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連續三天的會議終于在周六晚上徹底結束了。

李處長知道大家工作辛苦，便準備犒勞犒勞幾個同事，請大家吃一頓大餐。

沈文傑這幾天看起來心情都不算太好，總帶着些許郁郁寡歡的情緒，還老是看手機而沉默不語，李處長年齡奔四，作為過來人是心知肚明，猜他是感情上遇到了困難。

李處長瞧着他那張眉目不算舒展的俊臉問道：“小沈啊，晚上想吃什麽？法國料理？日本料理？”

“……李處，我就不去了。”沈文傑搖搖頭。

“為什麽？”李處問。

沈文傑頓了一下，想了個由頭：“腸胃不太舒服，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哦那就算了……”李處一歪頭，轉身對着大夥說，“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兒大家就我好好休息，想去哪玩兒都行。”

同事幾人都很開心，畢竟誰不喜歡借着公/款出去玩？

沈文傑依然悶悶不樂，對于李處的話也沒什麽反應。

李處轉頭和他說：“你要不舒服，明天先回去也無妨。”

沈文傑眼睛亮了一下，沉默的點了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次日早晨，昨晚上出去吃了法國料理的衆人都睡了個懶覺，沈文傑卻醒的很早。

昨晚上高凡又給他發了信息，問他要不要去，他猶豫了半天，沒回。

他就想看看高凡什麽時候會跟自己坦白。

沈文傑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麽這麽幼稚，但心裏就是嘔着一股氣，這股邪氣擾得他一晚上沒睡安穩，連夢裏都是高凡貼在自己身邊，甜膩膩的用他那男聲說想一起看電影。

沈文傑醒來後在酒店的健身房發洩似的跑了一個小時的跑步機，沖了澡又出去亂逛，在路邊的小店看見有個小鱷魚的玩偶，沒過腦子的就買了下來。

身體的反應快過了腦子，他笑了自己一下，把之前的機票退掉，定了下午三點的飛機。

他帶的箱子小，裝上衣服資料就已經滿了，玩偶壓不進去，他只能拎在手裏，結果酒店前臺退房的時候，被其他玩回來的同事問了半天，他煩了便說：“我女朋友喜歡鱷魚玩偶。”

幾個同事甚是驚訝的看他，說要看他女朋友的照片，就連李處長都湊過來關心他的感情問題。

沈文傑無奈，便從手機裏照了一張上次外出偷拍高凡半照片。

那是聚精會神的高凡再抓娃娃機時他拍下來的側臉，好看的不得了。

幾個同事圍了過來，看到照片便“喲喲喲”的調侃了一會兒。

飛機五點落了地，他也終于是回了B市。

沈文傑在機場與幾個人道了別，自己坐着快軌往家去。

他平時不太愛回自己家，一是因為學校離實習單位近，二是他家就住在城東的鬧市區，常常淩晨外邊還是燈紅酒綠的，他嫌煩。

不過出差回來一般他都會回家放行李，這天也不例外。

出了地鐵口，走在天橋上，遠遠地他就看見橋下兩人并排走着。

其中一個人他敢确定那就是高凡。

高凡穿了粉嫩的連衣裙，可能是為了遷就身邊不怎麽高的男生而穿了一雙沒有跟的平底鞋。

沈文傑視力很好，他伫立在橋上，看到兩人貼得很近，那個男生說了句什麽，高凡就會笑着點點頭，然後回了句什麽。

他看見有個拿着小汽車玩具的小男孩逆着兩人跑了過來，撞到了高凡的身上，那個男生趕忙攔過高凡的細腰，讓人靠在自己的胸前。

高凡轉頭對他笑了笑。

這男的誰？

高凡好像跟他關系還不錯？倒是長得挺相配。

他憤憤的想着。

沈文傑皺着眉握緊了拳頭，心裏卻是升起了另一股邪氣，叫他趕緊把人抓回來。他晃晃頭，壓抑住現在沖下去把高凡拉到自己懷裏的沖動，極力的勸自己要冷靜。

他看着高凡臉上的笑容，感覺心裏跟有個小人正拿着針紮自己似的，越看越疼。

今天的天氣是難得的好，萬裏無雲，還能瞧見幾顆星星在天上挂着，天橋上有兩對小情侶，一對兒正并排站着眺望遠方，偶爾說話撩撥對方，而另一對正在吵架，女孩正在指着另一對情侶對着自己男朋友說：“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別說陪我了，都不回我信息，哪次見你你不是繃着個臉，你以為你是什麽霸道總裁麽！”

沈文傑被那姑娘的話吸引了注意力，轉頭看了那人一眼，随即又把目光追着高凡跑。

是呢，最近自己對高凡也總是繃着個臉，把人弄得失落傷心。

他自動把高凡帶入了那名女生的角色中去。

他牽着嘴角笑了一下，卻在看見那個男生将胳膊搭上高凡肩膀的一瞬間僵住了。

高凡似乎沒有反抗，任由男生摟着他。

媽的，不行，我就是喜歡高凡了，攬着他的應該是我。沈文傑咬着後牙槽這麽告訴自己。

沈文傑突然就想明白了，什麽女裝不女裝，騙人不騙人的，高凡依然是那個高凡，那個讓他心悅的高凡。

這是他怎麽也不能否認的。

既然高凡現在不願意告訴他，那他就要更努力的接近高凡、對他好，讓高凡喜歡上自己，讓對方願意告訴自己他的秘密，讓他離不開自己。

他想着。

高凡這幾日心裏很煩躁，說實在的他知道自己是因為沈文傑對自己的态度有所改變而心神不寧。

他隐約知道了自己的心情，但一直沒有下結論。

那日趙霖約他看電影，他推脫了好幾次，不好意思再拒絕，再加上他确實想找個人說說話，李明他們是沒戲了，倒是身為gay的趙霖能和他聊上幾句，沒想到趙霖機靈，一語道破了他心中的秘密。

趙霖喝了口熱巧，整個人正甜在心頭，突然聽到高凡禿嚕禿嚕的把自己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怔了一下，然後身子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回說：“你不就是喜歡上對方了麽？”

雖然是疑問句，但意思卻是肯定的。

這回換作高凡愣了一下，随即擰着眉毛低着頭。

“別告訴我，你沒喜歡過誰？”趙霖把身子向前傾斜，雙肘撐在桌子上，雙手托着下巴，一臉的八卦。

“……呃，初中喜歡過奧黛麗赫本算不算？”高凡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真沒對誰上心過，要說可能也就是初中時期癡迷奧黛麗赫本，把她的作品來來回回看了無數回，還像個小傻子似的學裏邊赫本的動作。

趙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一轉眼珠子又說：“不太一樣，不過也算是喜歡對方吧。你看你喜歡明星的時候是不是總想着對方？”

“恩，那時候總想早點兒回家好看電影。”

“那你是不是也總想着你說的那個‘他’？”

高凡一想，倒也沒什麽不對，點了點頭回說：“是總想起來。”

“你看那不就對了麽？”

“可那不就跟喜歡明星一樣了麽？”高凡疑問。

“不一樣，不一樣，”趙霖又喝了口熱巧，“你喜歡奧黛麗赫本時候腦子裏想都是什麽？”

“她長得真好看，她的電影真好看。”高凡如實回答。

“那你想‘他’的時候呢？”

高凡回憶了一下。

為什麽不回我信息？為什麽見了面也對我這麽冷淡？

好想沈文傑啊，好想見見他啊。

他似乎有些懂了，小說裏描寫的戀愛無非是這樣的，所以他是喜歡沈文傑的。

趙霖沒聽到回答，但看着高凡臉上的表情起了微微的變化，知道對方心裏有了數，悠悠的繼續喝自己的熱巧。

“……那個，gay是怎麽談戀愛的？”高凡雖然想明白了，但他連普通戀愛都沒談過，別說讓他和同□□往。

“咳咳——”趙霖對着高凡使眼色，讓他別這麽大聲說話，“你不是gay麽？”

高凡搖搖頭說：“一直都不是，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啊，可能……不過誤會了也沒什麽，你現在是了。”他說。

“所以要怎麽談戀愛？”

“該怎麽談怎麽談啊，跟普通情侶一樣，吃飯，約會，接吻，做/愛。”

高凡聽到“做/愛”兩個字立馬感覺到耳朵燙的厲害，他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回了個“哦”。

趙霖笑吟吟的看着他，然後說：“性別從來不是問題，問題只是在于你我的心思，你要是想清楚了，一切都不是個事兒。”

高凡點點頭，決定回頭上網好好研究一下兩個男人怎麽……相處。

“既然我解決了你的問題，那今天的電影票錢是不是應該你來出啊？”趙霖一挑眉。

周一，沈文傑照常一早就來了辦公室，他雖然想清楚了，但态度還是如同上星期一樣，對男裝、女裝的高凡都不聞不問。

畢竟前兩天他對人不好，再次突然改變态度實在是有點兒奇怪。

下午四點的時候，部長把孫穎和高凡叫了進去，一去就是一個小時。

臨下班的時候，兩個人灰頭土臉的出來了，一看就是被部長就着罵了個狗血噴頭。

高凡顯然有些心不在焉，邊上一摞被打了回來的文件安靜的躺着，他卻遲遲都沒有翻開的打算。

沈文傑看見高凡把手機掏了出來，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戳戳點點，然後突然扣在桌子上，拿了一張文件擺在桌子上，可精神還是不集中，不大會兒眼睛就有瞟到了手機上。

孫穎湊在他身邊，似乎在叫他趕緊幹活。

高凡忙說好，擡頭的一瞬間看到了沈文傑在看自己，慌忙又低下了頭。

不一會兒沈文傑收到了微信，是高凡發過來的：學長，今天我犯錯誤了，你能幫我疏導疏導心情麽？

沈文傑看了信息嘆了口氣，沒給他回複。

高凡與他在工作上的交流全憑借□□，既然用微信給他發信息，那就是用另一個身份在親近他，他放下了已經拿在手裏的公文包，把本來打算明天一早再拿給部長的文件送了去，出來的時候正好路過高凡和孫穎的辦公位。

“被部長罵了？”他裝作不經意的問。

高凡沒吱聲，孫穎倒是快速的點了點頭，說：“是啊，資料整理的有問題。”

“我幫你們吧。”

孫穎返工的內容少，沈文傑便自覺地拿過高凡桌上部分文稿，拉開對面已經空了的椅子坐下來幹活。

高凡這些天腦子裏都是沈文傑對他不聞不問的、冷淡的不行的樣子，這會兒人坐在自己身邊，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看了。

“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突然高凡的手機響了起來。

沈文傑等他打完了電話便問他：“《花非花》的主題曲？你喜歡看這類的電影？”

高凡擡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沈文傑說：“也不是，就是偶爾看看。”

“嗯……”沈文傑不明所以的拉長了聲音，他記得上上周兩人出去的時候高凡的鈴聲還是歡快的兒歌。

沒過幾分鐘沈文傑的電話也響了，他去了門口拿外賣，把貼着“免洋蔥”的那盒牛肉飯放在了高凡的面前，然後裝作不經意的從袋子裏拿出了個小鱷魚挂件，他說：“啊，店家居然還送了個玩具。”

高凡和孫穎也都好奇的看過來，沈文傑看了一下突然眼睛就亮了的高凡，拿着玩具掂量了一下說：“不過也沒什麽用，你們要麽？”

孫穎當然也想要，只是還沒等她說話，高凡就站了起來，笑呵呵的說：“給我吧！”

沈文傑看了好幾天高凡的愁眉苦臉，雖然原因出在自己身上，但終歸心裏也不怎麽好受，剛才訂餐的時候一門心思的想緩和兩人的關系，讨高凡開心，特意加了些錢讓送餐小哥在樓下的玩具店買了個小挂件。

看見他的笑容，沈文傑不自覺的伸手揉了一把高凡的腦袋，盤算着在回去的路上給高凡回信息，答應周日一起去看電影。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天太忙了，一直沒來得及寫orz

今天趕緊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