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管教之道
大軍起程之際,正值酷暑,身着重甲,燥熱難擋。
此次出征的風家軍,大多是身經百戰的老将,堅毅狠絕之輩,這點苦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魏明陽目注着前面馬背上英姿飒爽的少年,知道他又在強撐。
連日奔波,再加上天氣炎熱,腳上的傷即便用了上好的傷藥,依然難以好轉。
忙策馬上前,經過獨孤鴻的身邊,只見他雙唇緊抿,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魏明陽忙勸他着裝不要太過整齊,天氣本來就熱,再捂出一身汗來,浸泡着傷口,只會好得更慢。
獨孤鴻回頭遠遠望了父親一眼,搖了搖頭。
魏明陽知道他在乎什麽,嘆了口氣,不再多話。
行軍第八日,天上風雲突變,大片烏雲密密實實地壓了過來。眼看就要下大雨了,而此刻,大軍正在明溪大峽谷內蜿蜒崎岖的山道上穿行。
風陵川看了看天色,下令加緊行軍速度。不顧連日的奔波勞累,親自帶隊,策馬揚鞭,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大軍還未盡數穿出峽谷,暴雨已經噼裏啪啦傾瀉了下來。
風陵川掉轉馬頭回望峽谷處,只看見山體上松動的山石,和着彙流成溪的雨水,滾滾落下。
雖然天公不作美,還好大軍并無傷亡。
斥侯兵趕來回禀了前方的地形地勢,說是據此四十裏處,又是一處大峽谷,而這傾盆大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了。風陵川只得下令選了一塊空地的高處,紮營休息。
軍士們依令行事,各自忙碌。風陵川撐了一把油傘,冒着大雨,四處巡視。
細密的雨簾中,一個清瘦的少年,跟在那些紮營兵的身後,正忙得不亦樂乎。
Advertisement
“是霁少爺!”宋清平半眯着眼。
“嗯。”風陵川皺緊眉頭看着那個渾身濕漉漉的身影。
“怎麽元帥你從未教過霁少爺紮軍營?”宋清平滿懷疑惑,他看見風梓霁忙前忙後,卻只能給那些紮營兵打打下手。
“本帥壓根就沒想讓霁兒上戰場。”風陵川一個頭兩個大。
“霁少爺做得很認真。”宋清平看了一會兒又道。
這就更令人頭大了。霁兒學得專注,甚至顧不上去擦一把臉上不斷流下的雨水,濕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更顯得身形單薄。風陵川心疼兒子,怕他淋病了,又舍不得打擊他的積極性。
正自焦頭爛額,便看到鴻兒紮好了一個帳篷,正準備去下一個需要紮帳篷的地方,忙叫了他過來,“鴻兒,你去告訴霁兒,只需要做自己的本份就行了,這些事情不用他操心。”
獨孤鴻認認真真想了想,直接跪倒在雨地裏,“禀元帥,您這若是軍令,請直接讓傳令兵去傳達給霁少爺。若是讓屬下去勸說……實在是任重而道遠,屬下自問能力有限,難以辦到,請元帥責罰屬下,另覓賢能。”
他不是沒有勸過霁兒,怎耐霁兒這個犟脾氣,他算是領教了。心甘情願聽你話的時候,怎麽管教都行,犟起來的時候,口服心不服,嘴裏答應了,你一轉身,他照幹不誤,能把人給氣死。
“你……”風陵川指着獨孤鴻,氣不打一處來,臭小子說得都是些什麽屁話,不就是勸說兩句嗎?什麽叫任重道遠,“你這做哥哥的,自當盡職盡責管教好弟弟。”
“鴻兒愚鈍,還請父親不吝賜教,教教鴻兒這管教之道。” 霁兒只是堅持要學一些野外生存的必備之技,又沒有做錯事或幹壞事,他沒聽勸,還能打他罰他不成?所以,“管教霁兒”這燙手的山芋最好是怎麽接的,就怎麽送回去。
風陵川一肚子火,整個風家軍,整個風雷,敢頂撞他的,怕是只有獨孤鴻一人。此時手裏若能有塊板子,真是恨不得打爛他的屁股,疼得他哭喊求饒。轉念一想,自打獨孤藍帶着鴻兒闖入他生活的那天起,基本上每次見面,鴻兒都對他恭恭敬敬,敬畏有加,可是一旦開口說話,卻總是帶着三分火藥味。真搞不懂,獨孤藍一天到晚給這孩子喂的都是些什麽!
現在,鴻兒把臺面給他擡得這麽高,不做點什麽,怎能顯出他家長的威嚴?
可是,他曾見識過霁兒的倔強,而且霏兒出事之後,他們父子之間,被劃上了一道深深的傷痕,有了隔閡,不再那麽親近……若是強行下令,又實在不忍心。
思來想去,頭大如麻。
片刻之後,風陵川手中的油傘忽然掉在地上,他一把捂住胸口,“本帥覺得胸口絞痛。”
沒人扶他,站在一旁的宋清平和跪在地上的獨孤鴻,都頗有些不屑地看着他,臉上表情分明是說:還以為大元帥能有什麽高招來對付兒子!原來也不過如此。
裝病不像,這臉可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風陵川手一揮:“叫軍醫風梓霁前來給本帥看病!”吩咐完這句,黑沉着臉,頭也不回地往大帳的方向而去。
宋清平撫了撫額,忙跟了上去。
獨孤鴻一愣,父親沒有叫起,他不敢起來,看這情況,他得在這人來人往,大雨如柱的軍營內長跪了!
風梓霁抱着藥箱趕到大帳的時候,整個人幹幹淨淨地。
放下藥箱上前兩步,半跪下來,為父親把脈。
風陵川仔細打量着兒子:
來之前,特意換了幹衣服,除了下衫被地上的雨水濺上了不少污泥,其他地方都理得整整齊齊。頭發還很濕,便挽了發髻,用綢帶束了起來。
風陵川生氣,霁兒怕淋雨會讓他擔心,可是費了一番功夫來掩飾。頭發是濕的就敢挽起來,不怕得風寒嗎?霁兒這身體,如果得了風寒,比一般人更難冶。
風梓霁仔仔細細地把了脈,又看了風陵川的氣色,眼神一片迷茫,“元帥,您的脈象正常,沒有生病!”
風陵川本以為随意糊弄一下就過去了,按理說,他是父親,在家裏,父親說的話就是聖旨,不管對與不對,兒女都必須聽從。他說生病,那就是病了,兒子就得好生伺候着。
可是心思單純,心無雜念的霁兒還是個較真的孩子,一語道破玄機。他的面子上很挂不住,怎耐霁兒偏偏還稱呼他元帥。
“爹爹覺得胸口絞痛。”風陵川嘴硬了一句。
風梓霁又把了一次脈,再詳細詢問了一番,眼神一如既往地迷茫,“元帥,您并未生病。”
他都自稱爹爹了,居然還叫他元帥!他是沒有生病,可是……
風陵川越想越氣,一把抓了風梓霁起來,按在腿上,照着屁股“啪啪啪”就是幾巴掌。
風梓霁被打懵了,從風陵川腿上爬起來的時候,滿臉通紅,不住地拿眼往外看,剛才聲音那麽響,總覺得外面的守衛都聽到了,真是丢臉死了。
只是幾巴掌,屁股便疼得發麻,父親說心絞痛啊,怎麽力氣還這麽大?疑惑地看着風陵川,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要挨打。只能乖乖跪了下來,等着聆聽父親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