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雨

祝生站在蘇妖孽身後,聽到這話,眉梢不禁緩緩挑起。

——随意樓的業務範圍,眼前這位周無顏周管事不可能不清楚。既然如此,他還敢對蘇妖孽說出這樣的話,如果說不是存着點別的心思,似乎都說不過去。

随意樓一直壟斷了京城裏的殺手和情報生意——殺手和探子是十分危險、随時可能喪命的行業,若不是随意樓的實力擺在那裏,換做任何一方勢力來,最終很可能不光掙不到錢,還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也是因此,一直都沒有人敢跟随意樓搶這碗飯吃。

随意樓的殺手名聲已有多年,對于新入行的墨雨閣來說,想要打響自己的名號,最方便的辦法便是把随意樓踩在腳下。墨雨閣的位置與随意樓只相隔了一條街,周無顏又特地跑過來說了這些話,其意味不言自明。

祝生想要說些什麽,然而蘇妖孽仍是低頭喝着茶,仿佛周無顏方才只是說以後想買好茶可以找他。

祝生于是沉默。

許久之後,直到周無顏面前的冷汗都快彙成了一個小水窪,蘇妖孽才終于說道:“就這些?”

“就……就這。”

“我知道了。”蘇妖孽端起茶杯,“祝生,送客。”

京城。吳世毓的臨時住處。

吳世毓狐疑地盯着門口的男子,有些不确定對方是不是随意樓的人,“閣下是?”

“哦,”那男子戴着一張面具,語氣輕松說道:“吳先生可以叫我莫白雨。我是來找吳先生請教一些事情的。”

吳世毓還是不相信,“不知道閣下是哪位高人門下?”

面具男莫白雨一哂道:“吳先生太高看我了。我是墨雨閣的老板,不是哪位高人門下,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想要麻煩吳先生而已。”

吳世毓皺眉說道:“我這裏很是隐秘,還有一位朋友派了些人把守,不知道莫老板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莫白雨向着屋頂揚了揚下巴,“——你是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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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世毓順着他的目光回過頭去,正看到了屋頂上出現的四個黑色生影。他知道這是随意樓派來保護他的殺手,于是答道:“不錯。”

莫白雨笑了一聲,“是随意樓的殺手吧?”

吳世毓面色一變,“莫老板怎麽會——”

“我怎麽會知道?”莫白雨輕輕笑着,“我不僅知道吳先生和随意樓之間有一筆交易,我還知道随意樓那邊的情報出了問題——當然,蘇妖孽那個妖精演技爐火純青,恐怕是不會讓吳先生看出來的。”

“你到底是——”

“再次自我介紹一下。”莫白雨正色道:“在下墨雨閣閣主,莫白雨。墨雨閣的業務範圍不幸和随意樓完全重合。”

吳世毓對這個嚣張至極的回答很是意外,一愣之後才反應了過來,有些不悅地問道:“那我倒是很想知道,莫老板憑什麽認為自己能跟随意樓相提并論?”

還未等莫白雨回答,吳世毓已經冷冷道:“随意樓接手的事,極少出現失誤——莫老板憑什麽讓我相信墨雨閣也能做到這一點?如果不能的話,那就請回吧,我練劍需要安靜。”

那四位随意樓的殺手将莫白雨拜訪吳世毓的消息傳了回去,便如隐形人一般留在原地——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保護吳世毓的安全,即使莫白雨把随意樓罵成一坨狗屎,也輪不到他們動手。

莫白雨卻是輕笑一聲,“随意樓裏負責你那事兒的,是一個叫霍南的年輕人。很不幸的是,他失蹤了。”

不需要任何訊號,四位殺手同時出手。

一道黑色身影當空躍下,另外兩道身影從兩側沖向了莫白雨,在急掠的過程中亮出了手裏鋒利的短刀。最後一個人影卻極為詭異地消失不見。

莫白雨長笑一聲,腰畔長劍光華一現,反手便向身後刺去。

這一劍正中那個在衆人眼中消失、實則繞到背後偷襲的殺手喉口。

莫白雨顯然是對随意樓殺手極為熟悉,在殺死背後偷襲者的時候,倏地向後一掠,讓出了三尺距離。也是這三尺,讓殺手們原本計劃好的路線撲了個空,莫白雨的長劍閃電般地刺出收回,瞬息之後,三個黑衣殺手已經喉口帶血地死在了地上。

吳世毓面色微變,半晌,看着地上的屍體,說道:“莫老板好劍法。”

“過獎。”莫白雨十分有禮貌地說道:“吳先生如果有興趣,我們可以繼續說莫南的事,我想吳先生現在應該對墨雨閣的實力有了一定的了解——”

“放肆!”

莫白雨和吳世毓同時轉頭,看到了喘着氣出現在門口的文硯。文硯死死盯着場間的四具屍體,憤怒得呼吸粗重,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片刻後,他從屍體上移開了目光,看着莫白雨,冷冷說道:“吳先生是随意樓的貴客,這位戴着面具的大俠貿然打擾貴客的休息,是不是太不把随意樓放在眼裏了?”

“哦?”戴着面具的大俠莫白雨煞有興致問道:“小兄弟不是跟在蕭随意身邊的那個——那個,嗯?這說話的語氣,還真是得了他的真傳。”

文硯雖然不如蕭随意等人世故,卻也明白莫白雨那個意味深長的“嗯”暗示的是什麽,雖然很想與他争辯,但是想起蕭随意先前的交代,只得忍了下來,伸手往地上一指,把蕭随意的派頭學了個十足,冷冷道:“這是你下的手?”

吳世毓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戲。

“小兄弟好眼力。”莫白雨的心情顯然十分不錯,說話間也帶了幾分慵懶,“我若是沒認錯,小兄弟手裏的這柄劍,便是蕭随意的佩劍‘長歌’?果然好劍。”

文硯謹記蕭随意、顧和蘇妖孽的教誨,絕不與莫白雨多做一個字的糾纏,铮地一聲拔劍出鞘,長劍斜指地面,“既然閣下承認殺了随意樓的人,不給個交代,今天就別想走。”

莫白雨仿佛覺得很有趣,問道:“什麽交代?”

——這個問題公子沒教過。文硯哼了一聲,裝模作樣地望天思索了一會,然後義正言辭道:“殺人償命!”

“哦?可是我殺了四個人,卻只有一條命,這賬該怎麽算呢?”

——這個問題公子就更沒教過了。文硯正在思考要不要再裝出那副鼻孔朝天的沉思模樣,卻聽莫白雨饒有興致問道:“再說了,要說殺人償命,随意樓的命不都該給人償光了嗎?”

文硯措手不及,“這——”

卻聽一個清冷聲音說道:“随意樓對自家殺手的開價是兩萬兩,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莫老板你自己的命大約五萬兩,這麽算來,你就算償了命,也還欠我們三萬兩。”

衆人循聲望去,卻看到蘇妖孽抄着手站在院牆上,見他們看了過來,微微偏頭,唇角一勾,“貨真價實,童叟無欺——莫老板以為如何?”

——随意樓距吳世毓的住處足有五裏,衆人沒料到他這麽快就能趕到,俱是一驚。文硯看到是他,驚喜地叫了出來,“蘇公子!”

蘇妖孽卻是瞳孔一縮,喝道:“小心!”

他這聲“小心”出口的瞬間,莫白雨突然毫無預兆地出手,一掌切向文硯咽喉!

文硯一個仰身,長歌劍在身前平削而去。豈料莫白雨的手突然插入劍影中來,準确無誤地捉住了他握劍的手腕!

文硯面色大變,長歌劍幾乎撒手。然而便在這時莫白雨突然一個閃身側到了一旁,文硯抓住機會,震開莫白雨的手奪回長歌劍,向後躍出。

一枚暗弩擦着莫白雨的左手飛過,釘入地下。

莫白雨還欲奪劍,又是幾道暗弩飛來,逼得他左右躲閃。文硯正驚疑間,只見一片紫影落到了自己身前,然後便是“铿”地一聲。

——蘇妖孽右手執刀,架住了莫白雨不知何時出鞘的長劍。

死寂。

方才蘇妖孽站在院牆上,距衆人足有數丈之遠。莫白雨出手搶奪長歌劍的時候,他來不及救援,于是用暗弩逼住了莫白雨的身法,借着這拖延的剎那時間趕到,擋在了文硯身前。

隔着交叉的小刀與長劍,蘇妖孽看着莫白雨,微微一笑,“抱歉,我們老大說了,長歌劍不賣。”

莫白雨收劍,坦然道:“是我冒昧了。”

蘇妖孽一翻手,銀刀在他掌間消失。卻見莫白雨轉向吃瓜群衆吳世毓,語氣溫和說道:“現在蘇三當家的也到了,我們可以繼續說那件事了吧?”

吳世毓不明所以。蘇妖孽把文硯攔在身後,面色凝重地看着場間。

莫白雨顯然耐心很好,“我方才與吳先生說過,随意樓負責那件事的人失蹤了,而我手裏恰好有先生想要的消息,不知道先生願不願意與我合作呢?——當然,我給先生的條件,同随意樓一樣。”

文硯焦急地叫了一聲,“公子!”

蘇妖孽默然。

吳世毓緩緩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的話……”

莫白雨回頭看了蘇妖孽一眼,溫文說道:“自然是真的。”

吳世毓見蘇妖孽沒有反駁,沉默片刻之後,看着莫白雨說道:

“那麽——我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 噫,好劍【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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