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馬

這一劍來得太過突然,蘇妖孽來不及收刀,只能猛地沉了一口氣,整個人向地下墜去。即使這樣,他背後的衣衫也還是被劍鋒劃破了一道口子。

蘇妖孽落地之後就勢一滾,抄起長刀正要反擊,卻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方才他向下閃過了這一劍,但是,他背後還有一個人。

文硯。

以這一劍的去勢,文硯斷然會被釘死在車上!

那一瞬間蘇妖孽只覺得腦子裏嗡地一聲,控制不住地出了一身冷汗——文硯是蕭随意一手帶大的,如果就這麽死在他蘇妖孽眼前,他不知道日後該怎麽面對蕭随意——

蘇妖孽自地上躍起,揚刀便向刺客背後斬去,只希望還來得及。

車轅上,刺客和文硯的身影交錯而過,快得只看得清一片殘影。便在蘇妖孽躍起的剎那,文硯被刺客撞到了地上,左肩一片血跡。

刺客與文硯分開的轉瞬之間,蘇妖孽抓住機會,左手微擡,六枚暗弩盡數射出。

刺客輕巧地閃過蘇妖孽的暗弩,作勢欲走。便在這時蘇妖孽終于趕了上來,伸手在車廂外壁一按,車頂四角铮地一聲彈出利刃。

刺客被利刃劃傷。

從蘇妖孽斬斷車轅起到現在,随意樓的殺手們終于反應了過來,迅速從各自的藏身之地躍出,圍住了站在車頂的刺客。

一場暗殺,最兇險的地方是殺手的第一刀。眼下既然沒有人在刺客的第一劍裏喪生,那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尤其是在随意樓占人數優勢的情況下。

蘇妖孽于是決定把刺客留給随意樓殺手們,自己去查看文硯的傷勢。

——蘇妖孽出道以來,遭遇過大大小小的暗殺無數次,早已在這樣剎那生死的局面下練出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判斷和反應能力。對他來說,這幾個念頭轉過,不過是電光火石的剎那。

于是他這一回頭,正好看到那匹受驚的馬對着地上的文硯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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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妖孽來不及贊嘆刺客的精妙設計,腳尖一點,直接以後仰的姿态躍出,半空中旋身出刀,揚手便将馬頭斬了下來。

刀鋒刺入馬頸的那一剎,純粹是出于直覺,蘇妖孽做出了一個判斷——

馬血有毒!

他揚手擲刀,同時一腳将無頭馬屍向後踹了出去,緊接着順勢撲到地上,抱住文硯便往前一滾。

“奪”地一聲,長刀帶着馬頭一起釘入了街心,死馬的眼睛還睜着,露在外面的半截刀身和刀柄兀自搖晃不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

猛地一把刀連着半截血淋淋的馬頭從天而降釘在自己面前,一位正巧走過的行人腦海裏空白了一個剎那,然後控制不住地放聲尖叫。

他這一尖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一幕。

——一輛染血的馬車停在路上,車轅被平平削斷,馬車的前面還躺着一具無頭馬屍,血流了一地。而馬車四角都是明晃晃的白刃,車頂上還站着幾個妖魔鬼魅般的黑衣人。

然後,仿佛是他們眼花一般,一眨眼的時間,馬車又變成了普普通通的樣子,白刃和黑衣人全部消失無蹤,只有車轅還是斷着的。

蘇妖孽拉着文硯從地上爬了起來,迅速脫掉外衫——他方才反應雖快,外衫背後還是被濺上了馬血——然後摸出藥丸,往自己和文硯嘴裏各塞了一把。

文硯左肩一大片血跡,面色有些蒼白。蘇妖孽粗略看了一眼,确認沒傷到要害,這才放心。

也就是這個時候,街上的行人都向這兩個從血地裏爬起來的人看了過來。蘇妖孽心道不好,伸手扯斷發帶,長發披散,遮住了容貌。随後他裝作才看到地上的馬屍一樣,啊地叫了一聲,仰面倒了下去。

文硯吓了一跳,卻聽蘇妖孽以極低的聲音說道:“一會兒有人來查,你就說我吓昏過去了還滾了一身馬血,被你放到車裏去了。車裏有一具屍體,小心應付,剩下的事我回去處理。”

——刺客被衆随意樓殺手斬殺于車頂,屍體正好掉在馬車裏,衆殺手撤離的時候尚來不及帶走。

如蘇妖孽預料的那般,很快便有官差前來盤問。

“差爺。”文硯弱弱地叫了一聲。

文硯本就是一副文弱毓秀的面容,現在又受了傷,面色蒼白眼神驚惶,聲音楚楚可憐,使得路人甲乙丙丁對他的好感度暴漲,連官差說話的語氣都溫和了不少,“小少爺,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文硯輕輕說道,轉過頭去,似乎是連再看一眼都承受不住,“我們走着走着,我肩膀就突然開始痛,然後車轅就斷了……車停了下來,馬卻還在繼續跑,然後沒跑多遠,馬頭就不見了……”

官差注意到了他的說法,“我們?”

“嗯。”文硯咬着嘴唇用力嗯了一聲,“我和我哥。”

“你哥呢?”

文硯的聲音帶着些哭腔,“我哥他吓昏過去了,現在在車裏躺着。”

一個官差突然問道:“你怎麽把你哥弄到車裏去的?”

完了,演脫了。

文硯沒法解釋這個問題,但是他的演技不愧是蘇妖孽熏陶出來的,鼻子一抽,挺了挺胸說道:“我還能把差爺拖進去呢。”

幾個官差都笑了,沒有再追究這個問題。一個官差一掀車簾便要查看,文硯突然喊道:“別!”

官差一愣,“怎麽?”

“全、全是血!我哥他滾到那個馬上面了——”

官差掀簾一看,果然一股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聞之欲嘔。馬車裏躺着一個人。

這個官差沒有繼續追查,何況文硯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他也不忍心盤問這個小少爺模樣的男孩。

便在這時,另一個寡言少語的官差突然說道:“但是你肩上的傷是從前往後的,按照你的說法,那個殺馬的東西是從後往前的,你不能解釋一下這個問題?”

文硯一驚,心想回去一定要蘇公子注意這個官差,面上卻不露聲色地搖了搖頭,面色更加驚惶。

那個寡言少語的官差還要繼續盤問,他的同伴突然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

文硯面上仍是受驚過度的神色,心裏卻一清二楚,這是随意樓通知了官府不要繼續追查。反正這起刺殺也沒有平民百姓卷進來。

果然,幾個官差又裝模作樣地查看了一番就走了。臨走的時候,那個與随意樓聯絡的官差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文硯一樣。

文硯覺得自己蕭随意劍僮的形象可能崩塌了。

蘇妖孽回到随意樓之後,立刻處理了自己身上被馬血濺到的地方。

——他只是背後濺上了馬血,還隔了許多層衣物。然而即便如此,馬血裏霸道的毒性仍是将他背後的肌膚燒了兩個黑斑出來。

蘇妖孽一邊擦藥,一邊仔細回想今天遇到的刺殺。

刺客藏身于馬腹之下,馬受驚之後血流加快,毒素很快就會遍布全身。而刺客那神鬼莫測的一劍,最終的結果不是要殺死任何人,而是要把文硯逼到地上。

——斬馬,則死在血毒之下;不斬,則死在馬蹄之下。赤|裸裸的陽謀。

這樣精妙的刺殺,即使是在随意樓裏,除了他、蕭随意和顧之外,也沒有人能設計得出來。

而且,刺客的目标十分模糊……蘇妖孽自己也不敢肯定,刺客的本意到底是要殺他,還是要殺文硯。

他處理好傷口走了出來,蕭随意手下一個刀主早在門口候着,微微躬身,問道:“要追查嗎?”

蘇妖孽想了想,“浪費人手,算了吧。要是每次有人暗殺我都要追查,随意樓也不用開了。”

刀主應了一聲,退下了。

其實蘇妖孽所謂不必追查,還有另一重考慮。

——眼下,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肅王府發現他失控,因而決定徹底抹殺這枚棋子。如果追查的話,極有可能查到肅王府去……

蘇妖孽換過衣衫,命人重新弄來一輛馬車,然後交代手下去京都府解釋一下這件事。随後,在等待文硯回來這段時間裏,他簡明扼要地寫下了刺殺的具體過程,留給蕭随意回來查看。

在這份報告的最後,蘇妖孽特地注明:

損失裏飛沙一匹,價值百兩紋銀;雁翎刀一柄,價值三十兩紋銀;機關若幹,價值約十五兩紋銀;傷藥、解藥若幹,價值約五兩紋銀。共計一百五十兩。

作者有話要說: 莎莎(*^ω^*)!

我們的口號是什麽?

莎莎!赤兔!霸紅塵!

...好像漏了個踏炎烏骓?

不過反正跟朕這種非酋沒關系_(:з」∠)_

順便朕去百度了一下,網友說裏飛沙是三國馬超的坐騎,史料出處沒仔細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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