖然感覺怪怪的,但是顧卿卿愣愣的哦了聲,就去擡凳子了。

擡進屋子裏,她抹了把汗,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晚睡前想的事,脫開而出:“為什麽你不自己搬凳子呢?”

那廂氣定神閑喝茶的人,不緊不慢道:“這不是,有你嘛。”

顧卿卿覺得手有點癢。

本以為今日也就這樣過去了,卻不想臨近天黑時,有人造訪了竹屋。

來的是個大高個,見着李今晏便道:“李公子,我們老大有請。”

來了山寨這麽多天,這終于是要見山匪頭子了呀。

後者說完後上前幾步,用鑰匙将李今晏腳上那條鎖鏈給解開了,而後做了個請的動作。

李今晏活動了下手骨,撇了撇外頭的二牛,對着避開他眼神的顧卿卿道:“你也跟我一道去。”

拿着盆想溜出門的顧卿卿恹恹的道了聲是。

等他們被人帶到另外一處屋子時,發現裏頭正争吵的厲害。

這些聲音在他們進去後都停息了下來。

在衆人裏,顧卿卿看見了之前抓他們的那絡腮胡男子。

他在他們進來時便沖着衆人喊道:“你們怕個什勞資,看看,看看,那縣老爺的兒子都在我們手上呢,我們還怕會他搜山。”

“老三你坐下。”

說話的是正上方一個瘦弱的男子,年約三四十。那男子蓄着一把山羊胡,身上還穿了件讀書人才穿的儒衫,讓人頗覺怪異,這大概是最不像山匪的山匪了。

山羊胡男一下子就将目光落在了李今晏身上,畢竟對于他們來說,顧卿卿只是一個丫鬟而已,無足輕重。

“李公子在我們山寨待了段日子,可覺得我們這裏如何?”

這話是山羊胡問的。

李今晏瞅了瞅他們,倒真不像是個被綁的:“依山傍水,青石環繞,是個不錯的地界。”

山羊胡大概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登時便被一咽,冷哼道:“李公子看來對我們山寨很有好感呀,那不若一直留着吧。”

李今晏又笑了笑,“寨內好是好,就是天有些幹,風也有點大。”

山羊胡哼了聲:“那公子可要保重身體了,別被這風吹壞了嬌貴身子,畢竟咱們這山寨溝溝裏,可醫不好。”

聽他這話,李今晏反倒行了個揖:“多謝關心。”

旁邊的絡腮胡子男看不下去了。

“大哥,這小白臉腦子瓦精瓦精的,你可千萬別被他繞進去,咱們還是快點辦完正事然後給他關回去吧。”

山羊胡子男摸了摸胡子,警告了絡腮胡男一眼,“公子不想回去嗎?”

回去是當然想回去的,顧卿卿雖然站在後邊,但是話卻是聽得一清二楚。難道是顧知縣搜山了,這些山匪終于扛不住了?

不同于她的欣喜,李今晏的情緒沒有半分波動,雖然語氣溫和:“阮當家的真要放我們回去?”

“自然,”山羊胡同樣笑了笑,還摸了一把胡子,“只不過需要公子幫些小忙而已。”

屏息聽着山羊胡說完,顧卿卿才了解到這山羊胡為何這樣說。

這山匪窩建在山多又陡的地方,原本衙門裏衙役要找他們,那是怎麽都得花上個把月,而等個把月後官役們找到他們,他們也早就不知道逃哪裏去了。

卻不成想,這夥衙役裏竟然有另一夥士兵在搜山,這夥士兵身高體壯,人數衆多,怕是再過幾天就能把他們找到了,這下子才讓他們慌了神。

當然這只是顧卿卿從他只字片語中猜出來的。

而這山羊胡子想出的法子,就是讓李今晏作為人質,威脅顧知縣停止搜山。

此次,是為了讓李今晏先寫封信。

這信的內容不用想都知道是威脅顧知縣的話了,只是——

顧卿卿走進他身邊,趁着衆人在讨論信的內容,低聲道:“你真要寫?”

李今晏挑眉:“不然呢。”

“可這一交到我爹手上不是就露餡了,”顧卿卿壓低自己的音量,“到時候不就被拆穿了。”

“放心。”

他說這話時摸了摸食指,瞧着那些人,眼底有殺氣閃過。

話音剛落,那邊山羊胡已經把信的內容商讨好了。

李今晏擱下筆後,淡淡道:“現下可好了?”

山羊胡對于他這識實務的态度非常滿意,掃了幾眼信後,點頭滿意。

“只是,阮當家到時可會說話算話?”

山羊胡聽此,盯着他瞧了一會,半晌笑開:“我自然說到做到。”

而後便讓接他們來的大高個重新送他們回去,出門後,顧卿卿注意到李今晏的臉色并沒有歡喜之色。

屋內衆人見倆人離開,絡腮胡先忍不住了,對着山羊胡道:“大哥,你就這麽便宜小白臉了?因着那些做官的,咱們以前可沒少受欺負!”

“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誰知道那縣官哪找來那麽多的官兵的。”山羊胡又摸了兩把胡子,皺眉不解。

“況且,我方才只說是,我說到做到,但是以三弟你這性格怕是不能善了吧。”

絡腮胡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立刻便哈哈大笑:“還是大哥厲害!”

這邊出了門後,顧卿卿趕緊上前兩步,以這大高個看不見的角落唇語道:“你說他們真會放了我們?”

李今晏搖了搖頭,顧卿卿頓時急了:“那你答應的那麽快做什麽?”

他笑了笑,同樣以唇語回道:“我這是給他們點甜頭,讓他們放松警惕。”

顧卿卿迷惑了。

他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的意味。

她還想再問些話,然剛走了幾步,碰上了一群人正圍着篝火,一人手上拎着盞燈。

那火勢盛大,看來是剛開始的樣子。

閩縣每年也會辦這種燈會,聲勢當然比這浩大多了,可惜她今年是看不着了。

山匪們辦的中元熱鬧倒是也熱鬧,只不過多了些酒色之氣。

那篝火邊上好幾個山匪摟着女子,從中顧卿卿甚至又看到了上次被光頭帶走的淡色衣裙女子,此刻她被光頭攬在懷裏。

女子沒有注意到顧卿卿,這會子她正放.蕩的側着臉依偎在光頭脖頸上,一手搭在人胸口上,嘴中含酒,雙眼含媚,似是在用嘴遞酒。

顧卿卿見到她也很驚訝,更驚訝的是她有別于平日裏的做派。

這會子是更是不喜了,扭頭就想走。

但身旁人沒動。

李今晏難得的出了神。

那邊篝火衆人裏有人已經發現了他們,正是阮娘:“公子你怎麽在這呀,我還說要去請你呢。”

阮娘睜着一雙大圓溜的眼睛,手中提着一只燈籠,臉頰紅撲撲的。

見他望着自己手裏的燈籠,扭捏着擡手:“公子喜歡嗎。”

李今晏這會已經回神,望了望燈籠,蹙眉:“不必了,我們先回院子了。”

淡漠的轉開眼,一撩衣袍,先走了。

阮娘臉上的笑立刻頓了下來,擡起的手還僵硬的伸着,眼眶裏似有晶瑩的珠子在滾動。

顧卿卿對阮娘倒沒什麽反感,只覺得她小孩子氣頗重,嘆了口氣,擡腳想跟上那人步子,卻被人拉了袖子。

阮娘将那只燈籠遞到了她的手上,有些不情願:“你能替我将這燈籠送給你家公子嗎?”

她不情願,顧卿卿還覺得自己更為難呢,這厮方才明擺着是不收了:“阮姑娘親自送給我們公子豈不是更顯誠意。”

阮娘咬了咬下唇,難得的央求:“你不用親手交給他,你将這燈挂在你家公子床頭上便好。我阿娘說,這日若是将燈送給心上人,來日必定心有所成。”

她越說越低,似是有些羞怯:“這是我親手做的。”

顧卿卿其實不想幹這麽吃力不讨好的活,但嘆了口氣,“好吧。”

反正又不是真要那人收,只是挂着罷了。

阮娘這才轉悲為喜,“我以往雖嫉妒你,但是我不得不說你人還是挺好的。”

嫉妒她?

顧卿卿有些不解,但阮娘說完後就已經轉身走了。

于是最後她提着燈籠進了院子。

進竹屋時,碰上了在院子裏的二牛,他手裏跟阮娘一樣提着盞燈。

李今晏掃了他一眼便進屋了,大高個跟着進去将鏈子重新鎖起來。

第 26 章

“在我們村子裏,每年夏元日送別人燈都是護平安的意思。”二牛不好意思說燈是寄相思的意思,于是換了個說法。

見她接過,二牛紅到脖子。

不過二牛本來長得就黑,加之現在是晚上,所以顧卿卿沒有看出來。

只在二牛離開的時候,她瞧了瞧燈籠,央着他拿了些東西。二牛雖然困惑她要的東西,但紅着臉點頭應下了。

顧卿卿走進來的時候,屋內很安靜,大高個給人鎖好已經重新離開了。

李今晏自回來後就沒說過話,一個人坐在桌子上下棋,氣氛比以往沉悶很多。

等看見她進來,撇了撇她手中的兩個燈:“顧小姐豔福不淺。”

她最近對他這陰陽怪氣的說話方式習慣了,也沒理會他。瞧了瞧床榻,自顧自的将阮娘送的那只挂了上去,見他蹙眉,便解釋:“這是阮娘的。”

李今晏将手中的棋子一扔,立刻冷了臉:“誰讓你拿回來的!”

伸手便要去扔。

顧卿卿淡定自若道:“阮娘送我的,怎麽我不能拿。”

李今晏難得被嗆了句,伸出的手只得尴尬的放回去,樂得顧卿卿笑了。

她搖了搖兩只燈籠,得意道:“怎麽樣,羨慕嗎?”

李今晏已經重新坐回去,只眼角掃了她一眼,表示她這行為十分幼稚。

那邊二牛這時來敲門了。

顧卿卿歡歡喜喜的去開門,與他言語幾句好,回頭只見李今晏的面色冷的厲害。

但她面不改色的走了過去,“嘩啦”一聲,當着那人的冷臉将手頭上的東西放了下去,然後坐在看他對面。

一桌子棋盤被竹子、紙張還有黏糊類的東西鋪滿,登時便讓李今晏蹙了眉:“這都是些什麽破玩意?”

顧卿卿松了松嗓子,拿起了其中一根細長的竹子道,沖他道:“這是劈好的竹子。”

李今晏抽了抽嘴角,“我當然知道,我問的是你拿這些做什麽?”

她捏着那根細長的竹子指着其他的東西,晃了晃:“做什麽,做燈籠咯。”

“顧小姐可真有閑情逸致,方才還擔心呢,這會還有閑心做這些玩意。”他想到方才二牛送他的燈籠,冷着面皮輕嗤了一聲,“難不成,還想回個禮。”

“不不不,”顧卿卿搖了搖頭,“有一點你說錯了。”

他挑了挑眉。

顧卿卿将這些東西往他面前推了推,“這是送你的。”

他臉色暖了暖,但語氣還是不善:“我?”

顧卿卿點了點頭,“是的,只不過需要你動手罷。”

李今晏覺得自己頭又疼起來了:“既是送人的東西,我為什麽自己動人。”

顧卿卿之前就注意到他似乎對那燈籠有興趣,只是因着是阮娘送的所有不肯收。現在這時辰離入寝時間又早,閑着也是無聊,“你不是喜歡的緊嗎?”

“誰說我喜歡了。”

顧卿卿白了他一眼:“方才我看你盯着阮娘手上的燈籠可盯了大半天了,怎麽就不是喜歡了。”

李今晏收了臉色,細長的食指撥了撥那竹條:“誰說喜歡就要做了。”

顧卿卿這會反應快:“我說的。”

李今晏當然不會因為她這幾句話就動手了,撇了眼她,自顧自撥開這些東西,拿起棋子對弈去了,“既是送人的東西,顧小姐還是自己動手用些心吧。”

“哎——你這,”然對面的人并沒有理她,氣得顧卿卿差點将手中的細竹扔過去。

但過了就消了氣,沖着他冷哼一聲:“我動手就動手,不過可不是送你了。”

李今晏側頭看了氣呼呼的她一眼,薄唇一彎,沒說話。

她先挑了兩根細長的竹子,然後用藤蔓固定住,但聽二牛說的容易,做起來就不太順手。她又是個手廢的,白日裏放個紙鳶都放半天,這會是更加不行了。

一會就瞎嚷嚷的叫,叫得本想安心下棋的李今晏轉頭便想讓她安靜點。但顧卿卿見他轉過頭來,可不願錯過,立刻便拿着燈籠湊上去了,“我這怎麽瞧着不大對呢?”

李今晏瞧着那三四根被綁得歪歪扭扭的竹子,話脫口而出:“你綁錯了,這根應該是左邊的。”

等意識到的立馬想閉嘴,然那邊顧卿卿又舔着臉問了:“哦哦,那這根呢?”

“這根放右邊。”

“咦,這怎麽瞧着放得不對呀?”

“……讓你做燈籠,不是讓你做風筝……”

“可我就是按着燈籠的樣式做的呀?”

“……誰家的燈籠有翅膀。”

“額……我錯了。”

等天色濃郁到發黑,整只燈籠出來的時候,顧卿卿不由的感慨:“啧啧,本小姐的手藝就是不一樣。你瞧做的,就是好看。”

下棋只下到一半,做燈籠倒是做了半天的某人嗤笑了聲:“那是,翻個蓋就是棺材板了。”

顧卿卿扭頭哼了聲:“你怎麽就不能說些好聽的話。”

她說完,李今晏沒回話,她也沒理,自顧自的欣賞起自己的燈籠來。

所以沒注意到那人瞅着她過于複雜的眼神。

李今晏摸了摸袖子裏的藥粉,瞅了瞅桌上的茶杯,猶豫了很久。

“顧卿卿,你為什麽要救我。”

這是他第二次問,問的比第一次認真。

他望着她那雙黛眼裏,似是想看出些什麽。

這一次顧卿卿只愣了一會:“這倒沒什麽為什麽,只是想救,怎麽了?”

見她望向自己,他搖了搖頭,淡淡道:“沒什麽。”

轉頭望着窗外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夜色,聲音仿似有些虛幻:“你救我一次,我還你一次吧。”

他說的輕,顧卿卿有些沒聽清,這會正将手中把玩的燈柄塞進他手裏讓他作畫。

他向下望去,手中的燈柄有些微涼,燈籠裏的燭火燒得旺盛。

燭光下,他側臉被打得有些緋紅,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慢吞吞的将掌心的藥收了回去。

笑了笑,笑裏有點苦。

因着自己做成了一盞燈籠,所以此刻顧卿卿心情不錯,見他望着燈籠發愣的樣子,有些好笑:

“是太好看把你看傻了嗎。”

她這是調侃,卻不想平日裏精明的很的人,這會竟會接她的話:“是啊,很漂亮。”

顧卿卿想笑話他的話都頓住了。

只見李今晏凝望着燈火,摩挲燈柄的動作裏,有着莫可名狀的眷戀。

以及,一絲絲的複雜。

也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吼聲劃破天空,方才的嬉笑蕩然無存。

“着火了!着火了!”

讓原本平靜的夜晚,瞬時變得亂糟糟了起來,各處都是哭喊聲。

顧卿卿被這聲吓了一跳,顧不得去猜測他怎麽回事,立馬起身出門。

只見遠處冒起濃濃烈火,随着時間流逝,也不見有消散的征兆。

顧卿卿的心直狂跳,有些說不清的不安。

她瞧着那火離小黑屋有些遠,但還是有些擔心那夫人,若是可以的話,她打算明天再去瞧瞧。

院子裏的二牛也被這些聲音弄懵了。

而随着時間遠去,卻不見火有熄滅的趨勢。

屋裏頭的李今晏瞧着這滾滾濃煙,似是自言自語道:“這火真大,也不知道會不會将整個寨子給燒完了。”

他一說完,左瞧右瞧的二牛便再忍不住了,瞧了瞧房裏依舊被鎖得好好的李今晏,對着顧卿卿道:“瑩姑娘,我過去瞧瞧怎麽回事。”

等二牛離開,顧卿卿回頭去看他,卻見他的臉色十分平靜,平靜到過于古怪。

她慢吞吞道:“山寨起火了。”

“我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什麽知道着火了,還是知道為什麽着火了?

顧卿卿心狂跳了起來,随着遠處的喊叫,讓她更加不安。又看着現今他看着她的眼神,咽了咽口水,問道:“怎麽了嗎?”

這段過程也許持續很久,也許只是一會。

但最後李今晏搖了搖頭,将視線轉開。

他站了起來,動了動腳,腳腕上的鏈子立馬發出“哐哐”的聲響。只聽他道:“你去将我枕下的東西拿來。”

顧卿卿雖然困惑,但還是照做了。

上前走到床邊,伸手往枕下一摸,是之前廚娘給的包裹。

她捧着這個很是疑惑:“這?”

修長白皙的手慢條斯理的将布條掀開,只見裏頭是把巴掌長,一指寬的菜刀。

他摸了摸手柄,幽幽道:“砍了吧。”

锃亮锃亮的,倒是把切菜的好家夥,拿着這家夥的顧卿卿心情複雜。

他這是早就謀劃好要逃了吧,但這幾日竟沒透露半點,看來還是對她不夠信任。

顧卿卿當然知道這厮不是說砍腳的,只是這砍鏈子的話也不太夠吧?

鎖在他左腳上的鎖頭是足鐵的,粗細也有拇指粗,這菜刀放上去就跟鬧着玩似的。

說着為了向他證實這方法不可行,顧卿卿在那鎖鏈上下比劃了兩下,只聽“刺啦”幾聲,是金屬相接時發出的尖銳聲。

鎖鏈無絲毫損壞,倒是菜刀鋒面被磨了兩個鈍口。

“你看,我說了不行吧。”

畢竟是逃跑,顧卿卿此刻也有些緊張,立刻舉着那菜刀缺口就往他面前湊,擠眉弄眼的像是在嘲諷他這想法簡直是在說笑話。

李今晏倒是沒怎麽不好意思,卻也沒怎麽看她。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咬牙道:“誰讓你砍鎖了,我讓你砍的是桌角。”

啊?!

他怎麽也不早說,倒顯得自己不怎麽聰明似的。

等鋸完桌角,外頭的火光似乎暗了一些。

“現下我們怎麽出山?前頭可不大能出去的樣子,都有山匪守着。”

提着鎖鏈的李今晏望着院子外頭的火光,幽幽道:“後山防守比較少,我們從那走。”

顧卿卿出院子時又望了遠處一眼,李今晏知道她在想什麽:“你若是想她們活着,還不如回府去搬救兵。”

她知道他說的沒錯,憑他們倆人确實救不了這麽多人。

第 27 章

若是知道李今晏是這個法子的話,顧卿卿可能會仔細考慮下,到底要不要跟他出來了。因為後山的路不是別的,是跳崖。

倒不是鐵定死,而是九死一生的那種。

懸崖下有條河,那河水流得急,下一瞬就能将人吞噬。

從竹屋出來後,他們一路上循着隐蔽的路線,果真沒怎麽碰見人。看來那夥山匪醉的醉死,餘下的也都救火去了,這讓他們逃出山寨的時候容易了許多。

只是還沒等顧卿卿興奮多久,攔在兩人面前的那道懸崖就讓她的激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說呢,怎麽後山這麽容易出來,原來不是山匪們大意,是他們太自信,畢竟也不會有人想從這條路走。

這哪是逃命,這簡直就是送命呀!

顧卿卿頓時開始産生自我懷疑,自己這些日子對這厮的莫名信任可能真是中邪了,怎麽會覺得這厮真能救她出去。

懷疑這法子的顧卿卿簡直想用之前那把菜刀好好敲敲這人的腦袋,這到底是什麽個破逃法,還有逃之前就不能跟她商量商量嗎,兩個腦袋總比一個腦袋的法子多吧。

但李今晏可不這麽想,反而向着懸崖邊走近了兩步,望了望下頭,輕呵了聲:“我說呢,這後山怎麽防守這般少,原來這山寨是依山而建,算他們有些遠見。”

說完轉頭對着顧卿卿挑了挑眉,道:“跳吧。”

還以為他這是問她喝不喝水呢。

顧卿卿想當然的就搖頭,邊還往後退了兩步。

這厮在前世颠覆了大梁朝政,她不能肯定他會不會死,但是自己這個在前世早死的,她心中瑟瑟,她還不想這世死得比前世早啊!

“這個……我想說我不會水,我們還是再好好商量商量,再選條路走吧”

然李今晏卻無奈的笑了笑,眼睛盯着她的身後:“來不及了。”

她扭頭,看見了遠處那越來越近的火把,想來是山寨裏追他們的人。

顧卿卿心裏更慌了,這前是死路,後是比死好不了多少的寨子,沒一個好走的呀:“……我們要不跟他們說說,我們其實是迷路了,你說他們會信——”

顧卿卿這話戛然而止,因為李今晏沒有給她說完的機會。

他嘴角的弧度微翹,一把拉住了往後縮的顧卿卿,撫着她的背旋身跳下了懸崖。

“沒事,我會。”

他的眼底是比夜色更深邃的顏色。

雙腳脫離懸崖時,顧卿卿瞪着下方那張離她非常近的臉,卻沒有了以往欣賞的心情,只覺得此刻他笑得跟個冤魂索命似的。

她只能緊緊地抱住那人的身子,以帶給自己足夠的安全感。

失重感來臨之際,她腦中同時飄過了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想法,她想:要是他倆死了,不會被人認成殉情吧???

不要吧……

“嘭”一聲,水面濺起巨大的水花。

而後消失,湍急的河水繼續流着,倆人的身影也消失在懸崖上。

***

顧卿卿醒來的時候發現耳邊有些吵鬧,等張開眼時發現自己眼前黑得厲害,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層紗霧,怎麽也看不清楚,不過在她努力了良久後,終于能看清一些東西了。

她發現自己正處在一處背陰的巷角,而随着轉過巷角,那些吵鬧聲也越來越大。之後她看到一群半大的孩子,約莫有七八個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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