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誰先服軟

風陵川走到兒子面前,手一探,摘下了霁兒頭上的發帶。

扭成一股股的濕發全都散落下來,搭在肩上。

風梓霁臉色一白,顫抖着聲音叫道:“元帥……”

“叫爹爹。”風陵川的聲音其實很溫和,風梓霁卻又控制不住抖了抖。

“爹爹,霁兒沒有不愛惜身體,霁兒提前服了去濕寒的藥丸,不會生病拖元……爹爹後腿。”

這孩子,怕什麽呢?風陵川很肯定自己一點都不兇。

他雖心疼兒子,但是這十多年來,在外打仗的時候居多,真正和兒子相處的時間很少,每次回家,只知道兒子想要什麽,他就給什麽。但是父子之間,少有機會談心,他并不太清楚兒子真正的想法!

風陵川坐回幾案邊,心不在焉地看書。心中盼着霁兒能像以前那樣,自己找機會,蹭到爹爹身邊來,哪怕只是給爹爹磨磨墨,倒杯茶,也開心得什麽似地。

但是霁兒一直端端正正跪在那裏,一動不動。偶爾擡起頭來往他這邊看看,也是眼神茫然,沒有焦點。這讓風陵川的心中很是郁悶,霁兒到底把他這個老爹看進眼睛裏去了沒有?

他寧願霁兒恨他,跟他大鬧一場,也好過現在這樣,不親不疏,不冷不熱。

雨越下越大,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而搭建營房仍需一些時間。

風陵川命霁兒站到一邊去面壁思過,自己則在昏暗的油燈下仔仔細細地翻看軍報。

豐州現已被燕軍圍困,存糧最多還能再維持一個月。用來防禦的弓箭滾石也所剩無幾,情勢十分緊迫。

這已經是第三封八百裏加急快報了。豐州的将士和百姓正拼死抵抗,只盼着風家軍能早日趕去救急。

可是,就算一路急行軍,大軍趕至豐州也還需要三十來天,怎耐現在大雨又下個不停。

風陵川仔細翻看豐州的地形圖紙、周邊城鎮的詳細情況,以及探子送回來的最新探報,思索着作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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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宋清平進來,默默地坐在一旁幫他整理文書。魏明陽也進來了幾次,但是元帥在分析軍報的時候,誰都不敢打擾他。

魏明陽幾次張口,都沒敢說出話來。轉頭看了一眼披散着烏發,挺直地站在角落裏的霁少爺。這一個,尚能站在大帳內,那一個,卻是跪在雨地裏。

天色漸晚,魏明陽在帳外徘徊良久,終于看到霁少爺從大帳內走了出來。

撐起油傘遞過去,躬身禮讓霁少爺離開之後,忙掀簾進帳。

風陵川已經收好地圖,跟宋清平閑聊起來。

魏明陽看着懶懶地斜靠在草垛子上的元帥大人,感情他早把那一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主上,鴻少爺還跪在外面呢!”一不留神,嗓門挺大,話一講完,自己都吓了一跳。

風陵川剛剛大費了一番頭腦,正自養神,被魏明陽一咋呼,很是驚詫地坐起身來。好半天才搓了搓手,“你去叫他起來。”

魏明陽滿心歡喜地應了聲是,正要出去,卻聽風陵川又說道:“起來以後,讓他直接去馬房給我喂馬去!”

喂馬?發配也得給個理由吧!

“愣在這裏幹什麽?風雷那筆賬我還沒有跟他清算!且讓他醒醒神去。”以風陵川對獨孤鴻的了解,再怎麽着急沖動,也不至于莽撞到陌生人遞給他的東西,看都不看一眼就帶走的程度。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鴻兒從未提起過。

魏明陽不敢争辯,躬身退出帳外。

宋清平這才狡黠地一笑,“大元帥,不至于吧,跟個孩子賭氣。”

“本帥賭什麽氣?”

你就死鴨子嘴硬吧!“元帥明知鴻少爺想上戰場殺敵,卻命他留在後方喂馬。鴻少爺看到你威風凜凜,馳騁沙場,必定會心急眼紅,前來求你帶他一起。你這不就是賭了一口氣,想看看最後到底誰能争得過誰。想讓他主動跟你服個軟嗎?”

“是又怎樣?明知道我們兩個都是釘子,偏跟本帥硬碰硬地來。”

“他是你兒子,想讓他聽話服軟,直接提溜過來,多揍幾頓,打也打服了。用得着這麽麻煩?”

“哼,這小子說話,火藥味十足,越揍越毒舌,老子換種方式,看不把他給扳過來。”

“我看難!”

獨孤鴻靜靜地聽着魏明陽傳達命令,并不多話,甚至連多餘的表情都沒有,他很清楚,自己沒有追問為什麽的權利。

捂着酸麻脹痛的腿慢慢站起身來,謝過魏明陽後,徑直朝馬房的方向走去。

魏明陽惆悵不已,卻又無可耐何。

一個瘦精精的小個子男人,将獨孤鴻迎了進去。這人二十歲上下年紀,長相雖普通,一雙眼睛卻精亮有神。

看見他身上的濕衣服不斷往下滴水,忙拿了套幹衣服來給他換。

“我說獨兄弟……”

獨孤鴻一頭黑線,“大哥,小弟不姓獨。”獨兄弟,還毒兄弟呢。

“可你也不姓風啊!你真是元帥的兒子?”

“或許是吧!”

“什麽叫或許是?長得那麽像……話說回來,元帥怎會舍得讓自己的兒子來做喂馬這樣的小事?”這馬倌無疑是個八卦男。

“元帥不是一向都擅于用人之長嗎?也許他覺得我适合做這個。”

“那你一定是學不好武功兵法,才會被父親嫌棄……沒事,別難過,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

獨孤鴻換完衣服,低頭不語,這位大哥的話可真多。

“聽說你頂撞元帥了!大哥可真佩服你,元帥治軍極嚴,我們都很敬怕他,只有你不怕他。”

“我也怕的。”怎麽可能不怕!怕他用不理不睬、視若無人來收拾他。怕他那藐視的眼神和冰冷的話語。再說了,哪次頂撞不是以自己屁股開花為代價?

“既然怕,就多撒撒嬌,耍耍賴。少讨些責罰上身。”這馬倌也是一個貼心大哥。

“我不會撒嬌耍賴。”

“那至少不要跟元帥頂嘴。”

“我控制不了。”這是大實話。這麽多年養成的相處之道,豈是想改就能改的?

馬倌還想說什麽,獨孤鴻忽然聽到一絲異樣的響動聲。

外面雨聲很大,動靜極其細微,可是他的聽力畢竟非同尋常。

一陣風從面前刮過,馬倌眨了眨眼,眼前之人已經消失無影了。起身追至門口,外面風雨飄搖,黑乎乎的一遍,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天!這麽俊的功夫,居然跑來喂馬??

獨孤鴻追趕着前面那個身影跑出馬場。

身上又被淋得透濕,随手提過來的燈籠在風雨中搖蕩不定。

把燈籠提高一點,借着那微弱的光亮,獨孤鴻終于看清了來人的面目。

“原來是你……”

嘴角上揚,能在這裏見到他,真是打心底裏高興。

豈知世事難料,随着這個人的到來,一個個謎團得以解開。徹骨的疼痛正慢慢向他侵襲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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