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抹微光

“嗯。”獨孤鴻輕聲應道。在母親面前,他從來不會刻意讨好或僞裝。可是每次都會為自己讨來重重的一耳光,今天也不例外。

獨孤藍揉了揉打得發麻的右手,擡起兒子的臉來,“若不是娘親和隗爺爺拼死拼活救了你出平州城,你現已經血盡人枯,被吊死在旗杆子上了。”

講完這話,她很清楚地捕捉到了兒子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苦和失望。不禁冷哼道,“長得到是越來越像你父親了,可你怎麽就是學不會他的冷血無情呢?不惜犧牲你去祭旗,卻始終對你不聞不問。”

“祭旗是鴻兒自願的。”

“自願?我看你是灰心喪氣了,無論你付出多少努力,風陵川始終沒有給予你一絲父親對于兒子的關愛……看來留風梓霁活在世上,終究是個禍患。”

“娘,你想做什麽?”獨孤鴻緊張地拽住母親的衣袖。

“你說呢?”獨孤藍看見兒子這個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霁兒是我弟弟。”

“呵,你弟弟,風陵川當你是他兒子了嗎?”

“無論如何,鴻兒是風梓霁的死士,如果娘親殺了他,鴻兒定會為他陪葬。”

“混賬。”獨孤藍又抽了兒子一耳光,“心慈手軟,風梓霁給你吃了什麽迷魂藥,你要這般維護他?你難道不知道,對別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獨孤藍伸手在鴻兒的小腹處一按,鴻兒猝不及防,“啊”地一聲慘呼。

“疼嗎?”

獨孤藍這是明知故問,鴻兒已經疼得滿頭大汗,直不起腰來了。

“你一出生,鬼方族長就在你的體內植入了一團真氣,以便控制我們母子。若你不聽話,族長和長老一起施法,定會疼得你死去活來。你現在得回到風陵川的身邊,想方設法牽制他,如果他不能為我鬼方族人穩穩地占據一方土地,我們母子二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就算不能讓他真心實意地喜歡上你這個兒子,至少也要同情你,若他能夠念及骨肉之情,想來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痛死。”

獨孤鴻惶恐到有些失神。體內氣息亂竄的巨痛,他曾經體會過,真是生不如死,原來那竟然是鬼方族長植入他體內的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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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從頭到尾都只是鬼方族長捏在手中的一枚棋子。

獨孤藍轉身走進樹林中,對随後跟過來的隗老頭道:“隗叔,守好鴻兒,等着風陵川來接他回去。”

“神女,您怎知風陵川一定會來?既然要回去,又何必多此一舉逃離平州?”

“令牌在我們手上呢,風陵川為防我們亂用令牌,一定會來找我們,我已經給風陵川手下的探子留下了線索。我能看出來,不管風陵川承不承認,潛移默化這麽多年,他的心中,已經有鴻兒的位置了。可是鴻兒這孩子心軟重情,他聽到了我們那番對話,肯定不願留在風陵川身邊,成為父親的牽絆。現在,我逼他回去,但卻不能讓鴻兒對風陵川産生感情,要不然,只會壞事。”

“可是倘若風陵川将鴻兒被救的真像告訴了他,鴻兒豈不是會怪您欺騙他?”

“鴻兒已經失望了,他不會再問。風陵川向來自傲,他也不會說。”

隗老頭雙手合十,目送神女漸漸消失在陰暗潮濕的森林中。

回到小木屋前,獨孤鴻仍然呆站在那裏,只不過手中多了一個面具。

鬼方族有四大長老:“刑天”“夜叉”“判官”“辟邪”,每名長老,都擁有一個獨特的面具。

獨孤鴻曾經受過三年魔鬼般的訓練,十一歲時,憑借無人能及的武藝和施術能力,在鬼方族十年一度的長老大會上打了個通關,一舉奪得首席長老——刑天的位置,成為了鬼方族歷代最為年青的長老。

刑天長老的面具叫青奴,只不過,他一直不願戴那青奴面具。

青奴面具長期浸泡在離魂水裏,通體潤澤,螢光閃閃,最重要的是,它會散發出一種獨特的味道,是刑天長老用來控制別人心神的工具。獨孤鴻卻偏偏不愛使這陰暗的手段。

獨孤鴻将一把鋒利的匕首藏進靴中,他需要找尋到一個最佳時機,戴上青奴面具。從此,将俊臉掩藏在面具之下,為奴為鬼,不再讓自己有喜怒哀樂。

平州城外的齊軍大營內,風陵川的信件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齊裕王姜佑的手中,腳下,是那面染滿鮮血的大旗。而姜裕的額頭上,青筋暴起。

洋洋灑灑三大篇信紙,看來是宋清平那家夥代筆的,通篇都是華麗的辭藻,其實中心內容只有一個,應該是風陵川的原話:風某已經将燕軍逼退至雄踞關外了,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攻進關來。旗也祭過了,王爺若肯依照合約,聯晉抗燕,便請即刻領軍繞過陰平山,繞至燕軍後方見機行事。若是王爺鐵了心要報仇血恨,以命償命,風某也不怕跟你拼命!

待得齊裕王帶兵起程,風陵川一把扯了宋清平過來,令他随同自己一起去尋獨孤藍母子。

要知道,這幾天宋大軍師一直喋喋不休地給他分析獨孤藍母子逃匿在外的種種壞處,耳朵都快聽起繭子了。

“獨孤藍不會教兒子,老子去抓了回來,親自來教。”風陵種一拍桌案。

“你怎麽教?”

“照你說的,提溜過來,多揍幾頓,打也打服了。”

風陵川說到做到,風風火火地趕到了樹林裏的小木屋內,一馬鞭抽翻了鴻兒剛剛端起來的清粥。

鴻兒輕輕一哂,宋清平退出門外。

隗老頭一看這陣仗,急忙往屋內闖。

宋清平命魏明陽把守在門口,不讓老頭進去。

老頭豹眼圓瞪,宋清平橫眉冷對,“裏面在教訓兒子呢,你進去幹嘛?”

風陵川在小木屋內尋了個遍,也沒有找到稱手的工具,索性直接抓了兒子過來,按趴在腿上,巴掌照準屁股,雨點般落了下來。

每一掌都不輕,直打得自己手心發麻。老子打的就是你的灰心喪氣,輕易言死。

獨孤鴻咬緊牙關,抓住了父親的衣角,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貪婪得可恥,居然緊緊地抓住這個機會,享受着來自父親的溫度。

趴在父親腿上挨打,多麽溫馨的感覺,至少在這一刻,父親是抱着他的。

而從今往後,他将會親手斷送掉一切得到父愛的機會。

想讓父親愛他,并不容易,可是想讓父親恨他,厭棄他,卻很容易。

娘親,鴻兒不是傻子,不願無端受人控制。

四年前,他常常被一陣陣莫名其妙地疼痛,折磨得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那一夜父親耗費了大量功力幫他調理內息,并且冒險封了他的氣海穴,他怕是早就痛得撞牆而死了。

雖然氣海穴被封之後,他那一身高強的武功幾乎盡失,視,聽,嗅覺能力大不如前,施術能力也弱了許多,幾乎成為半個廢人,但是,卻再也沒有受到那疼痛的折磨。

這段時間,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各項功力都在慢慢恢複,而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也将會随之而來,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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