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慕容詩的确覺得徐串串身上那股藥味很難聞，但沒有讓她去換衣服，目光觸及她手裏的東西：“你拿相機做什麽？”
“不是要拍照嗎？”
“随便拍幾張照片，用不着這麽專業的東西。”
徐串串眼珠子轉了轉，小心翼翼地說：“您能不能等我一下？這相機挺重的，我想先把它放回去。”
讓領導等自己一個小助理，這要求有點過分。不過慕容詩倒是好說話，點點頭：“去吧。”
徐串串撒開腿就跑。
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辦公室，從包裏摸出拿盒味道濃郁的藥膏丢到一邊，摸索了半天，找到一小支香水。
這香水是她之前網購護膚品時賣家贈送的香水小樣，徐串串擰開蓋子，一股腦地将那些液體倒在手心搓了搓，然後往身上各個部位拍了一通。
她一刻也不敢耽擱，拿了手機和筆記本去找慕容詩，還有些氣喘：“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随着徐串串靠近，她身上那股香水味撲面而來，鼻子靈敏的慕容詩一下子就聞到了。藥味被蓋住了，這香水味道濃郁過頭，慕容詩看出她這點小心思，對此倒也沒什麽意見。
“走吧。”
“您想從哪個地方開始？”
慕容詩語氣很是随意：“哪個地方最髒最亂，就從哪個地方開始吧。”
“……”徐串串竟不知道該怎麽接茬。
慕容詩見她傻站着沒動，眉心一挑：“怎麽了？”
“沒什麽……”徐串串自認為公司裏最髒最亂的地方就是公廁，總不能讓她現在就帶慕容詩去參觀廁所吧？她眼眸閃了閃，“要不先去倉庫看看？”
慕容詩沒說話，下巴微擡示意她前面帶路。
徐串串一頭霧水地抓着手機走在慕容詩前面，她其實沒太懂慕容詩的用意，這是打算參觀呢，還是專門要找茬？除此以外，她更是搞不懂為什麽慕容詩會空降到此。
徐串串待的這家公司是做箱包産品的，公司規模不大，最近一年生意還不景氣。據她所知，這家公司是老板和老板娘當年白手起家創立起來的，後來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老板跟其他的生意夥伴轉去投資房地産，大賺一筆之後就把這家公司閑置了。老板娘更是奇葩，把公司丢給弟弟管理，自己吃齋念佛不問世事。小公司茍延殘喘留到了現在，已經是空殼一個。
這裏員工加起來不到五十人，任憑徐串串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孫家家大業大，怎麽放任自己女兒來管理這麽一個小公司？
Linda不在，這個叫徐串串的工程部助理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到了自己身邊，慕容詩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也不知怎麽就想起了那天在肯德基裏徐串串一臉委屈控訴自己誤潑了她可樂的情形，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
那聲音很輕，繃着神經的徐串串卻聽到了，可她回頭時，卻發現慕容詩面無表情……她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慕容詩那雙鳳眼不鹹不淡地掃過來，徐串串頓感亞歷山大，她很快把頭別開。
下一秒，聽到慕容詩問：“你在這幹多久了？”
新領導居然主動找自己閑聊，徐串串真是受寵若驚。她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卑不亢，說：“三年了。”
慕容詩又換了個問題：“以後有什麽打算？”
徐串串拿捏不準慕容詩問這句話的用意，她凝神想了想，說：“我覺得咱們公司挺好的，我還想在這踏踏實實繼續幹。”
整句話都有種拍馬屁的嫌疑，但徐串串內心的确是這麽想的。小公司活少，不用沒日沒夜地加班，适合她這種閑散人。如果換個環境，她很難保證自己能不能像現在這樣，每天下班回去還有心思坐在電腦前碼字。
慕容詩窺探不到徐串串內心的真實想法，似乎也不打算深究，兩個問題問完又恢複了生人勿擾的高冷形象。
倉庫在一樓最裏面，那兒開了一個後門，徐串串和慕容詩趕過去時，正好碰到一個倉管員抱着一堆廢棄的塑料包裝袋走出來。他不認得慕容詩，動作粗魯地把懷裏東西往地上一扔，轉身就走。
慕容詩那雙不知道價值幾萬塊的高跟鞋就被散落的垃圾給掩埋了，她不悅地皺了皺眉。
徐串串暗道不妙，想要蹲下去把那些纏住慕容詩腳的垃圾給撥到一邊，胳膊卻被人拉住了。
慕容詩手指纖長，不輕不重地扣着她的手，退後一步，說：“你不用管，先拍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前總經理辦公室的空調開得太大的原因，徐串串總覺得慕容詩的手冷的像冰。好在那種不适感很快消失了，慕容詩放開了她。
徐串串直起腰來，舉起手機對着地上亂七八糟的垃圾拍了起來。
慕容詩等她拍完，說：“進去看看。”
徐串串往裏面看了一眼，表情為難：“進不去……”
為什麽說進不去呢？因為裏面實在太亂了，紙質包裝盒和白色泡沫堵住了門口。有人在裏面吆五喝六的，吵得像個菜市場。
慕容詩臉有點黑：“先不看了。”她小心避開地上那些纏住腳的東西，順着一地的垃圾，看到了水泥樓梯，“上去看看。”
走樓梯可是個體力活，徐串串盯着她腳上一雙恨天高，稍有遲疑。
慕容詩二話不說往臺階上邁出了一步。
徐串串緊跟而上。
慕容詩看起來很輕松的樣子，她手長腿長走得比徐串串還快。在轉彎的樓道間，她突然停了下來，那雙好看的鳳眼自上而下地注視着某一處。
徐串串順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發現那個不起眼的犄角旮旯裏一堆的煙頭，好一陣無語。這次不用慕容詩吩咐，她趕緊舉起手機拍下來。
“這裏面還有。”慕容詩站在透明玻璃前，纖細的手指指着玻璃與水泥地面之間的狹小縫隙，那裏面被煙頭塞滿了。
這些位置一個比一個刁鑽，也不知道慕容詩是怎麽發現的。徐串串心裏暗嘆慕容詩“火眼金睛”，舉起手機時犯了難。
那縫隙狹小且隐蔽，她只能蹲下去，連着拍了幾張都拍不到全貌。
這兒沒有空調，徐串串急得汗都出來了。慕容詩看到了她的窘迫，說：“拍不全就算了。”
徐串串松了一口氣，收起手機，沒話找話：“誰這麽缺德啊把煙頭……嘶！”
起來得太猛，徐串串那條老腰不給面子地閃了一下，鑽心的疼讓她龇牙咧嘴，她保持着半蹲不起的姿勢，驚慌失措下伸手一抓——抓到了冰涼涼的一條細胳膊。
她身體得以保持平衡，眼前出現一張放大的臉。
慕容詩彎着腰，一面莫名地看着她：“怎麽了？”
徐串串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她慌慌張張想要松手，卻驚訝于慕容詩反握住了她的手：“低血糖？”
不用照鏡子，徐串串也能腦補出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猙獰。她也顧不得矜持了，借着慕容詩的扶持站直了身體，尴尬地笑了笑，說：“沒事，突然閃到腰了。”
“用不用我扶你下去？”
“不用不用。”徐串串惶恐不及，緊咬牙關，“不嚴重，我自己可以……”
慕容詩不疑有他，放開她，淡淡道：“那就繼續吧。”
徐串串疊聲說好。她眼睜睜看着慕容詩走了上去，緩了緩氣，扶着老腰也跟了上去。
二樓樓梯外面有一扇鐵門，越往上煙草味越濃，徐串串解釋說：“上面是個吸煙室。”
吸煙室近在咫尺，居然還有人到處亂扔煙頭。慕容詩聽完她的話臉色更加難看了。
徐串串真怕她這會兒發飙。
一陣歡快的手機鈴聲響起，慕容詩低頭看了一眼，說：“我接個電話。”
徐串串只好先推開鐵門走了進去。
可能因為現在是上班時間，吸煙室裏一個人也沒有，徐串串一進來就被那難聞的煙草味熏得想吐。
這裏好像沒什麽好拍的。
她在房間裏走了一圈，目光被角落裏一個方形的不明物體給攫住了。她慢慢蹲下去把那東西撿起來，發現那居然是一枚沒拆包裝的避孕套……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恰好這時接完電話的慕容詩走了進來，見徐串串在發呆：“看什麽呢？”不等徐串串回答，其實已經看清她手裏的東西。
徐串串倏地擡起頭，目光與慕容詩那雙不帶溫度的鳳眼撞了個正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那雙眼睛裏多了些耐人尋味的東西，看得徐串串莫名心慌，她脫口而出：“這不是我的！”
慕容詩緊盯着她的臉，哂笑：“慌什麽？”
