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八重櫻
不知不覺間,我走進了一個昏暗的山洞。
陰暗潮濕的洞穴,入口不遠處的山壁上,插着一支靜靜燃燒的火把。屬于米粥的清香彌漫在不大的空間裏,連同洞窟深處輕微的動靜,讓這裏多出幾分人氣。
我下意識向着火光搖曳的地方走去,很快轉入了洞窟深處。入目是一片簡單打理的穴居,一個身着巫女服的女子跪坐在鋪置好的竹席旁,一手端着個不大的碗,用木勺舀出粥水,小心的喂給躺在被榻上的人。
他們的身邊另放着一盞燭燈,成為這洞中另一處光源。那火光照亮巫女清麗的面龐,更反襯出卧榻之上,那個恐怖的……人形。
我不知道那是否還能稱作“人”,白色的布條将他全身纏裹,大部□□體覆蓋在被料下面。露出的胸口以上皆是如此,像極了埃及壁畫上的殘破木乃伊。
仔細分辨,能發現那些布的表面,還有多處滲出血色。一團或者一片,一直覆蓋到那張包的只露出一只眼睛、與失去上下唇後能看到稀疏牙齒的臉上。
“桔梗啊……”
粥水從漏縫的齒間流了進去,那人有些艱難的咽下,然後用沙啞模糊的聲音,低聲開口。
那巫女沒有說話,只是手上的動作緩了緩,低頭看了他一眼。
于是他從嗓子裏逼出低沉的笑聲:“你總是這樣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聖潔的巫女,桀桀桀,”那只眼睛毫不掩飾的透露出惡意,“我真想,看到你驚慌失措的樣子啊……比如,被男人壓在身下,玩弄到污濁不堪的地步;或者被心愛的人破爛一般的丢棄在一邊,幹淨的心與身體一同,被黑色吞沒的樣子……光是想想,我就覺得很有趣。”
被叫做桔梗的巫女,對此給予的唯一回應,是盛出一勺粥,面無表情塞進他嘴裏。
“這就是那個男人的本體,或者說,那個‘半妖’的本體……男人,不過是這種東西。”一個聲音在我耳邊絮絮響起,溫柔的女聲,有如搖籃曲般低緩的語調,“你所嫁與的,不過是一副光鮮亮麗的皮囊而已。他的過去是騙局,他的現在是罪惡,你又如何擁有信心,他的将來,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原本跪坐的巫女,此刻已站起身來,平和冰冷的表情,卻又透着淨化世人般的悲憫:“他在這裏如此輕浮,轉眼又對你甜言蜜語。甚至那只是一張美人皮,他真正的樣子,你可曾見過?”
她的目光所在,正是那躺卧不動的男人。此時看去,他已真正不是人形——無數妖怪在他肢體上糾纏交錯,在他體內鑽進鑽出。他的表情扭曲,仿佛愉悅,又如同不能抑制的痛苦,卻被什麽壓抑了聲音,無聲的笑與慘叫,足以讓發麻的感覺從頭皮一路傳到腳底。
然後那身體終于發生了變化,仿佛雜亂不堪的拼圖逐漸歸位,最終定格成那張無比熟悉的臉。
柔和白皙的容貌,溫文典雅的氣質。他緩緩睜開眼,似乎有片刻在思索,目光在周圍打量一圈後,終于站起身來。
那雙眼最終定在我身上的眼睛,依然是凝血般的暗紅,在漆黑的假象後翻湧着不知名的詭谲。如同片刻之前,那些在他身上拼命鑽入、纏繞不休的妖物。
“涼,”他微笑,如同每一個尋常的清晨,人見城中慣有的問候,“過來。”
我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後,毫不猶豫的上前幾步,高高揚手——
“啪!”
巴掌意料之中的沒能糊他一臉,拍在樹幹上,微微的刺痛。
有些可惜的嘆了口氣,我收回手,皺着眉甩了甩。
“……你是故意的。”
眼前的男人有一瞬收起了笑容,眼底殺意一閃而過,就如曾今無數次那樣。
我後退了半步,沒有回答他的話,轉頭看向不遠處、原本坐着那個叫“桔梗”的巫女的地方。
現在只能看到一團混沌變化的黑霧,裏面隐約有個人形。那圍攏了整個森林的氣息,正是從其中傳出來的。
“——看起來,你們的關系,似乎不是我感受到的那樣,”一個聲音從黑霧間傳出,雌雄莫辯的,仿佛無數男女老少攪纏的古怪雜音,“既然這樣,用這‘契約’來束縛一個毫無力量的人類丫頭,也虧你做得出來。”
“不,似乎不該這麽講,‘毫無力量’什麽的,”那聲音忽然換了口吻,“小姑娘,你身上的味道,很美味、也很舒服啊。”
美味和……舒服?這是什麽奇怪的形容。
我抽了抽嘴角,有那麽一瞬間,懷疑起這身體自帶的日語水平。
身邊的奈落一直保持着沉默,暗沉的瞳色,仿佛在思索什麽。到了這時冷笑一聲:“你說的也夠久了,”無數的黑煙從他身體裏湧了出來,如同我之前見過的,化作數根漆黑的觸手,向對方包圍過去,“現在,就成為我的一部分吧。”
黑霧與黑霧瞬間便混沌成一團,是肉眼根本無法分辨的相争。
我站在奈落身邊,隔了不近不遠的距離。感受到他身上的妖氣越來越盛。平時隐隐逸散的氣息,此刻已有大壩将崩、潰散四溢般的沖擊趨勢。
這是種陌生的感覺,至少在此之前,奈落遠沒被逼至這種程度。
即使他的表情,依然淡定如初。
而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我很清楚這一點,即使沒有那妖怪剛提起的‘契約’——經過半年的相處,如果身邊這只出了什麽意外,他絕不會讓我怎樣好過。
而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這場相争的結果,似乎不太樂觀。
就在這時,那一直交纏在一起的霧氣,忽然從相接的地方斷裂。随之是幾乎震耳欲聾的轟響,以及那團無比詭異的、裹挾着朝我撲來的黑色。
右手貼上溫熱的皮膚觸感,這半年從未間斷的訓練,讓我多少産生了些面對危險的下意識。借着那只手的力量,不顧形象的低頭側身下腰接着順勢一滾,終究擦着那霧團避了過去。
可我沒能放下心來,因為在錯身而過的一瞬間,我感到手背上仿佛被蹭到的黑霧腐蝕一般,尖銳的疼痛,快的仿佛幻覺。
“涼。”
那股龐大的氣息從手背的傷口崩散開來,我只聽到他叫我名字的聲音。
……
……
四月的八重櫻開的豔麗,如同烈焰焚燒至終焉的盛景。
豆蔻年華的少女站在樹下,如雲的黑發在煙霞般的櫻色下朦胧。蔥白的手指撚起飄落的花瓣,然後露出一個微笑。
我站在不遠處的另一棵樹下,安靜的看着她。身邊的花朵落在我的發頂,柔軟嬌嫩的觸感,以及鼻端鮮明的花香。
這一切都真實的觸手可及,可我知道,這只是幻境。
如同之前進入的那個虛幻的山洞,或許是記憶,或許是虛無的改造,又或許是兩者的合體。因為這裏的氣息毫無變化:離我很近的那個,熟悉而令人不适;離我較遠的那個,正在一點點淡化,正是将我帶入這裏的源頭。
這氣息與環境的迥異,能讓我能保持理智的清醒。如同之前被山洞的幻象一時蠱惑,也很快便掙脫出來。
如同一個沉入夢境的人,卻有人在他身邊,用各種方法試圖喚醒他。那樣即使是最真實美好的夢境,也無法長久的沉溺。
而現在的問題是,我明白這是虛假,卻不知道離開的方法。
幻境卻在此時發生了變化,或者說,是出現了一個人——年輕俊秀的公子,從櫻花盡頭翩翩而來。
那在樹下發呆的少女,在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中擡頭,一眼看到了來人。她臉上的神情迅速發生着變化——瞬間的欣喜,然後是皺眉的愠怒,接着整了整身上那件柳色的十二單,做出一副無視的姿态來。
……
……
一個發生在這個年代的貴族男女之間,很常見的故事——至少前半截是這樣。
年少的女孩與年青的公子在櫻花林中相遇,繼而相交、相戀。這絕非合乎禮儀的事,但禁忌之所以成為禁忌,往往源于它屢禁不止。
少女是當地顯貴家的此女,男子卻身份神秘。只是他言行舉止的非凡爾雅,讓少女堅信他是自己門當戶對的真命天子。
青年從未否認,也從未承認。永遠笑着拂過她的發頂,表情寵溺而微微遲疑。
身邊的景物不斷的發生着變化,仿佛一幀幀幾近真實的XD電影。而我只能站在這裏,看着這個空間年華流轉、歲月往複,呼啦啦風一般奔向無垠的盡頭。
後來他們忍不住偷嘗了禁果,少女意外的有了身孕。這事并沒能瞞住,何況她已有利益締結下的婚約。
于是她被軟禁起來,将失去這個未成形的孩子,以及接受很快被嫁過去的現實。可她最終還是逃了出去,奔向他們最初相遇的地方,卻看到意料之外的景象。
——她的心上人,她的真命天子,是只本相醜陋的妖。
畫面到這裏戛然而止,我捂着心口蹲伏在地上。濃烈到猝不及防的血腥味瞬間便湧上喉嚨,如同這越來越強烈的眩暈伴着心弦崩斷般的突兀劇痛。
手心感受到溫熱黏濕的液體,眼前是一團黑白交雜的暈眩色彩。我知道這是劇痛的刺激之後,人體本能的反應,除了順應疼痛喘息着等待它過去,我什麽都做不了。
随着時間的流逝,花白的視線一點點重歸清晰,近在眼前的手心被濃到發黑的紅侵占。血絲浸透掌心的紋路蔓延開去,順着邊緣滴落在地上,刺的我眼睛發疼。
勉強擡頭看向身周,之前的幻境已稱不上幻境。亂七八糟的情景人物事件空間雜亂的堆疊閃爍着,像是磁帶倒放時漏出的叽哩哇啦,沒有了半點正常的“規則”。
詭異而可怖的場景,卻讓我松了口氣,側了下身體後,輕輕坐在了地上。
天知道剛才,自從進入這個龐大的幻境,在被迫欣賞那些旖旎浪漫的詩情畫意時,我耗費了多大的意志,才控制住自己不陷入這太過真實的世界。
即使不知道怎樣離開,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只要陷了進去,我将永遠無法脫離這裏,直到被妖的力量吸幹,成為它的一部分。
就像那只包裹在霧氣中的人形妖物,身上那些龐雜斑駁的氣息,分明是無數人與妖,充滿無數怨恨不甘的叫嚣與喧擾。
我抱膝坐在地上,這姿勢能讓我不那麽費力。這個世界的一切越來越紊亂,如同我始終死死捕捉的兩抹氣息——奈落的逐漸穩定而明顯,而另一股氣息,已淡的仿佛能立刻飄散。
“涼。”
那熟悉的人終于出現在我視線中,身邊是無數崩潰消散的幻覺殘片。我擡頭看他叫出我的名字,仿佛我剛剛躲過那團迎面而來的黑霧。
我蹲坐在地上仰視着他,微微苦笑:[奈落,攤上你,真是夠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狠狠甩他一巴掌啊,幹脆利落的。
這是我冒出的最後一個念頭,然後就幹脆利落的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奈落番外 黑火
那是一種微妙的感覺,仿佛幹淨、仿佛透徹、又仿佛溫和柔軟的包容滲透着一切。在過去的四十多年中,奈落從未這麽頻繁的想起過去——在他成為‘奈落’之前、脫離‘鬼蜘蛛’的身份之後,新生與死亡交替的那一瞬間,純粹的仿佛嬰兒脫離羊水、見到光明的那一刻。
即使現實裏的生産總是伴随着血色、狼藉甚至九死一生,可在大多數生物的幻想世界裏,那是□□,更是造物的奇跡。
那感覺或許不足一須臾,之後便被無數嘈雜紊亂的欲/望與記憶充斥。然後新生的奈落坐起身來,看到周圍散發清香的草木與鮮花,剎那便枯萎成醜陋的惡臭。
如同他身上無法掩蓋的氣味,讓他清楚的認識到——他是低賤的、由無數雜碎妖怪組成的半妖。
瓢潑的大雨帶來濃郁的水汽,乳白的霧氣在亭臺樓閣間飄渺的徘徊着。風将水的味道傳遞到這座城池的每個角落,無論是天上的水還是地上的水,都鮮明的浸泡着每個人的知覺。
而奈落感受到的,卻是幾步外床榻上午睡的少女,那種難以形容的氣息。
某種意義上,奈落其實是個對自己坦誠的妖,至少在他真正意識到某個想法時。就如他坦誠自己的野心與欲/望,他也能夠坦誠的說,他迷戀這叫做涼的少女,所帶來的感覺。
那是不同于任何人或者妖的東西,氣息、感覺、存在,或者任何一個形容詞。有時他甚至會想,究竟是怎樣的因素與巧合結合在一起,才産生了這樣奇妙的“力量”。
他還記得初次相見的那一天,擡頭看到她的瞬間。聽覺、嗅覺、味覺、視覺、觸覺……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達成了共識,在歡呼在咆哮,在沉溺在呻/吟。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瞳孔迅速變色,那是情緒失控時才會有的結果。而曾經的許多失控比起那時,好像浪花洶湧間蹦出的幾滴水珠。
然後他看到她的眼中倒影出他的影子,微笑溫雅的貴公子,卻讓她恐懼、壓抑到失去掩飾的力氣。
她看穿了我的障眼法!她甚至絲毫不受影響!
沸騰的殺意在一個瞬間,幾乎侵占了腦海,與之前那些激烈的喜悅沖殺成一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麽,卻看到她眼睛裏越發清晰強烈的感情。仿佛混入了他的情緒,糾纏着混亂着搏鬥着,不知是想要占有,還是想要毀滅。
“……原來,你看得見。”
最後他這樣說,帶着徹底分不清、幾乎失控的情緒,低低笑了起來。
卧榻上的人在這時動了動,然後揉着眼睛爬起來。
似乎是她對妖物的特殊直覺,而他于她而言太過刺激。至少如今半年過去,只要他出現在比較接近的地方,涼即使睡得再沉,也會很快醒來。
她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半晌才恢複往日的清醒。眨了下眼睛,神情明明白白的疑問: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他習慣性的笑了笑,合起手上打發時間的竹簡:“明天,是‘人見陰刀’與‘今川涼’的婚事。”
她瞪着他:對啊,又有什麽幺蛾子?
他站起身,走向門外:“明晚帶你出去,做好心理準備。”
武田城外的那只妖怪,他尋找了很久。
從兩年前第一次殺死熊妖收取力量,如今已連續遇上七只。那種相似的微妙感覺,若非他本身就是雜和拼湊成的妖怪,是很難察覺到其中有什麽關系的。
而如今的情況,是即使确定有所聯系,也無法進一步探尋。
于是他想到了她。
那只能夠分離力量、制造新的妖怪的半妖,或者可以叫做制造“分/身”。那是與他極為相似的能力,讓他在好奇的同時,産生勢在必得的興奮。
她沒有讓他失望,直截了當的,甚至稱得上是輕松的,找到了他的目标。
除了制造分/身,這妖怪的另一種能力,是構築幻境,以此滅殺進入其中的一切生靈。
若說第一次是向着他來的,她只是附帶,有那樣的天賦,看破一切并不困難。
那麽第二次,當他和那妖怪的争鬥陷入僵局時,他選擇破而後立掙斷束縛。看着那團黑氣撲向明顯勢弱的她時,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讓她就此死在這裏。
這半年裏,他已無數次産生了這樣的念頭。
以不同的方式試探她的能力、訓練她的反應、擴充她的忍耐力,同時卻有殺意在每一次的行動中醞釀,想着如果這一次她撐不過去,那就到此消失吧。
次數多了,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貪婪于她的氣息,想以此逐漸褪去這雜碎妖怪拼湊的軀體;還是不甘于受制于一個普通的人類,幹脆徹底的毀了她。
他站在幻境之外,與她相距咫尺的地方,看客般觀望着她的堅持。這只妖與武田城上任的城主夫人有舊,如那幻境所表現的一切,歸根結底,滿是這只妖怪半死不活間殘餘的掙紮。
——它被愛人識破身份,驚惶的少女無法接受現實,當下便成了瘋子,孩子也沒能保住。尾随趕來的家主與請來的僧侶見此情形,趁這妖怪心神不穩,将它永遠封印在這裏。
——而少女癡癡傻傻的被送上花轎,嫁去不久便逝世了。那妖怪被迫徘徊此地,後來便吸引周圍的生物進入幻境,以此吸收它們的情緒與生命,造出分/身去各地尋找不知下落的戀人。
這是他在最初進入幻境、被對方窺得自己部分記憶的同時,反窺的東西。
她進入幻境進行抗争,會讓他多出一半勝算。但只要這故事在幻境中走完一個輪回,而他依然沒能将對方吸收,她便注定死在其中。若是在這期間她先堅持不下去,結果也是相同的。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對他只是一次更加強大的契機,卻逼得她不得不賭上性命。
最後他感受到那妖怪不甘的悲鳴,以及最後一個殘留的心願——如同五十年前那些構成他身體、各有所求的妖怪,在殘念未散之前,總是有些麻煩的。
不過這一次的願望很簡單,權衡利弊,他不介意順便走一趟——折返武田城,随便找個理由,讓城主留下那些作為它分/身的獸皮。
這麽做了之後會發生什麽,就不在他的關心範圍內了。
原本另成世界的幻境,因為主人的消失,逐漸變得殘破、淩亂。他輕易的破開那些預留的蔽障,思索着回去後要閉關一段時間,好好研究這回吸收的妖怪,盡可能的利用它的能力。
然後他看到了她。
抱膝蹲坐在結界的中心,露出的指縫間有幹涸的血跡。那雙漆黑的眼睛裏,仿佛有什麽在燃燒,冰冷又熱烈的,一片焚盡萬物的黑色火焰。
[奈落,攤上你,真是夠了。]
他分辨出她這麽說,然後她阖上了眼,眼底的火熄滅,整個人軟軟的倒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那段,其實算是奈落(甚至還有涼)一種沒有表現出來的、心情的微妙變化吧……我想了想,還是用了這種比較模糊的比喻。
第一人稱的問題之一角度不全,這裏只能用奈落的番外來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