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來我往
天氣逐漸轉涼,燕軍糧齊,燕皇帥軍繞道,揮師南下,要趕在秋老虎來臨之前,大規模地展開進攻。
晉齊兩國也在搶時間,北地苦寒多年,若是等到大雪降落之時,嚴寒的天氣,更不利于兩國軍士作戰。
風陵川不眠不休地與幾位将軍商議邊境州縣布防事宜,鴻兒一直跟在身邊伺候,大事小事,樣樣都要經他之手,更是沒有休息的時間。
有時候,他很不明白父親的心思。就算他的伺候越來越細致入微,可也沒到時時刻刻都離不開他的地步。
這些都是極其最重要的軍事機密,父親就不怕他果真是居心叵測,将之洩露出去嗎?
衆将領散去之後,風陵川小憩了一會兒,開始靜靜地看軍報。
幾天幾夜沒有合眼,鴻兒靠在牆角,眼皮直打架,大腿都被掐青了,可是仍然敵不過睡意綿綿。
鴻兒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見的周公。
總之全神貫注看着戰報的風陵川被什麽東西撲通落地的聲音吓了一跳,擡頭一看,鴻兒靠着牆角滑倒在地上。
忙起身過去,一搭手,有溫度,有脈搏。
臭小子只是睡着了。
風陵川抱了鴻兒放在塌上,取下披肩給他蓋在身上,手背觸到鴻兒的臉頰,沖動之下,便想摘下那面具,仔細觀察鴻兒的臉,看看他跟自己長得到底有多像,看看他為什麽會憎惡自己的容顏。
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碰那面具。
轉身去取了兩盤香甜可口的糕點來放在他面前:睡吧,最好能做個好夢,夢見一桌子美食,饞得你哈喇子直流,糊得一臉都是,看你到時候還要不要戴這面具。
繼續翻看戰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扭頭一看,臭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了,發現自己睡在塌上,吓一大跳,忙跳下塌來,不小心撞翻了那兩只盤子,糕點滾落一地。
應該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眼神有些朦胧,站在那裏,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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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鴻兒尴尬地低下頭,将面具掀開一些,用袖角去擦拭。
餘光瞥見鴻兒的小動作,風陵川冷笑一聲,臭小子,這樣都不肯摘掉面具,還毛手毛腳地,睡個覺都能搞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風陵川不理鴻兒,繼續低頭看書。
鴻兒站了半天,屋子裏靜悄悄地,回頭看了看剛才蓋在身上的披風,心中湧上一絲暖流,再看了一言不發的父親一眼,心中又有一絲失落。
慢慢地蹭着步子過去,“主上……”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又叫,“主上……,屬下不是有意睡着的。”
風陵川還是自顧自地看書,不理他,就像以前許多時候那樣,無視他的存在。
又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忽然完全清醒了:本就想讓父親厭憎他,睡着就睡着,有什麽好解釋的?
只要他乖乖聽話跟在父親身邊,母親便不會失望;只要父親一如既往地憎惡他,鬼方族長便無計可施。至于他自己,若是痛到再也無法承受,那柄匕首随時可以将這一切做個了結。
如今,鴻兒迫切地希望一月之期快點期滿。在父親不留情面的審問之下,他可以很容易地激怒父親,讓父子關系徹底分崩離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父親的态度讓他摸不着頭腦,束手無策。可是,內心深處,又隐隐渴盼這一個月過得慢一些,原來他的心,終究還是貪婪的,期盼了十多年的東西,一旦得到,就連放手都覺不舍,更何況要親手毀掉。
默默地蹲下身,收拾了地上的盤子和糕點,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該幹什麽幹什麽。
風陵川見鴻兒忽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中十分不是滋味,開口将鴻兒呵斥了過來。
兩人對視片刻。
鴻兒忽然想起,自己前幾天曾嘗試過青奴面具的威力,百試百靈啊。
想要夥房那個阿呆害怕他,阿呆現在一看到他去取食物,便地鼠般逃竄躲避。有一次,正在生火,手上的火引子一扔,差點沒把廚房給點燃。
想要那個八卦且熱心腸的馬倌大哥厭惡他,也成功了,馬倌大哥一看到他就覺得惡心,想吐他一臉口水,踢他幾個窩心腳。
就連原平州守将劉将軍養的那只叫冬瓜的溫順得像綿羊一般的小狗,現在也一見到他就咆哮不止,爪子在地上不停地劃拉着,若是沒有繩子系着,怕是立刻就會撲過來将他撕碎。
擡頭看了看天,現在正是日暮時分,青奴面具的藥力散發最強勁的時候。
鴻兒再次嘗試對父親施攝心術。
風陵川盯着鴻兒的雙眸,瞬間失神。
鴻兒一陣欣喜,卻不防屁股上中了一巴掌。
“又失敗了……”鴻兒很是吃驚。
風陵川聽着鴻兒的嘀咕,氣不打一處來。雖然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但也不至于随便抓着個人就暗送秋波吧!還敢說又失敗了,盯着父親看,也能看得兩眼發直,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真是氣得肚子疼。
風陵川捉住鴻兒的手,往背後一擰,将他按趴在桌案上。
忽然,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風陵川松手,鴻兒忙起身退到角落。
門被輕輕推開,那個身着月白色暗紋綢衫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好久沒有見到弟弟了,此刻忽然看到他,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風陵川看到霁兒,也不由自主地眼角眉梢盛滿笑意。
拉着兒子坐在身邊,這才發現,兒子的衣衫上,還染有血跡,光潔如瓷的額頭上,浮着一層薄汗。
“霁兒,什麽時候從傷兵營回來的?”
風梓霁坐直身子,“剛回來,爹,霁兒聽說您受了傷,很擔心,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趕過來了。”
“呵呵,一點小傷,早就好了。”風陵川輕撫兒子柔順的烏發,“聽說霁兒跟傷兵一起學着用左手和腳吃飯,穿衣,吃住都和他們在一起,吃了不少苦頭,卻大大地鼓舞了我軍的士氣。”
“将士們是為了給子孫後代打下一個太平江山才身受重傷的,霁兒敬重他們。更何況醫者父母心,這些都是霁兒該做的。”風梓霁說完,環顧四周,“爹,哥哥呢?你沒帶他回來麽?”
風陵川手一顫,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獨孤鴻的眼中,泛起一絲水汽,每次看到弟弟,他的心就忽然變得特別柔軟。風梓霁像是有感應一般,回頭朝他的方向看來。
“爹,他是……”
“屬下青奴!”不等風陵川回答,獨孤鴻啞着嗓子搶先一步答道。
“青奴?”風梓霁看着他臉上的面具,滿眼疑惑。
還想再問什麽,門又一次被推開,魏明陽“闖”了進來,“主上,他來了!”
踏實穩重的魏明陽極少有這般驚慌冒失的時候,風陵川的背上冷汗直冒,“誰來了?”雖然已經猜想到是誰了,但是仍然不死心,再問了一次。
“就是……”魏明陽話還沒有答完,一個身着青衫的男子,風一般旋了進來。
幾步上前,一把拉開風梓霁,抱住風陵川,“小地瓜,想死我了。”
風梓霁被拽得站立不穩,一個趔趄,獨孤鴻伸手扶住了他。
兩個孩子剛剛站好,便聽到那句小地瓜,稍一愣神,哪裏還忍得住,又不敢笑出聲來,只憋得雙肩一顫一顫地,連魏明陽都忍俊不禁。
風陵川一頭黑線,從肖老四的懷中掙脫出來,“四舅,如今前線戰事吃緊,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