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劉啓進入打火點的時候，通訊裏傳來李一一氣喘籲籲的聲音：“我們，我們到總控室了。”

劉啓知道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也跟着松了口氣：“我剛進打火點，這個地方的情況比我想的好，你先檢查好參數，我這邊不會立刻将火石放進去。”

“好，我馬上和他們重啓電路，你離遠點，應該不會有問題，但是保險起見，你現在先不要離打火點太近。”

通訊裏李一一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劉啓在這方面自然是信得過他，和老郭一起退到安全範圍內，就聽李一一倒數：“我馬上重啓電路，三，二，一，重啓。”

随着李一一的聲音，打火點的機械輪軸跟着重新被啓動，老郭感慨：“看來和總控室的連接沒出問題，還好，之前我們通過手控只能檢測到打火點的機械輪軸能夠正常運作，現在既然還能和總控室連上，發動機重啓就應該沒有問題。”

劉啓深吸口氣，在通訊裏問道：“李一一，你那邊總控室有沒有什麽問題？”

“有一些功能失靈，不過大體還在可控範圍內，我馬上先檢查發動機的參數，确定有沒有機械故障。”

李一一像是在專注工作了，劉啓能想象到他這時候緊繃的側臉，也沒再影響他，安靜地關掉他這邊的通話，只留了接收，聽李一一平穩的呼吸和敲擊鍵盤的聲音。

“小夥子，你叫劉啓是不是，我聽說過你的。”

等了一會兒後，老郭忽然笑着沖他搭話：“還得謝謝你，多虧了你們，我女兒也得救了，我們在新聞裏看過你，沒想到有一天咱們可以共事。”

劉啓一愣，其實這樣的事情在那之後他碰到過很多次，平時拽歸拽，但等真有人握着手來感謝他的時候，劉啓又會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其實那是很多人的功勞。”

“那也是你們救了地球啊，我女兒還說以後也要當工程師，以前我覺得太苦還攔着她，現在也攔不住了。”

老郭嘆了口氣：“在這兒修了大半年，有幾次覺得修不好，或者剛修好就塌了，我都想——得修啊，修不好以後就是我女兒來建，地上頭越來越冷，那時候他們會更苦。”

“會修好的。”

劉啓想了想：“跟我一起來的工程師說了，發動機哪怕損毀了百分之七十也可以徹底被修複——所以沒問題的，我們能修。”

“那就好，也算沒在這兒白呆。”

老郭笑了笑，兩人又等了一會兒，就聽通訊裏李一一道：“發動機參數正常，沒有發現故障，可以安裝火石了。”

“你确定嗎？”

劉啓心裏還是有點沒底，李一一的聲音很冷靜：“我确定，我這邊看一切正常，也已經讓其他工程師檢修過電機房，插線一切正常，就現在的情況，已經可以裝載火石了。”

劉啓深吸口氣：“好，我這邊馬上進入裝載火石的程序，記着我之前和你說的話。”

“記着呢，現在打火之後的情況未知，你們裝載完火石先撤離，出去之後和我說，我這邊點火。”

李一一說着又輕聲補了一句：“我進來之前搖了骰子，我覺得運氣應該還不錯。”

“你自己都不完全相信的東西就別拿出來安慰我了。”

劉啓一眼便看穿了他的伎倆，将火石送上機械臂後，老郭開始把車子往外倒，劉啓看着火石被送進打火點，輕聲道：“火石已經進去了，我們這邊開始撤離，差不多十五分鐘。”

“好，我這邊也再最後進行一次确認，啓用了地下城備用電源，如果發生什麽事，可以确保底下正在清理的工作人員逃生。”

劉啓每次聽到李一一用這樣的聲音說着很不吉利的話都會莫名感到有些火光，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輕聲道：“你們呢？沒有考慮應急方案嗎？”

“有啊，出現緊急情況會一鍵停堆，強行中止火石的反應，現在已經讓年紀大的幾位專家出去了，警備人員在這裏陪着我。”

李一一道：“他們到外頭的時間應該和你們差不多，你出去之後确認過他們也全部完成撤離，我這邊再點火。”

“你——”

劉啓那句“你呢”已經到了嘴邊，想了想和李一一同行的那幾位發動機專家幾乎都是初代或者二代的設計師，年紀确實也經不起折騰，于是咬咬牙又把話咽了回去：“你自己小心。”

“再說我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李一一笑了一聲：“出去了沒有啊，我手都在點火鍵旁邊了。”

劉啓心裏難得這麽七上八下，這麽一來幹脆不說話了，跟着老郭一路出去，他見除了李一一的其他專家都已經上了車，在通訊裏說道：“都出來了，北京專家在外頭，我馬上換車，兩分鐘後我們會退到安全位置，你等我口令。”

“好，我這邊也已經通知了地下城，可能會出現電力不穩的情況，他們也已經做好應急準備了。”

李一一像是為了讓氣氛輕松點，又道：“我剛剛又搖了一次，搖出兩個一，按照概率學，這可不怎麽容易。”

劉啓上了自己的車将運輸車停到安全位置，至此全部人員都完成了撤離，他深吸一口氣：“都好了，李一一。”

“我可以點火了？”

“記得我說的話。”

劉啓看着面前的龐然大物，手心裏都是汗：“點火。”

“好，各部門注意，進入點火倒計時，三，二，一，點火。”

和李一一聲音一起落下的，是一聲劃破空氣的巨響，發動機重啓帶來的巨大震動在運輸車裏也有感覺，劉啓兩眼緊盯着發動機，就見那些看似脆弱的鋼材在巨震之下也有部分的形變，有些承軸發生碎裂掉下來，但好在最終并沒有發生大規模的垮塌。

“成功了！”

伴随着通訊裏李一一興奮的聲音，藍色的火光沖向天際，劉啓心裏的石頭剛剛落下，卻聽李一一的聲音驟然一變：“發動機噴火口有東西，這怎麽可能？這根本不屬于常規的機械故障。”

劉啓瞬間屏住了呼吸，而就在李一一說完話的下一秒，發動機的噴射口裏傳來一聲爆裂的脆響，光是聽就叫人膽寒，李一一的反應很快：“有東西卡在了四號噴火口，我馬上停堆！”

幾乎在瞬間，藍色的火焰便消退了下去，劉啓知道是李一一強行中止了火石的反應，他匆匆戴了頭盔跳下車，就聽一聲巨響，發動機的噴火口裏驟然噴射出無數殘片，一些還在燃燒着，帶着巨大的沖力沖上高空然後落下，插進了發動機的外殼，而在內部，金屬垮塌的聲音漸漸連成一片，劉啓心髒幾乎停跳：“李一一......李一一！”

“噴火口異物破壞了發動機內部，停堆程序沒能完成，備用電源現在還沒有加載成功，冷卻系統失靈，這麽下去爐內溫度過高，火石繼續反應，最終會把整個發動機炸塌！”

劉啓聽到他的聲音像是在移動，同訊道裏還有林奇的聲音：“不能再過去了，那邊快塌了！”

“必須要手控讓他停下來，要不我們都得死！”

李一一咬着牙，劉啓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面前的龐然大物發出一聲悠悠的巨響，在瞬間又往一邊傾斜了将近二十度。

林奇的聲音驟然提高了一截：“所有人扶好！這個地方快塌了！”

“李一一！”

通訊口的另外一端傳來巨響，劉啓瞬間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涼了大半。

他幾乎不用猜也知道，那是總控室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