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夢醒

雖然小殷臨淵不喜歡江淮然,但江淮然還是成為了小殷臨淵的新先生。

小殷臨淵無疑是很聰明的,但他總是裝作聽不懂江淮然的話,在江淮然的課堂上搗鬼。

有時候赤刃魔君看着都替江淮然生氣,但江淮然始終沒有發過一次火,對小殷臨淵非常溫和。

他始終如一的友好以待終于感化了小殷臨淵,小殷臨淵偶爾會對他露出笑臉了。

這一天,江淮然給小殷臨淵講起了關于魔孽的課。

“魔孽秉天地濁氣而生,性兇殘,喜食人,無法教化,見者人人得而誅之。魔孽種類極多,有的擅長腐化侵蝕的物性攻擊,有的擅長潛伏在修士的神魂中。後者中最強大的一種便是天魔。天魔善于迷惑人心和制造幻覺,喜歡吞噬所遇見的修士的魂魄,因為修士的魂魄對天魔助益極大……”

江淮然瞥了眼偷偷在桌子下用草葉編織小螳螂的小殷臨淵,問道:“小殷公子,聽進去了嗎?”

小殷臨淵急忙收起草編小螳螂,裝出正經聽課的樣子,他道:“聽進去了!魔孽食人,人人得而誅之!魔孽中的天魔手段詭異,令人防不勝防!”

江淮然無言。他想,要是你真聽進去,那你的夢境此時應當結束,一夢華胥也該被破除了。而不是像現在,夢境依然那麽穩定,既沒有變得模糊,也沒有破碎預兆。

江淮然無可奈何,只得繼續給小殷臨淵講起了魔孽知識。但江淮然心知,天魔離戈對他逼得越來越緊,留給自己喚醒殷臨淵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盡快行事。

畢竟,這個天魔不忍傷害擁有與雪煞尊相似氣息的殷臨淵,但對江淮然可是絲毫沒有留手,處處都想置他于死地。

江淮然在殷臨淵的夢境中待了十餘日,期間遇到了數十次想要他性命的突發事件。

不是自己房中的茶水有毒,便是自己房中不知何時藏了一只不可能在這種地理環境下出現的劇毒毒蟲。

再不讓殷臨淵醒來,江淮然就要被離戈主導的突發事件給弄死了!而且若是死在一夢華胥中,江淮然在外的本體也會一道死去。這如何能讓江淮然不急?

江淮然憂心忡忡,小殷臨淵卻優哉游哉。在講完課後,小殷臨淵還讓邊上的侍女給他端來小孩喝的牛乳。

他喝得很開心,唇上一圈白白的奶漬。可他嘴上卻抱怨道:“綠衣姐姐,你在牛乳裏放的糖放少了。”

江淮然:“......”

江淮然決定快刀斬亂麻。他伸手拿走小殷臨淵手中的小碗,無奈道:“殷臨淵,別裝小孩了。”

小殷臨淵無辜地看着他,道:“先生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小殷臨淵有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蛋,看起來極為可愛,卻征服不了江淮然。

江淮然寒聲道:“殷臨淵,你是真的聽不懂我的話,還是裝作聽不懂我的話?”

小殷臨淵歪頭作疑惑道:“先生,你到底在說什麽?”

江淮然緊緊盯着小殷臨淵。他已教導小殷臨淵十餘日了。這些日子中,他一直在觀察小殷臨淵。

他非常确定,殷臨淵并未被天魔徹底控制,也未被天魔完全蒙蔽,他只是不想從夢中醒來而已,。

但殷臨淵是矛盾的。他既不想醒來,也是想醒來的。因此,他的潛意識允許江淮然入夢,也允許江淮然留在他的身邊。

江淮然也知道殷家的情況。他知道殷臨淵父母早逝,祖父不慈,殷臨淵年紀小小,就被人拐子拐走。

所以江淮然理解殷臨淵不肯在這個有父母陪伴的幸福美夢中醒來。但往事已成事實,再無法改變。生者不該一直懷念過去,更不該用美夢麻醉自己來消愁,而是該放眼未來和勇敢向前。

這樣,疼愛生者的人若地下有靈,才會感到欣慰。

江淮然看着小殷臨淵,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把搶小殷臨淵的牛乳碗還給了小殷臨淵,然後拿出了一個小木雕。

木雕雕成了人類少年的模樣。少年長相秀美清麗,身披繡着雪白玉蘭花的淡紫長袍。

江淮然問小殷臨淵道:“認識他嗎?”

小殷臨淵道:“不認識。”他心中隐隐有種恐懼感,冥冥中的直覺告訴他,他寧靜快樂的生活将迎來大變。但面對舉止奇怪的先生,小殷臨淵卻出乎意料不想逃離,也不想喊爹爹過來救他,而是想聽一聽,先生究竟要說什麽。

江淮然道:“他是天魔離戈,制造你夢境的人!殷臨淵,現在是生死關頭,你不能再沉醉于你的美夢中了。你的父母,赤刃魔君與宮夫人,都已經死于一處上古秘境中了!你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夢華胥形成的夢境!”

小殷臨淵萬萬沒有想到,先生要說的是這個。

先生的意思是,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夢幻泡沫。

殷臨淵喃喃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怎麽會是夢境呢...”

他的父母都還好好的,怎麽會都死在上古秘境中了呢?

殷臨淵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感到一陣疼痛。做夢的人,又怎麽會感到疼痛呢?

可他知道,江淮然沒有在說假話。因為屬于他的記憶正在慢慢複蘇。

前師尊曾在殷臨淵識海中打下一枚抵禦引導暗示、破除幻覺夢境類術法的仙印。而不巧,天魔最擅長的能力就是這些。

所以,殷臨淵對天魔能力的抵抗性是極強的,他可以籍借仙印抵抗一夢華胥。

只是他的潛意識不願意這樣做,而是選擇心甘情願地沉淪于夢境中罷了。

因為這裏可以見到他早已逝去的爹爹和娘親,這正是殷臨淵夢寐以求的。

江淮然望着眼神無助受傷的殷臨淵,他內心其實也不忍心,但現在兩人命運都懸于這一夢華胥之上。

所以江淮然只得再接再厲,又放了劑猛藥:“殷臨淵!若我們栽在這裏,你可就沒機會去向殺了你親生父母的邪魔修赫連南報仇了!雖然赫連南是八階合道的大修士,你複仇之日渺茫無期,但我願以道心起誓,在我修為有成之日,自當同你一起追剿赫連南!”

赫連南這個詞再度戳中了殷臨淵的痛點。

他可愛的小臉扭曲起來,淚水簌簌落下,口中泣不成聲地叫喊道:“江淮然,我讨厭死你了!我就是想做這個夢,不可以嗎?哪怕死了,也沒有關系!反正我無牽無挂無親無友,也沒有誰愛我,死在這裏也沒多少人覺得可惜!”

随着殷臨淵的話語,他夢中的主體身形也逐漸抽條,變成肢體修長的成人。周圍的一切變得模糊,整個夢境搖晃不休。

但這還不足以讓殷臨淵從一夢華胥中掙脫出來,于是他啓動了前師尊給他的仙印。

華光大放,夢境霎時破碎為塊塊碎片。

江淮然扶住殷臨淵的肩,他輕聲道:“你說得不對,因為我就把你當朋友。你若死了,我會很傷心的。”

殷臨淵哽咽道:“別說了,你肯定是在安慰我!”

江淮然道:“我說的是真的。”江淮然并不敢以道心為誓,因為他前半句是假,後半句是真。

殷臨淵擡起淚光閃爍的眼眸看江淮然,道:“姑...姑且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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