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警告

秦揚無奈,脫下身上外套給江宇包住屁股,将衣袖系上,轉身來背對着他,膝蓋半彎曲,“不準哭,擦幹淨鼻涕,上來。”

江宇立馬緊緊抿着嘴唇不出聲,抽搭兩聲吸溜鼻涕,他擡手擦幹淨鼻涕,乖乖趴到秦揚背上,被背着走出幾步後玩心漸起,瞬間忘了傷心事,被淚水沖刷過後更顯明亮的雙眼開始好奇的東看西看。

秦揚背着他小心翼翼的走在地埂上,問:“誰把你帶到這兒來的,褲子被誰搶的。”

江宇眉頭輕皺,一臉苦惱的想了想,說:“楊壯壯他說……要帶我去掏鳥蛋,可是這裏都沒有鳥窩,他騙人。”

“又是楊壯壯。”秦揚淩厲的眯眼,責備:“他前段時間不是打了你?你怎麽還跟着他跑這裏來。”

“可是他跟我道歉了,要帶我一起玩。”江宇敏感的察覺到秦揚的不滿,怯怯的縮小一圈,嘴上卻不死心的為楊壯壯開脫,“楊壯壯說要跟我做好朋友……還給我擦藥了哦,嘻嘻。”

這最後一句話,傻子說得相當自豪。

擦藥?秦揚眉頭緊擰,低頭看垂在自己身側的右腿,原本結痂的傷口綠糊糊的全是草汁,上面還殘留不少渣滓。

秦揚頓時怒火中燒,背着江宇幾步回了家換上一條寬松料子褲,褲管捋過膝蓋,領着他下了白墳,徑直找去大和平家。

院子裏,一群八九歲的孩子正在玩跳格子游戲,一見有人來了,紛紛站在原地怯怯的看着秦揚跟小傻子不說話。

秦揚向着幾個小孩走去,江宇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滿臉開心的沖一群小孩子友善的笑着,他看着畫在地上的格子一臉羨慕,明亮的雙眼裏滿是期待,顯然也想去跟他們玩游戲。

其中一個剃着平頭穿得髒兮兮的男孩看着兩人,見秦揚面若冰霜來者不善,遂嚣張的大聲呵斥道:“你是誰啊,不準你來我家!傻子!也不準你進我家院子!”

秦揚居高臨下的站在一群小孩子面前,斜睨男孩一眼,沉聲道:“你家?看來你就是楊壯壯,把你家長喊出來。”

“我不認識你!”楊壯壯眼神有一瞬的害怕,自知這個人估計是來幫小傻子撐腰的,他瞬間一臉暴戾,上前猛推秦揚,大叫:“不準你們進我家院子,這是我家!你們趕緊出去!”

秦揚雖然身軀精瘦,楊壯壯卻無法将他推動一步,他冷冷的看着楊壯壯嚣張跋扈的嘴臉,乍然想起當初在他們兄妹兩身後丢石頭的人,秦揚倏然臉色陰冷,周身暴戾之氣,猛地一把拎着他的胳膊将人提溜着丢到地上,沉聲道:“滾!”

楊壯壯屁股着地,摔得結實,他怔怔的看了秦揚幾秒,随後嘴一撇,哇的大哭出聲,一旁的小孩子則是吓得哇哇大叫着趕忙跑出了院子,江宇也被楊壯壯的慘狀吓得肩膀抖了抖,一臉畏懼。

屋裏,正美滋滋抽着旱煙的老頭聽到哭聲,忙放下煙鬥跑出來看,自家小孫子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院中多了個陌生人,老頭猜到孫子估計是被人欺負了,頓時拉長着臉不高興的疾步走來。

秦揚冷冷盯着一臉心疼的楊和平,這個當初慫恿大夥欲将他們一家趕出村,借他家一升玉米面卻夾雜着無數泥土沙子來羞辱他媽媽惡事做盡的人,實在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遂嗤笑:“舅爺爺,好久不見。”

楊和平腳下一愣,疑惑的看向秦揚,幾息後認了出來,皺眉問:“秦揚?”

“難為您老還記得我。”秦揚無害的笑笑,掃一眼楊壯壯,一臉正經道:“你這孫子脾性倒是随你,欺軟怕硬愛慕虛榮。”

楊和平老臉頓時黑了,彎腰一把抱起楊壯壯,怒道:“你個小雜種!平白無故打我孫子幹什麽!快滾!我們家不歡迎你!”

那還在哭兮兮的楊壯壯也跟着哭喊道:“快滾出我們家!”

秦揚蔑視一笑,直視楊和平,“你的孫子管得不好,我自然有義務幫你教訓教訓,免得他長大以後跟你一樣心腸不好,你也不用謝我,誰讓我是他表哥呢,教訓這種有人養沒人教的草包,人人有責。”

楊和平老臉滿是憤怒,鄙夷道:“別亂認親戚!我們家可不敢跟一家子小偷做親戚!你說!為什麽打我孫子,今天不給個交代,我讓你好看!”

“要交代?好,你先給我個交代。”秦揚說着一把将身後怯生生的江宇拉到身前,沉聲呵斥道:“你孫子把他的腳弄成這樣,今天又把他騙到後坡去搶了他的褲子,還把他傷口弄成這樣,你給個交代!”

楊和平絲毫不懼,理直氣壯的說:“誰讓他是傻子,活該被欺負!他自己愛跟着我孫子玩我需要給什麽交代,被欺負了他也能欺負回來啊,他自己沒用你瞎操什麽心,管你什麽事,多管閑事!”

“所以我揍了他是不是也是同樣道理,有種你讓他揍回來。”秦揚冷笑,問江宇:“楊壯壯是不是搶過你的錢。”

江宇緊張的擡頭看一眼秦揚,無意識嘟着嘴,看樣子不是很樂意說,他扭頭看一眼秦揚,見對方眼神認真,于是遲疑着害怕的說:“我,我不能說,楊壯壯不讓我說,不,不然他要讓狗咬我。”

秦揚輕聲誘哄:“沒事,你說,有我在他不敢欺負你。”

“唔……那秦揚哥哥要保護我哦。”江宇為難的說完,悄悄抓住秦揚的手指,小臉皺成一塊,勉為其難地說;“我,我有三塊錢哦,都被他搶了,還踢我的屁股,好疼。”說着揉了揉屁股。

秦揚俯視着楊和平嗤笑:“三塊錢,你的好孫子打傷了人,賠了三塊錢又搶回去,你該怎麽說。”

楊和平照舊一臉理所應當:“我賠給他了!是他自己保不了!管我什麽事,趕緊滾!別在這裏沒事找事。”

他這種蠻不講理的說法秦揚自知跟他糾纏下去毫無意義,遂冷冷警告:“話是你說的,既然打完人不需要講道理是靠本事來說話,就讓你孫子注意點,別再欺負江宇,更不要跑到我眼前來瞎晃,不然別怪我欺負人。”

秦揚說完,反手握住江宇手腕,牽着他出了院子。

“我呸!”楊和平沖着院外不屑的吐了口口水,才擰着楊壯壯的耳朵叮囑道:“你以後少去惹那個傻子,看到秦揚這小雜種也給我繞得遠遠的,你要是惹了他,被打了別來找我哭,聽到沒有!”

楊壯壯耳朵被扯得生疼,龇牙咧嘴道:“哎呀哎呀,我知道了!”

秦揚面色凝重,一路牽着江宇走出石頭巷,站在水井後面的小路上想了想,決定帶着江宇去鎮上一趟,順便給他買點藥來擦擦傷口,以免感染。

江宇一瘸一拐的跟在秦揚身後下黃泥田,時不時小心翼翼的探頭去看秦揚臉色,來回幾次後秦揚發現了他的小動作,于是停下來看着他,眉頭微微蹙起,說:“怎麽了。”

江宇一臉畏畏縮縮不敢看秦揚,直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秦揚擡手去按住他亂晃的腦袋,低聲問:“你是不是怕我。”

江宇低着頭掰手指,猶豫道:“你看着,好,好兇。”

秦揚:“……”

他暗嘆口氣,也不知該怎麽哄他,伸手去牽起江宇的手往前走,說:“我帶你去鎮上,給你買糖。”

江宇雙眼倏然一亮,頓時毫不吝啬的揚起滿足的笑,“好,好啊,要這麽多。”說着用左手比了個三。

秦揚不自覺就輕笑起來,點頭允諾。

去鎮上的路比較遠,江宇腳步方便,走到一半就走不動了,秦揚只好一路背着他往前走,小傻子趴在他背上時不時興奮的扭來扭去,看到路邊的刺梨花就自己開心得傻笑,遠處有鳥飛過也能讓他叽叽咕咕的自己念許久。

等到了鎮上,興奮了一路的小傻子居然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秦揚也不叫醒他,徑直将他背去鎮上一家私人診所,輕輕放到椅子上讓醫生給他看傷口。

醫生見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給他做了清洗,叮囑秦揚保持幹燥就完事。

期間江宇被弄醒了,傷口上傳來絲絲疼痛,他也不喊不鬧,等清洗完後開始抱着自己的膝蓋呼呼吹起。

秦揚帶着江宇離開診所,找到一家小商店,買了些日用品,硫磺皂以及牙刷牙膏,毛巾等物。

又給江宇買了幾包酸梅粉零食,小浣熊幹脆面,還有幾根小棍子似的果丹皮,江宇咽着口水抱着一小堆零食眼巴巴的看了半天,随後一臉乖巧的對秦揚傻笑,眼裏的感激一目了然。

江宇雖然傻,但心思幹淨,就連笑容都那麽讓人心情舒坦。

在鎮上繞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處賣菜的點,買好油鹽跟蔬菜後,秦揚找到一家小巷子裏的理發館,指揮着五十多歲的理發師将亂七八糟的頭發剪短,二八分,配上他消瘦剛毅的面孔,整個人精神面貌以及氣場頓時更上一層樓,土帥土帥的。

江宇正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拿着小小的膠勺子舀酸梅粉吃,眼睛卻一直巴巴的看着秦揚,誠懇誇贊:“秦揚哥哥好看。”

秦揚勾唇笑了笑,付錢,在理發師傅不懂欣賞他潮流的發型而顯得困惑的目光中走出理發館。

秦揚把所有的東西全撞在一個蛇皮袋裏回家,走到一半江宇又開始吊車尾,于是秦揚再次将人背起,健步往回走。

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了,秦揚一整天沒吃東西,餓得前胸貼後背,幫着秦鳳将飯菜做好,吃完飯之後就去白墳的大片草地上散心,看夕陽西下。

江宇小尾巴似的跟在秦揚身後,手裏拿着包酸梅粉吃得不亦樂乎,見秦揚坐他就坐,秦揚站他就站,粘人得很。

暖風和煦,夕陽西下,這等美景簡直令人心曠神怡,秦揚再次對自己的決定感到滿意,他只穿着一件襯衫,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惬意的閉着眼休息,江宇也有樣學樣,躺在秦揚身邊。

得守住這種惬意悠閑的生活,必須先擺脫無田無地的困境,如果煤場老板對他的提議不感興趣,那就得再想其他辦法了,他身上還有兩百四十左右,買一點土地不成問題,不過不到最後一刻,秦揚不打算把自己弄得身無分文。

秦揚腳尖無意識的點動,仔細思考能小賺一筆的法子。

想着想着,卻漸漸眯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已黑盡,秦揚一身寒意,看向畏寒而縮在自己身邊睡得不好的江宇,發覺他手中還緊緊攥着酸梅粉的袋子。

秦揚兩聲将人喊醒,帶着江宇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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