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恍如隔世
風陵川帶着鴻兒回到客棧,他知道,只要見不到他的屍體,越臨安便不會善罷甘休。
來到皇城重地很容易暴露行蹤,可是反而更安全,楚皇會暗中照應他,而且越臨安現在還不敢在天子腳下猖狂。
一連幾天,風陵川竭盡全力運功幫鴻兒驅毒,可是這毒太過霸道,鴻兒的身子時好時壞,毒物對身體的侵蝕,讓他痛入骨髓,輾轉難眠,只是這孩子堅韌慣了,再痛苦、再難熬,也從不哭鬧抱怨,還要在他面前強裝笑顏。
看着鴻兒日漸消瘦的臉龐,風陵川心疼不已。
又想到霁兒尚且身陷虎口,更加憂心忡忡。
這一日,鴻兒打起精神,敲門進了父親的房間,晃了晃手中的物件,神神秘秘地笑道,“爹,宋軍師的信。”
“哦,念來我聽。”
鴻兒取出信件,掃了一眼,說道,“鴻兒不敢。”臉上的表情怪怪地。
風陵川沒好氣地看了兒子一眼,斜靠在床上,以手支額,渾身泛力,“有什麽不敢的,念。”
鴻兒張了張嘴,還是念不出口。
風陵川一把抽了信紙過來,果然,通篇大罵,罵他愚蠢至極,狂妄随性,膽大包天,不把自己的安危當回事。将他罵了個狗血噴頭之後,只餘三個有用之字:我來了!
看來鬼方之事已了,鴻兒日後,再也不用被人控制,受真氣蠱毒反蝕之苦。風陵川松了口氣,忽然想起了什麽似地,問道,“鴻兒,鬼方歷來都善于使毒,你又是鬼方的長老,能不能用青奴來幫自己解毒?”
“我試過了,可鴻兒還不能控制好青奴。”鴻兒微微搖頭。
風陵川嘆了口氣,坐直身子,正想說什麽,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警覺地想要将鴻兒藏起來,卻聽到有人高聲問道,“風大将軍在嗎?我皇陛下特地命屬下來請大将軍入宮一趟。”
從窗縫處看去,那信使手持的,确是楚皇的貼身令牌無疑。馬鎮寧!這個時候找他,會有什麽事情?
風陵川叮囑鴻兒照顧好自己,萬事小心謹慎,靜待宋清平的到來。宋清平善于解毒,或許他能有辦法救治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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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一切之後,便随信使一起,進了楚皇宮,來到永和大殿。
一眼就看到了直挺挺地跪在殿前的霁兒。
馬鎮寧笑道,“一直都聽說風家的家教甚嚴,可賢弟是怎麽管教孩子的啊,你教出來的孩子,居然膽大到敢去我皇澤寺的地宮偷竊鎮寺之寶舍利子。”
風陵川驚異地轉頭看向霁兒,霁兒埋下頭,避開父親的視線。
“依照楚國的國法,擅闖皇澤寺可是殺頭之罪,更何況還偷取了舍利子。”馬鎮寧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風陵川的心撲通一跳,嚴厲地瞪視着兒子,霁兒的背上瞬間出了一層冷汗,頭埋得更低了。
馬鎮寧忽然呵呵一笑,“令郎的嘴太緊了,朕用盡辦法都問不出舍利子的下落,還是交給賢弟用家法來拷問吧!朕給你三日期限,若是三日之後,朕還是無法得知舍利子的下落,那就只好請令郎上斷頭臺了。”
父子二人被帶到宮廷深處的一間小殿,大門一關,馬鎮寧居然将兩個人軟禁起來了。
霁兒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父親面前。
風陵川環顧四周,屋子雖小,可家法用具樣樣俱全。
板子,戒尺,藤條,鞭子,或擺或挂,使得整間屋子神聖而莊嚴。
風陵川伸手撫摸桌案上的那跟拇指粗的藤條,“霁兒,告訴爹,你為什麽要去偷舍利子?”
霁兒低頭不語。
“說話。”風陵川低斥一聲。
“因為爹爹不要我了,霁兒只有這樣做,才能動用皇室的力量,讓爹爹回到霁兒的身邊。”風梓霁輕聲回道。
“那你把舍利子藏到哪裏去了?現在爹爹來了,你總可以拿出來了吧!”
“我……”
“告訴爹爹實話,爹上次警告過你,不許再撒謊。”風陵川打斷兒子的話頭,厲聲警告兒子。
霁兒微微勾起嘴角,“爹爹或許早就知道我娘的身份了。我的太爺爺幫助我的表叔公奪了我外公的皇位,我外公設局坑殺了我太爺爺和他手下的百來名弟兄。風越兩家從此勢不兩立。舅舅派我娘假扮姜國帝姬嫁給爹爹,不過是為了伺機報仇,霁兒跟在爹爹身邊,也是為了報仇。”
“霁兒,你真地恨爹爹嗎,若是如此,爹的命,你随時拿去便是!”事情的真相從兒子口中說出來,真是讓風陵川又心酸,又痛心,他寧願自己粉身碎骨,也不願意讓孩子們被卷進那些過往的恩怨情仇當中,可現實卻往往事與願違。他蹲下身來,直視兒子,“霁兒,不要騙爹爹,你偷取舍利子,要的不是爹的命,而是你自己的命!命都沒了,還怎麽報仇?”
霁兒心如刀絞,身子一軟,跪坐在地。
風陵川輕撫兒子的背脊,以示安慰,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麽!
深夜,父子二人并肩而眠,霁兒始終緊抿着薄唇,一句話都不說。
風陵川輕輕擁了擁兒子的肩,卻感覺兒子身子一僵。
從什麽時候開始,霁兒的心裏話都不再對他這個當爹的人說了?他明明如此疼愛霁兒,可是他們之間,卻隔出了一條小河,水流越來越大,兩岸越來越寬。
時間緩緩流逝。
霁兒還是和以前一樣,給爹爹端水倒茶,為他蓋被子。
生活中的瑣碎之事,無數次地重疊。如果不是發生了這許多事,如果不是被關在這一方天地之中,真會産生時光倒流,一切又回到了從前的錯覺。
他還是那個嚴厲又有愛的爹爹,霁兒還是那個乖巧又孝順的孩子。
終于,霁兒對爹爹有問必答,可是一提到舍利子,不管風陵川怎樣軟硬兼施,始終咬緊了牙關閉口不語。
眼見三日之期快到了,風陵川急火攻心,“再不說出舍利子在哪裏,爹就要對你用家法了。”
“爹爹請用!”風梓霁雙膝跪地,雙手高捧家法。
“看來你不怕爹爹的家法,難道你也不怕楚國的國法嗎?”
霁兒跪直身子,冷冷地答道,“有死而已。”
“死……爹養你這麽大,辛苦征戰數年,就是為了看你去死。”風陵川仰頭,凄涼地一笑。
風梓霁聞言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